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番外————修罗的微笑
修罗的微笑  发于:2008年11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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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炮轰事件之后,何天英虽然仍是低眉顺目,恭敬有加的模样,可却没有了从前那积极的态度。若是过去只怕他会常常跑去嘲骂被困的雁寒,而如今几个月他竟没有一次登过五阿哥的门,这种不自然的态度,看在皇帝的眼中却是过于明显的避嫌行为了。
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皇帝却渐渐远了何天英,不仅不再召他侍寝,一些差事也交到了别人的手中,几次行动失败后,皇帝越发的连十王爷也远了,惟恐他在床第之间泄露于何天英知道。而多下来的差事,他便交给了五阿哥处理,常常地了召了月琉入宫,询问一些江湖上惯用的手段。
一次话中他不觉带出了疑着何天英的意思,月琉却听出他的为难,只轻轻一笑,道:"我自有个法子试他,他真心真意儿在哪里,到时可是一看便知了。"她便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次日朝后,皇帝便召了十王爷同何天英进宫,却也不说正事,只道闲来无事,想要与十王爷下上盘围棋,何天英便站在一旁侍候着。
一盘未了,就见一个小内侍急匆匆地奔了进来。
"何事如此惊慌,竟没有了一点规矩。"皇帝不紧不慢地放下一枚黑子,淡淡地问道。
"禀皇上,刚刚五阿哥府里派人来报,请皇上速派了太医过去,说那兰羽徊眼着不行了。"
皇帝听着,眼光却扫向何天英,但见他形容只是淡淡的,并没有特别的神色,心中不觉又升起几分的相信,便说:"那我们便去看他一看。"
待到了五阿哥府中,三人并未做停留,直接去了雁寒的居处,隔着窗向里看去,那太医正在诊脉,雁寒躺在那里,人竟瘦脱了形,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胸膛只微微的起伏,竟似随时会断了呼吸一般。
何天英神色还是未动,竟似没了七情六欲一般,看着那房中的人好象陌路一样。
皇帝冷眼看着,心中的疑惑便也去了七八分。抬眼再看那雁寒的模样,虽知一半是做戏,但也着实的吃一惊,不过是半个月没来看过,这蔺雁寒竟给折磨成这般的模样,月琉的手段太过毒辣了些。
既然做戏便要做个全出,便半真半假的皱着眉,责问道:"怎么弄成这副模样?好歹他也是朕留下的客人,有个三长两短的,让朕的面子上如何过得去?"
五阿哥尚未说话,月琉却抢先说话,口气却是不以为然地轻松:"皇上请不必担心,不过是昨日多放了些血,又受了些风寒,今日他才会昏迷不醒,我已经用了些药,请太医过来也只是求个放心,他是不会有事情的。"
听她如此一说,皇上便也不再深究,只点点头,道:"那便好,让人好好照看着他,莫让病再恶化了。"
说罢,他再向房中看上一眼,便转身离开。何天英亦随着十王爷离开,走出几步,他终于还是回了回头,眼中的不忍一掠而过,皇上虽没有看见,却全落入了十王爷与月琉的眼中。十王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是说不出的压抑和痛苦,终于什么也没有说,两人便紧随着皇帝而去。
月琉略皱了皱眉,扭头进了房中,也不听太医说什么,便打发他离开了。原叫了他来便是为了作戏,如今观众已经离开,这戏也不必再演下去。伸手拍开了雁寒的穴道,少顷便见他悠悠醒来。清亮亮的凤目竟不减丝毫的光彩,这一睁开眼,便是那满面的病容竟也几乎让人忽略了[自由自在]。
见午时将近,月琉取过平素取血的玉杯放于床侧,似打发时间一般地闲话道:"那何天英也可算对你情深意重了,走时还恋恋不舍的模样,哼哼,这次回去后少不得再要吃些苦头了。"
雁寒没有搭话,这些日子来,月琉似乎特意为了折磨他一般,竟将当年之事一一向他细说。他方知,何天英这些年受过的磨折竟是全因他而起,而他却将何天英的牺牲当成他攀附富贵的罪状,就算当年何天英如此逼迫兰家,但,以他个人而言竟是他欠了何天英的。便是他变得冷酷无情,婢躬奴颜,他,蔺雁寒也丝毫没有责问他的权利。这里的恩恩怨怨,竟成一本糊涂的账,算不清里面的是是非非了。
经这一试之后,皇帝对何天英的怀疑渐渐淡了下来。只是一些重大的决策仍不让他知晓,却让他接办一些差事,不过确也是事态紧急了,放着这么个能员,也由不得他不用。
从六月底的汛期起时,运河水道上下竟似没了约束,乱了套一般,各帮各家互抢生意不说,便是那河匪河盗竟比往日多出十倍不止,往年自有漕帮从中调节,压制他们,如今漕帮竟丢开了手,由得他们闹去。这京中的行商便比往年少了许多,京的粮油价码也是一日贵过一日的,别说老百姓们,便是那些贫苦些的八旗子弟也是分外地抱怨,竟时不时流露出些皇帝不该制压漕帮的口声。
皇帝虽然未乱了手脚,却也比平日里忙了许多,一边继续派探子去打探漕帮的动静,一边安排着兵马船只让十王爷带着一路靖匪。虽然忙乱,却心里并不着恼,知道这一番后,运河上下便受了朝廷的控制,便是漕帮日后想夺回主控权却是不能的了。看来,他们多少顾忌着京中蔺雁寒的安危,竟束住了手脚,无法展开行动。这样想想不觉得意,连杀了蔺雁寒的心思也淡了许多,反让月琉手下稍许的留情,莫太过折磨了他。
八月中,十王爷回京复命,直隶一带的河匪已基本肃清,京中的物价虽未下降却也平稳许多,皇帝不由地心情大好,尽管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圆满结束,但总算有告一段落的轻松感。所以给十王爷的封赏十分的优厚,财物封邑自不必说,何天英也连带着赏了一等侍卫,更于御花园里设私宴亲自犒赏。
席间,皇帝心情十分的轻松,始终谈笑风生。待有了三五分醉意,更是笑着问十王爷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物件,但凡有的便赏了他。
十王爷略一沉吟,当席跪下道:"臣弟确有一件东西想要,请皇兄务必赏了臣弟。"
见他如此慎重,皇帝便起了好奇之意,但隐隐有了些后悔,但金口已开,也不好反悔,笑道:"十弟何必如此客气,想要什么只管说来。朕自然不会吝惜的。"
"皇兄,如今已是八月,那蔺雁寒所中七叶七花的毒也到了毒发之期,臣弟请皇上将那解药赏了臣弟。"十王爷此言一出,席间一阵寂然,竟似了弄僵了场子。不多时间,皇帝竟轻笑出来:"十弟,真真是个多情种子。"他知道十王爷这次必是为了何天英求的,便出此言。
十王爷淡笑,并不反驳,只跪着不起。
皇帝见他如此坚持,便不好违反了自己说过的金口御言,再加之如今的蔺雁寒毒气已经遍布四肢百脉,便是有这解药也是个终身缠绵病榻的废人,只要不落在漕帮手中,是生是死都不必太过计较的。这样的顺水人情却也做的。当下笑道:"也不个什么大不了东西,十弟何必如此慎重跪求,朕给了你便是了。"
说罢,从袖中取出个玉瓶,亲自走下席交到了十王爷的手中。
在旁看着的何天英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始终静静地没有开口。

酒席散去已经是午夜时分,如往日一样,十王爷与何天英一同离了宫里。一路上,十王爷极有兴致地把玩着那玉瓶,好象在故意地挑逗何天英开口相求,没承想何天英竟看也不看那玉瓶一眼,弄得他十分的无趣,只得讪讪地自己开口:"天英,你说这解药我是给还是不给呢?若看他为这解药向我哀求倒也是十分赏心悦目的场景,我倒想看看那耀武扬威的蔺大帮主是低头求人是何等的模样。"
何天英终于从窗外移过视线,冷冷看他一眼道:"他是不会为这向你低头的。"那惜言如金的神色竟似有几分看他不上的模样。
十王爷脸上一热,何天英如此的表现自可看出在他心中,他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气,蔺雁寒倒成了宁死不屈的英雄。心中立时又是恼怒又是酸涩,却又舍不得吼他骂他,仿佛上辈子欠了他债,这一生用尽情来还他也是还不清的。
最后只得叹了口气,从后搂住了何天英,死死得不放手,何天英略挣了挣,便由得他去了。十王爷头枕在他的肩上,略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侧,只痒痒的。
"明日你便把这解药给了蔺雁寒去吧。让他这一生里明明白白地欠你一份情,从此便撂开了手,别再想着他了好吗?如今他也是个废人了,便是回心转意,也是委屈了你,我不求你忘了他,只求你略把那一分的心思分给我,今生里我十九分地对你好,我们两人也能凑得两个圆满,你说可好吗?"
这话说得十分的委屈,却也十分的动情,何天英脸上略松了松,轻轻叹了口气,何苦呢,何苦呢,别人是两情相悦,偏生地自己这里竟成了一分两分欠得的债,便凑成了圆满竟也是十分的委屈,十分的不甘。轻轻将手掌覆在了十王爷的手上,心中的百感交集竟是自己也品不清楚的滋味[自由自在]。
这一夜里,借着酒意,借着这一分品不出的滋味,两人情事有了与旁日不同的欲意,那纠葛的身体是一种平素未有的热情,非爱非恨,但又纠缠着爱恨。那一刻的激情中,何天英仿佛感到脑中一空,那一刻的快感竟一时淹没了他对雁寒的思念爱恨。
第二日两人直到日高三竿才沉沉地睡乡中醒来,疲累的身体印满了对方的痕迹,目光相撞时,何天英竟有了一丝的羞涩,见这目光十王爷是心满意足地仿佛仍醉在那温柔乡里。
可惜这温情的一刻竟没有持续多久,皇帝连派内侍前来召见。两人匆匆换了朝服,赶到宫中。却见今日的皇帝脸已经气得发黑,丝毫没有了昨日那和言熙熙的模样,抬手便将一封密柬丢给他们。
打开密柬,还未看完两人的脸色也不由大变。
"漕帮总舵一夕成空,所属船队冲开海防,自上海离港而去,海师追踪不及,现在那船队行踪不明。"
皇帝连声冷笑,自嘲道:"哼,我们倒专为他们收拾这烂摊子了,真真的静如处子,动若脱兔,这一出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用得着实巧妙,我们还在自以为是当是手里握着个王牌,人家却已经丢卒保帅,自顾逍遥去了。这蔺雁寒此招用得当真的狠,竟将自己当成了筹码,他以为朕就真不舍得杀他了吗?!"
十王爷也不敢答话,如今皇帝已经动了杀念,他便是说什么也无法挽回了。他眼角扫了扫何天英,却见他脸色白白的,想是也明白了如今的事态。心中不禁暗恨这密柬来得不是时候,恰是这何天英心里稍软之际偏又起波折,若再晚上两日,让他心思稍定,便更有了回桓的余地,偏生赶到这样矛盾的时刻。
可如今皇上恼着,他哪里还敢为这儿女的情事再生抱怨,只得垂手站着,老老实实听着皇帝的训示,分神想着如何的安抚着何天英。
回到府中,何天英也不说话,只拿了酒当水一般地喝着,眼圈渐渐的红了,十王爷自将这何天英强留在身边后,便没有见过他流泪的样子。此刻纵有千言万语想要安慰却也知道句句成空,一字也吐不出来。
闷酒易醉,三瓶酒下肚,他已经失了仪态,眼见的泪水竟耐不住,一滴滴地象烫着人心一般。
十王爷看得心痛如绞,伸手夺了他的酒瓶,将他揽入了怀中。何天英竟顺势抱住了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的怀中,没有了往日冷若冰霜的模样,十王爷虽然心疼着他的心疼,却也着实的受用这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滋味,只道他哭上一场从此便死了心,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良策了。
抱得久了,那淡淡的体香盈满他的鼻间,他竟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那缠绵的一刻,双手双唇渐渐开始不那么规矩起来,探向何天英那敏感之处。何天英虽是伤心的时候,可那身体也微微起了反应,呼吸渐渐急了起来,当两人唇齿相接的时候,竟也做了回应。
十王爷哪里还耐得住心中的欲望,半是为解了何天英的心结,半是为了自己的情欲,也不顾如今正是青天白日里,抬身便将何天英抱了,几个快步便回了房间,见他踢门的急态,连那些丫头们看了也掩着唇偷偷地笑。
也许是酒醉的缘故,何天英竟比昨日更为热情,仿佛将这一生积压的情意都用在了这一刻,令十王爷恨不能醉死在这一刻,只觉得这一生的期盼到如今终有了回报,便是过去将来再有什么委屈,这一刻也抵消得过了。
两人从情色的律动中平静下来,十王爷抱着天英正待起身冲洗,身体突然一僵,全身上上下下八九个穴位竟被点个正着。他不可置信地将目光移向怀中的爱人身上,却见那明眸竟似水洗过般清亮,淡淡的笑意带着刺人心腑的温柔与悲伤。
"为什么?"并未叫人,只叹息着问出这三个字。
以从来未有的温柔将他身体放平,何天英自下床着衣,且从十王爷的衣中取了那玉瓶,放入自己怀中。
看着他的举动,十王爷大急,天英可以骗他哄他,但却不能违了圣意,那是一分的胜算也没有的,白白地赔上自己罢了。他急道:"你就算给了他解药,你们也是逃不出去的,何苦......"
何天英抬手点了他的哑穴,静静一笑道:"我原就没想逃了出去,我只是,不愿看他死在我的前面。"轻轻将冰冷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微风一般的声音拂过他的耳际:"今生,是我负你。"
说罢,转身离开。掩上门,对门外的丫头吩咐道:"王爷累了,你们不许人吵了他,否则大号的荆条侍候。"
"是。"丫头俏生生的应道。十王爷便听得何天英的靴声渐行渐远,终于消失了。

来到五阿哥府外,何天英在门口打了声招呼,只道皇上有密旨给月琉姑娘便自行入了府中。他熟门熟路的入了雁寒所住的院落,听他脚步声,正靠在床边看书的雁寒抬起头来,一见是他,不觉有些吃惊,但也摆不出过去那冷嘲热讽的脸色。两人对视了一会,都没有开口,仿佛这一世里原有的千言万语此刻竟也没有了说的必要。
他拿出那玉瓶,淡淡地笑道:"这便是你的解药,你可想要吗?"
"我想要,你便肯给吗?"蔺雁寒半依在床头,问道。
"不知道呢,或许你求我,我便肯了。"
蔺雁寒叹气道,"不,便是我求你,你也不会给我的。因为你想要的不是这个。"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却偏偏不肯给我,小寒,你真是狠心呀。"天英惨淡地笑着。倾倒了瓶子,那拇指大小一颗玉丸在他掌心散发着淡淡的药香。看着药丸,他苦笑道:"只是如今你要他又有什么用处?皇上终不肯留你了。我原恨你恨得要死,要我看着你和这贱戏子双宿双栖,我倒宁可你死了。它若还留在这个世上,你自然千方百计要把它拿到手的,今儿我就绝了你这念头。"说罢便将那玉丸丢入自己的口中,吞了下去。
"你疯了!"蔺雁寒这才大惊,待要扑上去,却浑身无力直直跌到床下,但仍挣扎着向天英爬去,口中叫道:"你可知这解药......"
"我自然知道这七叶七花的解药本就是天下奇毒,未服七叶七花便服这解药,一柱香内必亡。"天英脸色开始发青,慢慢地依着墙滑坐了下去,脸上还只带着笑。
"既然知道,你又何必如此?便是与我赌气,你也犯不着做这样的傻事。"蔺雁寒痛心地看着他。
"亲手杀了你,我不忍心,让你亲手杀我,你又不肯,而且死在你手上的人太多了,我不想做那默默无闻的一群人之一。所以我选了这个方法,你活多久便会记得我多久,记得有个傻瓜为了断了你的生机而赔了自己的性命。小寒,你说我这个法子好是不好?"天英轻轻地笑,柔媚而悲伤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心心念念一生的人。
"不好,你疯了吗?十王爷那么珍爱你,你却这般的糟蹋自己的性命。"蔺雁寒吼道。
"他便是再珍爱我,我也无法爱他的。就好象我再爱你,你也不会爱我一分半点。他是傻瓜,我也一般地傻,傻到错爱了今生不会无法得到的人,只是,我总算不必看着你死在我的前面,那样的折磨便留给那你所珍爱的人吧。"天英苦笑道,唇角开始渗出了血,紫得象是今晚最后一抹晚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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