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宴景皱起眉头,伸出手去摸。
许嘉清一僵,啪的一下就把他的手打掉了。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甚至来不及思考。
手背一片红肿,许嘉清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在看手机,没有注意到是你。”
“你的手没事吧。”
陆宴景只听到了一句话:我没注意到是你。
所以别人不能摸,我可以摸吗?
我是特殊的。
心情诡异的有些好,陆宴景收回手。
许嘉清以为他生气了,连忙要伸手拉来看。
别看许嘉清一副瘦弱伶仃的模样,其实力气非常大,特别是手劲。
被他完全不收力的打一下,真挺疼的。
陆宴景任由他拿着自己的手,翻来覆去的检查。
只恨自己没有真的受伤。
许嘉清看了半天,又跑去拿帕子沁了热水过来给他敷。
小声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陆宴景觉得自己养了只猫,好可爱。
“没事。”
然后指了指他的衣服道:“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衣服?”许嘉清低头,拉起衣服的一角。甚至可以看到洁白的腰,如同一把弯刀。
“我的衣服怎么了?”
陆宴景扯了扯:“你的衣服为什么会反光?”
许嘉清没有说话。
还能是因为什么啊,因为这件衣服拼爹爹九块九两件。
陆宴景见他没有说话,又道:“我不是给你卡了吗?”
许嘉清移开目光。
陆宴景顿时了然,揉了揉太阳穴道:“走。”
“去哪?”
“去给你买衣服。”
陆宴景没有带他去奢侈品店,而是去了旁边的优某库。
许嘉清送了一口气,心中诡异的第六感,顿时烟消云散。
陆宴景盯着许嘉清挑衣服,全是基础款,看着就老气横秋。
靠在墙边,许嘉清从试衣间出来,远远问他:“怎么样,可以吗?”
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样,基础款也能穿出大牌感。
陆宴景点点头,许嘉清便又钻回去了。
没想到旁边有位漂亮女孩,嘴一张就是我靠。
然后拉着小姐妹狂摇:“好看,好看,好好看!”
“快给我找啊啊啊,我要他的同款,这不就是我想要的日系少年感吗。”
陆宴景看了她一眼,无论怎么挑剔,都漂亮极了。
扭过头暗想:如果这样的女孩给他表白,他会答应吗?
这时许嘉清出来了,衣服搭在胳膊上。
笑道:“走吧,结账。”
是许嘉清付的钱,但刷的是陆宴景的卡。
本来就是赔偿他,又是被他叫出来买衣服的,自己为什么要手软。
这时陆宴景的手机传来震动声,是银行卡的扣款信息。
买了什么,在什么地方,花了多少钱,清清楚楚。
许嘉清那边也好了,提着袋子去拍陆宴景肩膀:“你在笑啥呢,这么开心。”
陆宴景收起手机:“没什么,走吧。”
他不愿意说,许嘉清当然也不会多问。
两人又散着步,慢慢往家里走。
走了好一会,陆宴景又道:“副卡里的钱,你都可以花。”
见许嘉清的表情开始不对,陆宴景又补充道:“本来就是赔偿,也方便你替我买东西。你拿着卡,给自己买些东西也是可以的,就当是福利了。”
“那你这的福利未免太好了。”
许嘉清笑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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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宴景那的福利确实很好,老板动不动就加钱转账。
许嘉清常常抱着手机看余额,乐得像个傻子。
日子久了,便也不拿陆宴景当老板。
只在心里想:他人真好啊。
季言生来找过他,提着许嘉清大学时最爱的鸡仔饼。俩人都很默契,没提过去发生的事。
许嘉清靠在沙发旁,塑料盒放在茶几上。拿了一只饼,慢慢的啃。
季言生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乌黑柔顺的头发。
许嘉清大学时热爱染发,红的蓝的黄的灰的,各种各样。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他黑发时的模样。
见他慢悠悠吃完了,擦了擦手。
季言生没话找话:“你在这怎么样?舅舅是不是很难伺候,他没为难你吧。”
“没有啊,你舅舅人挺好的。”
季言生一顿,实在无法把这句话和舅舅关联上。
刚好陆宴景这天出去了,许嘉清原本也想出门逛逛。
结果陆宴景发了消息来,让他呆在家,待会会有人来拿东西。
结果等了一天,没等来人,倒是等来了季言生。
许嘉清又给陆宴景发消息,问人怎么还没来,要不要他去跑一趟。
季言生从沙发滑到地毯上,和许嘉清肩并肩,又要往他怀里倒。
大学时季言生就经常这样,许嘉清早就习惯了,也不管他,继续给周春明发消息打电话。
转过去的钱都没收,发消息也没回。
手机里还存着周春明同事的电话号码,许嘉清沉默了半晌,便打过去了。
下意识扬起笑,接通后马上道:“您好,我是周春明的弟弟。嗯,对对对,是的。最近给我哥发消息打电话都没回,可以问问是怎么回事吗?”
季言生躺在他腿上,去看他的笑。伸出手就要去摸许嘉清下巴,然后被人拍下。
同事人很好,说周春明最近和大老板出差,手机被收,等回来就好了。
心中总觉得不安,这理由实在有些奇怪。
同事好像知道他心中所想,笑道:“小许你就放心吧,这不是第一次出差了。再过两天春明就回来,出差的补贴很高,我们抢破头都抢不到,到时候记得请我吃饭啊。”
又寒暄几句,便挂了电话。
许嘉清踢季言生:“滚滚滚,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
“胡说八道,我这叫健壮。”
许嘉清不理他,盘腿坐在沙发上。
俩人像是又回到了大学,季言生拉他裤脚:“你饿不饿,我们出去吃饭吧。”
“没钱。”
“我什么时候让你付过钱?许嘉清,说话要讲良心。”这话活像碰到渣男的姑娘。
许嘉清垂眸去看季言生的脸,真是可惜了,但凡他是女的,许嘉清都要去追他。
人傻钱多脾气好,许嘉清喜欢狗,季言生刚好性格和狗一样。
“许大少爷,说话。”
许嘉清拿脚踢他肩膀:“你舅舅说待有人来拿东西,我走不开。”
“拿啥啊,真是的。”
季言生满脸不耐烦,把许嘉清从沙发拉起来:“走走走,吃饭去。在附近找家馆子,等来人了我们再回。”
许嘉清想了想,也不是不行。
便站起身跟着走了。
俩人走在路上显眼极了,季言生划手机找馆子,许嘉清低着脑袋在他旁边当跟随挂件。
不管吃啥都说好,最后划了半天,俩人吃火锅去了。
许嘉清口味辣,季言生吃不了辣。但是他们在一起厮混久了,口味也跟着统一了。
陆宴景惦记许嘉清在家,见完医生,就匆匆回来了。
手里还提着最最新鲜的荔枝,是他特意打电话叫人从果园现摘送来的。
陆宴景忍不住想,这算不算现代版的一骑红尘妃子笑?
敲门无人应答,家里漆黑一片。陆宴景刚开灯,就看到了茶几上的鸡仔饼。
那饼被人吃了一半,上面依稀可见牙印。
许嘉清不会主动去买零食,家里来客人了。
陆宴景拿起那块饼,坐在沙发上调出监控。
从进门,到季言生靠在许嘉清肩膀上,然后又往他怀里滑。
许嘉清一动不动,好似早已习惯了。
甚至脸上还带着笑。
深港湿气重,那饼早已发软,难吃极了。
陆宴景面无表情继续往下看,俩人挨的近极了,就差亲上。
胃里翻江倒海,陆宴景有些想吐。
幻觉没来找他,他停了有段日子的药。
他今天去看了医生,医生还在恭喜他。
他甚至以为自己的病快好了,或者有自愈的可能。
医生笑着说:“陆先生,心病还得心药医,看来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心药了。”
他的药就是许嘉清,但是现在他跑了。
陆宴景抬起脸,母亲就在他面前。
母亲第一次没有嘲笑他,恐吓他,而是抚摸他的脸颊。
“我可怜的儿子啊,我们母子命运一样。”
“去把他抓回来吧,折断他的翅膀,关进笼子。让他一辈子只能呆在你身旁。”
陆宴景颤抖着往后退,站起身去找药。
母亲跟在他身后,就像影子一样。
“我可怜的儿子,你会和我一个下场,我们母子命运一样。”
“我们母子命运一样。”
这话如同魔咒,不停回荡。
陆宴景听烦了,大吼一声:“别说了!”
可幻觉不仅不消失,反而更加清楚。
他甚至感觉到母亲冰凉的手在摸他,引他去厨房。
刀刃凌冽锋利,他看见玻璃窗里自己的倒影。
面白如纸,眼神却格外冷静。
手机传来声音,是许嘉清发来的消息:“老板,我和季言生出去了,今天晚点回。锅里阿姨煮了汤,我给你热在那了。”
陆宴景如行尸走肉般打开砂锅,里面果然有汤。
一手提刀一手拿勺,就这样站在那里,机械般喝完了一整锅汤。
许嘉清吃完饭,季言生还要拉着他去玩。
说深港夜晚的海可漂亮了,深蓝一片,甚至可以看到对岸。
许嘉清不知为何心里一阵不安,先是打翻了水,后是差点把手机掉锅里。
再后来手机就无端没了信号,甚至走在商场莫名奇妙有蜘蛛在他身上爬。
许嘉清拒绝了季言生,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家。
进了门,家里一片漆黑。
许嘉清看到了地上的荔枝,捡起来放在冰箱。砂锅里的汤已经喝完了,但他看着厨房,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踱步两圈都没发现异样,今天实在太不正常。
他想去找陆宴景商量请两天假,结果还没走到房间门口,就看到地上的水不停往外漫延。
许嘉清去敲门,但是无人应答。
门被锁住了,任他在外大吼大叫,都没人理他。
看着地上的水越漫越多,由粉变红。许嘉清终于明白了是哪里不对劲。
厨房里没有刀,一把刀都没有!
来不及多想,马上就要去踹门。
木门厚重,这条腿曾经断过。
他去客厅搬了把椅子,咬着牙继续砸。
许嘉清不想报警,也不能报。
满头是汗,过于用力甚至连指缝都渗出血来。随着最后一声巨响,门终于开了。
陆宴景的房间什么都没有,是一片压抑的黑。
打开灯,满地血红。
许嘉清不敢多想,来到主卧厕所,陆宴景躺在浴缸,浑身湿透了。
手腕沁在水里,红色的鲜血还在往外冒。
厕所瓷砖上全都是刀,砸碎的酒瓶,散落满地的药丸。
甚至还有医嘱病例,许嘉清想看,但上面的字迹全都被水晕开了。
过往的记忆也开始侵蚀许嘉清,他闭了闭眼,干咽俩口唾液。立马走向前把陆宴景从浴缸中拖起。
又用毛巾把手腕的伤包住,伤口血肉已经被泡的发白。
他的心脏还在跳,许嘉清的身体甚至比他更凉。
好不容易拖了出来背在背上,却因血水摔倒在地。
这一下重极了,许嘉清感觉有什么湿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
陆宴景也被摔醒了,他看着许嘉清狼狈的模样,眼低一片血红。
居然躺在那痴痴笑了起来。
或许还说了一些话,但许嘉清旧疾复发,他的世界只有嗡嗡声不停回荡。
许嘉清爬起来,又去拖他往外走。他打了120,但还是得尽量把他弄到楼下。
陆宴景死活不愿意,耍赖似的一个劲往地上躺。
许嘉清忍无可忍,他的头快炸了!
抓起陆宴景的衣领,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好似把人打清醒了,不再反抗,任由许嘉清背着他。
许嘉清瘦极了,全是一把骨头,却背起了是他两倍的陆宴景。
头上的血一滴一滴顺着脸,脖颈,流进衣服里,滴在地上。
陆宴景的眼睛闪着奇异的光,去嗅他身上的血腥味,发间清香,露出笑来。
许嘉清的脸诡艳异常,浑身都是血。背着人,就像索命的鬼。
但是这个人把他从地狱里捞出来了,他亲眼看着母亲烟消云散。
陆宴景这半生见过许多医生,拜过无数神明菩萨。迷信的与不迷信的方法全都试过了,最后渡他的却是他。
他已经察觉出来许嘉清的耳朵有问题,陆宴景把嘴凑到他耳旁,撩开墨发。
他说:许嘉清,我放过手,也给过你机会。是你选择了我,以后千万不要后悔啊。
手腕的血把毛巾也染红,世界逐渐模糊了。
陆宴景的脑海只有一个想法——他想:他们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回到那个下着大雨,狂风卷起沙砾的晚上。
他要鼓起勇气,去拥抱他。
杜鹃花落在地上,溅起水花。
他什么都不要了,他要用一辈子跟随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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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倒的人比醒着的人更加重,许嘉清咬着牙,一步一步往前走。
好不容易来到电梯里,刚把陆宴景丢在地上,他也无力倒下。
不愧是高级小区,所谓的私人管家疯狂打电话,不停说已经准备好了轮椅和担架。
许嘉清去摸自己头上鲜血,想的却是还好周春明出差了。
不然他该担心,该流泪,会害怕。
电梯一层层往下,恍惚中许嘉清竟有一种在坠入地狱的想法。
随着电梯门开启,物业迅速把陆宴景抬上担架。年轻力壮的小伙,又扶他坐在轮椅上。
然后迅速奔跑起来,送到救护车上。
许嘉清的意识也逐渐迷糊起来,他感觉有一双手,按着他脑袋上的伤。高声说话。
世界忽明忽暗,灵魂升天,他又回到了达那。
比天高的未名神像立在庙宇中央,香火袅绕不断绝。
神官跪在地上,白袍如雪,双手合一虔诚的念着信仰。
他瘦了,眼窝凹陷,连发都透着灯尽油枯。
纸扎人被供奉在神案上,江曲还在说话。
许嘉清想走近些,听听他在说些什么话。
结果江曲猛的睁眼,望向了他的方向。
来不及害怕,一阵巨大的吸力,把他引到纸扎人身上。
待再次睁眼时,未名神正垂首,含笑看着他。
江曲掐着他的脖颈,不停重复,你回来了对不对,你回来了是吗?
害怕得发抖,江曲是真的想杀他。
身旁一阵叽叽喳喳,许嘉清用尽浑身力气挣脱开来,回向有光亮的地方。
冷汗把衣服都沁透了,一名医生带着一群护士围绕在他身旁。
原来刚刚的一切,全都是梦啊。
江曲神官的身份,他癫狂的模样,那见不得光的地方。给了许嘉清太多阴影,犹如幽灵缠绕。
想到这,许嘉清又不由对自己的恐惧感到好笑。因为江曲作为神官,其实是不信神的。
神说即他说,神想要即他想要;他嘴里的神,不过是他自己罢了。
医生拿笔在纸上不停写着什么,说道:“小伙子年纪轻轻,怎么身体这么差?刚刚给你输了血,好好在这躺着吧。手机贴身物品都在旁边,记得清点一下。”
最后确认了下点滴瓶,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身上是病号服,有位好心的小护士给他倒了杯水。
许嘉清强支起身子喝了两口道:“你好,请问那个和我一起来的人怎么样了?”
小护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放心吧,他没事。和你一样都有些失血,在床上躺躺,养个几天就好了。”
许嘉清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吊一晚上水,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那些症状大多都来自过往阴影,如今噩梦不在,他便也不再害怕。
记挂陆宴景的伤,自己还打了他一巴掌。第二天大早,许嘉清就去找他了。
但显然护士嘴里的“没事”和普通人眼里的没有事是有区别的,陆宴景还没有醒。
面色惨白到有些发青,就这样静静躺在床上。
许嘉清原本想来装个样子就走,结果坐着坐着,倒是自己睡着了。
高级病房就是不一样,安静到只有鸟叫。
陆宴景缓缓睁开眼,在床上看他。
他怎么能好看成这样?
发丝眉眼,都是无二独一的模样,只恨他不是菟丝花,不能依靠在自己身上。
他愿意用自己的血肉供养他,只要许嘉清想。
悄悄坐起身子,不顾针管歪斜,颤抖着手就要摸他。
好似去触琉璃易碎,又怕许嘉清变成烟,随太阳从眼前消散了。
一点一点去摸,光用眼睛不够,他要用手,把这人刻在心上。
自己的心,此后就长他的模样。
外面传来脚步声响,陆宴景刚缩回手,季言生就提着果篮到了。
许嘉清被开门声吵醒,捂着脑袋去看是谁。
季言生没啥心眼,关上门就拉了个凳子在许嘉清身旁坐下。
自带了刀,捞出个苹果就开始削。
许嘉清皱眉:“你不洗吗?脏不脏啊。”
苹果皮一圈一圈往下,季言生头也不抬:“这不是在削皮吗。”
“可你的刀也没洗啊。”
陆宴景在床上,打断他俩说话:“你怎么来了?”
“我妈让我来的,话说你们俩到底在家干啥,怎么都跑医院报道了。”
气氛安静,只有刀划苹果的声响。
见陆宴景不说话,许嘉清便也在一旁当哑巴。
结果季言生见他两都沉默不响,又拿胳膊肘去戳许嘉清。
陆宴景将一切收入眼底,皱眉道:“说来话长,季言生,你要坐就给我好好坐在那。”
这时苹果也削好了,季言生一刀劈成两半。一半给了舅舅,核去掉才把另一半给许嘉清。
结果人家并不领情,摇头道:“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陆宴景刚把苹果放到一旁,季言生又道:“舅舅,要不我给你请个护工吧。嘉清也受伤了,给他放个假。”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了霉头,陆宴景的脸黑的和碳一样。
然后莫名其妙的不了了之了。
只是苦了许嘉清,脑袋破了个洞,还要照顾陆宴景。
虽然每天都有阿姨送营养餐,但陆宴景伤的是手,还得许嘉清一勺一勺去喂他。
鸡汤金黄,却没有油光。
许嘉清一边打哈欠一边想,阿姨的手艺又进步了。
陆宴景喝了两口,便挥手示意不用了。
许嘉清把汤放到一旁,刚准备去洗手收拾,就见陆宴景看着他。
眸子漆黑深不见底,犹如黑洞。
陆宴景一般没有什么情绪,许嘉清讨厌他的眼睛。
以为他有事,结果陆宴景却是笑了笑。开口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上班第一天你就告诉过我,不该问的别问。”
陆宴景听了这话,挑了挑眉:“是吗。”
随即道:“你可以问,任何你想知道的,我都会答。”
许嘉清对陆宴景不感兴趣,可那人今天格外不一样,就像打开了话匣。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那时你作为校友来学校演讲,人群把大厅围的水泄不通。”
许嘉清好似想起来了什么道:“我其实只是想去食堂找饭,结果季言生以为我想见你,硬是把我拉过去了。”
陆宴景的手死死抓着床单,什么话都没讲。
最后挤出一抹难看的笑道:“所以你不用这么客气,在我眼里,你和季言生一样。”
身体本能的预警告诉许嘉清,他不应该继续听陆宴景讲话。
可下一秒陆宴景就道:“我听说,你在这里有个哥哥?”
“我可以安排他去陆氏上班。”
许嘉清猛的抬眼,快走两步到床边坐下:“真的可以吗?”
陆家公司在业内很有名,哪怕只是实习,写在简历上也非常漂亮。
有了这个经历,周春明再也不用去端盘子当迎宾了。
陆宴景微笑:“当然。”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许嘉清有些犹豫。
陆宴景好似看出什么来了,轻轻摩挲床单,想象那是许嘉清的脸颊:“但他得从实习生干起,从头开始学习。他得吃苦,还要能抗住骂。”
“你不必有负担,你救了我的命,这算是报答。”
讲话中,许嘉清又看到了陆宴景手腕上的伤。
绷带缠绕,就和白手铐似的。
并不接话,只是道:“你最近有好好吃药吗?”
陆宴景下意识去看身旁,缠着他的人不见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对他说话。
陆宴景知道他还在害怕,安慰似的道:“当然。”
是变得更严重还是不治而愈,陆宴景并不去想,他只知道:许嘉清要他,他们就一起好好活着。
如果许嘉清不要他,他们就一起奔赴黄泉路上。
这天,许嘉清一如既往提着汤。
刚打开门,手机就响了。
对面急切的说着什么话,过于嘈杂,他只隐约听见:“我是医生……这里是一医院。请问你是周春明家属吗,他在路上昏迷了……”
再往下的话,许嘉清什么都听不见了。手里的汤落在地上,溅得裤腿满是油花。
许嘉清用最快的速度往外跑,不顾陆宴景叫他。
电梯人太多了,许嘉清干脆从楼梯往下。
拦了个的士,用最快的速度往医院赶。
眼睛酸涩,许嘉清低头抱住脑袋。
医院去医院,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司机显然也见多了,只叹息一声,并不说话。
尽力开的快极了。
来到医院,周春明已经躺在了病床上。
许嘉清去看他,护士只说要卧床休息,补充营养。并不再说其他的话。
好不容易熬到人醒,周春明更是一味摇头,什么话都不愿意讲。
许嘉清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却死活撬不开嘴。
最后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医院外买了粥和汤,周春明在病床上讨好似的笑道:“你怎么光买些填不饱肚子的东西。”
可许嘉清却笑不出来,掀开盖子捧起汤:“你就消停点吧。”
周春明显然也看见了他脑袋上的伤,但是他自己不愿意讲自己为什么受伤,便也不好去问许嘉清的伤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医生敲敲房门,看了许嘉清一眼,表情不太和善。
许嘉清把汤放在桌子上,便跟着医生出去了。
站在走廊,医生皱着眉头道:“你们年轻人爱玩我可以理解,但怎么可以打架?更别说还打得这么严重,肋骨都断了。”
许嘉清觉察到关键的话,连忙打断:“您刚刚说什么,肋骨断了?”
医生这时也看到了他头上的伤,思索片刻,便把实话和情况一五一十讲了。
不仅肋骨断了,还有其他地方有伤……
许嘉清道了谢,神色恍惚的进了病房。
想到出差没手机,想到了那天周春明躲他。
原来是因为这样,补贴才高的啊。
许嘉清不愿细想,周春明正在努力自己喝汤。
假装无事发生,好不容易熬到傍晚。
周春明睡的正香。
许嘉清悄悄摸出他的手机,来到门外走廊。
手机还在不停震动,周春明对他没有秘密。
输了密码,信息全是一个人发来的。
“听说你进医院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皮嫩肉了。”
“不过是个女表/子而已。”
“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这都是你该受的。”
“我警告过你离温静修远一点。”
里面全是不堪入目的话,许嘉清气得浑身发抖。
连带着很久不痛的手腕也开始疼了,许嘉清顺着墙,滑坐在地上。
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里,最后一句话。
“明天晚上十一点,夜色2301,不来我就把那些肮脏事发到网上。”
“还有你的照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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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嘉清已经记不清那天晚上他是怎么回到病房,把手机放到周春明枕头底下的。
他只知道他抱着自己,在楼下吹了一夜冷风,直到天空有了微光。
许嘉清掏出手机,给季言生打电话。
手不停在颤,声音却冷静异常。
要来了夜色会员卡,便站起身子,去给周春明去买早餐了。
周春明是被油条包子香薰醒的,只是一个晚上,许嘉清就好似变了个人一样。
不仅什么都不问了,还温柔异常。
说东不往西,说一不言二。
把周春明伺候得就像太上皇。
一时有些飘飘然,拉着许嘉清的手道:“我真幸福啊,如果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许嘉清沉默了半晌,突然站起身子,说有事要出去一趟。
在走廊不停徘徊,等陆宴景接电话。
连打好几个都无人应答,顿时心急如焚,拦了俩车又往医院跑。
可早已人去楼空,护士说,病人回家了。
许嘉清又匆忙赶去陆宴景家,密码却早已换了。
许嘉清自认是个体面人,陆宴景做到如此地步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如果是以前,他绝对毫不犹豫拔腿就走。如今却是不停按门铃,拍门,像个疯子一样。
拍了整整两个小时,陆宴景才打开大门。
他站在门口,俯视许嘉清,一个字都不讲。
许嘉清什么都顾不上了,拉住他的衣袖,只想要一个回答:“之前说的事情,还作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