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孤谋士不想被推倒by庄九儿
庄九儿  发于:2025年12月24日

关灯
护眼

季恒走到一旁,抱来两?卷竹席,跪坐在地上, 把那竹席并?排铺在了门前, 中?间隔开一定距离,说道:“躺一会儿吧。”
“好。”姜洵应着, 走来躺下。
季恒也躺下,这一躺便?发现,两?张竹席铺得有些近。不过两?人并?排躺着, 不用面对?面,倒也还好。
姜洵两?腿微微敞着,手枕在后脑勺下。
两?人躺在门前,视线两?侧是花样繁复的檀木窗柩,前方则是万里无云的湛蓝天空。
这是人生难得的惬意时?刻,阳光又有些耀眼,姜洵便?舒服得眯起了眼。
季恒也很舒服,思绪又有些飘散。
他想?起阿洵是骑马而?来,这阵子?又天天往马场跑,便?忍不住问道:“对?了,你那伤好点了没?有?”
姜洵刚开始学骑射时?,总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让他很是心疼,眼下姜洵不会又把自己弄成这模样了吧?
而?姜洵孟浪道:“我也不清楚,叔叔帮我看一眼吧。”
季恒一本正经道:“好,那你脱了,叔叔帮你看一眼。”
姜洵道:“如果没?好,叔叔会帮我上药吗?”
季恒道:“会的。”
姜洵不正面回答,而?又可怜巴巴地绕弯子?道:“我喝醉酒,叔叔把我拒之门外的那一晚……”
季恒知道姜洵是在卖乖,只觉好笑,说道:“嗯,如何呢?”
姜洵道:“我喝醉了,我便?直接席地而?坐。那地上都是泥汤,我当时?毫无知觉,可隔日?伤口便?有些疮疡了。”
季恒这才关切起来,问道:“那请侍医了没?有?”
姜洵道:“我实在没?办法,只得请了侍医。侍医给了我一罐药,又开了汤药内服。”
季恒知道姜洵仗着自己体魄好,一向?是不遵医嘱,自己胡来的,便?问道:“那药喝了吗?涂了吗?”
姜洵道:“汤药没?喝,我伤在皮肉,喝药还能把皮外伤给喝好了?”
季恒道:“你那皮外伤创面太大,好在是你体魄好,换了别人,指不定要发炎发烧的,喝汤药也很有必要。”又问道,“那外用药涂了没?有?”
姜洵觉得很没?面子?,但还是道:“我让春生帮我涂了。涂了七八日?,伤口便?彻底好了。”
春生是华阳殿的一个小太监。
而?一想?到那阵子?,姜洵都要在春生面前露屁股,季恒便?忍不住“哈哈哈哈—”地笑,笑到最后笑出了鹅叫,笑声响彻整个小院。
后院里,左雨潇席地而?坐,背靠果树吹风纳凉。
前庭院,左廷玉坐在拴马桩上,手里抓着一把干草喂马。
内室内,小婧归置好了所有行李,来福问她还有什么需要做的,她说道:“你坐下发呆便?是。”
来福“哦”了声,坐在地上瞬间便?进入了发呆状态。
大家?一律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屏门前,姜洵平躺在席子?上看着天空,心道,笑吧笑吧,叔叔开心就好。
树上夏蝉拼了命地叫,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栾树上几颗红了的蒴果。
姜洵从后脑勺下抽出一只手,放在了自己和季恒中?间。
过了片刻,那只手又握住了季恒的手。
把季恒的手攥过来,放在了两?人竹席之间的空隙上。
“……”
季恒怔了怔,想?把手抽回。
姜洵握得松,可季恒稍一动,姜洵的手便?像只触发了警报的电子?手铐,忽然便?落了锁,死死钳住了季恒手腕,任其挣扎也自岿然不动。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较量着,没?出声,甚至姿势都一动不动,只在暗地里死死地较着劲儿。顶多季恒为了使劲儿,后背微微离了席子?。
过了片刻,季恒放弃了。他不轻不重躺回了席子?上,把憋着的那一口气松了,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姜洵嘴角微微上扬,又握着季恒的手,大喇喇放到了自己的肚子?上。
“……”
这姿势让季恒有些别扭,胳膊像是有些拧着,却也一动没?动。
武力不行,得智取。
又过了会儿,姜洵果真放松了警惕,手劲儿又松了下来。
季恒眼疾手快,把手抽回。
结果刚抽回那么四分?之一,姜洵牌电子?手铐便?又“咔哒”一声落了锁。
“……”
姜洵用手臂撑着身子?,在季恒头顶上方看着他,说道:“叔叔,你真的很不老实。”
季恒怔怔眨了一下眼。
姜洵又躺了回去,牢牢攥着季恒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这下季恒也彻底放弃了挣扎。
万里晴空中?,一片薄薄的乌云飘了过来,屋子?里的光线倏然暗下来了一些。
姜洵握着季恒的手,说道:“我们这么做戏,陛下会相信吗?会不会太幼稚了点?”
“天威难测,我也猜不透……”季恒想?了想?,又道,“但再怎么说,我也已经搬出来了,陛下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不是么?还有什么招数,让陛下都使出来,大不了我们接招就是了。”
姜洵道:“你用了‘我们’二字。”
季恒道:“对?,我们。”
“既然是‘我们’,”姜洵道,“叔叔若有什么主意,我希望叔叔不要瞒我。你有主意,我也有主意,若是不商量清楚,一差二错,恐怕便?要阴差阳错。”
听了这话,季恒的手微僵了僵。
立场上,他永远和姜洵站在一起。
但兹事体大,他还是无法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姜洵说道:“当年高皇帝封的那些诸侯王,齐王、楚王、梁王、吴王、赵王、代王、燕王……”他悉数盘点着,说道,“除了楚王与燕王,便?无一人得了善终。”
“楚王能活下来,”姜洵一手枕在头下,一手捏着季恒软绵绵的手掌,语气很平静,仿佛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说道,“靠的是窝囊。”
“惠帝不能把所有兄弟都赶尽杀绝,以免史官骂得太难听。留一个羸弱的楚王,为的也是自己的名声。”
“眼下这些诸侯王里,能靠窝囊活下来的,恐怕也只有一个赵王了。他不仅自己窝囊,他太子?也仁弱。”
“燕王本身不是高皇帝的后代,威胁不到皇位。”姜洵继续道,“且燕地苦寒贫瘠,北面又正对?匈奴,不是什么好封地。燕王又御敌有功,能替惠帝抗下匈奴兵的攻势,这才得以存活。”
“其余人,则全部犯事被杀。”
季恒道:“阿洵……”
姜洵说道:“而?眼下这些诸侯王,除了我父王意外离世,梁王又的确行事太过以外,其余人能安然无恙,是因为陛下少子?。”
“今上不像先帝,有那么多儿子?要封。否则陛下也要效仿先帝,先清理掉一批,再把封国封给自己的儿子?。”
“还有一个原因,”季恒有一说一道,“匈奴。匈奴屡犯我境,是比诸侯王更让人头疼的敌人。”
“惠帝主张,攘外必先安内。于是他对?内刚愎自用,对?外又软弱无能,杀光了自己的兄弟,对?匈奴却是一味忍让,先送公主,再送质子?,面子?里子?一个都没?保住。”
“陛下登基后便?改变了策略,先以举国之力?对?抗匈奴。他抗击匈奴,打了胜仗,对?内便?也立了威,使得兄弟手足对?他俯首称臣,不敢生出异心。”
姜洵道:“他是立了威,可他儿子?呢?”这才是他今日?想?说的,“哪日?姜浩若是登基,不说别人了,恐怕连我都要生出异心!”
季恒心头一紧,吓了一跳,忙道:“阿洵!”
姜洵道:“陛下深谋远虑,又怎会考虑不到这一点。不把我们除掉,他哪能放心传位给皇太子??”
“诸侯王再小心翼翼,皇帝也有一万种?逼诸侯王犯错的手段。这一套先帝早玩儿出花儿来了,陛下照学便?是。”
惠帝年间,为何会有那么多诸侯王谋反?
因为都是被逼的。
惠帝想?除掉谁,便?叫大臣们弹劾,列出罪证数十条,而?后派人到封国缉拿。
诸侯王心里清楚一旦被逮捕入京,便?只有死路一条,他们只能举兵谋反,搏一线生机。
只是如此仓促的谋反,胜算又有几何?
不反抗,也可以。
当年吴王便?选择了束手就擒,入都后,被软禁在了长安王府。
先吴王被禁足在院子?里半步不得踏出,吃得比猪差,还不准任何人探视。
如此被关了半年之久,先吴王实在受不了了,便?联合昔日?的部下、郎卫、忠仆等十余人,杀了门口守卫,想?要杀出王府。
结果刚出院子?,便?被人给围了,双方人马在王府发生了打斗。
先吴王寡不敌众,再次被捕。
而?惠帝判处先吴王的罪名是——谋反罪。
“叔叔,”姜洵道,“我在这位置上,迟早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叔叔应该看得比我清楚。”
季恒心头一紧,姜洵那口吻,似是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
他莫名想?起姜洵十三?岁居庐守丧,他去给姜洵送宵夜,而?姜洵误以为是申屠景派人要陷害他。因为他一旦吃了,“不孝”便?有可能成为审判他的罪名之一。
姜洵是先齐王的嫡长子?,自幼耳濡目染,又怎会不懂?
他再是隐瞒,恐怕姜洵也无法按阿兄的意愿去“认贼作父”。哪怕他认贼作父,今时?不同?往日?,陛下也不会如此轻易地放过他们。
季恒翻了个身,看向?姜洵,低声问道:“如若万一,局势所迫,要你去冒天下之大不韪,冒那九死一生的风险,你愿意吗?”
姜洵神情决绝,说道:“毋宁死,也绝不苟活。”
季恒明白了他的心意。
他忽然也有了巨大的勇气,不愿再摇尾乞怜,勉强苟活,而?只想?拼死一搏,冲破这枷锁,不惜一切代价。
季恒说道:“如若有那一日?,我一定和你并?肩作战。”
姜洵有些讶异,侧身看向?了季恒,见季恒也正望着他,目光柔和,似是宽慰。
季恒伸出手,摸了摸姜洵的脸颊。
姜洵看着这样的季恒,感到体内有冲动和克制的两?股力?量在猛烈地横冲直撞。最终,他闭上眼,在季恒额头上蜻蜓点水般一吻。
季恒也紧张地闭了眼……
等睁开眼时?,四周已是一片明亮,乌云飘离,碧空如洗。
姜洵说道:“我会成为叔叔最坚实的盟友,最忠诚的部下。”
只要和季恒在一起,他便?天不怕地不怕。
不知不觉,暮色将至。
季恒感到有些冷,又有些饿,问姜洵道:“我刚刚是不是跟雨潇说过,叫他整理完过来吃饭?”
姜洵立着一只膝平躺在竹席上,道:“说过。”
季恒感到有些奇怪,问道:“那他怎么还不来?其他人也都这么安静。”
安静得有些诡异。
姜洵添油加醋,说道:“要么就是耳背,要么就是不把叔叔的话当话。”
“我去看看。”季恒说着,爬起身,走到了门前,见院子?里没?有人。
他记得左廷玉方才还在那儿喂马,不知何时?竟不见了。
季恒道:“小婧?”说着,又转身向?内室走去。
时?辰已近黄昏,屋子?里没?点灯,竟也是空无一人。
“小婧?”
“来福?”
季恒说着,推开了后门,这才见四个人竟都缩在后院的一棵果树下。
左雨潇背靠树干闭目养神,来福坐在地上拿树枝刨地,左廷玉喝酒,小婧则双手抱臂,倚着栅栏站着。一个个灰头土脸,弄得跟无家?可归似的。
季恒奇怪道:“你们怎么不进来,都坐在地上做什么?”
“……”
左雨潇搡了来福一下,叫来福回话。
“哦……”来福说着,“啪—”地给了自己一耳光,拍死了飞来吸血的蚊子?,说道,“因为外头舒服!”
季恒道:“快进来,吃饭。”
用完晚饭,季恒洗漱躺下。
离开王宫的第?一天,门外没?有郎卫守职,左雨潇走到门前,说道:“今晚我在外面守夜。”
姜洵已脱了外衫,一身中?衣打了个地铺,剑就放在手边,说道:“没?事,今晚我在。”
季恒也道:“没?事,殿下功夫也很好的,一般小贼不在话下,你快回去休息。”
“……”
左雨潇有些不明白,不正是因为殿下在这儿,殿下功夫也很好,以防万一图谋不轨,门外才更应该有人守夜吗?
而?正怔楞,左廷玉走上前来,默默把左雨潇拉走了。
季恒、姜洵舒舒服服躺下,窗户开了一扇,凉爽的夜风携着蝉鸣习习地吹了进来。
季恒有些困,但又想?说说话,便?翻了个身侧卧着,面向?姜洵,说道:“改日?有机会,想?把阿宝也带过来玩几天,他一定很喜欢这儿。”
姜洵道:“可以啊。”
困意缱绻袭来,季恒迷迷糊糊间又道:“我还想?养一窝鸡,每天捡捡新鲜鸡蛋,也能减少出门采买的工作量。”
“恭喜和发财……原本想?留一只给阿宝,另一只抱过来的……”
“但它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分?开了也怪孤单的,就都留给阿宝了……”
“它们来了……也一定……很喜欢……”
季恒语无伦次了一会儿,就这么说着说着睡着了。
-----------------------
作者有话说:感谢订阅![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隔日季恒在床帐中醒来, 撑起身子,见姜洵已经起了床,正衣冠楚楚地站在窗前?看景。
清晨的阳光有些耀眼?, 季恒用手掌遮了遮, 等适应了, 这才掀开被子下了床, 叫了声:“阿洵。”
姜洵回过?身来,说道?:“你醒了。”
季恒“嗯”了声。
这院子依山傍水,站在窗前?刚好可以看到后山。
季恒只?穿一身中衣, 长发半束,走到了姜洵身侧,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山吗?”
姜洵问道?:“什么山?”
季恒道?:“它叫扶光岩,是青冥山的余脉。”
而齐王宫背后那座山正是青冥山。
姜洵原本有些低落,他今日要走, 下一次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季恒请辞, 他便要扛起齐国大大小?小?的事?务, 往后恐怕也很难有空闲日日都往这边跑。
听了这话,却又感到了许多安慰。即便相隔数十里,却能同靠一座山,好像有什么东西隐隐将二人连了起来。
姜洵说道?:“那我每日出?门看到这座山,便不寂寞了。”顿了顿, 又道?, “林间?多蚊虫,叔叔昨晚没?有被咬到吧?”
“我在床帐内还好, ”季恒关切道?,“你在外面被咬到了?”
姜洵道?:“起码被咬了十多处。”
季恒被姜洵骗惯了,总觉得姜洵是在卖乖, 问道?:“哪里?”说着,抬起姜洵的左右手臂来查看。
他手臂有些沉,抬起来竟十分吃力。
姜洵垂首,把?黑色的宽袖撩开了,露出?了结实的小?麦色手臂,而上面果真有蚊子包,说道?:“你看,这么多,叔叔竟然还不信……”
季恒倏然一笑,说道?:“我这儿有药,是范侍医配的,治蚊虫叮咬有奇效。”说着,走到一旁竹笥前?蹲下,在里头翻了翻,翻出?一罐药走过?来。
姜洵把?衣袖撩到了肩上,露出?了整条手臂,指着上面大大小?小?的蚊子包道?:“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季恒用指腹抹出?一些药,轻轻揉在了蚊子包上,见姜洵被咬得怪惨的,便道?:“那我过?几日在院子里多种些艾草和万寿菊,多少能驱赶些蚊虫,等你下次来时?就?能好一些了。”
“等我下次来时?,”姜洵看着季恒,只?看到季恒埋头帮他擦药的后脑勺,和一双光着的脚,说道?,“何不邀我与叔叔同帐?”
季恒涂好药,抬头看向了姜洵,说道?:“有些人,狼子野心已经昭然若揭了。”
“哦?”姜洵道?,“才昭然若揭吗?”
季恒有些红了脸,抬眼?斜乜姜洵道?:“真是不知廉耻。”
姜洵道?:“怪只?怪叔叔诱人。”
“……”
季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招架,好在姜洵怕再把?季恒吓跑,于是收敛了。上回他突然表白,之后那长达一个多月的折磨已经给过?他教训了。
他道?:“我明日派人送些香粉过?来,焚了也能驱赶蚊虫。”
一听姜洵要派人过?来,季恒便有所警惕,问道?:“你准备派何人过?来?人手一定?要有所甄别,你身边可有国相的耳目。”
季恒倒不怕自己的住所让人知道?,毕竟这也不是秘密,稍加打听,恐怕也不难找到。
但日后,他这院子里指不定?要有什么人走动,被外人撞见了总不是好事?。
“放心吧,”姜洵道?,“我若是连我身边人都管不住,我还当什么齐王。何况哪怕不送香,你我二人不能日日见面,往后也得有人传信,也好转达我的相思之情。”
“……”
“有什么事?也得有个商量。”姜洵继续道?,“放心吧叔叔,我会好好物色一个人选。”
正说话间?,小?婧听到季恒醒来,端着热水走了过?来。
季恒听到脚步声,微妙地和姜洵分开了些。
小?婧掀帘时?,季恒已经在看她了,叫道?:“小?婧。”又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殿下,公子。”小?婧垂眸道?,“昨晚睡得不错,一沾枕头就?睡着了。”说着,走进来,尽量收拢余光不到处乱瞟,却还是瞟到季恒那一双光溜溜的脚,便道?,“公子!你怎么都没?穿足衣?会着凉的!”
季恒没?应声,脚趾微微蜷曲。
小?婧放好水盆走向了竹笥,季恒便也走到了床边。本以为小?婧会送一双过?来,一扭头,却见姜洵也帮他找足衣去了。
小?婧见了,便又微妙地避开。
没?一会儿,姜洵便合上竹笥盖子走上前来,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张开了那足衣的口子。
季恒双脚光溜溜的,那脚很白,白到剔透,在晨曦下似玉一般。
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说道:“我自己来吧。”
姜洵握住了季恒脚踝,那脚踝上没?什么肉,摸上去,只?感到筋骨格外分明,脚心有些冰凉。
他把?季恒的脚放入足衣,又把?足衣往上提了提,抽紧系带,有些手拙,却又很认真地在上面绑了个小?巧可爱的蝴蝶结,而后心满意足地笑了,叫道?:“小?婧。”
“在。”
姜洵道?:“叔叔脚很凉。我不在,你可要看紧了叔叔,别让他光着脚乱跑。饭要按时?吃,药也要按时?饮。”
小?婧应道?:“喏!殿下放心便是。”
有了殿下这句话,下次公子不听劝,她可也有话讲了。
而季恒只?是听着,一脸无奈。
姜洵把?另一只?也给季恒穿好,起了身道?:“等过?阵子,我会找个由头把?范兴平轰出?王宫。”
范兴平在王宫只?负责给季恒诊治,他跟范兴平本就?不大对付,季恒走了,他把?范兴平轰出?去也很正常。
“叔叔再把?他请过?来,让他到这山脚下住着。若是身子不舒服,请他过?来诊治也方便些。”
季恒道?:“那便多谢殿下了。”
姜洵又道?:“我看左雨潇一早便下山去了,还背了个行囊。我问他去哪儿,他说你有事?交代他办。”
“没?错,”季恒道?,“我那冶铁作坊,如今是左雨潇在替我看顾。作坊最近正忙着锻造农具,忙得热火朝天,他得亲自去盯。”
冶铁作坊的事?姜洵并未多问,季恒临走之前?,自己给自己续了铁矿和盐场的租契,往后还会做做生意。
他只?关心这里的安全问题,说道?:“左雨潇一走,你们这儿岂不是只?剩左廷玉一个男人了?”
季恒心道?,那他和来福算什么?来福是季家家仆,不是王宫宦官,他和来福可都是拥有正常性|功能的男人。
不过?他也清楚,姜洵的意思是拥有武力值的男人,担心的是这里的治安,他便道?:“放心,我会再调些人手过?来。”
姜洵问道?:“不用我派些人手过?来?”
“不用。”季恒道?,“我那商队走南闯北,除了脚夫,最不缺的便是卫队了。”
“那就?好。”姜洵道?,“我也会让官署增派些人手,每日在山下那小?村庄里巡逻。”
小?婧那面已备好了盥洗用具,季恒走上前?去,拿热帕子擦了脸,问小?婧道?:“对了,咱们今天有吃的吗?”
他们初来乍到,厨具也不齐全,昨日便从王宫带了些烤鸡和蹄髈,晚上热一热便吃了。眼?下季府厨子还没?来,也不知有没?有东西吃。
小?婧道?:“廷玉煮了一锅汤饼,还有昨日剩的蹄髈,廷玉待会儿会下山采买,早上只?能是先对付一顿。”
季恒放下帕子,说道?:“也不错,那便端过?来吧。”
早饭端来,两人分案而食。
季恒没?什么胃口,脑子里又开始琢磨起事?情,声音放得低,说道?:“你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把?兵权拿在手上。”
姜洵疑惑,诸侯国兵符一分为三,天子、诸侯王与封国中尉各掌其一,这怎么拿在手上?
季恒明白姜洵的困惑,说道?:“没?有陛下诏令,封国军队不能乱动,但梁广源是齐国人,是你父王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他任齐国中尉在先,朝廷收紧诸侯王兵权在后。他刚任中尉那会儿,军队只?要不出?封国边界,不对抗朝廷,那么无论?在境内做什么,都是可以先斩后奏的。”
姜洵嚼得慢,听季恒说下去。
季恒转而又道?:“济北郡北部有条官道?能穿过?赵国,连通燕国,官道?上走的都是做燕国生意的行商。”
“你也知道?,齐国与洛阳、荥阳通商最多,其次是楚国、吴国,这些官道?上都有重兵把?守,以保障行商安全。”
“可通往燕国的官道?,由于走的人少,驻守的兵力薄弱,加上地形原因的‘加持’便常闹匪患。尤其虎头山那附近,地处齐、赵两国边界,属于两不管地带,山上便窝藏了不少匪帮,做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
近两年,那地方便出?过?不少事?。
季恒派往燕国运盐的商队,在那附近也险些遭劫。
好在卫队人手充足,匪帮一看寡不敌众便又躲回山上去了,货物和人手都没?受损伤。
他也往附近增派了兵力,但山上匪帮不除,便也是治标不治本。
姜洵道?:“叔叔是让我带兵剿匪?”

第80章
“军队么, 用进?废退。”季恒没什么胃口,但不吃又会饿,便用筷子把蹄髈上的肥肉都?挑下去, 轻声道, “他们听你一次调令, 听你两次调令, 之后便会习惯于听你调令。你既习得了一身武艺,不如也找个由头带带兵,跟军队磨合磨合。”
姜洵听着, 放下了铜刀,将一小碟一片片切好又剔除了肥肉的蹄髈递到季恒的食案上,说道:“但要剿匪,总得有个由头吧?最近匪帮消停了好一阵,没闹出什么动静, 我冒然出兵剿匪, 岂不突兀吗?”
诸侯王有权在?紧急情况下调用军队, 但这分寸不好把握。
匪帮风平浪静,这“我要剿匪”四个字又让他如何说出口呢?
季恒道:“那就让他们闹出点动静。尚阳从燕地?购入了两百匹良马,预计这月底会运入齐国,届时会有人去劫。”
他已离开了王宫,不再代表官方立场, 那么他便要用自己的方式去搅弄风云。
姜洵没去看季恒, 顿了顿,说道:“我明?白了。”
吃过?饭, 姜洵便要回去了。他要先回趟马场,再从马场回宫,再不启程, 时间便要赶不上城门宵禁。
他看着相送到小院门前的季恒,一道清丽的白衣身影站在?篱笆门前,手中?握着一把洁白羽扇。
他很想抱抱季恒,亲吻他额头,想和他缠绵在?一起,但又有些无法确定季恒的心意,思?虑了许久,还?是?克制住了,只说道:“我改日再来。”
“好,”季恒应道,“好好上课,好好处理国政,也照顾好自己。”
“放心。”
姜洵上了马,两腿夹紧马腹,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林间小路的尽头。
季恒在?篱笆门前站了许久,感到心底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
他转身回了内室,看到书案上摞成了一座小山的竹简,想起许多未了之事,这才?清醒了过?来,坐在?案前处理事务。
公帑月底之前,会把他之前捐献的钱都?还?给他。
公帑空虚了怎么办,便让朱大人去头疼吧。无论放在?公帑,还?是?放在?他这儿,这些钱也都?是?“他们”的钱。放到他这儿,不必向任何人交代钱款去向,自然是?更好的。
左廷玉下山采买,下午时分,背了一箩筐的蔬菜和肉回来,把竹篓往台阶上一卸,说道:“有客人来了。”
季恒停下笔,望向了院子里的左廷玉,问道:“什么客人?”
“抱花仙人。”左廷玉道。
他采买食材,顺路到断岳峰山脚下看了眼,见台阶旁做好了标记,知道是?老?人家回来了,便上山把人请了过?来。
紧跟着,云渺山人便抱着花、骑着驴紧随其后而来。
“师父。”季恒笑着,在?门前趿了双木屐,走到院子里相迎,侧过?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快里面请。”
云渺山人牵着驴进?了院子,边走边四处环顾,说道:“你这小院子倒是?不错!”
季恒道:“那师父有空常来玩。”
两人进?了屋子面对面坐下,小婧把左廷玉从山下买来的糕点盛了一些,放到了两人面前的小案上。
季恒泡茶,浓郁的茶香四溢而出。他奉了一杯到师父面前,沉声问道:“师父此行还?顺利吗?”
云渺山人拿了一块枣糕来吃,斑白的胡须随咀嚼而一动一动,说道:“很顺利。”又看了眼门外,问道,“这儿方便说话吗?”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