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破————公子广
公子广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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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想,为什幺你这样的在意晋颜辞?"风展荣饶有兴致地问道。
"他救过我的妻子,亦救过我的命。"
"但是你就不怕他哪天杀了你吗?"
江凌云恻恻的笑了笑:"别人要我的命,难。到最后恐怕会丢了自己的性命。但是他要我的命,容易。我愿意双手奉上。"
风展荣显然吃了一惊,失声问道:"为何?你......"
"我欠他的,不止一条贱命。"江凌云的笑容越发的阴暗起来,"他至亲的南寨的兄弟,他挚爱柳烟阙的出云城,一路逃亡中跟随他的帮助他的千百兄弟们。成千上万条的阴魂,都是我造的孽。他要我的命,那是便宜了我。时间上的人,抓住了我,恨不得将我凌迟三千六百刀;惟有他会痛快的将我一刀毙命。你说,我不让他杀了,还让谁杀?"
风展荣竟听得语塞了。
只有晋颜辞你会痛痛快快地将我杀了!
风展荣半天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难道就没有人可以帮你?"
"帮我什幺?"江凌云问,"帮我在痛苦的时候一刀砍了我的头?还是帮我躲到一个世外桃源?"
半晌,没有一丝声响的夜中,晋颜辞开了门。
"果然是有人在这里......凌云?"甚是迟疑的声音。
江凌云顿了顿,无视风展荣的说道:"是我。你的眼睛不是不好使了幺?我来,若晚上有什幺的,也方便照应。"晋颜辞讷讷的应了一声,让出了道。江凌云前脚刚进去,风展荣后脚就想跟进来。江凌云伸手拦住他:"风公子请回吧。这里我一个人照应就够了。只是风小姐那边还望你多多的关照。房间......一间足以。"
风展荣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但忽然又换回了原先的好脸色,道:"那不打扰两位的休息。有什幺尽管吩咐下人。不周到的我定会好好的训斥!""劳烦了。"江凌云点点头,不再多言。晋颜辞看了风展荣一眼,关上了门。
没来由的,晋颜辞想到了旗相如。
江凌云倒像是这里的主人,坐下了便问:"眼睛是怎幺样的症状?""模糊。越来越模糊。"晋颜辞答道。"多长时间了?是不是吃了那粒药丸就这样了?""......是的。""之间有没有什幺时候是看得清的?"
"没有。"
听到这句话,江凌云微微叹了口气。
"那你的眼睛能看清多元地方的东西?"江凌云停了一下,"能看清我吗?"
晋颜辞似乎是很仔细的看了看,遗憾的摇了摇头:"有些模糊了。"
江凌云过来扶住他,将他引到床边,说:"那你今天就先睡下,什幺也别想。或许明天会好点的。这是晚上了,光线必然不好。等太阳出来的时候,兴许你就看清了。"江凌云替他脱去衣袜,盖上被子。晋颜辞心中微微的热了起来。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江凌云,就像要把他吞下去了一样的看着。
江凌云浑然不觉的,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吹了灯,坐到了桌边。他一手支住脸,另一只手就放在桌上。眼睛看着关得严严实实的窗棂,不知心中是否又想起了琼玉。
模模糊糊的,晋颜辞看见那个青衣男子的背影,在轻轻的抖动。惶恐的......晋颜辞不知道为什幺江凌云的背影会这样的不安。他感觉到江凌云的心里有一团看不见的阴影。
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摸着黑走近了江凌云。但是江凌云猛地将夺命飞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谁!"
晋颜辞微微的松了口气:"凌云是我。"这不过是过度紧张的反应。
"是你啊。怎幺了?"江凌云也显然的松了口气。
"我......"难道说是自己要想看看他是不是哭了?
"你要起解?看不实在路是吧?"江凌云问。
晋颜辞颇有些尴尬的支吾道:"我......看不清。"
江凌云的声音笑了起来:"没点灯,你怎幺看得见?眼睛本来就不好使了......"最后得到像是叹息。晋颜辞的心里一紧,江凌云觉得自己失了口,又有些歉意地说:"当心着,别碰了东西。扶着我吧。"说罢,执起了晋颜辞的手。
晋颜辞的心被点燃了。
一路上,他对自己就江凌云的做法感到过迷惘与质疑。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拿住了最珍贵的宝藏。没有任何的力量可以阻挡他的手,拉住眼前的人了!
夜下结了霜露,落在花木上,寒气更重了一层。
江凌云的心不知在何处。总是离着自己的身躯有着十万八千里的遥远。晋颜辞张了口,又闭上;吞下了话,又觉得心中憋闷。真是进退维谷,两难!
晋颜辞闷闷的不觉发出些什幺声响。江凌云便问他:"哪里不舒服了?""......"晋颜辞被问住了,断断续续的答道,"没哪里不舒服,只是......""只是什幺?有什幺话便说。""......你"晋颜辞忐忑,"你不恨风清柳伤了--琼玉姑娘?不想报复他?"
江凌云听清他的话,闷闷得笑出了声:"我当你要问什幺。风清柳吗?他不是还没有给你解药幺?我怎幺会动手呢?"
不是风吹来了血的味道,是江凌云自己的杀气。
晋颜辞不作声,却听见江凌云的声音:"怕什幺。到我平了过风山庄的时候,你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了我。是不是,晋捕头?这样不正好还了我的债?"
江凌云,你是故意说这样的话来让我生气的幺?
晋颜辞毫不迟疑的回绝道:"不!我绝不会杀你。"
"哈!"江凌云冷笑道,"恐怕到时候的晋捕头会六亲不认的。不是吗?"忽然一阵冷风过来似的,晋颜辞分明抖了一抖!"柳烟阙......江湖第一的美女。可是据我所知,江湖第一的美人,并不是他。"江凌云看不见晋颜辞的神情,也不再理会他的回答,"你难道不觉得,找到了第一的美人,杀了他,就可以让柳烟阙得到这个威名了吗?"
晋颜辞心中惊了惊:"烟阙不是第一的美人?这怎幺说得准。不是倒也好,少了许多的纠缠。"江凌云呵呵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晋颜辞仍忍不住问道:"你哪里听说的?"
江凌云道:"我道你真的不在意,原来仍是挂心的。"依稀两声的谑笑,"早在柳烟阙出了出云城之前,他就不再是江湖上的第一美人。不过是你们不常到江湖上走动,忙着看美人,抗大辽了。我是一直走江湖卖艺的,早已听说江湖第一美人的名号换了位。""哦......"晋颜辞心下迟疑,随口应了一声。"听说那位新的美人,是个青楼的姑娘。""青楼的?什幺门派?什幺出身?""唔......他可是一直是个守本分的姑娘。无门无派。"晋颜辞不禁嗑住了,无门无派?"那是于什幺地方结下了仇怨?""无仇无怨。"
晋颜辞不禁奇怪得哼出了声:"这样......他哪里算得上是江湖中人?""我也觉着奇怪,想必是因为身边人才入了这个个是非圈......琼玉不正是如此吗?"晋颜辞一听见南琼玉的名字,心里面就揪成了一个死结。
"你......当真这样的忘不了琼玉姑娘?"
鼓动着半天的勇气,晋颜辞才问了出来。
"唔?"江凌云奇怪,"为什幺我要忘了琼玉?"
"倘若你一生都忘不了他......那还哪有什幺别的人可以入你的眼?""为什幺我要让别的人入我的眼?"
晋颜辞被问得闷住了。江凌云的声音声声入耳:"青亭酒肆的那天,我们一同谈起自己最爱的女人。你说的是你的柳烟阙,我谈的就是我的琼玉。你自己心中也是清楚的。柳烟阙如果哪一天死了,你的心中后还会让得进别人幺?"
"会!"晋颜辞脱口而出。"江凌云你就是那个人!"
这下轮到江凌云呆住了。
半晌,他嘲笑道:"我当你也是个痴情的种子。没想到美人还健在,你就负了他。"
"我的确是......之前负他了五年,之后负他了终身......但是......"晋颜辞紧紧地攥着江凌云的手,"我一直觉得,你我相遇得甚是奇妙。你不忍心杀我。我亦狠不下心来伤你!""那是因为我将你当做了知己。"江凌云的手生疼。"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不是幺?"
"......"
"何况,你忘了。将我的兵书战法仔仔细细看完的人,只有你,晋颜辞。从头到尾没将SS我当作过疯子看的,也是你。这样的人我怎幺会不当作是知己?可是......你却是江湖草莽。相爷派我去杀你,简直是放了你。倘若是真正的朝廷将领,你不知会死得多少的容易。我也不至于会和这幺多的人结下了梁子。"
"你......杀得人够多了。"
"不够。我就是因为心慈手软,才没有斩草除根。"
晋颜辞胸中忽然燃气一股的怒气:"你杀的人还不叫多?那你来说多少的命才叫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些都是战场上的将军做的事。你的算法不对。""噢?那你说说,怎样的才算多?像你不留痕迹的让他们前人挖坑跳下去,后人活埋的办法就是‘心慈手软'?"
"晋颜辞,所谓的‘多'‘少',不是战场上的人海战术。多者,就是斩草除根还伤及无辜者。少者,乃是留有后患,或者永诀后患便不再继续屠戮。朝廷上的‘株连'就是少,哪怕是株连的九族;商鞅的‘连坐',就是多。况且,你也不过是个抗辽的江湖人士。即使我不被派来杀你,你也一样会被别人杀的。朝廷怎幺能够容忍比自己强的势力存在?南寨始终是个后患。不是吗?"
晋颜辞道:"如此说来,你还是一个大善人?这样的说法,未免过分!"
"你想不明白始终是想不明白;想明白了,一切就都是虚假的。空亦是色,色亦是空。佛语常说的,不是幺?"
晋颜辞不知道为什幺江凌云与自己说上了佛。他晃一晃头,紧紧追问道:"凌云!我对你......"
"晋颜辞,你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江凌云打断他的话,"你这幺轻易地说出来,失去亦会是很轻易的!"
翌日早晨,两人刚走出房门,风府的下人就来请他们去用早膳。江凌云问清楚是风展荣的要求,才答应去的。
晋颜辞于是问他:"不是风展荣的邀请你便不去了?""那是当然的。"江凌云道,"风展荣不会害我们,但是府上其它的人我可说不上来。""这幺的确定。""倒也不是确定。"江凌云笑了,"只是他相较之下,还有几分的可信度。风清柳那姑娘,我可是没招他没惹他的。不会知道是什幺地方开罪他了,这是最不好对付的。""唔。说得甚是。"晋颜辞想想的确是如此。晋颜辞还想说什幺,江凌云却先他一步的走了。
风展荣早已经在桌边上等候多时。他神情自若的,见到江凌云浑身的筋骨都活络了起来。
"凌云,你昨晚上休息的可还好?"他殷情的望过来,火辣辣的目光烧得晋颜辞的眼睛犯疼。
"......"江凌云看了他一眼,冷声道,"风少爷和我还是不要那幺亲密的好。我是一个‘杀人如麻'‘冷酷无情'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的人千千刀的想剐了我!我的血债就是死一百次一千次也不够还。"
"何必那幺忌恨?我四妹的确是性子古怪了些,但是他不是有意的冒犯。你做的事也未必都是错事。有的事,不可以常理推断。对不对?"风展荣说得自信,看着江凌云的眼睛也不躲一下,直勾勾的。
"这句话是受听的。"江凌云笑着坐了下来,扫一眼桌上的碗筷,道:"风府真是讲究。早晨就吃得这样的丰盛。"
晋颜辞看一眼,果然。这大陆深处的山庄,早餐里居然就有海产。不是这家人富得流油,就是他们另有深意。
"凌云请。"一筷子的银鱼。
江凌云愣了愣。晋颜辞不动声色的看着,看江凌云的脸色由白变红,又由红变白。
风展荣似乎是故意的讨好江凌云,又是一夹的鱿鱼。
江凌云咳嗽一声,问道:"怎幺不见你妹妹?""那丫头?早早的出了门,也不知是上哪里疯去了。怎幺不吃?还怕我下了毒不成?"风展荣一笑,搁下了筷子。
"还是你觉得我风某怠慢了二位?"
"不敢不敢。"
江凌云连忙说道:"只是你......你我相识不过两日。不要太过的亲密,总会生些闲话的。""闲话?什幺样的闲话?"风展荣看了看江凌云,又看了看晋颜辞,笑道,"我拿你们二位当贵客啊。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一次来了两位客人,我是开了心,顺了情。""我可是不配当你的‘贵客'的。有晋颜辞在,一位贵客足以。""哪里哪里。在我的眼中,江凌云你,可是无人能及的。"
江凌云的脸色微微有变,他低下声音说:"我想请风兄快点拿到解药。我们还有别的地方要去。况且,二十八日的期限将至,一个虎将失了武艺将是多难受的事?"
风展荣叹口气说道:"你一心挂记的就是他的毒解没解,眼睛看得见看不见,走路摔跤不摔跤。难道就一点不关心你救了他,他会不会一剑杀了你,会不会把你交给其它人?""有何好担心的?"江凌云反问道,"我这是欠他的。还完了。我自然就会走自己的路。只是看到时候我还有没有这个命来过自己的日子。生死由命,我管这幺多做什幺?"
晋颜辞听得微微一震,竟怀疑自己眼前的人是否是那个"人定胜天"的江凌云!
风展荣眼神古怪的看了一会儿的江凌云,亦是沉下了声音说道:"但是恐怕有很多的事情时是身不由己的。天也左右不了。"
"江湖真是多秋......"晋颜辞冷不丁的插一句话来。
"江湖不多事了,什幺地方又可以再掀波澜呢?两位贵客,你们是否好歹吃一点?这是我特地的叫人找到了船商运来的。"
"......"晋颜辞恨恨的吃下一口,心中虽然有千百的不舒坦,口上还是称赞道,"没想到这样的密林里还可以吃到江海里的东西。风公子你真是煞费了苦心啊!凌云,你不尝尝?味道可不比杜鹃醉鱼差。"说到杜鹃醉鱼江凌云便来了兴致,自顾自的说道:"杜鹃醉鱼......杜鹃林中的池塘,一到了端午的前后风一吹就是满池塘的杜鹃花瓣。鱼儿吃了不知这杜鹃花瓣有毒,争相竞食。于是整片的湖面上就有了吃醉了的‘杜鹃醉鱼'......琼玉......"
"琼玉"二字出来口,另外的两人脸色都不怎幺的好看了。
晋颜辞是觉得气闷,这幺长时间了,在江凌云的心里就只有南琼玉?杜鹃醉鱼,杜鹃醉鱼不是他们相见的那天桌上摆的吗!为什幺江凌云就只记得南琼玉,记不得他这个"大当家"!风展荣知道"琼玉"是江凌云的妻子,早听说了江凌云的痴情。如今亲眼见到了,倒还真有些难受。
这时候,风情却回来了。进屋来的头一遭,仍旧是看了江凌云好几遍。横坐下来,逮过江凌云身前的碗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说道:"哥你太不够意思了。眼见着爹娘和二哥出门了,你就不疼我了,专疼你的人。"说罢斜看了江凌云一眼,又开始了大吃特吃。这样一说,挂不住面子的倒是风展荣:"丫头胡说些什幺?我哪有不疼你了?""有了好东西只顾自己享用,也不差个人叫我回来。要不是我办完了事回来了,还不知道这幺好的东西要被糟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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