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营业by醴泉侯
醴泉侯  发于:2025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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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吟吟道:“啸吟,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林导的试镜通过了?”徐行半开玩笑问。
“啊。”姜小满听起来怪失望的:“怎么?他们先联系你了?”
徐行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等再次听见姜小满在电话那边叫他时,他发现自己已经坐了起来。
在这种躺进一缸温水的时刻,他也任由自己幻想过很多次接到这个好消息。
欣喜若狂是一种超验,他毕生从未有过,无从想象,难以描摹。
他会怎么样?他该怎么样?
冲进一场暴雨里,伸开双臂,迎接雨水冲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红着眼睛自己为自己鼓掌?还是在一段长楼梯上,跳着疯癫怪异的舞蹈?
但徐行只是坐在沙发上。
“小满姐,我要去拍林庭荫的电影了。”他机械地重复。
这句话里有三个关键词难以理解。
“我”“林庭荫”“电影”。
这三个字难道可以并列在一起,产生什么联系?
徐行眼角发痒,他揉了揉,发现自己的手指湿了。
得告诉叶风舒。
原来幸福也会让人麻木,刚才他甚至觉察不出有多幸福。
等香槟的泡沫消散后,美酒的滋味才浮现在舌尖。
徐行来到阳台上,点燃了一根烟。他已经打算戒烟了,但现在可以给自己一点小小的奖励,现在他配得上任何奖励。
必须要打的电话有好几个,比如得感谢雷导。
但第一个电话只能打给叶风舒。
他刚说完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听叶风舒在电话那边一声大喊,然后是一连串喀啦喀啦的噪声。
“叶哥?叶哥?”徐行连叫了好几声,电话那边没有反映,过了好一会,才听见叶风舒捞起电话:“卧槽,我刚才在二楼呢,电话掉下去了!”
他加特林般发问:“什么时候开拍?那什么时候官宣啊?你要去国外吗?啥时候走?得先把演唱会开完吧?……哦,这些是不是要保密?”但在善解人意和专业操守之间,他果断选择了唯我独尊:“靠!老子又不是外人,你有啥事儿是我不能知道的!快说啊,什么时候能上映?大陆要上的吧?我给你包100场!徐行,你靠这个能去拿个奖吧?”
叶风舒无从发泄兴奋。刚才他忙着下楼捡手机,连拖鞋都来不及穿,现在光着脚在地毯上蹦:“徐行,你想吃啥?明天我请你吃顿好的!……不对,是该你请我吃顿好的吧!搞顿贵点的啊!”
他一连串的问题,像彩球打开后铺天盖地落下来的彩色纸屑,徐行不知道该先抓住哪一张。
他笼统地回答:“现在都还不清楚呢,但不会影响演唱会的。”
“怎么不影响了?”叶风舒兴高采烈地嚷嚷:“能早点官宣不?演唱会门票都得涨。徐行,你怎么这么淡定!你要飞升了!”
徐行并不淡定,他觉得胃里塞满了彩色的纸屑。
溢满了喉咙,溢满了头颅,溢满了眼眶。
连房间里的黑,也是五彩斑斓的黑。
他道:“叶哥,我现在想见你,行吗?”
“现在?”叶风舒看看手机的时间,手机贴膜摔得粉碎,他想去的那家餐厅早停止营业了,且不知道多少狗仔在他楼下蹲点。
但现在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赴这个约。他马上就同意了:“见!哪儿?”
《剑赴长桥》让所有人的都上了桌,重要点的角色都身价都大涨,随之而来的是工作量暴增。
被匆匆打断《长桥拾遗记》本来还剩下三站,但已无法拍得像之前那么精细了。大家好容易凑齐了行程,将就拍个最后一期,但外景只能就近在杭州,最后结束在摄影棚里。廖太保的新剧开机,遗憾缺席,换了甄苡柠补上。
再聚首时气氛格外融洽。如今大家都站在事业的最高点上,看谁都是好人,难免生出些同志友情。
祈言觉得徐行和叶风舒生出的友情格外多。
离上次拍摄不过两个月,现在恍若隔世。
拍第一期时两个主演别扭得有目共睹。镜头前蜜里调油,一旦摄像机拍不到,他俩连眼神都避免交汇。
现在正好反了过来。他俩在镜头前比第一期时克制了不少,但镜头之外简直孟不离焦。
混迹圈子多年,祈言最不信的就是CP。
如今他和甄苡柠也有不少CP粉,让他比过去更明白炒CP是怎么回事儿。他俩是姐狗设定,在人前甄苡柠要左手他不递右爪,但私下俩人连条信息也不会发。
异性恋尚且如此,徐行和叶风舒就更没可能……的吧?
短短两天拍摄。叶风舒屡屡嘴瓢,喊了不知道多少次徐行本名。叶风舒盛情邀请大家去朋友的龙井茶园玩儿,徐行不知为何笑了,叶风舒横眼看他,徐行笑吟吟地回望。叶风舒说“不好,我把耳机忘在茶楼了”,徐行拍了拍他,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耳机。节目组安排嘉宾吃西湖醋鱼,大家面露难色,徐行说好啊,叶哥喜欢吃鱼。就连他俩的助理也格外亲近,候场时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咋一看隶属一个团队。
祈言越看越疑邻盗斧。
这俩人坐在一起时,总下意识地朝向对方。一方说了上句,一方就能接出下句。如今他俩的视线要交汇在一起太容易了,仿佛两个默契的搭档在推拉接球。
而且他俩好像用的是同一款香水。
祈言怂了怂鼻子。
在叶风舒身上闻到的味道,只剩下徐行一个的时候也有。若说是留香,徐行也离开时,这股香味就消失了。
刚才在场的第三人还有方秋池。
祈言望向方秋池,满心指望他能说点什么,印证自己的想法。
方秋池被他热切的眼神看得发毛。
因为这个团综,他和祈言其实也有些CP粉,但方秋池胸无大志,并不想走这条路:“……祈哥?”
祈言道:“秋池,呃,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方秋池不明所以:“我有鼻炎。什么味道?怎么了?”
祈言好不羡慕方秋池的鼻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一切都是幻觉,吓不倒我的。
一定是这个夏天的互联网造成的精神污染。
祈言下定决心以后少上网。
他紧紧地闭上了嘴。
几场暴雨后,天气像淬过了火,已显凉意,空气中隐约有了桂花香味。
但夏日的长尾效应还有三分余威。叶风舒穿着已经一年没有穿过的戏服,额头薄薄冒汗。
演唱会是应粉丝强烈要求而生的。虽也有预案,但留给剧组的时间太仓促,故而规模不算大,现场不到万人。
现在他和徐行站在后台,看着尚未入场的观众席。
放在互联网上,以他俩现在的热度,万人不算多大体量。但在现实里,万人这个数目足够让任何朝代的任何统治者一哆嗦,万人已够踏平贺兰山缺。
现在这万人都是为了他们而来。
这君临天下的时刻,叶风舒却没道理地怏怏不乐。
演唱会是官方的最后一场公开营业,此后按内娱规律,他和徐行要此生王不见王了。
他俩是真在谈,但叶风舒想要被羡慕,被祝福。
他想要理直气壮且光明正大地谈。
他好像能听见马乾姿在冷笑:哟,我看你还想上天。
叶风舒叫来脑海里的保安,把马乾姿叉了出去。
他看向徐行,徐行在看着观众席,他喉结滚动,颇有点紧张。
叶风舒赌气地握住了徐行的手。
至少有一万人希望他们谈恋爱,他怕个屁?
徐行回望过来,叶风舒嚣张地一挑眉:“等下台上 牵着手吧。你记着,可别躲啊。”
第76章 76此梦共圆
演唱会当天,蟹黄汤包和阿玖蔫头耷脑。
她俩去看演唱会的计划卒于没能请下来年假,只能互相安慰省钱了。况且这帮人里只有叶风舒和祈言有舞台底子,其他的都是赶鸭子上架,无非是场声光电豪华的中学文艺汇演。
等徐行和叶风舒在舞台中央手牵手时,她俩终于没办法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阿玖】:……觉得你们要在社会新闻上看到我了,我想把老板刀了……
【阿玖】:那么多人在现场,凭什么不能有个我啊?
别说年假,就连今天的事假她也没请下来,现在还在的格子间里等老板回来开会。
【Lac】:营业得太敬业了,俩人敬酒一样地就出来了。今天一过怎么收场啊?断崖式断联?
【蟹黄汤包】:很难说是营业,眼神都拉丝了。
【蟹黄汤包】:而且重演了一遍积毁渊摸脸。天啊,我过去吃的苦一笔勾销了。
【阿玖】:有没有想到一点,剧里摸的时候是还隔着特效化妆,现在是实打实上手了。
刚才她俩看到这段时,为了显示自己是真的幸福,各自在群在发了一段语音,俩人都滋儿哇乱叫了60S。
【阿玖】:团综这段也好品。比第一期自然太多了,看来这两个月的确是在热恋了。叶咪有种被梳拢了的美。
【阿玖】:狗仔也不行啊,这都没抓到他俩开房?
【蟹黄汤包】:笑哭,这种事情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还是不要曝光了。
【蟹黄汤包】:笑笑现在好不容易开始恢复工作了,恋爱也美美谈上了,别再虐了。你盼他点好吧。。
【琴空弦】:唉,我这才下班呢,烦死了,看得断断续续的。只能明天看回放了。
【琴空弦】:刚才叶风舒是不是把自己唱哭了?
【阿玖】:是的。还说舍不得温题竹捏,他什么时候这么入戏了,分明是舍不得老公。
【阿玖】:啊,对了。待会还有个节目,我有姐妹在现场,等会儿我们去蹲她直播。
蟹黄汤包有点惆怅。
【蟹黄汤包】:好感慨啊。
【蟹黄汤包】:突然觉得夏天就这么过完了。
演唱会说长不长,只有100分钟。
叶风舒岂止意犹未尽,他甚至觉得一切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方才在舞台上接受采访时,他是真的差点泪洒当场。
矫情什么啊。他骂自己。和其他人哪来这么深的情谊,和徐行又不会见不着了。但越觉得丢人,他就越难自控。最可恨是徐行还装模作样在他背上拍了几拍,差点把他的哭腔都拍出来。
直到坐在后台卸妆,他都还有点发懵。
《剑赴长桥》就这么结束了?他悻悻想。出多少钱能拍个第二部?
徐行也恋恋不舍,趁妆发还在,他拎着道具剑,让助理帮他最后拍几张。
见叶风舒神思不属,他收了剑过来,俯下身问:“叶哥,晚点我过来吗?”
叶风舒的安全屋计划终于如愿启动了。但安全屋可能也没那么安全。现在蹲他俩的狗仔和私生粉比出租屋的蟑螂还多,每次见面都是铤而走险。
今晚难得所有嘉宾都名正言顺住同一个酒店,是天赐良机,绝不能错过。
叶风舒觉得自己搞不好就是在难过这个。
以后他俩想在一个组里怕是比登天还难。去年串了那么多次门,怎么都真在打游戏?
是该赶紧回去了,春宵苦短,第二天一大早还得去机场。
但今晚还有别的节目。
叶风舒看了眼手机。
差点误了时间。他陡然站起,揪住小邱:“邱啊,之前我让你问问这边有没有天台啥的。有的吧?”
顾不得俩人还没有卸妆,叶风舒舒拽着徐行一路快走。在小邱地带领下,三个闲人上了个闲人止步的天台。
准确的说是设备平台。
十几台一人来高中央空调外机嗡鸣不止,喷出的热气让气温都高了几度。
叶风舒顾不上挑剔,他忍着戏服不便,手脚并用爬上一个凸起的小平台上,回手又把徐行拽了上来。
徐行一脸不明所以。叶风舒讶道:“啊?你不知道?”他转念一想,倒也正好:“那你把眼睛闭上!”
徐行无奈的闭上眼。
他留神听着动静,除了空调外机永无止息的嗡嗡响,好像没有什么鬼鬼祟祟的脚步声。
等了又等,直到叶风舒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来了来了!快看!”
徐行睁开眼,他没看见捧着蛋糕的亲朋好友蹦出来大喊“surprise!”空调外机下是空荡荡的水泥地,徐行往他们来的门口望去,就连方才还在的小邱的也不知何时溜了。
叶风舒仰着头。
他的余光瞥见徐行在往地上找,大笑道:“看哪儿呢?看天上!”
徐行抬起头。
黑丝绒的夜空上,钉满了翡翠色的星星。
奇迹正在对着他们闪烁。
居然是无人机秀。
比起张家界那晚的稀薄色彩,现在眼前的景象反倒更像理想里的烟花。
如星如火,飞腾不坠。
“这是官方安排的?”徐行瞪大了眼睛。怎么没人通知他?
“官方哪有这么大方啊。”叶风舒掏出手机仰拍,他得意洋洋地答:“徐行,你是真不上网啊?CP粉安排的,预热几天了。”
星星的队列流转了。
从规整的矩阵变成了枝头的新叶,正在被看不见的春风吹动。
然后叶片被岁月催红,铺成红毯,通向熠熠生辉的金色大门。
门扉打开,后面是温题竹和越清臣并立的背影。
叶风舒举着手机的手不知不觉垂了下来。
有些东西需要用眼睛去看,用脑子去记。
方才在舞台上强忍住的热流,现在肆无忌惮涌上了他的鼻腔。
只有四个字能表达他此刻的感受。
“哎哟卧槽。”他轻轻说。
也许是仰头得太久了,徐行也感到轻微的晕眩。
他不是站在天台上,而是站在空中,那些星星逸向天边,又似乎在往他身上上飘落,伸出手就能接住。
他不由向走了两步,胸膛贴上了叶风舒的后背,这才找到了一丝实感。
为什么会有人磕CP?
徐行望着夜空,叶风舒假发的马尾痒痒地扫着他的面颊。
这场无人机秀花费不菲,他明白普通人挣钱有多不容易。
若说让人着迷的是一段故事,那这个夏天她们窥见的不过是些吉光片羽。
值得吗?他眼眶发热。我能给她们什么?
叶风舒也看得出神,好像没感受到他撞了上来,他道:“徐行。坏了啊,我俩要是分手了,估计给她们五马分尸。”
“分不了手吧。”徐行笑了:“叶哥,你都还没答应我呢。”
叶风舒乐了,他回过头:“啧。那你还不赶紧追?”
徐行的手臂环上了叶风舒的腰。
天空上,温题竹和越清臣的背影化成了一行白鹤,翱翔向云天外。
星光又再重聚。
现在变成了数字,是他们的生日,然后是《剑赴长桥》播出和完结的日期。
要说什么好呢?徐行想。
做我男朋友?轻佻了点。
我们谈恋爱吧?普通了点。
我喜欢你?这何须多说。
或许真的何须多说。
夜空中出现了题词般的大字。
简洁明了,还押韵。
“叶哥笑笑,久久长长”
“叶哥,我们久久长长在一起吧。”徐行说。
易晴在回家的地铁上。她睏得东倒西歪,但还是努力眯着眼睛看手机。旁边的男生偷偷看她,不知她为啥一副含笑九泉的表情。
仙进奉在急诊室。刚才她被家属骂得鼻歪嘴斜,好容易躲出来上趟厕所。她匆匆看了眼群里的无人机截图,觉得五官缓缓复位,然后又走进了比菜市场还热闹的诊室。
Lac和同事去临市紧急出差,堵在国道上。手机只剩下最后一格电了,不知何时才能到宾馆,但她还是在几个APP上反复横跳,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阿玖在公司。她的蓝牙耳机只戴了一只,左耳是老板喋喋不休的宏图大业,右耳是在现场的同担直播,用圆珠笔在笔记本上胡乱画着一个又一个桃心。
蟹黄汤包在家里。她和让她回老家相亲的父母吵了一架,气得连晚饭也没吃,现在坐在阳台上吹冷风。Pad里无人机的光斑在她脸上跳动,她突然想点外卖了。
谁也不相信爱情,谁也狠不下心否认爱情。
哪怕不是我,但总还有别人能不计较得失,不权衡利弊地去相爱。
当然,最后还务必有个圆满的结局。
这好像不太现实。
现实太现实了。现实沉重如水泥。层层浇筑着地铁通勤、预制外卖、车贷和房贷。
稀松平常,日复一日,亲手造的樊笼困住了四叠半里的堂·吉诃德。
人们到底想要什么?
人们所求不多。
只是一点高于现实。
冰层上的一丝裂缝。遥悬天际的一缕星光。不知真伪的一段传闻。
藤蔓上的一滴蜜。
徐行和叶风舒站在天台上。
叶风舒向后转过身。
黑暗里看不清徐行的脸,但他呼吸的热气吹动着他的头发。叶风舒咽了口唾沫,循着他温暖的鼻息,找到了他柔软的嘴唇。
他们都闭上了眼睛。用全部的感官去感受这个绵长的吻。
这太像一场梦了。
他们是梦中的人,他们是造梦的人。
他们是与许多人梦着同一场梦的人。
希望夜风能轻一点,不要吹散这场梦。
第77章 77梅开二度
徐行到底是什么时候真的大火起来的?
这问题搁饭圈能激辩上几千条。
但若扪心自问,徐行大概会答:林庭荫电影选角宣布的那一刻。
《回南天》时徐行年少轻狂,只觉理所应当,尤嫌不过如此。
《剑赴长桥》时徐行如履薄冰,当下的热度是还在胶着的战斗,而不是已经能结算的战绩。
唯有选角宣布的那一刻,徐行才有了金殿传胪,高唱谁某的感觉。
这一整天,他的电话响个不停。
生张熟魏、旧雨新知,打电话来的人里居然还有张诗逸。对方亲热得让徐行一阵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失忆了,忘了什么时候认下过这么个异父异母的好弟弟。
但失忆的人岂止是徐行。
制片人忘了曾经临阵换将。商家忘了曾经代言解约。小花忘了自己坚决拒绝过让徐行演男主。就连当初蹲甘知霖直播间掉了马的大前辈,这会儿也忘了在热搜上推脱过自己和徐行不熟,手滑罢了。
大家都是情绪稳定的成年人,此刻皆大欢喜,若徐行还记得过去的那些事情,实属太小家子气了。故而徐行比平时更客气地,更彬彬有礼,感恩地接受了所有的祝福。
到了晚一点的时候,叶风舒把电话打到了徐行的私人号码上来。
“干嘛?”叶风舒装做不高兴:“这么大的事儿,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就不主动给我打电话了?”
只有这个电话让徐行觉得不厌烦,他笑了:“叶哥,为了这事儿,我们都庆祝多少回了。”
叶风舒装不了不高兴了,他笑嘻嘻道:“得了,你今天电话都被打爆了吧?”
就这会儿功夫,还能听见徐行的电话在背景里不停响。
“嗯。”徐行承认:“嗓子都快说干了,手机一直插着电源。”
“一帮孙子。”叶风舒显然不是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好机会啊徐行,我要是你,我酸不死他们。”
“何必呢?没关系了。”
是真没关系了。徐行自己清楚,从今天这个分水岭开始,许多人此生都不会和他有事业上的交集了。
叶风舒啧了一声。有点不对,这爽文怎么感觉爽了又没完全爽。
但徐行就是这么个货,他俩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叶风舒问:“明天有空见面吗?要不要正式庆祝下?”
徐行说的没错,以此为由头,他们已经庆祝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但听见徐行说明天有件要紧的事情要干,叶风舒还是有点酸溜溜的:“哟?这么忙?我以后要见你是不是得预约啊?”
他听见徐行在电话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徐行认真地说:“那就后天吧。叶哥,希望还有个好消息能给你。”
马乾姿不能免俗,也象征性地给姜小满发去了条祝贺的微信,姜小满立即就感激不尽地回拨了电话。但马乾姿没想到徐行第二天就出现了在了她的办公司里。
互问温寒后,马乾姿又再表达了下祝贺,然后徐行就开门见山说了来意。
约的不是饭局,马乾姿大约知道徐行要来谈什么,但她还是不由发噱。
这个圈子里她什么没见识过,但当前这局面还是荒谬得过了头。
马乾姿不由打量徐行。
前倨后恭和前恭后倨的人他都见得太多,徐行这会儿不卑不亢,倒不算蠢。
“啸吟,你说这些也是小满的意思吧?”
“当然了乾总。本来小满姐想来和您聊的,但我觉着我自己来更有诚意些。”
“我记得前几年我自己其实和你提过这件事儿。”马乾姿笑眯眯道:“当时你说不大适合,现在怎么想的呢?”
“乾总,您别笑话我了。那时候我年纪太小了,等明白的时候太晚了。”徐行诚恳地回答:“这几年我也在想,要是还有次重来的机会我该怎么选。现在就是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想明白了。”
徐行提出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虽说他不会和姜小满解约,但可以邀请马乾姿入股,同样是做徐行的老板。
除了马乾姿外,林庭荫还给他牵了几条外资和港资。经营也像政治,小国寡民怀璧其罪,想独善其身的苦头徐行已经吃过了,多几路强权互制,反倒能自保持中。
徐行现在是块唐僧肉,谁都想咬一口,如今自己走进了马乾姿的洞府,马乾姿却没那么急着生火架灶了。
“怎么?现在不怕有钳制了?不追求了?”她笑问。
“追求。乾总,我说我想明白了,意思不是想明白了不该追求。是想明白了乾总这样的老板不会不让我去追求。当初是我自己太狭隘了。”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徐行拿了林庭荫的角色,接下来马乾姿即便插手,也不会拿他当快消品使了。
这话不仅足够漂亮,还足够诚恳,既给人面子,也明白什么是真正的里子。
马乾姿又再看向徐行。
他从坐姿到表情让人舒服。衣服大概也认真挑过,不算太正式,但显得很重视。
要不是知道点别的事情,她大概要真相信徐行也是个聪明人了。
她又问:“啸吟,那你和我提这些,叶风舒知道吗?”
果不其然,徐行不答。
原本他视线的落点恰到好处,在马乾姿面中往下,既显真挚,又不咄咄逼人。而现在这两道视线落向了他脚下那块波斯地毯。
她就知道。
虽说这段时间叶风舒夹着尾巴来示好了许多次,但要是他知道徐行今天会来,说不定还是敢来闯办公室。
马乾姿想冷笑。倒不是针对徐行,而是此刻很想嘲讽点什么。
她叹息:“啸吟。叶风舒这人不大聪明,但你天生很聪明,不用和他一样。”
徐行还看着自己脚下那块地毯,上面是一颗生命树,枝叶舒展,开满繁花。
他道:“乾总,叶哥是个非常好的人。”
马乾姿嗤笑:“好在哪儿?他亲妈要夸他都得想想从哪里开始说。”
徐行的眼睛抬了起来:“就算林导的电影我没选上,就算《剑赴长桥》没有火,叶哥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对我。”
马乾姿不为所动:“能这样多久呢?你们现在也就二十几岁。啸吟,生意是生意,私情是私情。汤是汤,酒是酒,混在一起两样都糟蹋。”
马乾姿说的似乎没什么不对。
哪怕就算觉得他说得不对,徐行也知道自己应该有更好的应对。
但有句话从他嘴里涌了出来,去年在张家界时是个问题,现在是个答案:“乾总,你说得没错。但人有几个二十几岁呢?”
马乾姿一愣,他无可奈何地笑了:“这话怎么像是叶风舒说的一样?……啸吟,我喜欢和聪明点的人打交道。”
徐行忙道:“希望乾总能给我个机会,我能处理好的。”
马乾姿没给他结论,她只是道:“行吧,你让我再想想吧。你也好好再想想。”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看到徐行选角宣布时的感受。
五雷轰顶应该只有一瞬,但那一瞬的轰响却无法散去,他被困住了,再听不见其他声音。
哥恢复部分工作后就少有开直播了,如果没有徐啸吟,今晚本该是大家都开心的好时候。
但直播间里涌入了许多脏东西,管理员使尽浑身解数也踢不完。
他们没完没了地涌进来,没完没了地说着脏心烂肺的话。
“泔丝你们好,有没有看今天的新闻啊?”
“你去试镜了吗?咋不去呢?你去还有徐啸吟啥事儿啊?”
“哥!徐啸吟又抢你林庭荫的男主了!快去维权!”
粉丝忍不住和他们争吵。
这是不积极的,愚蠢的行为。但今天他也被裹挟其中。他紧盯着屏幕,但声音只是无意义的响动,画面只是无意义的像素。他在努力战斗,就算不打字的时候,悬空的双手也还是在颤抖,指甲在键盘上磕碰,像虫足在缝隙里抓挠。
哥屡次想岔开话题,但都没能成功。
“好了。管理员不要踢人了。让他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他最终道。
他看见哥换了好几个姿势,但并没有找到一个能让自己舒服点的。最后他竖起手肘撑在桌面上,拳头抵着下颌,沉默着,和粉丝们一起看着屏幕上的话。
哥没有反驳,没有争辩。
哥的眼睛越来越红,然后有泪水滚了下来。
弹幕像被惊动的蝇群,訇然飞到半空,黑压压的让人恶心。
他看不清他们在说什么,眼泪也彻底地模糊了他的双眼,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
哥深深地吸了口气,读着弹幕上的留言:“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哑着声音,疲倦地说:“让我说什么呢?大家早点休息。就这样吧。斗不过的。”
他知道这句话是对他一个人说的。
就像过去直播里的许多话,哥其实都是对他一个人说的一样,这是他和哥之间的默契和秘密。
但没有哪一句像今天这句这样让他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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