平安京浮华之异情物语————凛滢(mmqewrt) (上)
凛滢(mmqewrt) (上)  发于:2008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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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他已年过三十了,在下所指是与我们年纪相近的男子。"
景殿细想了一会,回答:"从未听闻,除非你所指之人出身市井。"
那么那晚的白衣男子究竟是谁?还有,那一缕幽香飘来,完全昏迷之前,扶住了自己滑落身子的宽实的胸膛,又是属于何人?
纵然他天性乐观,凡事往好的方向想,每次想起时也不由得忐忑不安,毕竟那晚的状况,并非常人所能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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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平安京上空,一轮赤红的弯月,红得妍艳却不灼烈,映着平安京下一片冷漠的冰红,似在嘲笑世间的虚情假意。
一名身着优雅鞠尘色直衣的高大男子独自行走在京中闻名的高级妓坊间,两旁的妓坊流光溢彩,幽幽的花鸟帷幕下,迤逦而出的浓艳衣裾,流淌着奢华糜烂的芬香,让人犹如飞蛾扑火般的心驰神往。
直衣男子的身后几丈远,有三四名着垂直装束的男人形状可疑的尾随着,男子唇边流露着似是而非的笑,也没出声或回望,仅一径走着,最后走入了一间妓坊。
刚入妓坊,一名风情万种的女子便迎了上来,满是殷勤。
"门口传来喧闹声,我还想是哪位高官贵人,竟是景殿亲王!请入里间吧,我立即让人俸上美酒佳肴。"
景殿随人走入一间里间,打扮妩媚娇艳的妓女已经在里面候着。待人奉上美酒糕点,妓女嫣然浅笑的拿过七弦琴,弹奏出轻快缭绕的曲调,景殿倚着幛子(分开房间的纸屏障)看屋外月光朦胧,八重樱的花瓣时而随风飘落至屋内,点点嫣红。
隔壁的里间响起幛子被拉开的声音,不一会儿,烛光也被点燃,映衬入这边里间的幛子上,满室的金黄奢丽。
妓女娇嫩的声音在那边里间微微响起:"小女子在这里已经两年,从没有见过公子。难道公子是初次来到平安京?"
"我是京中人士,已离开平安京多年。这妓坊,多年前仍是萧条街道,未料现已如此浓妆艳抹、奢华妍丽。"
那清亮的男声吐辞高雅、语调扬跃,仿佛不沾人间烟火般优雅轻快的飘渺着,景殿心中腾起好奇。能进入这间妓坊独立里间的人,多是他相识之人,但这声音他至今从未听过,让他不禁稍移开幛子,往那边里间看去。
那里间四周的帷帘已放下,半掩着妓女浓淡相宜的美丽与另一个陌生年轻男子白皙的侧面,风偶尔带起帷帘,映着烛灯幽幽的火,便可窥见那不属于人间的惊才俊丽。
蓦地,男子朝景殿这方看了过来,浮起一朵鬼魅的微笑,仿佛早已对藏在别处偷看的凡人了然于心,缓缓起身,雪白的衣袂移来,幽玄轻慢。
还未等景殿回过神,一把侍刀豁然划开了幛子,一个高大英挺的垂直装束男人站在碎落的幛子间,挥刀指向景殿。
"宇比良君,不得无礼。"清亮的声音在男人身后传来,男人这才收刀移身。
身穿白色狩衣的男子走上前来,隐含的一丝令人莫名的微笑,难掩妖异邪气,却有一双如秋水般清澈透朗的眸子,相悖又相宜的气质,迷蒙了所有人的心神。
只见白衣男子启口道:z
"我家侍卫多有冒犯,请公子原谅,但如非公子偷窥,他亦不会无礼。一切就此相抵过如何?"
景殿站了起来,看着白衣男子不语。想来自己身份高贵,自幼狂纵任性,何时曾受过这种对待?被下人用侍刀相对,又被陌生男人当众诬蔑偷窥,一时间,一股阴沉之气浮上,便迅速朝白衣男子伸出了手。
快!非常之快!快得连那侍卫还来不及拔出刀,白衣男子已置身于景殿的桎梏中!
"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家大人!"侍卫狂怒出声,拔出刀指向景殿!
景殿没有理会他,仅只是看着怀中白衣男子。即使被人擒住了双手,他的目光仍如清水般,没有恐惧,只有懵懂的微怔。
"这是你家公子自己送上门,摆着任我摆布不是?"景殿对那侍卫这样说着,锐利的目光未曾离开白衣男子半分。
"你!"y
"公子无礼不得!"一旁的妓女慌忙越过帘帐,惶恐出声阻止:"眼前的这位是殿上人,不是你们可以得罪的!"
"殿上人?"白衣男子问。b
"是的,他正是当今的三皇子,景殿亲王殿下!"
白衣男子微愣的看着抓攫着自己的男人。方才宇比良划开幛子看到此人时,这男人如同慵懒的猫般悠闲平坐,下一秒又摇身一变成为猛虎,轻易扑狩了猎物。原来是名亲王呵。不愧是皇族子弟,果真不是池中之物,就不知其他皇孙贵族是否有这等气势了。
昏暗的烛光中,景殿与白衣男子互相对望着,小小的里间暗香摇曳,弥漫于空中,若袅烟轻絮慢腾。同一时间,外面穿来了一阵脚步声及喧闹声,由远至近,朝这边的里间移来。
"发生什么事?我听下人说这里起了争执,景殿殿下,您里面可还好?"巡场的男子在幛外高声叫道。
景殿轻松回道:"无碍,这里一切安好,你们退下吧。"g
直到喧闹声远离了这方,景殿才松了力道,但左手仍轻握着白衣男子的右手,唇边轻轻一笑。
"待坊头过来时发现这混乱,你们便难离开了,趁未惊动更多人,你带着侍卫离开吧。"说完,手便放开了。
刚想移身坐下,却发现衣袂被人拉扯着,景殿挑眉看着白衣男子。
"出乎我意料,你竟是一名体贴善良之人,我们在此谢过了。"
分明只是露齿一笑,却使看来妖惑的脸显得鲜活而清亮了起来,媚长的眼也染上了笑,仿佛六月天地间柔活流转的风般,又仿佛包裹着层层掩帘的珍珠,只须露出一点莹光,便能夺人心魂。想不到这鬼魅的男子,笑起来竟这样纯真明净!
这男子,知晓了他的身份后,也没有用敬语,景殿笑了笑,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被人称赞善良呢。他难得的纵容,没有多予纠正的问:"你叫什么?"
"我姓臧江,全名臧江凛。"
白衣男子回眸一笑,便带着侍卫悠然而去。

2
平安京中一年各月,二月避忌甚多,春日祭今上驾幸大原野较为隆重,至三月的御灯宴、藤花宴后,便没有什么管弦诗歌之宴,众人一时闲寂起来,只是看着藤花繁茂,梧桐近了花期,一日繁荣似一日的景象,也很有意思。
回到平安京八日,乘着勾陈式神将(十二式神将之一),带着菅井宇比良熟悉了六年未回的平安京后,第八天,宇比良原本也想追随而来,但他的灵能还未到火候,必须专心修行,臧江凛便将他留在了宅邸,独自一人荡了左京一圈,下午时分打道回府时,手上多了一只木沉香盒子,里面放置着刚从茶屋买的顶级玫瑰花瓣。想起了自己的红颜知己末浓华姬嗜茶,步伐也加快了几步。
土御门大路(位于[外重]的土御门大路是上级官员贵族宅邸的集中处)太政大臣府邸,臧江凛进了大门,便想直接往蝉院走去。
"凛!"
一声低亮的呼唤从左边正厅传来,臧江凛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正厅的旁廊上正坐着两名直衣男子,身材高大的一位年约四十,长得英俊稳重,散发着成熟男人方具有的致命诱惑力。另一位约三十出头,身子显得有些单薄、柔弱,却绝不娇气胆怯,气质更是清雅高贵,他的容貌与臧江凛有七分相似,不及臧江凛的精致妖媚,倒多了几分温和、静雅。
"萤次哥哥,宣仁大哥。"
臧江凛笑靥如春樱的走了过去,未脱鞋的坐在旁廊边上,接过哥哥臧江萤次递来的茶杯。
源宣仁带着骄傲的神色看着自己出尘脱俗的养子,问:"怎么,每次回了家要么直接回居云院,要么便是去蝉院,亦不来正殿问候一声?"
"呵呵,此正殿是你们的爱之巢嘛,谁敢妄为靠近半步?"臧江凛天真的笑着,拿起茶杯饮茶。
平安京里无人不知,十三、四年前源宣仁在播磨国(相当于一些亲王、武将的郡国封土)遇上了一名琴技高超、样貌绝色的琴师--臧江萤次,后来甚至将其带回了府邸。其间多少见过臧江萤次的贵人们皆为之扼腕,莫不悔恨不比源宣仁更早遇上这琴师。虽说琴师是男子,但源宣仁对他是十分怜爱,晋升为太政大臣多年,也未再另娶。
臧江兄弟曾是播磨国贵族家族子弟,因家中遭逢变故,十四岁臧江萤次与还在襁褓中的弟弟臧江凛成为了变故中唯一幸存的子弟,两人相依为命生活了三年多,全靠臧江萤次到妓坊弹琴,才换取了基本的生活保障。后来,臧江萤次与源宣仁坠入爱河,被带至平安京,两兄弟才脱离了贫困的生活。
这大概便是造就了他们兄弟两如此不同的原因。在艰苦的环境下,臧江萤次宁可饿着自己,也要给与弟弟最大限度的良好生活,三年的贫苦生活磨平了他贵族子弟生就的棱角,再次富贵的生活让他学会感恩,使他整个人变得光华柔和,没有了一般富贵弟子家的傲气和娇气。
臧江凛未吃过真正的苦头,自是少了哥哥的沧桑,因自幼在源宣仁的全力保护与哥哥的细心教导下长大,兼备了典雅高贵与天真烂漫的气质,又因自身展露无与伦比的灵力,蒙多位灵能大师倾心栽培,使得他看来竟不像尘世的凡夫俗子。
臧江萤次听弟弟口中毫无忌讳的说出"爱之巢"三字,无奈的摇头:"你啊,自幼沉醉于专研支配神工鬼力的灵能,从未经世事洗练,长到十七岁说话仍不懂遮拦,叫我如何放心让你入官署?"
"萤次哥你上年纪糊涂了?我未曾进官署啊。"也不知这壶茶出自哪位之手,含入口中满是苦涩的味道,茶的芳香未浸浮出半分,让他好怀念末浓华泡的茶......
源宣仁道:"今上今日在清凉殿议事时,已谈及凛回京之事,想必不久便会予你官职了。"
"官职?"臧江凛一脸的莫名。"为何封我官职?
"自幼,你的事迹便传遍平安京大小角落,今上又一向喜爱听名人轶事,自然不愿错过。"
太政大臣府邸出了个奇妙无比的养子,这在当年的平安京可谓轰动一时,虽然臧江凛从未在贵族的活动节日上出现,但民间多有流传,太政大臣家的养子迷离胜浮云,时有美貌妖魅相随,游走于阴阳两界,超然自逸的飞舞在雍容文雅且惨恻的平安世界中。
"你离京六年,今上便扼腕了六年。现下你回京了,他便在文武百官面前说,阴阳寮(是平安京时期的政府机关)缺的正是你这等人才,望你出任阴阳师一职。"
"我还未拜见今上呢。"尚未知长相是圆是扁,这今上便随意封予官职么?
"我正是要告诉你这消息,明夜雅乐寮(管理乐舞人员的部门)将在内里举行申乐(即现在日本[能剧]的前身)试演会,今上下令趁此举行管弦乐表演,并特别嘱咐要你出席。" 源宣仁看着臧江凛一脸嫌弃的将茶杯放得好远,不禁抱怨的看着辛勤养育的养子。"凛,这茶......不好么?"
这表情......是萤次哥哥的杰作,还是宣仁大哥自己的?臧江凛漆黑的眼转呀转的,斟酌的说:"好、好,无论茶杯抑或茶叶,都好。"
自己问的不是茶杯亦不是茶叶啊。源宣仁还想继续追问什么,却在望见养子身边放着的精致茶盒后,双眼中升腾起的亮度,犹如瞬间点燃了千万只烛光般!
"凛!这是什么?!"
"刚运至京的顶级茶花瓣,我买回来准备送去蝉--"
"给我!"不顾形象的伸手扑去!
身子矫健站起,盈盈一旋身,臧江凛已连人带盒飘至旁廊外。
"别跑!"源宣仁套上鞋子飞快的从旁廊跳了下来。
臧江凛抬头望望四周,手臂划出优美弧度,捻着了空中飘落的一朵樱花瓣,另一只手在樱花瓣上比划出五芒星咒,粉唇中念出几句术语。蓦地,一位身着粉红色唐衣的可爱少女出现在他面前。
"樱铃,你陪宣仁大哥玩玩吧。"
话音刚落,这名为樱铃的式神便飞身至源宣仁面前,带着银铃般清脆美妙的笑声,绕着源宣仁蹦蹦跳跳了起来,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密集的跳动让源宣仁无法移动半步。
府内的下人全识趣的隔山看着臧江少主如七年前一般,用式神逗弄着今上最信赖的、大内里最有威名的源太政大臣,皆是一派不足为奇的表情。他们早一致肯定,这太政大臣府的养子是上天派来破坏源宣仁威望的。
"真是悠闲呵。"
臧江萤次笑坐在旁廊上,像万事皆足的妻子看着院子里那对耍宝父子,优雅的品着已习惯下咽的茶。和缓的风、单纯的云、粉红的樱、和乐融融的家,一切,都是构筑梦想的因素,何其幸运,他拥有了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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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的蝉院里,臧江凛与源宣仁唯一的女儿末浓华对坐着。末浓华比臧江凛大了一岁,她过世的母亲是前代天皇的皇女、如今今上的堂亲妹妹,其身份高贵不言而喻,身为皇族后裔,末浓华自幼便气质高雅娴淑,仪态端庄,毫无瑕疵。
臧江兄弟住进太政大臣府后,臧江凛与末浓华从小相伴成长,情如姐弟,末浓华便不计世俗礼教的让侍女们撤去了帷帘。她形态优雅的身躯穿着红梅色八重梅浮织重褂,内衬紫色龙胆唐草纹样小绔,衣襟由表及里苏芳、薄红、赤花三色掩映,与庭中烂漫的八重樱交相辉映,竟衬得比花色更均匀。
末浓华用臧江凛的礼物沏了一盏带着深秋野玫瑰味道的香茶,轻轻揭开茶盏,清醇剔透里映出一株雪白的雪樱荡漾着盛放在旁廊外。
臧江凛饮了一口,唇齿留香间毫无吝啬的赞叹着:"果真是末浓华的茶艺好,萤次哥哥与宣仁大哥的茶艺与你差之万里啊。"
末浓华再为他倒了一盏,问:"父亲与萤次哥哥也在品茶?"
"是,方才撞见他二人在泡茶,心想已有六年未品他们的茶,便好奇尝了一杯,岂料竟无半点长进。"
"凛君你知道明夜大内里的申乐试演会吧?"见臧江凛点点头,她放下茶壶,衣袂掩着唇角翩然一笑。"今上甚爱品茶,品遍了平安京所有茶艺高超师傅的茶艺,那丰乐院的景殿亲王点名太政大臣府的茶是平安京第一绝。自然,今上岂能放过父亲,便命父亲负责和歌会的茶茗。"
"原来如此,想必宣仁大哥是为了此事焦头烂额了。"臧江凛恍然大悟。"平安京里无人知晓,太政大臣府邸的茶师竟是源太政官的掌上明珠。莫怪他方才见我手中的花茶后欣喜若狂。"
"父亲哪知晓好的茶叶,亦需要好的茶师调泡方能流露其清香。景殿殿下极希望我的茶艺能得以发扬,但身为女儿家,枉有再大本领也难以施展,也难得他为我设想一番了。"末浓华轻叹一声。
听末浓华这么一说,臧江凛心中立即想起昨夜那名奇异的亲王,便好奇问道:"末浓华与景殿亲王相交极好么?"
"你离开七年,许多事情不清楚。今上有意让我入内里,做他的儿媳,许配与景殿亲王或稚彦亲王。我与父亲自是感激今上的宠爱,但一作选择,便会让父亲的政治立场变得益加敏感。在大内里,公卿各分两派,拥戴着大皇子与三皇子,长久以来,父亲一直扮演中间的协调者角色,自是不愿在我的婚事上掺入更多的政治色彩,失去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
"但末浓华看来很是欣赏那景殿亲王啊。"
"自然。"末浓华毫无掩饰的点头。"稚彦亲王有意成为昭阳舍的主人,他的野心一目了然,但景殿殿下不是,人们常说他狡猾,如雾里看花。他没有稚彦殿下外放的表现,只有一贯的沉敛、不动声色,我以为这才是一名君王该具备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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