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问情]之五 对影成三人————阿蔷薇
阿蔷薇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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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比不得皇帝寝宫却依然华丽的房间,深处泼墨山水雕石的屏风後面,单纯的孩子还依然在静静沈睡著,没有叫醒他,流凝轻轻坐在床边,看著依稀之间还能看出父亲相貌的容颜。
外面,陆陆续续传来了吵杂的声音,因为上朝的时候要到了,帝王必须起身,不想被看到出现在帝王的床上,所以逃的极快。屈服,只是将自己更加的打入无底的深渊,讨厌这样的自己,因为这是偷来的位置,曾经一次次的告诫自己绝对不要再次沈陷,在那次大婚的消息宣布之後他就决定了,然而,最後还是会沈陷,因为厌恶,所以更加恨,恨自己,也恨那个人......
"流凝。"
片刻後,起床的帝王整理好了一切来到门前,推开门,天青色门纱在晨光的照射下将走入的人在地上投出一个长长的影子,一身杏黄威严的龙袍衬托出男子健硕挺拔的身子,不怒而威的王者之风浮动在俊逸的面容上,剑眉微微扬起,他凝看著屏风後坐的人。
"我去上朝。"他稳步靠近,绕过屏风在流凝身旁站定,"你和这孩子就好好的留在宫里吧。"
威严的话说明了脔禁的言义,流凝垂著头咬紧了下唇,轻轻抚著孩子的手泄漏了心理的紊乱,不安的颤动打扰了一贯浅眠的孩子。暮儿醒来,就看到最爱的爹爹流露出这麽多年来自己经常看到的神情,年幼的他不解这种表情背後的含义,只知道,每次以後,爹爹都会落泪,在自己睡後的深夜。
"谢皇上恩赐。"放开微微深处血丝的唇,流凝如此道,声音淡漠。
"流凝。"帝王伸手抬起一直低垂的头,用大麽指抚著下唇不浅的伤口,"你要的东西,你给你可好?"不是肯定而是问话,他将救命的权力交给流凝的手中,选择权在他,同样,他也应该清楚若是无论是那个选择都必须有它的代价,是性命或是自由!
被迫将帝王的样子映入眼帘,看著他自信傲然的俊容,流凝自嘲的一笑,"何必多问,你留给我选择另外一条路的权利了吗?"微微侧开让自己的下颌脱离帝王的食指,哀愁的眼神闪过痛恨,这个男人,要脔禁他,还要杜绝任何让自己逃离的可能。
"未尝不可,流凝不是一直都喜欢漂泊吗?或许,自己有对你更重要。"帝王眼底有著幽怨的嘲弄,他在怨著这个总说自己血里有风心似浮萍的男子,怨他的想要挣脱,因为难以掌握,所以更怨。
"人,也总有觉得有些东西甚至比自己更重要的时候。"帝王的讽刺让他黯然的神情,抬起头,他冲著他淡淡一笑,不意外的看到帝王瞬间变青的脸色。
"阿流。"他目光一沈,每次唤出这个亲昵地称呼,都是证明了他怒极了,"你总是知道怎麽挑起我的火气。"
既是明明不过刚才他才自己自己的怀中醒来,明明在昨晚他们曾经无限缠绵恩爱,但在面对这对他来说最看重的亲情的时候,他也总能恢复他独有的冷酷,他只希望让这个温宁的男人属於自己,但却总还是要和无数的亲人争夺他,他总说自己无情,其实,他又何尝不是。
帝王从怀中拿出一个和昨天一模一样的瓶子,流凝接过瓶子,原来,他早就入了这个男人的算计之中,料定了自己的所有,昨天的一切不过都是他的计谋,为的,只是永远的脔禁自己。
"谢皇上恩赐。"他站起身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脸上带著近乎自虐的灿烂笑容。
"不必谢我,给你这解药和你和闵凡都没有关系,没有丝毫兄弟情地掺杂,给这个解药,只是对追紫的赏赐,是对於他降伏闵凡的赏赐,因为他的存在,我才能再次得到我的人。"帝王傲然一哂。
流凝垂下头,对於帝王的这番类似告白的话没有丝毫的波动。
"皇上。"门外,宫里的太监总管匆忙走进。
"什麽事?"收拾好情绪恢复帝王沈稳的样子,他转身问道。
"回禀皇上,皇後娘娘回来了。"
温宁儒雅的人不稳地晃了晃,一切......都到头了!!!

§ § § § §
皇帝只匆匆留下一个复杂莫名的眼神就转身向著迎接皇後的正安门而去,留下的人惨然一笑,明明心中厌恶加在了这段复杂感情中的自己,厌恶了成为别人夫妻之间的那一个多出来的人,但看著他匆忙里去迎接妻子的身影,可笑的自己依然还是会痛,呵呵......原来放手两个字竟然这麽难,即使五年的时候都依然不能让自己学会怎样放开。
然而甚至连足够伤心的时间都没有,这一贯只有帝王可以进入的翠微宫内,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三叔?"流凝著实愣了一下,家中的这位三叔自自己有记忆以来都一直是一付文文弱弱的样子,因此身为情人的先皇帝几乎都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即使要出门也都是紧紧相随,然而......
流凝看看他的身後,莫文看出了他的想法,淡淡一笑,"仲蓝他有事在家里,今天就我一个人来的。"
优雅纤细的笑容映入流凝眼中,恍然记起年少的时候曾经最喜欢凝视三叔的笑脸,努力的模仿,细微的学习,只因为曾经有一个年少的帝王对自己提起世上最美的笑容就是舅舅凝视自己的淡淡笑脸。
微微而笑,有些苦涩和一丝嘲讽,原来,自己也曾经有过这麽单纯的爱著他的时候,不去想家国天下的安稳存亡,不去考虑爱上一个帝王的无奈和辛酸,就只是单纯的爱著康牧风的漆雕流凝。
"在想什麽?"细柔的声音打断了自己哀怜的思绪,看过去才发现三叔已经做到了床边细心的为暮儿穿起了衣服。
"我来吧。"流凝跟上去要接受,却被微笑挡了回去。
"没关系。"莫文的动作非常轻柔,小心的顾及著一个小小的孩子可能会被弄痛的任何地方。
"我啊,在风儿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照顾他了,姐姐在那个时候还一心都放在朝廷的政务上,当时的姐夫身体虚弱,小小年纪的风儿每次都是和一群太监宫女们的围簇下生活著,吃饭,读书,练武,睡觉,他乖巧的不去吵闹,甚至敏锐的帝王天性早早的就让他察觉到了父母之间微妙的关系正是一种危险的讯号,因此他悄悄的将一切都放在心里,遵从著姐姐对他一切的安排,却只有在我出现的时候,他才会流露出一些孩子般的难过和哀伤,让我不忍心抛开他。"莫文边为暮儿穿著衣服边说著,凝眸的视线因为有些陷入了往昔的回忆而变得更加温和。
而这也是流凝第一次听到关於牧风的年少过往,一直以来都以为地从小尊贵宠爱备受培养关注的男人,原来......还有著这样一段往事。
莫文看著他微微的怔忡,莞尔一笑,"风儿一定没有跟你说过这些吧。"
流凝诧异的看向他,无言的提出疑问。
"那是当然得了,骄傲如风儿,怎麽会在最重视的人面前提起自己那段脆弱的往事呢。他一定是希望在你的心里他一直都是个可以依靠,可以放心相随相伴,能够守护的男人。"莫文将穿好了衣服的暮儿抱到腿上为他穿好鞋子,眼睛却看著流凝因为自己的话而颇受震惊的神情。
哎......看来,这两个孩子走过了这麽多年,还是依然在猜测著彼此的心里,过分的骄傲和过分的胆怯都让他们始终不敢再跨出一步,怕不爱,更怕伤害。
"重视?!"流凝收起惊异,流露伤愁,"他怎麽会重视,在身为帝王的他心里,家国天下永远比我漆雕流凝更重要,只是我太傻,当初......"言到此时他哽咽了,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眼底雾湿的泪水。
该恨什麽,还是怨著何人?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在最冰冷的自己最需要温暖的时候带著火种拥抱了自己的少年天子。
怨天?!怨命?!还是那个可笑的直到此刻还傻的没有放弃最後一点希望的自己??!!
"流凝。"莫文怎会看不出他的心结,曾经也经历过爱上帝王的痛苦,面对著必须和千万个人一起抢夺一个男人关注的酸楚,到了今日,他又怎会不懂流凝地痛,"若你当年离开後不再回来,该多好?"他说著,眼角看著那个在偌大的屋子里坐著新奇探险的孩子。
也是在昨天,他才晃晃然的想到了这个孩子似曾相识的容颜何来,才猛然明白了这个孩子到底是谁?!
"既然带著他离开了,为什麽还要回来,让他陷入了这样的险境中。这孩子的身份太过敏感,现在的皇後身後有著外邦大国坚实的靠山做保护,因此他的地位不能动摇,也不可被威胁,而恰恰,这个孩子就是最大的威胁,正因为如此,单纯的孩子和毫无依靠的你才会成为了危险中的棋子,在这个敏感的时候,甚至连漆雕府都不可能再做些什麽,否则,只会一触即发。这些,你应该都明白的不是吗?"
"三叔,我会保护这个孩子的。"莫文的话却是带著一种危险的暗示和预兆,甚至流凝都忍不住因为这番话而微微颤抖,但眼中却依然闪烁著坚定的光芒,是一种保护,一种誓死的捍卫。
"所以你要留在这里?"莫文没想到流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我知道三叔好心想带我出去,但我却不想连累任何人。"他清楚的知道离开的後果,现在的情况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而自己却不想成为那个引发灾难的导火索。
"风儿至少还不敢对我如何。"莫文非常的肯定道,毕竟对方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因此才偷偷的瞒著众人来到皇宫,只要流凝和这个孩子可以过上平安的生活,远离危险,自己才能安心。
"但总会有无辜的人遭受波及的,我不能让别人替我受过。"流凝坚决的拒绝了。
"那你呢?"莫文凝视著他,目光深邃而认真道。
"嗯?"流凝不明。
"只为别人想,你可想过你自己?"这个孩子,就是这样太过为别人著想,从小即是这般的体贴乖巧。
"我?"流凝苦涩一笑,"这都是自种的苦果,我独尝即可,怎还能去害他人。"
他神情突然变得幽深而邃远,莫文凝眉看著眼前的男子,恍然间自己回到了当初他被生莲捡回漆雕府的那个晚上,乖巧怕生的孩子紧紧拽著生莲的衣角藏在他身後,戒备著每一个靠近的人......
淡然而笑,收起伤愁的神情,他转而对莫文道:"三叔,所有的一切都是流凝应该承受的结果,不敢拖累,只是,我有两件事请三叔帮忙,希望三叔答应。"
"你说。"
"第一,请三叔务必将这瓶解药交给追紫让他服下。"流凝将刚才帝王给他的解药小心翼翼的交到莫文手里。
莫文接过看著,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震惊得抬起头望向流凝,得到他苦涩的点头肯定後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
"另外......"说到这里,流凝犹豫了一下,环视了四周,他微微探身靠近莫文,遂道:
"希望三叔帮我告诉闵凡和澜夙一件事。"
.....................
...............
.........

§ § § § §
送长辈离开房间,闵凡走回床边坐下,手中迟迟的捏著那枚被三叔带回来说是可以救命的解药。
"竟然,还是棋差了一招。"看著红色药丸,他自言自语道,唇边浮著自嘲的笑意。
从床头到来一杯清水将药丸放在里面化掉,小心的抽起已经昏迷的追紫起身为他喝下,被水淡化却依然不是殷红色泽的水有些顺著唇边漏下来,在洁白的被头印出一个个红色的水晕,刹红了人的眼睛。
将解药喂完,闵凡为追紫在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为他擦去唇边的红色水渍。
"好点了吗?"对症下药既是如此灵验,不过刚刚喝下就见已经昏迷了一天的人缓缓苏醒了过来。
药性随解但被毒侵蚀的伤却仍在,追紫张了张口吃力的发不出声音,只好微微点头作为回应。
"那就好,那就好。"闵凡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手臂的力道也只是轻轻的,生怕稍稍加重就会伤了现在仍虚弱的他。
从没有试过这麽长久痛苦的等待和彷徨,看著追紫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那段时间里,担忧心惊一不也不敢离开的守在床前,就仿佛怕了自己只要离开片刻就会错过病中人微小的变化,怕了失去。这样的感觉,甚至是面对著二哥,自己都从来没有体会过,不是那样霸道强硬的掠夺或者不允许他离开,而是祈求......高傲如他漆雕闵凡却愿意为了眼前的人苦苦的在心中将一切记得的神灵祈求一遍,只要追紫可以健康......就好!!
追紫柔顺地依偎在他怀里,这样紧紧地抱著才是安心,"我还以为,真的就这样要失去你了,弥补不了当初欠你的情。"闵凡微微闭眼感受著怀中温暖的身体,只不过一天一夜的担忧却早已让他身心疲惫,以至於,他甚至没有感觉到怀里人微微的僵硬。
补偿?!吗?
追紫苦涩一笑,泪水想要落下却被主人倔强的忍了回去。许是就这样已经足够了,企盼了多年的人能够这样的重视自己,是补偿还是珍爱有何在乎的呢?他期盼的,不就是能够守在他的身边就已经满足了吗?
然而......
他咬紧下唇,为何会痛,心头一阵一阵的酸楚,是什麽时候开始,自己......也已经不再满足於一点点温柔的回报了。
"追紫。"他的身体好了闵凡也安心了,想到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他轻轻将追紫退离怀抱少许,柔声道:"你先休息一下,我让落青和降蓝陪著你,我出去一下。"扶著他躺下,还不忘细心的为他拢好被子。
追紫点点头,轻柔的神情柔顺而纤细,让闵凡忍不住留下不愿离开的想法。
但......还有著更重要的事情必须要做,他们的幸福,是用最重要的人的不幸换来的,所以他一定要弥补,否则,他定会愧疚一生的。
"乖,我会很快回来的。"带著常年练武而来的重茧擦去追紫额上微微的汗水,闵凡最後留下一个微笑,随即转身离开了屋子。
§ § § § §
伦苑一个华丽的屋子前,男人伫立在门前良久,脚步摔碎的瓷碗一片片,周围还有一滩黑色的液体,风中吹拂带著一阵刺鼻的药味。
来来往往的各个主管都只敢低著头从男人身边走过去,这样每一天几乎都会上演的场面让他们忌若寒蝉,任是谁都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因为这一日日被拒绝的羞辱和尴尬而与日俱增的怒火和冷凝之气,却不知为何屋子里高位上端坐的主子却可以纹丝不动视门外的人为无物。
闵凡上了台阶才看清那男人的容貌,不意外他也著实愣了一下,这个男人会出现在澜夙的房前,他倒是怎麽也没有想到。这个世上,只有天生有著喜欢被虐待心理的人才会愿意和屋子里那个任性阴恨的家夥扯上关系吧。
闵凡略带嘲讽的一笑,从男人身边走过进入屋内。
主管们看到三少爷的出现纷纷行礼,随即在他的示意下退出房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党家主凌厉的眼光下当著外面站了大半天的男人的面将门管好後匆匆小跑著离开了。
"什麽事?"澜夙从主位下来,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到了杯茶。
拿起,脑中突然想起前天那个笨蛋从自己手中夺走茶杯说这浓茶对孩子不好,还不忘为自己递上一杯据说是亲自熬了一天的参茶,那个家夥......
该死!!澜夙一愣,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那个男人。
盛满浓香碧螺春的茶杯在手中握了半晌,澜夙一怒,愤愤地摔了出去,碎裂的声音清脆的在房间传开。
"怎麽这麽大火气?"闵凡也在桌边坐下,看著他的行为唇边不觉勾起算得上是幸灾乐祸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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