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见吹烟————*白狐*
*白狐*  发于:2008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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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域仰躺在草地上,安静地望着天空,被带到草原这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地方只有一个好处,就是平静。
立在远处的单如娉摇摇头,走上去道:"只要你肯向主人低头,对于他钟爱的人偶,他可以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白域扯了扯嘴角,平静地道:"与其面对他令自己痛苦,不如在这过着清淡的生活,我没有欲望也没有追求,剩下的就是等死,所以你不用多费口舌了。"
单如娉道:"你真的不想再回中原见自己的亲人和爱人了?"
白域缓缓起身,目无所定地望着远方,道:"我的身体已经残破了,我的心也不知不觉地背叛了国家和亲人,陷落在他的身上,因此没必要再想着回中原。"
单如娉微微一笑,道:"爱上主人不会有任何结果,但我们仍希望有个人一直爱着他,这样他就不会孤单......"
白域打断她的话道:"你们放心好了,他永远孤单,即使我爱他也永远不会投降,因为那背后依然有着原始的浓烈的痛恨在支撑着我。我曾试着让自己一念不起,不过那深深的恨意已经不可能摆脱了,挣脱不了的东西就让他沉淀,早晚会燃烧掉我自己。在这无限的草原上结束生命该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他承认自己一直处于矛盾之中,爱与恨,情与仇,恩与怨,放弃与不舍,纠缠不清。
单如娉无奈地道:"主人想见你了,明天我就带你回去。"

盈满了沉香气味的书房里,只有白域和耶律隆绣两个人,坐了一个上午,彼此间没有任何对话。
耶律隆绣盯着墙上的地图,思索了近半个时辰,转向白域道:"没有了白碎空的赵氏天下等于没了牙的老虎,实在不懂赵恒怎么会放过如此良将。"
白域听他提自己的父亲,心不由得一颤,耶律隆绣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是白碎空的儿子,不然早将自己碎尸万段了,不过听他的口气好像非常佩服父亲,不由得骄傲。
耶律隆绣道:"从林虎关到夏伤关地形险要,一直是我朝和大宋的天然屏障,夏伤关以西到溧水便是军事紧张区。宋廷内部自太祖时期延续一直保有很多良臣忠将,北扩西扩一统天下之心仍未泯灭怠慢,加之对我辽国内部施加贿赂分化等手段,瘫痪我们的力量,这就是我大辽南下屡屡失败的原因。"
白域冷冷地道:"中原天下本就是我们汉人的天下,辽人南侵的痴梦永远不会实现。"
耶律隆绣走到他身旁咂舌摇头道:"你已经不是汉人了,所以不要自称那是你宋人的天下,再者这世间的土地能者得之,只要有实力,谁来统一都是一样。宋廷对我大辽又如西夏吐蕃等国分化亲政,想尽办法阻止我们图谋中原,难道我们就不会吗?时间会腐朽一切,宋廷内部恐怕已经开始溃烂了,白碎空在这个时候辞官就是怕皇帝认为他功高盖主,欲将他除之而后快,他的选择是明智的。"
白域黯然不语,他虽然从军不久,却很清楚大宋的军事实力,爹是一根顶梁柱,罗大叔等人奋力支撑这棵柱子,以保中原安全,表面看来宋朝的军事实力颇具优势,但由于连年征战,早已军困将乏,不然也就不会把去年结束的战事拖了两年之久,刻下已是强弩之末,没有三年休想恢复战斗力。如今爹又辞官,虽说大宋仍有良将,但很难像爹一样撑起一片天空,树立不败的形象,而且朝廷内贿赂成风,不乏阿虞奉承之辈,正如耶律隆绣说的那样,他们也可以从内部分化宋廷,也许现在有些朝已归附辽国了。
耶律隆绣岔开话题,首次用温柔的语气对他说道:"一个多月没见到我,不想我吗?"
白域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淡然道:"想又怎样?"我想你死。后面这句话他当然不能说出来。
耶律隆绣听到他的回答,显然很高兴,道:"府里刚来了个东瀛的厨师,做的东西很好吃,想来这时你也饿了,我叫他做些东西给你尝尝。"
白域对他突然的温柔和关心顿感受宠若惊,愣愣地任由他牵着手来到偏庭。
餐点早已摆好,白域不解地道:"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从我身上改是无利可图?"
耶律隆绣本来笑容满面,听了他的话顿时冷下来,道:"本来这几天我的心情一直不错,你一定要破坏气氛吗?"
白域道:"抱歉,扫了你的兴致。"
耶律隆绣拾起筷子,夹了一个虾红色肉包放入他的碗中,道:"这是由龙虾,白贝,紫金鱼等海物的肉混以精粉制成,味道很好。"
白域夹起来放入嘴中,肉丸入口即化,甜中带酸,酸中带辣,口感绝妙,点头道:"有点像某种花瓣的味道,吞下去后仍然唇齿流香。"
耶律隆绣指着另一盘黑色如拳头形状的米包道:"再尝尝这个,是东瀛的特产美食。"
白域瞅瞅他,道:"一起吃吧。"
耶律隆绣点头道:"如果你喜欢,我每天都叫人做给你吃。"
白域沉默片刻,道:"你准备再次南侵?"
耶律隆绣放下筷子皱眉道:"不说这些事情不行吗?难得坐在一块儿安安静静的吃口饭,享受这片刻温馨都不成吗?"
白域扯出一抹微笑,道:"好吧,吃饭最大。"
耶律隆绣再次拿起筷子,沉声道:"这次我大辽已同西夏达成协议,联军南下,毕竟上趟也折损了许多兵力......现在宋廷的安危跟你无关,你只需关心我就好了。"
白域叹道:"一定要打仗吗?只是劳民伤财罢了。"
耶律隆绣道:"百姓想要过更富足的日子,舍中土这块肥糕之外别他物,劳民伤财只是一时,转眼就可以再次获得更大的好处。我总是在想,如此良好的土地山河却被懦弱的汉人占有,实在是可惜。"
白域没有反驳他对汉人的轻视,对另外一件事则很不解,道:"你有称雄天下之心吗?"
耶律隆绣点头道:"花花天下,谁不想得到?"
白域道:"耶律隆绪有这个心思吗?"
耶律隆绣眼珠闪过一道银芒:"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域浅笑道:"你只管回答便是了。"
耶律隆绣道:"皇兄的性格非是软弱而是多疑且畏首畏尾,所以对南下的事一直采取避讳的态度,而辽国的军政权力掌握在我的手中,与其说大辽想一统天下,不若说是我个人的想法。我想你接下来问的便是为何我不取皇兄而代之,甘愿做一个臣子?"
白域道:"倘若我这样问出来,你理该杀了我以免招来猜忌。"
耶律隆绣轻轻抚摸他的头发,爱怜地道:"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毁了你,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当皇帝有什么好,我就是想看看,一个人的欲望有多大,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而已,我耶律隆绣自问天资聪颖,智慧无双,所以爱的是将天下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感觉,这就是我的目标,清楚了吗,我的宝贝?"
白域眯着眼睛道:"小心玩火自焚,别忘了,你也说过功高震主的话。"
耶律隆绣的手滑到他的下巴上,大力地捏住,冷笑道:"即使我走向毁灭,属于我的东西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拿走。"随即放声长笑,起身向内廷去了。

第九章
身着夜行衣的耽英和白碎空翻过镇远王府大墙,白碎空刚要跃到墙内的大树上,耽英连忙止住他,轻声道:"每棵树上都有红线,一旦碰上了,府内的警铃便会大作。"
白碎空扫视了整个王府的亭台楼阁,离他们最近的也要十余丈的距离,下面还有来来去去巡视的官兵,道:"这样明目张胆的跨国十余丈距离到那边的房顶吗?"
耽英道:"我选今晚来的原因就是还有一刻钟便月食,那段时间内夜空很黑,由于镇远王府中人人身怀武功,所以树上的红线仅作防范只用,防一些小贼,内部便没有这种设置,而大贼便要靠他们的真功夫低档了,黑暗作为天然的一道屏障为我们提供方便,因此要趁着月食这段时间找到白域的下落将他带走。"
白碎空点点头,随着阴影将月亮渐渐盖住,二人凭着超凡的视觉纵横在屋宇之间。

不知怎的,今天晚上白域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发生,挥退了下人,坐在桌旁忐忑不安。
警兆顿生,一种熟悉的感觉在接近。
"咔"窗棱作响,白域袖子在桌上一扫,茶壶旁的两只茶杯飞了起来,灌注了精纯的真气杯子迅速旋转,飞向窗子。
"叮叮"两声,跳进屋子的耽英和白碎空各接住一个,真气碰撞使杯沿发出低鸣。
耽英动容道:"阿域你的内功大有进境。"
白域骇然回头,竟见到自己的父亲和至交好友就在眼前,失声道:"爹,耽英,你们怎么进来的?"
白碎空见他果然没死,喜极而泣:"吾儿受苦了,爹这就带你回去。"
白域心中既高兴又悲痛,旋又色变,收拾感情断然道:"不,我不会走的,你们快走,今日耶律隆绣和三圣都在府中,如果你们被发现了就出不去了。"
白碎空上上下下打量自己的儿子,果然形貌气质上有了很大的改变,不,与其说改变还不如说变得妖邪,关心地道:"你顿入魔道了,还是受到要挟,一切都可以跟爹说,爹会帮你解决,跟爹回家吧。"
白域摇头道:"我没有受到要挟,给我一个肯定能联络到你们的方式,我会想办法告诉你们怎么回事,你们现在马上离开,耶律隆绣这个人没有人性,落在他手中会生不如死的。"
白碎空道:"可是......"
耽英止住他的话,深深地望了白域一眼,道:"我们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既然你活着,就不要忘了自己是汉人,应该做些什么事情,好自为之!碎空,我们走吧,他应该懂得保护自己。"
白碎空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道:"看到你没受苦,爹就放心了,我相信你没有背叛自己,万事小心,切勿强迫。"
白域知道两人已经领悟到他不离开的原因,微笑道:"明年大辽和西夏很有可能在一个最意想不到的时间联军南侵,你们看着办吧。"
耽英点头,留下地址,扯着白碎空去了。

数名歌舞姬身着彩衣于庭中高歌起舞,优美的身段柔若无骨地扭动,秀丽的俏脸上挂着迷人的媚笑,无时无刻不在勾引着观赏者,可惜的便是观赏者各个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耶律隆绣望向坐在下面三圣--‘烈刀'武书,‘银月'李三千及‘翡翠观音'单如娉,道:"喜欢吗,这是西域的软骨舞,每一个歌姬都是身怀武功,体质软而韧,在床上的功夫更是训练得到家,武书和三千喜欢的话就挑去一两个享用。"
武书和李三千听罢谢恩。
单如娉嗔道:"王爷,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也不问问如娉想不想要?"
耶律隆绣一怔,道:"你什么时候改喜欢女人了?"
单如娉道:"不喜欢女人归不喜欢女人,如娉要来做丫头也多个人侍候,最近特别的懒惰,连路都不愿走了,总要有人扶着吧。"
耶律隆绣笑道:"好吧,你喜欢就自己挑。"
单如娉深深地望了坐在耶律隆绣旁边的白域一眼,嘴上道:"王爷不留几个吗?"
白域知道她在试探他对耶律隆绣的紧张程度,浑身不自在地避开她的目光,只看舞蹈。
这一切当然逃不过耶律隆绣的眼睛,不知怎的暗地里有分欣喜,道:"再说吧,我对太柔软的女人没有兴趣。"他故意加重了"太柔软的女人"六字,眼角的余光瞥向白域,后者立即耳根泛红。
单如娉道:"那如娉就不客气了。"
耶律隆绣对武书道:"是否支唤温伯南和历约今晚在‘知春楼'等我?"
武书点头道:"已经照王爷的吩咐办好了,另外,西夏的密使已经到大京,奉上南诏大珍珠十颗,前年金蟾一只,以示敬意,并等待王爷召见。"
白域心中一动,温伯南是内省参谋官,历约则是检师兵部长使,在去年的辽宋之战中做过耶律隆绣的右先锋,还同自己交过手,想来整个大辽的将领中他是唯一一个对他白域有印象的人。耶律隆绣到"知春楼"与他们见面而不是在府中,看来是要密议,兼且这个时候西夏的密使到来,定是商讨联军南下的事,只恨自己还不足以取得耶律隆绣的信任,不然就能得到一些军事机密。
耶律隆绣抚掌道:"太好了,看来西夏是有合作的诚意了。"

白域叫来之前侍候过他的婢女,问起一个月前那个被士兵强暴的少女下落。
婢女回答道:"听说被卖到勾栏苑去了,她醒来的时候疯疯癫癫,几次寻死,王爷叫管家看着办,本来想送回她本家,但她本家范了法,送回去也是死,又不能留在府里,所以就只好做妓。"
白域顿时心口发紧,将一个小箱子推到那婢女面前,打开来道:"这里是五十两黄金,找个会办事的下人把她给我赎回来,在外面妥善安排,剩下的黄金你们自己处理吧。"
婢女长这么大哪见过这么多黄金,立刻两眼放光,抱着箱子连忙称谢,出门去了。
不片刻耶律隆绣走进来,手里也捧着一个盒子,白域不由得一愣。
耶律隆绣将盒子放在桌上,道:"这是西夏秘史送来的大珍珠,你把它们研成粉末服下,可延年益寿。"
白域接过来打开一看,果然是十颗拇指般大小的珍珠,匀称饱满,道:"谢谢,你给我的东西已经不少了,我又不出府,如黄金白银之类用的也不多,以后还是入库吧。"
耶律隆绣道:"谁说不出府,送走西夏使臣的时候,突然很想去我母妃的家乡辉图看看,我是在那里度过童年的,你跟我一起过去吧。"
白域一呆,道:"辉图?"

还以为辉图多少该是个城市,没想到是草原上的一个部落,当然比白域被软禁的地方要开放,但民风依然纯朴,到处是白色的帐篷和木藤的酒馆,没有城墙的塞外小镇,只有几条主干街道。
跳下马,白域慢慢地走在前头,耶律隆绣和单如娉跟在后面。
感染到百姓自由自在的欢乐,白域自然露出了笑容,比起寄宿的王府,自家的元帅府,东京和上京,他更喜欢在这样的地方生活,没有人情世故,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战乱饥荒,只剩下山青水美,恬静自然。
几个似乎是好朋友笑作一团的少女走过来向白域抛媚眼,惹得后者不好意思,停下脚步道:"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耶律隆绣哑然道:"好,前面的客栈是这里最好的,烤羊腿的味道非常好。"
三人在客栈坐下来,要了几样小菜,点了个羊腿,耶律隆绣道:"快十年没来这里了,一切变化都不大,真让人怀念。"
白域见他脸上流露出温情,柔声道:"如果你以后都像现在一样该多好。"
耶律隆绣微微发怔,有点讽刺地笑道:"回到上京,我永远也无法保持好的心境。"顿了顿又道:"母妃家的旧址已经废了,我来这里就是找个回忆,没有落脚的地方,我看还是不要麻烦当地的首领,免得那些繁文缛节扫了我们的游兴。快到月底了,每月的最后一天都有篝火会,很热闹,这是最值得参与的。"

徒步走上高高的山坡,放眼望去,无垠的草原上一条银带穿过,给草原带来无限的生机。
白域叹道:"如此美丽的地方,生长在这里的你的母亲应该也十个绝色美人吧?"
耶律隆绣道:"我的长相比较像母亲,体形则像父亲,至于性格都说像如神话般的太祖阿保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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