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与壹系列————阿素
阿素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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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与壹系列

「零和一,全无和全有,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回忆之一:同居关系

「起床了,零?小零!已经七点三十六分了,我数到三点一四一五九二六,再不起来我要生气了。」
「嗯啊,亲爱的床,你是我一生的挚爱,没有人能把我俩拆散......」
「起床!」
「小壹,你死心吧,不要嫉妒我和它的感情......不,不要把他带走,喔......壹,你怎麽可以这麽残忍?连让我们见最後一面温存地道别都不肯......」
「零,扶疏已经要出门了!如果你不想让她的发表会迟到的话......」
「反正那女人那一次不迟到?小壹,人家腰好酸,好痛喔,都是你的错,你还敢说,我不管,我要移情别恋,我要跟床私奔,我要抛弃你......」
「......凌霖翎,你喜欢我把你吻到醒还是像昨晚一样干到醒?」
虽然对每天早上的例行公式已经习以为常,听见卧房在没营养的清晨对话後传来惨叫声、撕衣声,骨头碰撞声,然後呻吟声......扶疏还是觉得很无奈。一手提著小提琴盒,昨晚练习得隐隐作痛的手指现在移转到太阳穴,她实在很想拿著弓进房打人,虽然这已经是她打坏的第一百六十八把弓。她的老师甚至警告她,如果她再敢用小提琴弓殴打同居人的话,他就要强迫她改学二胡。
「小零,小壹!」
一面看表,好样的,八点她就得站在维也纳皇家学院的检定会场,拉卡门狂想曲给那些中文一句不懂的死老外评鉴,结果这两个昨天拍胸脯保证要当交通工具的男人竟然还有心情搞情趣叫床(扶疏评估了一下用辞)法?
「小零,小壹......我数到三,如果你们再不出来,我就进去拍照,再拿到开拓动漫祭会场上公开贩售!」
看起来这威胁的效力不小。毕竟扶疏是真的开过杀戒,这也只不过是拿了张两人相依偎的照片给音乐系上女生看了,没想到竟然引发大轰动,扶疏本人被严刑逼供那两人的身家电话和照片来源不说。那之後家里电话响了一个礼拜,小壹还被不明女性在车站袭击,差点失身,小零拍手叫好,大叹报应不爽,虽然事後立即被小壹就地正法就是。
「为什麽你会跟这两个帅哥同居?」
「他们同时爱上你吗?想追求你竞争你吗?天呀,这真是太浪漫,太深情了!」
「叶学姐,你真是幸福呢!」
每次听到这样的质疑,扶疏就有想把松香吞下去的冲动。她,叶扶疏,正正经经的一介音乐系高材生,从小到大气质优雅,被家族称为公主殿下,教养良好不说,活到二十二岁连G片都没看过的她,为什麽到留学前夕,竟然会被迫和这种堪称震撼的人物同居?而且一住还是四年。
「扶疏!救我啊......唔唔唔唔唔......扶疏,我会载你,我会载你,你快点进来救我!」
「叶扶疏,你敢进来的话,我就把你那天用弓捅我的事告诉Mr. Breson,你信不信?」
「扶疏......啊......易伊毅你这个混蛋,色魔,给我起来,扶疏会迟到的!」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资格讲这句话吗?」
叶扶疏,今年二十二岁,未婚,教养良好,在这一刻做了人生最大的决定。

「盒子,谱架,水壶,识别证,还有我的外套,拿来!」
一手抚著被打痛的脸,一手还不明原因地揉著屁股,小零的惨状没有丝毫勾起扶疏仅存的同情心。七点五十九分,还好,布莱森老师应该已经很习惯她这迟到大王,她很想解释迟到的原因绝不是她,高中全勤的她怎麽可能换个房子就变成教授的眼中钉?
「你弓烂了,要怎麽拉?」
小壹还有点良心,双手握在方向盘上,以推眼镜掩去眼角下方不明瘀青。身高一米八四兼之五官姣好的他,偏偏总爱戴著一副斯文至於迂腐的黑框眼镜,让他瞬间从杰尼斯变成徐志摩,不过拔眼镜前後的强烈对比却足以让迷恋眼镜系的女人大声尖叫就是了。扶疏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冷冷道:
「我有备用的,你以为我会在这种非常时期用最好的弓揍你?」
「......结束後要不要我和小零来接你?」
「不用,我和同期的毕业生要吃庆功宴,在罗斯福路的古拉爵。」
拣试盒盖里备用的新弓,适才一阵吵吵闹闹,把扶疏的紧张都给吵掉大半,现在才慢慢回溯。默想那个该死的复杂的五线谱,扶疏面对城市舞台深深吸了口气。
小壹凝视著她,然後终於咧嘴。
「祝你好运,公主殿下。」
扶疏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庄重地拈裙答礼。
「我知道了。」
「好厉害喔,扶疏真的要去留学了,维也纳是很远的地方吧。以後都见不到扶疏了吗?」
从助手座探出头来,小零露出小猫似地眼神,扶疏每次看了总是又好气又好笑。实在想不透,这位被学校不知情同学誉为二十一世纪最後才子的他,拥有外文、历史双学位的现任研究生,从长相到行为举止竟然会像只猫?猫般大眼睛,猫般柔顺的肌肤,猫般的习性......还有猫等级的生活智商。
「见不到最好,那间屋子少了我你们也比较自在吧?」
「我会很想念扶疏的。」因为你走了就没有人可以在我被凌辱蹂躏时救我了。
「谢谢。」长叹一声,扶疏虽然知道那是真心话,不知为何总有种无力感。回头见小壹正要关上车门:
「小壹,你要回家?」
「不,实验室那里还有点事,我得回学校一趟。」威严地将小零拉回座位,小壹双手扶好眼镜,重新踏稳油门:
「最近学生很顽劣,长得又不好看,拿起烧杯来一点也不可爱,让我很想开杀戒。」
这是什麽跟什麽跟什麽啊?如果药学系的学生知道他们崇拜的助教是这种人,只怕会拼死停修罢?扶疏长叹。
「小壹,你好无情,扶疏要走了耶,要走了耶!gone with the wind, into thin air!你怎麽能这麽冷血,连道别一声都不愿意?」
「......零,扶疏要先通过检定,还要安排国外学校,还要办签证,还要回去见伯父伯母,最重要的是她还得把大学念完,又不是去异世界,你以为她现在走进去就会被黑暗吞噬?」
「我舍不得扶疏嘛,扶疏来之前,你根本就是妖怪、坏人、恶魔!每天弄得我生不如死,那像现在还会说笑话,虽然不好笑。」
「是吗?那我还真该庆幸,扶疏来之前,你还是一样像只单蠢,得寸进尺而令人生气的猫罗?」青筋,小壹的眼神充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深遂,俯身越过煞车杆,宽阔的胸膛瞬间笼罩助手席。
「怎麽这样......啊,扶疏,你别走,你别走啊......小,小壹他要对我不利......」
「不用叫了,她已经进去了。」
抛去助手席上烂掉的弓,小零颤抖的发现,小壹在公主离去後完全原形毕露,伸手缓缓摘去眼镜,他愉快地舔了舔指尖,舌尖已贴近他耳畔:
「不过很高兴有件事可以确定,那就是不管扶疏来之前还是之後,你都注定是个『零』号!」
接下来的记忆总是很模糊,虽然他的记忆力本来就不算太好。「零」字还停留在脑海,小零的意识已然被狂风暴雨给淹没。

扶疏来之前吗......?
扶疏来之前,这屋子是怎麽样的,他已经几乎不记得了。
扶疏来之前,他的生活是怎麽样,他也记不得,也不想记得。
扶疏来之前,他和小壹的关系是怎样,他不想记得,却一直记著。
是的,扶疏来之前,把这幢大宅院的房门敞开,让光流进来前,很多事情都曾经不一样,很多事情......

回忆之二:养乐多

扶疏最常听到有圈内人问小零和小壹,这一对个性迥然的配对的问题就是:
「你们两个究竟是怎麽认识的?」
「成为情侣之前,你们到底是什麽关系?」
每次有人问这问题,小零就会低下头来,一句话不说地扯著衣裳。直到被逼得没办法,才挤出一句:
「世交子弟的关系,我爸妈和易家世世代代都是好朋友。」
而这时,小壹总会宠溺带点霸道地揽过小零。他的回答每次都很简单:
「绑架犯和肉票的关系。」
尽管小壹一脸正色,朋友们总是为这话大笑起来,随即将问题抛诸脑後,继续调侃起两人来,从来没有人当真过。
然而,全世界只有扶疏一个人知道,小壹从来不开玩笑。

「养乐多......养乐多......去死啦!为什麽台湾的贩卖机都不卖养乐多?」
虽然知道淑女不适合在大街上做出这种行为,扶疏还是不满地轻踹了眼前的机器。背上还扛著一大陀音乐器材,台北的天空降下绵绵细雨,再次在夜色里确认贩卖机上的饮料名称,扶疏只得宣告投降。
其实她会晚上九点在路上找养乐多买不是没有原因。小零这个家伙,都二十四岁的人了,饮食方面却还清纯的像个小学生,不用说烈酒香烟等等一概不碰,竟然还会把义大利面里的红萝卜一根根挑出来。
「啧,7-11又不卖小零要的品牌,唉......」
这种好命鬼却偏偏对养乐多这种廉价饮料情有独锺,家里冰箱永远塞满了养乐多,只要小零看书,旁边就肯定有罐新开的养乐多,和小壹干完那档事後更是少不了七八罐下肚,好像那是他精力来源似的。少了养乐多的小零就像只病猫般无精打采,搞到最後扶疏和小壹还得定时替他补货,否则这个生活白痴连去便利商店买东西要找钱都不知道。
『你死了之後一定会化成一大滩乳酸菌。』
有回实在是忍无可忍,药学系助教如是威胁。
「没办法,只得去师大夜市那找找,台湾的摊贩会卖养乐多吗?......」
重新把琴盒扛上肩膀,扶疏全然没注意旁边已远远跟了一群路人甲乙。别说一个黄花大闺女沿路摸索贩卖机已经够惹人侧目,再加上扶疏是音乐系公认的大美人,虽然本人毫无自觉就是:
「啊,这边还有一台!嗯,养乐多......养乐多......」
「需要我为您效劳吗?公主殿下?」
正屏弃一切尊严地趴在最後希望上检视,扶疏脸上忽然一冰,反射性地一捂脸颊,上方天空不知何时已被阴影笼罩:
「小......小壹?」
却见身後的男人一手拎著一大袋显然是养乐多的东西,一手却握著蓝山咖啡的铁罐,上臂撑在贩卖机上,眼镜下深眸炯炯,半带笑谑地俯视有些吃惊的同居人:
「看来殿下似乎须要帮忙。我在路边捡到了一袋养乐多,不知道是不是你掉的?」
「小壹!你怎麽会在这里?小零呢?」
「零?他说他腰痛得快断了,还硬要打电话叫你帮他买养乐多,现在还在家里熟睡。」
是昏迷罢?扶疏忽然有些恻隐之心,你到底是做了多激烈的的运动啊?
「我想这时间杂货店都关了,你这路痴又肯定想不到别的门路,所以就代公主殿下效劳了。」
露出一贯冷峭的笑,扶疏从他臂弯阴影里钻出来,小壹的出现引起越夜越热闹的街头更大骚动,几个高中女生在十尺外不怀好意地窥探,小壹只直起身来,後头就一串低低的尖叫。真受不了,扶疏对眼前的同居人报以白眼。
「倒是你,怎麽这麽早?庆功宴不办了?」
未料扶疏看了他一眼,竟低下头来,握著小提琴盒的手微微发抖。
「嗯?难道是评鉴有问题?不可能罢,高材生,连你都过不了,全班都死当了......扶疏?」看同居人头越垂越低,在系上一向以杀学生著名的助教也不禁有些紧张,顺势啜了口铁罐里的咖啡:
「别这样......你不过的话,肯定是那些老外眼光有问题。嗯?对不对?喂......扶疏,你可别哭啊,至少别在这里哭,我不像零这样会安慰人......」
秀发垂到低点,小壹这才发现扶疏颤抖的方式有点不对劲,简直就像......在隐忍什麽一样。他当然不像小零那个没神经,了然下立时脸色一沉:
「扶疏......」
「哇哈哈,易伊毅,你也有被我骗倒的一天啊!」
再也忍不住笑意,扶疏开心地举高琴盒,面向长街大叫起来:
「维也纳,我来了!小壹,你的同居人以最高级分通过皇家检定,有没有觉得馀有荣焉?」
摇了摇头,小壹冷俊的脸也不禁浮起一丝笑意。扶疏是极矜持的人,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高兴,四年来三人的屋子琴声不断,即使迟钝如小零都看得出扶疏的努力,现在宿愿得偿,小壹含笑看著她在街上转了两个圈圈。
「那怎麽又不和他们庆功?喔......该不会又是那只浓妆豔抹的草履虫?」
「噗嗤」一声,扶疏为小壹形描笑出声来,边笑边摇了摇头:
「曹吕丽啦,真是,她可是音乐系的一枝花呢,被你说成这样。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虽对扶疏的学校生活不多过问,小壹也知道念音乐的人斗争之烈,扶疏的成就自也换来不少嫉妒。他口中的草履虫可以说是反扶疏後援会会长,还曾经为质疑扶疏拿到台北市内乐小提琴首席是靠关系,一闹闹到家里来,虽然还没踏进门就被小壹巧妙的「请」出去就是了。
「吕丽说我这次能刷新纪录全是佼幸,然後又说什麽脸蛋漂亮啦,靠跟教授上床啦,之类没什麽创意的话,直到她问我上了布莱森老师的床几次,我是没怎样啦,可是阿殇他就......」
「喔,那个曹国舅。」
「国殇啦!人家叫曹国殇,小壹你每次都帮我系上同学乱取绰号。」
不满地嘟起嘴。小壹对那个人的印象始终很模糊,虽然除了小零外大部分人脸在他眼里都差不多,只知道他是扶疏对头吕丽的弟弟,晚姊姊一届甄试上音乐系,本来主修钢琴却硬是在大三换成小提琴,全是为了和扶疏同列。每次他和零去接扶疏时,都会看到那男孩一脸怯生生的跟在扶疏後面,看见同居人的两张帅脸就形容惨变,飞得比逃得还快,有次还抛下一束来不及送出的小雏菊。
「国殇他听不下去,就和他姊吵了起来,班上人都去劝架,一时闹得厉害,刚好小零这时打电话来,我乾脆就趁乱跑了出来。」回想起乱局,扶疏语调刻意地轻松,小壹却从她脸上发现一抹不易发现的疲惫。
「现在这麽纯情的男生很少见了,你应该珍惜。」
「还有零啊。」
「他不算男的。」
小壹的斩钉截铁让扶疏无言,看来小零是注定被欺压一辈子了。两人顺著灯火通明的师大路边走边聊,小壹从衬衫口袋里点起一枝烟,附手朝扶疏一笑:
「怎麽样,既然庆功宴没吃够本,我有荣幸请公主殿下喝杯小酒?就算是我请的,庆祝你前程似锦。」
扶疏咧嘴一笑。「零吃醋怎麽办?」
「放心,我会『服侍』到他连醋在那都不晓得。」
其实每次扶疏婉拒和两位同居人吃饭,不是因为讨厌他们,而是只要随便和那个人在公共场合相偕现身,就会引来一大堆豔羡的目光,能量大到足以聚成去死去死光波,别说好好吃饭了,连正常交谈的动作都会有宅男潜伏一旁。
叫了瓶1983年分的波尔多葡萄酒,小壹极尽绅士风度地倾身替女士服务,扶疏也装模作样地答礼,甚至执起手来让小壹吻了一下。
「敬扶疏的未来。」
「敬大家的未来。」
两人相视一笑,然後扶疏若无其事地抽回手去,举杯自饮起来。
「......扶疏。」
小壹仔细观查她喝酒的模样,忽然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干嘛?」
「你......真的从来都没对我和小零......我是说,正常女人对正常男人的那种心动?比如说眼神接触会心头一热啦,偶而肢体碰触会脸上一红之类的吗?」
「......当你知道两位硕士学历以上的男人,可以干完那档事之後还保持三天不洗澡,沾了精液的内裤满屋子丢、还会在浴缸里留下血迹的时候,你还会把他们当正常男人看?」
四年的同居生活破坏了所有扶疏对男人仅存的幻想,虽然本来就不多。
「如果不是和我们住了这许久,你对我们也不会有反应?扶疏,难道你是个蕾丝边......」
真不该忘记扶疏还提著琴盒,小壹用灌酒掩示差点被琴弓戳断的门牙:
「去你的!凭什麽女人不爱男人就一定是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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