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他便要独自离开了。
部?下们也知道复国?无望,那几年,他们唯一的慰藉便是看着太子一日日长大,看着太子笑。
他们早已不再?肖想复国?,只?想麻痹自己,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下去。他们也只能这样过下去。
他们在人间消失了十多年,下了山也只?能?当流民?,也根本无法适应山下的生活。
若是连太子也离开,他们就太痛苦了。
但为了成?全太子,他们商讨了一番,哭作了一团,最终还是派了一个人去面见太子,求太子跟国?师走……
季恒问道:“若你是子稷,你会怎么?选?”
姜洵坐在摇晃的马车上,双手抱臂,重重叹了一口气,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可能?会跟着国?师走吧……想办法尽快修炼成?仙,让自己变得强大,再?回来拯救这些人。否则大家都只?能?在山上蹉跎到死?,生不如死?。”说着,看向季恒,“叔叔呢?”
季恒也想了许久,这问题实在太难了。
他知道阿洵的选择可能?是唯一的破局办法,但他根本做不到离开。
比起那渺茫的破局机会,他更想留下来同大家一起面对。哪怕是以身?殉道,他也做不到跟着国?师远走高飞。
季恒道:“我可能?会选择留下。”
而子稷也做了相同的选择。
国?师便独身?一人离开了那处据点,找了座仙山修炼,很快得道成?仙。
他师父是李无忧的弟子,发生这些事?时,他师父也在山上,因此才知道这些事?。
姜洵问道:“那子稷呢?他还活着吗?”
若活着,今年也该五十多岁了。
季恒道:“这我便不清楚了,师父也不肯告诉我。”
姜洵又问道:“那符水又是什么??”
季恒道:“可能?是师祖控制门内弟子的一种?方法,师祖的徒子徒孙们都要喝。苍戾帝也喝,子稷也喝,都要喝。”
姜洵道:“但叔叔又不跟着修炼,为何也要喝?不喝又会如何?”
其实季恒小时候,他师父也没让他喝过这东西。毕竟他只?是学占卜,也算不上是李无忧的徒孙。
他师父行踪飘忽不定,只?教?了他三年。这三年里,他师父待在临淄的时间统共也不超过七个月。
总之云渺山人出现了,他便跟着学,不出现,他也还有一堆圣贤书要读。
而从第四年起,云渺山人便没再?来过了。
直到三年前,云渺山人大概是听闻了齐国?发生的那些事?,这才又出现在临淄,还去了趟季府,问季恒在不在。
陈伯一看,立刻便把云渺山人给摁下了!
他知道云渺山人喜好美?食,便命人端来一大桌好菜,又派了十几个家丁盯着他,不让他走,便赶忙入宫通报。
当时齐国?瘟疫堪堪结束,季恒欠了吴王一屁股债也不知道该怎么?还,正是郁闷的时候。
听闻此事?,他便立刻赶去见师父。
其实在齐国?水灾时,他便打?过一卦,算出不久后将有瘟疫。
但在那之前,他都是把卦象往原著剧情上靠,第一次在不知道剧情的情况下算卦,有种?蒙着眼睛、摸着石头过河的感觉,无法完全确信。
当时若是信了,防疫、囤粮、囤药这些事?做得再?彻底一点,其实是能?挽回许多事?情的。
见了师父,他便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同师父讲了这些事?,求师父帮他算卦。
而正如姜洵所说,其实他师父道行也不算太高,真正厉害的是他师祖。
师父便答应他,每年春天来齐国?一趟,请师祖上身?,帮季恒指点迷津。
季恒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此事?,便把见师父的日子定在了季太傅的祭日。
刚好祖庙离断岳峰又近,他祭祀完,可以从后门出去,到断岳峰去找师父。
而姜洵似是对符水一事?仍感到耿耿于怀,说道:“既然是自己的徒子徒孙,又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去控制?我看这李无忧也不是什么?……”
季恒忙探身?,捂住了他的嘴。
两人身?子离得很近,姜洵有些惊诧地侧眸看着他。鼻息喷在他手背上,有些痒痒的。
季恒又捂了好一会儿才松了手,说道:“是我自愿喝的。”
记得第一年喝了这符水,他回去后便昏迷了三天三夜。
到了第二?年见面,他同师父说起此事?,师父听了还倍感惊讶。虽也不知季恒昏迷和这符水有没有关系,但师父还是试了一下不喝符水召唤师祖。
但大概是不喝符水便显得不诚心,师祖没来。
季恒又喝了符水,师祖这才来了。
“若是所有徒子徒孙召唤他,他都要来,那他岂不是要忙死?了?喝他老人家特制的符水,也算是见他的一点门槛吧。”
师祖预言,话总是说一分留九分,毕竟天机不可泄露。有时也只?是让师父看到一些画面,让师父自己领悟。但至少这三年来,师祖预言过的事?从未错过。
至于喝了符水的副作用,反正他烂命一条,也不介意再?烂一点。
而对于季恒这态度,姜洵只?感到生气。他眉头悲伤地蹙起,看向了季恒道:“喝了符水便昏迷数日,甚至吐血,这当真值得吗?”
“哪怕那师祖的预言百分百准确,得知了会有灾祸,我们又能?做什么?呢?该来的不还是会来吗?”
而季恒道:“值得的。”
他声音温和而又坚定。
“我们能?做的的确很少,知道洪水要来,便提前转移洪涝区百姓;知道饥荒要来,便提前填满仓廪;知道瘟疫要来,便提前预备药草。仅此而已。”
“但‘仅此而已’,却?能?挽救成?千上万个家庭。”
他觉得很值。
季恒又说笑道:“叔叔又不傻,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也有数。云渺山人也说了我命数还长,能?长命百岁不是吗?”
姜洵忽然红了眼眶,道:“哪怕能?长命百岁,我也要你健健康康,没有任何病痛地活!”
“你就是很傻,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说着,眼泪不自知地落下。
他知道他明年也还是拦不住季恒去占卜,便说道:“明年我喝那碗符水,我来当李无忧的徒孙,我来问卜。让我喝一百碗、一千碗都可以!如何才能?显得诚心,请他老人家来,我都做。”
季恒有些无奈地看着姜洵……
而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街道旁,有一位老妪便关切道:“这不是公子的马车吗?”
“嗯?公子?”
“公子!”
紧跟着,热情的百姓便拿着各类可以投喂的吃食围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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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们,想问下这两章会有世界观割裂的感觉吗?
不过主角不会忽然跑去修仙,也不会有神仙鬼怪什么的出场,just小恒比较信玄学而已[狗头][狗头][狗头]
姜洵早习惯了, 看向了季恒,很淡然地道:“找叔叔的?。”
季恒也?有?些习惯了,百姓和他之间, 似乎也?形成了某种默契。
每当他跟着车队走, 或是走得比较急时, 大家从?不会打扰他。
而每当他的?马车独自不疾不徐走在街上, 就像此刻,大家便又会围过来。
这也?是他和百姓面对面交流,了解百姓生活的?机会, 他便掀帘下了车。
姜洵知道季恒身子?还难受,毕竟都吐了血,又怎么可能不难受?嘴唇都还泛着白……
他便也?下了车,在后面虚虚地扶着季恒。
接下来的?“流程”姜洵便很熟悉了,季恒会问大家近来如?何, 有?没有?遇到什么难处?而大家会说挺好的?!没什么困难!
他觉得季恒那面对百姓羞赧的?模样很可爱, 便倚在车身上, 饶有?兴趣地看着。
而身后,百姓们正争先恐后地往他们的?马车里塞各种食物。
左廷玉拼命阻拦,尤其鸡鸭这种对百姓而言比较珍贵的?东西。
但大家还是通过车门、车窗等各种途径往里面塞。
蒸玉米、烤芋头、煮板栗、柿饼……回到车上后,姜洵一一细数着这些东西。
还有?一只被绑住了翅膀和脚的?鸡正倒在车座下“咯咯哒”“咯咯哒”地叫着。
他恰好一天没吃东西,坐在车上便开始胡吃海塞了起来, 又被噎得面目狰狞, 指着季恒腰间的?小葫芦道:“这芋头好噎!能不能给我?喝一口。”
季恒解下葫芦,拔出了软木塞, 把壶嘴擦了擦,这才递给了姜洵。
姜洵“咕咚咕咚”喝下,觉得这葫芦还怪可爱的?, 举起来左左右右地多看了眼,这才还给了季恒。
他又把剩余一口芋头吃完,而后道:“叔叔听说过‘尚同?会’吗?”
尚同?会是传闻中的?一个?神?秘组织,只是谁也?不知道它是否真实存在。
据传,尚同?会的?人尊崇的?是墨家思想,其“尚同?”二?字便是《墨子?》中的?一篇,但由于也?杂糅了其他学派,他们也?不以墨者?自居。
墨家主张“兼爱”“非攻”,听起来有?些理想主义,但实际上,墨者?是一群相?当实用主义且脚踏实地的?群体。
他们主张节约用度,并钻研机关术、守城术、器械制造等技术。
在礼崩乐坏的?春秋战国,墨者?们便用这些技术,来帮助正义却弱小的?国家,来抵御非正义的?强国的?侵略,实践自己兼爱、非攻的?理想。
如?今天下归一,不再诸侯混战,这种精神?便又逐渐演变为了某种侠客精神?。
而据闻,尚同?会就是这样一个?组织。
他们的?组织成员都是云游四海的?游侠,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组织成员之间,保持着一种表面松散,但实际又极度紧密的?联系,必要之时,根本不惜牺牲自己。
姜洵道:“虽也?不知究竟有?没有?这样一个?组织,但有?人说,这尚同?会便是子?稷创建的?。”
“他手中有?三十万金,又有?两万武功高强的?侍卫,完全有?能力做这件事。”
会不会在国师离开后,子?稷也?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听闻子?稷十分良善,他长?大后,若是得知了他那暴君父亲做过的?事,知道了大苍末年,百姓都过着什么日子?,他还会想复国吗?
既然无法复国,那便行侠仗义,把他父亲留下来的?不义之财用到有?益之处。
姜洵道:“若真是如?此,我?倒是觉得,子?稷和他山上那些人也?算得到了救赎。”
季恒有?些意外,姜洵竟还听说过尚同?会。
他想了想,说道:“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些年昭国各地也?发生过一些案件,基本上都是针对豪强地主的?刺杀案,据传便是尚同?会的?人所为。”
据闻尚同?会一旦确定了一个?人为刺杀目标,便会不断采取行动,直到目标被杀死为止。
而这些“死于非命”的?豪强,生前基本上都无恶不作,视人命如?草芥,在当地名?声?极恶。
近两年由于这接二?连三的?刺杀事件,不少豪强都开始闻风丧胆,不敢再为非作歹。甚至还有?人忽然变得“乐善好施”,想挽回一点名?声?,生怕招来这帮亡命天涯之人。
季恒道:“其中有?些刺客已经落网,但这些刺客的?年龄基本上都在二?十岁、三十岁上下,与?山上那些人的?年龄完全不符。”
姜洵道:“既是组织,便不可能不吸纳新的成员,我?觉得没什么不合理。”
他反倒觉得季恒这说法有些奇怪,叔叔会想不到这一点吗?
正说话间,马车已驶入了齐王宫。
姜洵乘车到了长?生殿前,下了车说道:“我?晚上在叔叔这里用饭。”
季恒道:“好。”
在车上吃了那么多东西,居然还能吃得下晚饭,年轻就是好,这消化能力简直让季恒叹为观止。
不过饭菜端来,姜洵也?没用多少,很快便放下了。
阿宝一边“吧唧吧唧”地嚼着,一边还往他那儿看,而后小声?道:“叔叔,哥哥他浪费了好多食物……”
姜洵淡定地坐在原地,斜乜阿宝。
阿宝拽着季恒的?衣袖,“柔弱无骨”地靠在了季恒的?手臂上,躲避姜洵射过来的?锐利目光。
而季恒也?躲。
他垂眸应了声?“好”,表示自己知道了,便又默默喂了阿宝一勺饽饦。
放在以前,他还会叫阿洵不要浪费什么的?,但他眼下这家庭地位,除了阿宝谁都不敢管。
季恒也?没用多少,他此刻状态极差,光是坐在这儿便让他感到极度劳累。
若不是以防万一,担心那符水又来个?回马枪,让他昏迷好几日,肚子?里得有?点存货,否则他也?只想不管不顾地进去睡觉。
他放下碗筷,也?顾不上其他了,说道:“小婧,去把车上的?食物分给大家。我?累了,我?要进去休息了……”说着,便起身走进了内室。
小婧道:“喏。”
阿宝“唔?”了声?,忙去拽小婧的?裙摆,但小婧没看到,还是起身去办事了。
阿宝便失去了最后一个?倚仗,不敢说话,不敢看姜洵,只默默吃饭……
姜洵则忽然“长?兄如?父”了起来,严肃却又不失关怀地盯着阿宝吃完饭,便让乳母带阿宝进去洗漱,睡觉,安静!不要发出任何一丁点声?音打扰季恒休息!
待乳母把阿宝牵走,他便起身走进了内室,静静走到了季恒床边。
季恒已经入睡,正值人间三月,却仍盖着厚被子?,全身上下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那么清瘦的?一具身体蜷缩在被子?里,又像小鱼一般张着口,小口小口地呼吸着。
殿内没掌灯,四周已是十分黑暗。
姜洵就这样站在床边,垂眸望着季恒的?睡脸。
小婧留了些公子?和小殿下爱吃的?,便把剩余食物分发给了郎卫和宫人,忙完赶回来照顾公子?。
她掀帘而入,正埋头匆匆行走,一抬头,便撞见?眼前站了个?巨大的?人影,不禁吓了一跳,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姜洵只扭过头,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便回头继续看着季恒。
“……”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下这情形有?些古怪。
她说不出哪里古怪,但正常君王会在臣子?睡觉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臣子?吗?
正常侄儿,会在叔叔睡觉时,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叔叔吗?
那大王……又是为何在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们公子?呢?
她实在想不通,但又有?种强烈的?直觉,觉得不能留公子?一个?人在屋子?里和大王共处一室……她便走到一旁开始“忙活”了起来,又是倒水,又是叠衣服,好像有?很多活儿要干的?模样。
姜洵又看了季恒一会儿,叫道:“小婧。”说着,目光仍盯着季恒,跟粘上了一样。
小婧回头应道:“喏。”
姜洵陈述自己的?疑问,道:“叔叔今日其实咳了血……我?说回来了请侍医诊脉,叔叔却说不用,说诊了也?一样,侍医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休养。”说着,看向小婧,“你说是不是得请侍医看看?”
小婧理解公子?为何这么说,因为侍医的?确是没有?办法。
范侍医是最灵通的?,但他也?只能诊诊脉,看看公子?状态如?何,其余也?有?些束手无措,尤其对公子?吐血这症状。
但殿下都这么说了,她还是道:“我?去请。”
姜洵道:“去吧。”
小婧匆匆离开,姜洵在季恒榻边坐下了。
过了片刻,来福走了进来。
屋子?里静悄悄,来福冲姜洵“嘿嘿”地笑,小声?道:“小婧叫我?来伺候公子?。”
又过了片刻,便听内室外的?庭院内传来一阵脚步声?,不像是一个?人的?,倒像是在“调兵遣将”的?声?音。
左雨潇带了一队人出现在廊下,侧头往殿内看了一眼,便站在门外把守。
紧跟着,左廷玉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他站在门口看了看眼内室左右,像在排查危险,见?殿下在里面,又对殿下顿首示意,而后退了出去,问左雨潇道:“怎么了?”
左雨潇道:“没什么事,最近治安不好,例行警戒。”
左廷玉不明所以,他今日天未亮便跟着公子?出门当差,回来时天都黑了,眼下也?有?些疲惫,说道:“我?还以为有?什么事,那我?先回去了。”
“嗯。”
殿内,姜洵又坐了会儿,小婧便把范侍医请了过来。
她点了盏微弱的?豆形灯,拿到床边来照亮,说道:“侍医请吧。”
姜洵让出了位置,范侍医哈腰示意,走到了床边给公子?搭脉,搭了许久,而后道:“从?脉象上看,公子?身体有?些亏虚,但并没有?要发病的?迹象,大家今晚可以安心些……”说着,瞥了眼大王脸色。
往常公子?一病倒,殿下便脾气不好,什么仁义礼智信都没了。
那豆形铜灯只照到殿下腰部,腰封上的?饕餮纹金丝绣在昏黄光线下有?如?铮铮铠甲。因照不到脸,看不到表情,因而让范兴平更加心里没底。
而姜洵想了想,说道:“那便请侍医明日再来一趟。”
范兴平道:“喏!”
姜洵又想起一事,问道:“那药配得如?何了?”
吴王神?通广大,除了那长?生不老药弄不到,其余什么都不在话下,去年便差人送了几朵天山雪莲过来。
虽然陛下也?从?未断过叔叔的?药,但今年在长?安,陛下赐药赐得晚了一些,叔叔便有?些焦虑不安。
看来还是得尽快破解那丸药,叔叔才能彻底安心。
范侍医道:“殿下也?知道,去年年底也?炮制过一回,公子?也?试了药,只是……”说着,摇头,又连忙道,“……不过臣近来又有?了个?新主意,这几日便着手开始炮制!”
姜洵道:“到时候叫我?。”
范侍医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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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去年季恒占卜完回来便昏迷了七天?七夜, 今年状态虽稍好一些,有宫人照料,也有侍医守职, 但姜洵还是放心不下?, 决定留下?来守着季恒。
他怕自己睡得太沉, 便仰坐在床尾闭目养神。
疲倦让他昏昏欲睡, 可今日实在发?生了太多事,让他一时难以消化,便不断在脑子里回忆。
他不禁在想, 季恒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他为何会觉得,叔叔和尚同会也有关联?
假设尚同会真?是子稷创建,云渺山人身为李无忧的弟子,自幼陪苍戾帝修炼,当年也追随李无忧与子稷逃到了那座山上, 极有可能便是尚同会的一员。
哪怕不是, 也不会不知道?尚同会的存在。
而季恒又是云渺山人的弟子。
想着, 姜洵蓦地睁了眼。
他又想起云渺山人今日的预言,天?下?大乱,尸横遍野,而齐国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这又是何意?
天?下?大乱, 是匈奴要打进来了吗?
昭国与匈奴交战,战场基本都在代地与燕地一带。
若是匈奴攻势太猛, 冲破了这道?防线,便会直接剑指长安,而不会考虑其他地区。
匈奴人口不足昭国的三十分之一, 以匈奴的人力物力,哪怕侵占了昭国领土也根本守不住;他们的草原够大,也不需要这么多领土,而只?需要财物。
于是哪怕打到了长安城外,匈奴也只?是威逼朝廷交出更多财物,拿了便走。
即便真?让匈奴打进来了,他们也顶多烧杀劫掠一番,而根本做不到占领。
另一方面,匈奴帝国地广人稀,他们的部落逐水草而居,机动性强,分散在草原各处。
于是昭国发?兵打入了草原,也很?难找到他们的部落,因此,也很?难将?匈奴彻底消灭。
两国便一直在边境线互相拉扯。
所以齐国又为何会凶多吉少,九死?一生?
莫非是匈奴发?了狂,把昭国半壁江山都给占领了?
那头,季恒翻身又开?始咳了起来,姜洵便爬过去帮季恒拍背。手掌很?大,动作却很?轻很?小?心,像给小?孩子拍背一样。
直到季恒不咳了,他这才又坐了回去。
隔日天?明,小?婧端了一盆温水走了进来,见?公子仍在昏睡,殿下?也正倚在床尾打盹。
她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小?声道?:“殿下?。”
姜洵睁了眼。
小?婧关切道?:“要不要进偏室去睡?”
姜洵道?:“不用了,今日有廷议。”
小?婧也知道?今日有廷议,这让她也有些纠结。若是要参加廷议,眼下?就?该喊公子起床了,可公子这状态……
姜洵看?了季恒一眼,见?季恒不知不觉又出了满头虚汗,明明他黎明时刚给擦过;眉头也微微蹙着,像是很?难受。
他不想自作主张,在没有季恒的情况下?召开?廷议,便道?:“派人去文德殿通知所有属官,今日的廷议延后几个?时辰,延到申时初刻。若是有什?么要紧事,让他们到长生殿找我。”
过了片刻,宦官便赶到了文德殿。
只?见?文德殿殿门开?敞,属官皆已到齐,齐刷刷跪坐两旁。
时辰早就?到了,可大王和公子都没出席,大家心里也有些奇怪。
要说之前,大王或公子有什?么事耽搁了,晚了一些的情况倒是时有发?生,可像今日这样两个?人一起缺席倒还是第?一次。
宦官脱履走了进去,站在官员中央,清了清嗓说道?:“公子今日身体不适,廷议延后至下?午的申时初刻召开?。”
谭康“哎……”地叹了一口气。
公子身体不适——上了趟断岳峰可不就?这样。
属官们听了这话也略显担忧,但公子这身子,说实话他们也已经习惯了。
而正准备起身离开?,宦官便又道?:“若是有什?么要紧事,请各位大人到长生殿去找大王。”
谭康“嗯?”了声,看?向宦官。
长生殿……
他看?向朱子真?,疑惑道?:“恒儿生病了,大王在长生殿做什?么?”
朱子真?有些莫名其妙,说道?:“公子生病了,大王在长生殿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慰问了。”
谭康“哦”了声,恍然大悟。
朱子真?还有一堆事要忙,便起身回到了官廨。
只?是等申时初刻,朱子真?再度赶到了长生殿,便见?一帮子人又从石阶上走了下?来,身后的宦官正命郎卫把文德殿殿门关上。
见?了他,那宦官叫了声“朱大人”便走了过来,解释道?:“公子身子还是很?不适,仍昏迷不醒。大王说了,今日的廷议取消,小?事直接在公文里奏报,他会看?。重要不紧急的事,放到下?次廷议再议;重要紧急的事,便直接到长生殿去找大王。”
朱子真?道?:“大王还在长生殿?”
宦官恭谨道?:“是。”
这下?连朱子真?也开?始在想,公子生病,大王在长生殿待这么久是做什么了,慰问需要这么久吗?
不过他还真?有事,便调头向长生殿走去。
走到殿门前时,小?婧姑娘恰好走了出来,他便问道:“听闻公子身体不适,不知眼下?如何了?”
小?婧道:“还好。刚刚醒了片刻,喝了汤药又睡下?了。”
朱子真?又问:“大王在里面吗?”
“殿下?在。”小?婧说着,请朱子真?入内,便进内室去请殿下?。
过了片刻,姜洵便从内室走了出来。
朱子真?伏身道?:“拜见?大王。”
“不必多礼。”姜洵说着,走到主位,也就?是季恒平日常坐的位置坐下?。
案前放着两柄羽扇,一把是季恒那只?,一把是他去年送季恒的那只?。
他便把季恒那只?拿起来扇了扇,丝丝缕缕的沉香气味扑面而来,十分好闻。
他又扇了两下?,这才小?心翼翼放下?了,问道?:“朱大人找寡人何事?”
朱子真?开?门见?山道?:“由?于春汛,眼下?城中积水严重,恐怕还得要泄洪处理……”
这三年来,齐国大事小?事都由?季恒料理。
大事上季恒自然会找他商量,但一些小?事,季恒看?他课程繁重,便也不怎么来打扰他,他也了解得一知半解。
他记得城中积水、黄河水位上涨、河堤危急,这些事每年廷议都翻来覆去地提,大家讨论来谈论去,最后却又没了下?文。
到了第?二年,继续旧事重提。
之前有季恒管事,他便没多嘴,今日朱內史来找他,他便要问一问了,道?:“每年一积水,便往季家田泄洪处理,那是季太傅留给公子安身立命用的,不是让我们泄洪用的。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朱子真?有些捏了把汗……这件事的确是他的问题。
当年事出紧急,他看?那片田很?适合泄洪,便提了这方法,原本只?是想应那一次急。
只?是这三年来,齐国人力物力都不充沛,要做的事又多,这件事便一拖再拖,拖到问题爆发?便再次做泄洪处理。
原本只?是应急方案,如今却成了他们依赖的路径。
朱子真?道?:“臣也以为这样不好,但公子说,等水渠挖通,城中积水的问题便能从根儿上解决,在此之前,都先往季家田泄洪处理……”
“这件事我不同意。”姜洵道?,“你去看?看?,叔叔那庄园都淹成什?么样子了?就?没有别的办法?”
哪怕季恒同意,这又让他姜洵有何颜面去见?季太傅。
朱子真?跪坐在对面,想了想说道?:“没有更好的办……”
话音未落,姜洵道?:“我不信。”
朱子真?:“…………”
这可如何是好?
这件事大王不同意,那就?只?能等公子醒了再说。
好在就?目前而言,齐国的事公子还能说的算。哪怕大王不同意,公子三言两语也能让大王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