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清露————爆琦
爆琦  发于:2008年11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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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应瑞平忙躬身下拜。
“平二哥哥怎么有空到宫里来走走。”说着紫蔚带着她的贴身小宫女欢喜走到了应瑞平身边。
“臣是送康平王的药膳单子来的。”
“哦,平二哥哥…”
紫蔚话还没说完,应瑞平开口了:“公主还是叫臣应瑞平吧。”
“那可不行,父皇知道了我不是很惨?”
“没关系,皇上不知道。”
应瑞平这般老实的人,今儿也学会‘阳奉阴违’了。
看着应瑞平那副认真的样子,紫蔚不由得笑了。
应瑞平发现,这个女孩子,她笑得好开心。
女孩子都被要求笑不露齿,要腼腆,要温柔,可是她却笑着露出她那一排洁白的贝齿,唇边一个小小的梨涡,让人一看了就完全感到她那种开心,不禁会受她的感染。
所以应瑞平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那,好吧,应-瑞-平。”紫蔚说着,还好夸张地东张西望了一阵,又惹起一阵笑声。
“皇上不会来的。”小宫女欢喜在一旁插了句嘴。
“唉,又被你知道了。”紫蔚一副失败的表情。
跟她在一起,一定是件非常快乐的事,应瑞平心想。
“哎呀,怎么让你老站着说话,走,到枕花亭去坐坐。”紫蔚指着不远处花丛中一个小亭子说。
“好。”这样轻松的气氛中,应瑞平忘了该对公主说‘是’,于是三个人进了枕花亭。
“你给纪旻弄的药膳,那他不是天天顿顿都在吃药了吗?”话题总是由紫蔚指挥着。
“那倒不是,一天吃一剂也就够了。其实药膳讲的是食补,吃的东西倒不一定都是药,好像核桃、花生、芝麻、莲子、藕、蜜还有一些菜、果都是平时常吃的,不过是烹煮的方法不同,搭配不同,吃的时辰不同,起的功效也就不同了。当然也有用药的。”应瑞平老是这个习惯,讲到医啊,药啊,就滔滔不绝。
“哦,那药膳好吃么?”紫蔚居然问出这么馋的问题,连一旁欢喜都替她的主子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第十四章
应瑞平笑了,这个公主,一点都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总之,不会食不下咽就对了。药膳里有糖果、蜜膏、羹酒之类的,味道还不错。”应瑞平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说他那些宝贝药。
“好神奇哦,你能不能教我?”紫蔚听得入了迷。
“如果公主有兴趣的话,当然可以。”应瑞平对紫蔚对药物有兴趣感到有些兴奋。
“对了,你哥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但是接下去,紫蔚把话题转换得好快。
“他有他的事嘛。”应瑞平答道。
“你哥怎么老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在家里也这样吗?真受不了。”说是受不了,应瑞平看得出来,这公主对他大哥蛮有兴趣的。
“其实我哥他也不是真的就冷冰冰的,他对人真的很好,只是他不太喜欢表露出来而已。”
“是吗?”
“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只不过他爱把自己包得紧紧的,不轻易让人看清他,他不快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身边有很多人,他还是觉得寂寞。他要承担很多责任,因为他是家里的长子。没有人能安慰他,所以他强迫自己坚强,父亲过世时我们都没见他哭,他坚强得有些像冷漠,连我都不太能真的接近他,虽然他一直都很关心我,很爱我。”应瑞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同一位只见过一次的公主讲了这么多话,而且是关于他哥的。
“唉。”紫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许都是这样子。不过你哥跟纪旻在一起时好像很快乐嘛,你看不到他的温柔吗?”
应瑞平有些惊讶于紫蔚的观察力:“是啊,很奇怪。”
“纪旻也一样,虽然平时他就是温柔平和的样子,可跟你哥在一起,我才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活力。其实纪旻是真的很可怜,他那么小就没了爹娘。虽然父皇疼他,可究竟不是自己的爹娘,而且父皇又忙,关照他的日子终究不多。别的人,不过是因为他是康平王,又得皇上的宠才会常去看他,而他也不过与那些家伙客套一番。他自己身体又不好,打小病就多,又寂寞又可怜。像太阳下哀草上的一滴露。难为他保持着这么一份心境?quot;紫蔚像是有些迷糊,她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其实我也一样啊,有一个做皇上的爹,有一个做皇后的娘,还有一个做太子的哥哥,谁会有多少功夫来注意我,只有欢喜才会陪在我身边…我们都一样,你哥把他自己包成冷漠而难以接近的样子,纪旻把自己包成了温柔平和的样子,我就把自己包成疯疯的、快乐的样子。”
枕花亭里安静了一会儿,应瑞平真的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番话,她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她好特别。应瑞平的心中漾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哈,我在给你说些什么?看来我真的是疯疯的样子了。”又是紫蔚先打破了沉默,她又开始笑了。
应瑞平也只能跟着笑笑,他不知道说什么比较好。
“好了,应瑞平,谢谢你陪我说话,我也该回去了,要不我娘又要说我在外面玩疯了。”
“哪里,臣也该回去了,公主请。”
“我都叫你名字了,你叫我紫蔚成不成?”紫蔚又回到她的老样子。
“这?”应瑞平犹豫了一下。
“算了,算了,就知道你不成,那天烟罗给我讲,让你叫纪旻的名字你把脸都涨红了,你还是叫我的封号罢。我也不为难你了,随你吧,我走了。”
听着她话中微有的酸楚,应瑞平冲口叫道:“紫蔚…”
紫蔚抬眼看着他,应瑞平沉住气。
“如果你以后还有什么话想找人说说,我一定会陪你的。”
“好。”紫蔚对着认真的少年笑了笑,说完这个字,迈着她习惯的步子,风风火火地刮走了,头也不回。
应瑞平看着她的背影,那种奇怪的感觉仍在衍生。
对于应非来说,这一天应瑞平进宫去了,今儿下午也没什么事儿好做。
应非一个人在自己的房淅铮媸址攀椤?戳思敢常皇裁葱乃肌0咽橥郎弦桓椋门龅阶郎系牡窕竞凶印?/font>
那是玉髓膏的盒子。应非就看着发呆。
他很想给他送去。
真的很想,他很想见见他,和他说说话儿,很奇怪,为什么跟他在一起自己筑起来的坚强就一点点地破碎?不由自主地笑起来,温柔起来。好像只要见到他就不寂寞了。
应非有些莫名地感到害怕,他觉得就这么白白地送盒药膏过去,什么意思呢?别人怎样都不重要,纪旻会怎样想呢?
“算了吧,算了吧,不要去了。”
“可是还想去。”
“别去了,要去也缓两天。”
“可这药膏呢?”
“身上有伤痕是那么重要的事吗?”
“他的事当然最重要!”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想得让应非心惊,天哪?这是怎么了?
应非发现自己心里虽然依旧在激烈斗争着,可已经不知不觉地换上了外出的衣服。
算了吧,应非放弃了与自己的争辩。拿起桌上的玉髓膏向皇城走去。
第十五章
应非还没走到康平宫门口,就有人进去报告了。
一会儿,烟罗便出来了。
“应非大人,这边走。”对王爷喜欢的客人,烟罗自然招呼得更殷勤些。
纪旻早就讲了,若皇上来了就快报,若是应非大人来了便领进来;别的人就一概只讲病了。
所以应非被带到一个小小的花坞,纪旻一个人坐在石凳上,面前排着一套茶具。
“王爷,应非大人来了。”
纪旻起身,给应非一个微笑,轻声对烟罗说:“你下去吧。”
待烟罗走得没了影,纪旻便起身跑到应非的身边拉住他的手,好开心地说:“我就知道你今天还会来看我的。”
应非只觉得他的防御又在一点点地剥落。
纪旻感到他的手在轻颤,但纪旻没松开。他牵着应非的手坐到自己旁边的石凳上,倒了一杯茶。
应非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个小木盒子来递给纪旻。
“给我吗?是什么?”纪旻笑着说。
在应非面前,他似乎早忘了什么叫礼节,自己便先开了盒子。
应非高兴地看到纪旻这个样子,坚强不坚强又有什么关系呢?
盒子里的东西看上去很平常,不过是一团透明的膏体。但从那里散发出来的香气却是世界上最棒的。
哪怕在这花丛中,也感受得到那种特殊的刺激,然而却不是因为浓。相反,这香淡淡地,幽幽地,似乎若有若无,蕴悠悠地飘在空气里。
起初只是一种暖暖的感觉,渗到四肢百骸里,觉得所有的筋骨都松了一遍,然后又是一种清凉从暖意中一点点透出来。
扩散、扩散,非常舒爽。
慢慢地似乎要超过那暖意,忽儿冷香中又漏出了暖气。
就这样交替往复,那香气在室中打着旋儿,进入鼻中,就到了丹田,再如螺旋般地升腾,展开…
纪旻当然知道这东西不寻常。
“这是玉髓膏,比紫荆膏要好些。”应非静静地开口。
“可是这…”
“这什么呢?要我给你抹吗?”
看着应非明亮的眼睛,纪旻着魔似的呆着,手不自觉伸了出去。
应非拿过药盒,蹲在纪旻身边,轻轻拉起他的裤腿,从盒子里挑起一点药膏,柔柔地,缓缓地,仔仔细细地抹在那伤口上。
很细腻的触觉,很熟悉的触觉,熟悉吗?从哪里来的?应非有些奇怪的想着,却并不心惊。
纪旻只怔怔地看着应非做着这一切,一直到应非放下他的裤管,盖好药盒,站起来,笑着把盒子递给他,说:“好了,记得天天用哦。”像是在叮嘱心爱的小孩子一样。
“谢谢。”
“别傻了。”
纪旻很开心应非这样给他讲话,就像他在说‘勇敢’、‘不哭’一样。
“我带你在康平宫转转好不好?”
“好啊。”
于是纪旻带着应非走到一个亭子,一个亭子,一座桥一座桥地走。不觉走到一个角落里。高墙中镶着一道小门,门上的锁已锈迹斑斑,很明显这道门很久没人开过了。
“这道门后面有一条路通到皇城外面。”说到皇城外面,纪旻的眼中有些迷惘,有些期待。
应非当然不会看不出来:“你没出去过吗?”
“从四岁进来后就没出去过。”纪旻有些伤心。
“你记不记得外面是什么样子?”
“我只记得外面有小面人儿,有冰糖葫芦,可它们是什么样子我已经不知道了。”
说着,纪旻的眼中闪着泪,虽然那时很小,可是他还记得常常是家中的李爷爷抱着自己出去玩儿,带到一种叫庙会的集会上去玩。
只记得有好多人,庙会是什么样子,书上见过,可真的是记不起来了。爹身子不好,却也带过自己上街,爹给自己买的最后一个小面人儿他给爹带到下面去了。他觉得爹在没找到娘以前一定蛮寂寞的。
应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看得见他的悲伤。他蹲下来,伸手抹去挂在纪旻脸上的泪珠:“别哭,纪旻,过两天我带着你出去,再看看小面人儿,再尝尝冰糖葫芦。”
他不说还不要紧,一说纪旻哭得更伤心了,他一把搂住应非的脖子,哭得应非心痛欲碎,这是父亲去世后的第一次,纪旻在人面前放声大哭。
应非把纪旻紧紧地拥在怀里,轻轻在他身边说着:“乖,纪旻,别哭,乖。我会带你出去的。”应非何曾这样哄过小孩子?
“纪旻,好了,好了,乖,不要哭,你都已经哭得我没有主张了。”应非他又自问何曾失过主张?
而这一切对他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让这个小宝贝别再这么伤心。
好不容易,纪旻才止住了哭,第一句话问的是:“你真的会带我出去玩吗?”
“嗯,一定。”应非坚定地承诺。
挂着泪,纪旻抿着嘴笑了。
应非没有失言,他真的带纪旻出去玩了,而且是经常。
从这个春夏之交开始,应非悄悄地带着纪旻去看皇城高墙外的蓝天、白云;看御苑以外的树木、草场和动物;看御花园以外自由自在开放的美丽花朵;看那些没那么多规矩、热心、勤劳、快乐的平常百姓;听不是名班唱的大戏;玩那些不是那么精致的小玩意儿。
当然没有少了庙会,纪旻也得到了好多个小面人儿。
冬季里,红红的糖葫芦也曾悄悄地带回宫里给了紫蔚和烟罗。
第十六章
每次出宫,纪旻总不肯坐软轿或者是轻便马车,然而他又不会骑马。所以他只好和应非骑在一匹马上,他坐在前,应非挽着缰绳,便把他搂一个满怀。
说实在,这种局面每次都让应非心跳难安,但他却喜欢这种感觉。尽管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心态,不过他尽量让自己不要去想。
其实纪旻也喜欢呐,因为又舒服,又温暖,又安全,很幸福的感觉。
可是每当他们在人群中,难免会有一些惊艳的、怀疑的、不安好心的眼光和一片小声的嘀咕。
甚至有些轻薄之徒,色胆包天,看他二人年纪尚青,也不怕纪旻身后冷得吓人的应非,只当他们是哪家女扮男装的漂亮小姐,上前搭话。
结果自然不免有些惨烈。可回数多了,纪旻还是觉得不舒服,所以他告诉应非他想学骑马。
“学骑马?你那身子骨儿,经得住这么抖吗?”应非关心地问,口气中带着些玩笑的味道。
“哪有那么严重的?”
纪旻有些不好意思,对于他的身体,真的有些恼。
看着纪旻翘着的嘴,那饱满、润泽带点儿淡淡的玫瑰般的红色唇瓣,应非有些出神。
纪旻被这样看着,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只是有些魂不守舍,原本没什么血色的双颊,浮起了一层红晕。
如果他是一个女孩子,我会做什么?我一定会吻他,然后我会娶他!
应非一惊,天呐!我在想什么?太离谱了吧?
不可以,不可以!就算你自己什么也不怕,甚至就算他也愿,那样做还是会伤了他。
“好吧。”应非不敢再去看他:“不过要等天气凉些了再学吧。”他这样应允纪旻。
纪旻被应非的声音唤回了现实,他已经想不起他刚才在想什么,只记得有些痴迷,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现在是夏天,到了秋天,你过十四岁生日的时候,你就会搬出皇城了吧。”
“嗯。”
“那个时候,我送你一匹小马,带你到我家的马场去学骑马,我小时候就是在那里学骑马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倒是真的,纪旻在心中说道,他对着应非笑了笑,其实在他心目中,马背上,就只有这个位置最好了。
七月流火,天气自然是渐渐地凉爽了起来。
今儿是七夕,傍晚,凉风习习。
用过晚饭后,人们总习惯一家一家地坐在葡萄架下,听老辈们讲那永远的牛郎和织女。女孩子们便拿着自己最得意的女红出来,暗地里比着究竟谁的手最巧。
康平宫里的气氛却不一样。纪旻被皇上召去一同用饭,刚刚才从长生殿回来。宫里的东西,该收的都收好了,书房里空空的,那些书已经装进箱子里了,琴也包起来了,偌大的康平宫给人一个空荡荡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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