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番外————修罗的微笑
修罗的微笑  发于:2008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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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心头又是一阵翻涌的疼痛。终有一天,雁寒和他也终会如此吧。他被遗忘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而雁寒的名字与某氏并列。
在这失神间,不经意的,他的目光与雁寒撞到了一起,那种不及掩饰的痛苦与哀伤直直的袭向雁寒的心中,如突如其来的利刃,将他的理智的弦尽数的斩断。
见他在转眼之间又立刻掉开视线,雁寒眼中染上一层怒意。低声向身边的风天扬交待几句后,他快步走到吟秋的面前,抓住他的手腕,以不容更改的口气说道:"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吟秋奋力要挣开他的手,却无法奏效,雁寒虽然小心地控制力道,不让自己伤到吟秋,但也不是他能够挣开的。
"放手,我没有时间和你去什么地方。"吟秋心中又惊又乱,午时快到了,他不能和雁寒在一起,他不能让雁寒知道他中毒的事情。
"难道你要在爷爷面前和我争吵吗?"雁寒一句话堵住了他所有的抗议,那夜爷爷的嘱托又一次闪过他的耳畔,心中一软,便被雁寒揽在了怀中。
"郭师傅,我借吟秋一会。"雁寒留下这句话便纵身离开了墓园。出了墓园,他翻身上马,将吟秋抱在身前,纵马狂奔。
吟秋紧紧抓住他的衣衫,两人贴得如此的近,他可以听到雁寒的心跳,可以感觉雁寒的呼吸吹在他他的发间。这熟悉的气息仿佛已经远隔了千年万年,如此的思念、如此的贪恋。
不到一刻的时间,马停了下来。吟秋如梦初醒般从雁寒怀中抬起头,这是个小小的山丘,静静幽幽的,几株红梅开得正艳,几枝修篁迎风生姿。不见有什么人家,倒有些修护整齐的坟墓三三两两的散在山丘上。
雁寒拉着他的手走过那条铺着鹅卵石的小路,穿过竹林。一座墓正位于小路的尽处,山丘的最高处。
碑上书"故友 卓清秋 之墓" 下落"友 兰羽徊泣立"。
"哥哥......"吟秋不可置信地低呼。
"那年葬着清秋的墓地被征用平掉了,我便买了这片地,将清秋改葬在这儿。这里也算是安静,虽然这几年我没有回京里来,但也吩咐了人照顾着,总算没有荒芜了。"雁寒放开了手说明,"我早想带你来了,可是回到京里就一直没有什么时间,所以才耽搁下来。"
吟秋慢慢走上前,跪在墓前静静地抚摸着墓碑,心中的委屈痛苦忍不住全部爆发了,抱着墓碑他放声哭了出来。
雁寒开始并没有制止他的哭泣,只是无声地陪伴着他。但一柱香后见他声音沙哑,气急喘息,仍泪流不止,担心他伤心过度,立刻将他拉入自己的怀中,低声地安抚着。
好不容易吟秋渐渐止住了哭声,雁寒拿出了刚刚备好的香烛,说道:"吟秋,给你哥哥上柱香吧。"
默默地接过了香烛,就着雁寒的火媒子点着了,拜了三拜,插入墓前的香炉中。
站起身,不经意间一扫眼才见这里原来竟遥遥对着兰家的墓园,两者之间没有什么碍眼树木之类,若是无雨无雾的好天气竟能对视得清清楚楚。蓦然明白了雁寒的用心,清秋哥哥和兰羽留虽然不能在一起,但至少可以这样看到彼此。
"清秋改葬时,我将羽留留下的一束发放了进去,羽留临终之前说:‘结发来生',我想他们现在一定可以如愿了吧。"
"雁寒......"吟秋哽咽难语,许久才说道:"谢谢你,谢谢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傻孩子,跟我说什么谢谢,他们也是我的哥哥和朋友呀。"雁寒轻柔地抚去他脸的泪水,"吟秋,也许我这一直以来忙着漕帮和兰家的事情忽略了你,对不起。但这次你再牵就我一次,随我回江南好吗?我实在不放心将你留在京城呀。"不知道这样乘他脆弱的时候诱他答应自己回江南算不算卑鄙,雁寒没有什么愧意地这样想着。
"不,我不能......"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团骤然而生的火焰瞬间包围了他的心脏,声音被那痛楚截断[自由自在]。
雁寒被他一下变白的脸色吓住了,抱住他急问:"吟秋,吟秋,你怎么了,不要那么激动,若你不想回江南也不要这样吓我。"
吟秋死死咬紧牙,不让痛楚的呻吟逸出唇间。不能......不能让雁寒看出自己是中了毒,不能......让雁寒为自己担心,他强迫自己露出微笑,竭尽全力地微笑着,想要安慰惊慌的雁寒,可声音却被疼痛撕裂得不成声调:"不...不要...紧,雁...寒,我不......"那一阵阵加剧的疼痛终于让他再无法说出一个字。那扭曲的微笑比痛苦的神色还要可怖。他紧抓着自己胸口,想让那烈火燃烧地轻一点,可是只是徒劳,神志渐渐被痛楚占据,渐渐听不到雁寒的呼唤,身体无力地瘫软在雁寒的怀中。
见他这痛楚来的得突然,雁寒心中一紧,立刻席地坐下,让吟秋的靠在怀中,伸手探上他的脉息,脉搏有些急有些乱,但却没有什么大的异状,不象急血攻心,也不象旧创复发,也不象有别的病症,那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为什么呢?
雁寒心中有些乱,但立刻稳住了自己,思索着吟秋的症状究竟为何。
"火......好烫......心,心......好烫......"神志昏迷的吟秋断断续续地呻吟着。
"火?好烫?"雁寒心中大惊,急急地拉开了吟秋的衣领。
从心口至肩胛处蔓伸着一条金红色的枝蔓,叶展一片,花露半朵,在雪白的肌肤的映衬下,那金瓣红蕊的妖花美的那么惊心动魄。
雁寒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向镇定的他也忍不住惊呼:"七叶七花!?"
竟然是这名为焚心的妖花,吟秋何时......,不,从这花叶展露的情形来看,应该是昨日午时之后的事情,怪道昨天午后便不见吟秋,忙昏头他只当吟秋太过劳累而回去休息,所以没有去寻找他。
怪不得昨天的吟秋会有如此反常的任性。这傻孩子竟想要瞒过他吗?不,不是吟秋的问题,是他太蠢,是他竟在这个时候忽视了吟秋,竟在这个时候放松了警惕,让人有机可乘,如此地伤害吟秋,他竟然也会犯这种错误。
痛心地抚摸着吟秋苍白的面庞,这傻孩子竟独自去承担这样的痛楚,昨夜,在他拂袖离去后,吟秋是怎样忍耐这蚀心之痛,怎么熬过那子夜的寒意的呀?心中的痛苦和自责让他不可自抑地低吼出声。
他,无能为力。
他,是名满天下的漕帮帮主,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血修罗",却没有亲手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让他遇险受苦;
他,是四大名医之一,医人无数,却无法解"七叶七花"这种生死相逆的奇毒。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受这蚀骨焚心的痛楚。
真是个废物呀,他狼狈地嘲笑着自己,他不过是个无用的废物罢了!!!
一阵寒风吹过,激得雁寒神志一清,他狠狠地一拳打在自己的脑袋上,暗骂:"蔺雁寒、蔺雁寒、现在是你自怨自艾的时候吗?在吟秋这般受痛的时候你只会无用地抱怨自己的过错吗?"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平静了自己混乱的思维。探手取出金针依次打入吟秋心脉诸穴,这样虽然不能彻底解除他的痛苦,却也能稍许的缓解一下。虽然也可以用凝霜手将寒气逼入他的心穴让烈火之感减弱,但吟秋本来心脉就不强,如此冷热冲突,虽然解得一时痛楚但却会留下难以根除的病症,无异于饮鸠止渴,实不可取[自由自在]。
只是他不明白,看来吟秋是很清楚自己中毒的事情,才会如此苦苦隐瞒于他。但吟秋的住所早晚都有漕帮的暗桩保护,外人给吟秋下毒之事如何会瞒过自己呢?至少他应该知道这件事情的发生呀。是对方太过厉害还是漕帮有了内奸呢?或者......
雁寒锁紧了眉头,会这样做,能这样做的人只有一个,为了漕帮为了他,那个人的确会这么做。只是,天扬、天扬,你难道不知这么做会令我恨你入骨吗?
雁寒锁紧了眉头,会这样做,能这样做的人只有一个,为了漕帮为了他,那个人的确会这么做。只是,天扬、天扬,竟连你也要逼我做这样的选择吗?你这么做令我情何以堪?
半个时辰已经转眼流过。吟秋从那痛楚中慢慢醒转过来。
见他醒来,雁寒收慑了心神,为他把金针一一收起,冷着脸一语不发。
见他如此模样,吟秋知道雁寒已经明白事情始末。他低声唤了声:"雁寒......"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自认为自己做的没有错,却也明白这种隐瞒的行为已经狠狠地伤了雁寒的心。
雁寒没有开口,抱起他向竹林外走去。
"雁寒......"吟秋拉住他的衣襟再叫了一声。
雁寒依然没有开口,一直到把他送回到戏班的小院,他都是一语未发。
他怕,开口便说出伤了吟秋的话。
他怕,开口便控制不了自己临近崩溃的脾气。
所以,不愿开口,不能开口。
直到程翼过来催他去码头。
狠心不去看吟秋乞怜的目光,别过头转身离开。

长河上旌旗如火,长河外刀光剑影。
不象三个月前的祭河礼那般人头攒动,朝廷的兵马一层层的包围着码头,远远地监视着漕帮的一举一动。
这般紧张的气氛下,漕帮的开河礼仍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上香、祭礼。
开河、行船。
第一批走得是一队商船,他们赶着回江南准备今年的春蚕和织品。
目送着船队远去,雁寒扫了一眼远处隐现的刀兵。三年未来,这京城的守卫愈发的严密了。为什么他们就要盯着漕帮不放呢?他们都是些走船的人,不奢求荣华富贵,也不贪求这万里江山,求得只是一碗饱饭,一个平安,一份自在。为什皇帝就吝啬于这一丝的赐于,非要让天下人都成为他们满人的狗才能甘心呢?
不是不知道,这几年来漕帮不象过去那样心齐,当年创帮的蔺、洛、霍、封四家在三年前那一役人才凋零,已经不能象过去那样全控漕帮了。
虽然新吸收入了不少的帮派却是良莠不齐,人心涣散。如果有一天,皇帝给他们更优渥的条件,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背叛吧,不,不应该说是背叛,漕帮从来没有要求任何人去效忠,如果他们愿望放弃自己的自由和尊严去追求安稳富裕的生活,那么即使做为漕帮帮主的他也没有什么立场多置一词。不过是各人承担各人的结果而已。
雁寒淡淡地苦笑了一下,如此的灰心丧气,是在为自己找理由吗?为自己想逃开这责任而寻找着让自己信服的理由。于其有一天觉得是自己放弃了漕帮而歉疚,不如觉得是他们放弃了自己比较好吧。
"启禀帮主,霍长老来京城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时,一声禀报让他惊醒。
霍长老来京城?他代替洛蛟翔坐镇江南,现在却不远千里而来,只能意味着一件事:江南漕帮出了大事!
雁寒立刻挥开脑的杂念,面容一整,问道:"在哪里?他是一个人来京城的吗?"
"在舵里,霍长老飞马而至,累坏了,没有办法立刻赶到码头来。"
"备马,马上回舵里。"雁寒没有多问,匆匆地飞身上马,向京城飞奔而去。风天扬、程翼等一干人也策马跟随在后。一路上,雁寒心思千回百转,思索着种种的可能性[自由自在]。
漕帮散布在各地的探子,没有任何急信传来,朝廷的兵马也没有大举向江南聚集的现象,局势比较紧张的据他来看倒应该是京城一带。
江南会出什么事情呢?内讧?帮派倾轧?还是......分裂?
无论哪一种都会有杀戮吧,但愿别再让江南的水变红,别再让死者的哀鸣整夜不停,无论怎样,无论怎样,都不要再出现那样的一幕了。
没有人知道,血修罗痛恨着杀戮,没有人知道,血修罗害怕着血腥。
是的,害怕。
害怕那在血腥中迷乱的人心,害怕那死者家人哀怨的目光,害怕那遍野的哀鸣,害怕......找不回自己[自由自在]。
但是无论怎么样的恐惧他都不能表现出来,蔺雁寒是漕帮的帮主!
所以在那片赤艳的红色中,浴血的他绽开微笑,如同满足于杀戮的修罗。
这一次又将如此吗?
为了漕帮的存在,为了漕帮的尊严,再度放弃心中人性的一面。
就象当年放弃了痛苦和悲伤的权利一样,这一次,他将要放弃吟秋,放弃今生唯一,爱的权利吗?
他,放得下吗?
在一片混乱的思维中,他们已经回到了舵中。翻身下马,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摒除了所有可怕混乱的杂念。澄清的目光中没有人可以看出,他经过了多少痛苦的挣扎和恐惧的压力。他依然带着自信的微笑,让所有人安心下来。
他,是蔺雁寒,是漕帮的帮主。这,就是他的职责。
大厅上,喝过一些薄粥的霍虎已经恢复了些精神,见蔺雁寒进来便摇摇晃晃地要起身行礼,雁寒紧上前两步扶住了他,道:"免了这些俗礼吧。霍长老,江南有什么事情需要劳您到京城这一趟?"
"帮主,霍虎无能,请您治我的罪吧。"霍虎双目含泪,硬是要跪下请罪。
"霍长老,先别提罪罚之事,究竟出了何事,你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参详参详,或者并非没有补救之策。"雁寒沉声说道。
"长江口的龙口,江腾,越海,靖水,定海五帮反了。他们公然宣布接受朝廷的封诰,脱离漕帮,做了他妈的走狗。现在江南情势不定,别家的帮派都在看着漕帮的反应,若不及时给他们一个教训,恐怕接下来投靠朝廷的人会更多。帮主,我们犹豫不得了,灭了这五家忘恩负义的东西吧。"霍虎气得双眼充血,周围听者也义愤填膺,请战之声纷纷而起。
"他们伤了我们多少人?"雁寒急切地问道。
霍虎一愣,过一会才回答道:"没有,他们没有伤人。他们只将漕帮的标志换了,发了文书。我派人去责问他们,他们给我回答是他们没有违背约定,如果我们想宣战,最好先来问过帮主您。帮主,这是怎么回事情?"
雁寒松了口气,总算没有到最坏的局面。
他抬起手,压下了满堂的喧哗,平静地说道:"不行,我们不能宣战,这是约定。这五帮并非是我漕帮之人,只是与我们结盟的友帮,我们无权过问他们的去留。霍长老,只要他们安于他们自己的买卖,不曾欺行霸市,挑衅漕帮,那么一如既往,不动刀兵。"
"什么!?"霍虎不能置信地大吼,他绝对没有料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帮主,他们这么做本身就是在挑衅漕帮,如果帮主放任他们的行为,那么不用多少时候漕帮就会失去对水路的控制权。那时就不堪收拾了呀。"
"不,霍长老,漕帮本是跑船人的联合,同心而聚,异心而散,来去之间,全凭信义。只要他们不离开这江这河,那他们便是漕帮的兄弟。兄弟手足不能相残。"雁寒坚持着自己的意见,"何况,最坏的结果也只是蔺家失去漕帮而已。"
他的最后一句惊呆了所有的人,大家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不知道为何雁寒会说这样毫无斗志的话。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以后,霍虎迟疑地开口道:"帮主,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放弃漕帮吗?你要放弃老帮主对您的厚望,放弃三位堂主和千千万万兄弟用命用血换来的漕帮吗?"
他忽然激动了起来,大吼道:"为什么?您为什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您不是一向很自信很理智的吗?是什么改变了您,是帮里的兄弟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情,还是有什么人或事消磨了您的斗志?是那个戏子,对不对,是那个戏子让您变得这样懦弱,这样怕事。甚至会想放弃漕帮......"
"老霍,住口!"匆匆赶来的洛蛟翔大喝,不许他再说出更多指责雁寒的话。不管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抗议,身为长老也绝不应该在帮众面前如此的诋毁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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