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营业by醴泉侯
醴泉侯  发于:2025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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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不能混淆演员和明星的区别,他也不能允许混淆自己和粉丝的区别。
他的确是甘知霖的朋友。
或许不仅仅是甘知霖的朋友,他是另一个甘知霖。
他极力按捺住群里破口大骂的冲动。
虽然这都是帮蠢货,但哥现在需要这帮蠢货。
为了不让自己真的在群里吵起来,他在文档里继续敲打着。
我要像哥那样。我要像哥那样。我要像哥那样。我要像哥那样。我要像哥那样。我要像哥那样。
微信置顶的信息响了。
他的眼眶发热。
来咖啡馆是正确的。用电脑是正确的。黑咖啡和《灿烂千阳》都是正确的。
他做的每件事情都是正确的。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是正确的。
他迫不及待地点开对话框。
他控制住自己不要第一时间就去看消息,就像要把草莓留到蛋糕的最后才吃下去。
他虔诚地输入:“哥,我有个想法……”
第70章 70圆满落幕
叶风舒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拉上了所有窗帘, 挡住外面明媚的阳光。
进度太快了点,他腾不出手去落实安全屋,只好约在徐行的出租屋见面。
他俩大部分时间只能靠手机联系,虽然共处一个城市,但活活谈成了异地恋。
叶风舒现在能理解其他鲨卵了。虽然行险,但他们太想见上一面了。
比起叶风舒家,徐行的出租屋胜在入住率低,有什么生面孔第一时间就能发现。
叶风舒从窗边走回来:“徐行,你啥时候搬家啊?回来一趟也太麻烦了吧?”
徐行把叶风舒丢在门口地板上的挎包捡起来,惊诧地发现沉甸甸的。
他把包放在沙发上:“小满姐在帮我看房子了。”
叶风舒忍了忍,生生把“你住我那儿吧”和“我给你套房子住”都咽了回去。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沙发挺硬,也不是真皮的。
徐行也在他身边坐下,不知为何有点紧张。
他环顾着四下,还好房间一向整洁,客厅里除了自行车和运动器械,还有几盆绿植。只是他没料到叶风舒今天会来,这段时间又太忙,自行车和绿植上都落了层薄灰。
此前没有工作,也更不会有客人的大半年里,徐行反倒把自行车的辐条和绿植的叶片都擦得一层不染。
他不由笑叹:“月底前应该就能搬了,今天就当搬家前的纪念吧。”
“啥意思,反向暖房是吧?”叶风舒从徐行身上探过身,把那个沉得像放了几块板砖的挎包拽过来,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大小和装订虽然不一,但看起来都挺像书的。
叶风舒把那些册子一本本拍在沙发上。
他得意洋洋:“怎么样?都是给我递的本子。太拉的我就没带了,怪沉的。徐老师帮我挑一个呗?”
有个笑话,说新婚夫妇大婚之夜送了宾客,终于能钻进被窝,干那件朝思暮想的事情了——也就是说,数红包。
徐行忍不住发噱,谁能想得到,叶风舒会到他家拉上窗帘数剧本。
他把那叠剧本都抱到膝盖上。叶风舒凑了过来,手搭在他身后的靠背上,俩人一起看。
叶风舒把最上面的三个本子都薅到地上,他炫耀:“这几个就是给你看看,没打算接。我反正是不想拍古偶了,而且要搭一线花,到时候撕番也麻烦。”
第四本倒是配留在沙发上:“这个还行,男频爆文大男主。余闲让我优先考虑这个,平台明年的亲儿子。估计马乾姿也会让我接这个。”但他还没想好,是老实接了这个剧去向马乾姿示好,还是另挑一个证明自己的眼光。
徐行翻开第四本,叶风舒有点兴奋:“怎么样徐行?想不到吧?现在已经有这种剧找我了。”这是《失声》的剧版,男主在原著里是中年人,必然落不到叶风舒头上,但他的角色也不是白鹭汀那样的添头,是戏份颇吃重的男二。
再剩下的两本又是古装,大IP武侠。
徐行连被他薅下去的那三本也捡起来看了。
他想了一会儿,回道:“选《失声》吧,叶哥,你觉得呢?”
叶风舒试图在不太舒服的沙发上坐得舒服点。
他换了几个姿势,发现还是把一条腿跨在徐行腿上最惬意:“我就知道你会挑这个。正剧是吧?上星剧,大作家大导演大前辈,一看就是冲奖去的,逼格也高,粉丝那里也好看……”
徐行道:“不是因为这些。”
他转向叶风舒,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叶哥,在张家界的时候,你给廖导说你特别想演警察,失声的男二不就是警察吗?”
叶风舒愣了愣神。
“啊?因为喜欢?”
他接戏前的算盘总打得震天响。外置大脑们总想替他想个最优解,但还是头一回,有人的理由是叶风舒自己喜欢。
徐行道:“不然呢?”他把手按在了叶风舒的腿上,“叶哥,你也喜欢演戏。就演能让你开心的吧。”
这话挺难接。
无论答喜欢或者不喜欢,都让人不好意思。况且现在徐行的手指碰着他的大腿内侧,实在干扰他思考。
叶风舒悻悻道:“你又知道了。”
徐行笑道:“我当然知道啊。”他难得促狭:“叶哥,你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都还在想着粉丝呢。”
感动一扫而空,叶风舒登时恼羞成怒。
他翻身而起,跨在徐行身上,揪住他衣领上下摇:“淦!敢不听话了是吧徐行,你就是这么追我的!叫你别提那天的事情了!”
徐行膝盖上的剧本落了一地。他伸开双手以示投降,但叶风舒不管不顾,还在死命摇他:“你赶紧给我忘了!”
徐行只得合拢双臂,搂住叶风舒的腰,从源头制止振动:“都要忘了吗?能不能让我记住一点啊?”
叶风舒恨道:“你要记住啥?!什么都不准记住!”
徐行的眉眼又再弯起。
这轮弯月过去挂在天上,现在掬在杯里。
而酒杯就在掌心。
谁能忍住不去尝一尝?
叶风舒一恍神,徐行终于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他支起上身,在叶风舒的嘴唇上碰了碰,然后又躺回了沙发靠背上。
“我能记住这个吗?”他委屈巴巴地问。
……你要敢忘了,我弄死你。
叶风舒俯下身,恶狠狠咬住了徐行的嘴唇。
小邱敲了敲房门,又过了好一会儿,叶风舒才来开门。
还好不算特别衣冠不整。小邱松了口气。
叶风舒只把门开了一条缝,从他手里接过袋子,警惕地朝楼道望了望:“来的时候没人吧?”
小邱摇头。
叶风舒道:“噢,那辛苦你了。明天记得早点来接我,给我带身衣服过来。”然后迫不及待地把门关上了。
小邱对着门板叹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命中迟早有嫂子一劫,除了住得太偏,徐老师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了。
就是委屈他以身饲虎了。
叶风舒把口袋拎到茶几上,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除了外卖,还有一瓶香槟。
趁他去开门的功夫,徐行打开了电视,留在《剑赴长桥》的界面上。
“今天是大结局了,看看吧。”
叶风舒撇嘴道:“你审片的时候还没看够吗?”
徐行笑道:“这可不一样。”
徐行在家从不喝酒,他找了个醒花筒当冰筒,泡着叶风舒那瓶昂贵的香槟。高脚杯自然也欠奉,徐行拿来了两个马克杯。
这和叶风舒预想中的在游艇上吹江风看夜景不大一样。
但徐行已经张开了双臂。叶风舒跟被灯光吸引的蛾子一样,不由自主走过去,瘫在他肩膀上。
《剑赴长桥》终于播到了大结局。
主角抱着必死之志去淦大BOSS,但却侥幸捡回来一条命。
他受过许多伤害,也伤害过许多其他人,死了就能平了烂账。但既然死不了,就还得来吃活着的苦。
好在跋涉过了150万字和38集电视剧的长路,越清臣不需再用流血的指甲、松脱的牙齿去解这人生的死结了。
他师兄那里有一把快刀。
剧里师门重振,张灯结彩。越清臣还和少年时代一样,远远在山门外的歪脖子树上看着不属于他的热闹。
温题竹也像少年时一样出来寻他。
但他这次没有把他往宴席上拉。
温题竹拽着他下山:“我好容易溜出来了。快走快走,再不走就又要走不了了。”
越清臣道:“师兄……”
温题竹笑问:“干嘛?我都舍得,你难道还舍不得了?”
他唤出飞剑:“今天天黑前,我一定要在春酿江畔喝上酒。师弟,比比谁先到?”
镜头拉远,主题曲入。
长空如洗,风吹流云,草原莽莽,群马奔腾。
全剧终三个字缓缓浮现。
徐行和叶风舒静静看着滚动的演职人员表,谁都没动手去按暂停。
这段大结局还是最开始在内蒙拍的。彼时叶风舒觉得自己的表演无可挑剔,但以现在的眼光看来,还能够更好。
他俩对这部剧早烂熟于心,但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确有点别样的感受。
叶风舒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挠了挠头:“哎,徐行?书里最后是写的什么来着?我记着好像不是这样。”
原著里金庸式的大和解没有出现。
师门百废待兴,烂摊子只能丢给年纪最小的崔峨。
耽美小说的男主不能出家,越清臣的那些仇家也不会一人吐一口唾沫就算了。
徐行也看着屏幕,他柔声道:“前路是风刀霜剑,这一走,以后恐怕再也回不来了。真要如此吗?”
叶风舒愣了愣:“啥?”
徐行微笑道:“师兄,下面是你的词儿了。”
叶风舒想起来了。这是没写进剧本的原著对白。
但奇怪的是,明明是不存在的戏,他却好像在哪里对徐行说过这句台词。
这是他这辈子对得最顺的一场戏,但他臊得耳根发红,不敢抬头看徐行。
“……只要你想的和我一样,就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越清臣笑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就连温题竹也想象不出越清臣会有如此灿烂的笑容。
越清臣从树上一跃而下,力道之大,撞得师兄倒退了两步。
然后他们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叶风舒的后脑在沙发扶手上磕了一下。
“不是,你哪儿来这么大瘾啊?上班还不够你演的?”叶风舒抱怨,两手没处放,只能死死攀住徐行的后背。
徐行也察出这一下撞得有点重,沙发在嘎吱乱响。但他此刻毫无愧意,从叶风舒颈窝里抬起脸来,笑吟吟地揉了揉叶风舒的后脑勺:“师兄,我想的和你一样。”
叶风舒没奈何。
这可是你自找的,他把手伸进了徐行的衬衣。
这小子腰这么细,但腹侧全是结实肌肉。
这腰身就像徐行本人,既倔强又刚硬,但此刻在叶风舒掌下,像条温柔的眠龙。
手感未免太好了。
叶风舒使劲捏了两把,淫笑起来:“师弟,等搬了新家,沙发留着别买啊,师兄送你。”
第71章 71好事成双
叶风舒把脸埋在枕头里,听着浴室里的水流哗哗作响。
他在认真地思考,就这么一动不不动,能不能把自己捂死。
不是,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昨晚明明一切都在掌握中,从哪一步开始错了?
怪喝酒吗?
他就喝了两马克杯的香槟,以他的酒量,和两杯气泡水有什么区别?
还是在沙发上滚时不该让徐行把他压在下面?
但徐行骑在他身上,自己一颗颗解衬衫纽扣的样子太辣了。柳下惠来了也动心,怎么怪得了他?
难道不该去卧室?
去卧室合情合理。这破沙发又窄又硬,哪里躺得开两个人,就算叠在一起也不行。况且他坚决制止了徐行公主抱的企图,是自己提溜着半瓶酒走进去的。
再此后是哪一步走岔了呢?
不该让徐行碰他?他自己想摸的地方摸了个遍,不让徐行上手未免太不仗义了。
严格说来,徐行摸得比他讲武德多了。但现在想想,他每一个温柔体贴地动作都处心积虑,暗度陈仓。最可恨是,徐行还口口声声叫着“哥”,叶风舒就这么被他一声声地叫得迷失了自我。
饶是如此,他俩也势均力敌地撕吧了好一阵。叶风舒终究不敌徐行体力好,他本来只是想歇会儿再战,可这就像长跑,一旦歇了一会儿,就再也别想跑起来了。
最后决定性地那一刻,叶风舒尤想再奋起一搏。
可徐行又用他那像狗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不行吗?哥?”
他委屈又小心翼翼地问。
叶风舒实在回答不出不行。
心软的下场,就是现在趴在床上,浑身疼得像挨了一顿打。
洗手间的水声停了,接着是吹风机的嗡嗡响。
再接着他感到床垫一沉,徐行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徐行把手伸进被子,从腰窝开始,顺着脊椎抚摸叶风舒的后背。被他碰到的地方就像有电流在蹿,叶风舒忍不住绷紧了身体。
然后徐行俯了下来,半干的发梢扫着他的肩胛。
徐行在他的后颈上亲了亲:“叶哥,起来了吧?昨天你不说小邱一早就要来接你?”
叶风舒全当自己已经死了。
徐行并不这么想,他顺着他的后颈,用口鼻轻轻磨蹭,蹭上了他的耳朵,把他的耳骨钉含进了嘴里。
叶风舒一个激灵,弹了起来,后脑差点撞上徐行的脸。
他捂着耳朵:“你没完了是吧?”
“叶哥,怎么了?”
“你说我怎么了?”叶风舒控诉:“徐行,你就是个牲口!”
但当他看清徐行光着的上半身时,又觉得自己也是个牲口。
昨晚兵荒马乱,他记不太清自己干了什么了。现在徐行上身伤痕累累,胸上和腰上都是重灾区,连喉结上都有一片一时半会儿消不下去的红肿。
叶风舒吃了不知道多少瓜,深知粉丝和狗仔的长焦大炮是为了什么而买。昨晚他明明记得提醒自己要避开衣服遮不住的地方的。
他不由往自己身上看了看,徐行倒是没给他留下什么印子。
徐行并不计较他的态度,关切道:“疼吗?让我看看。”
叶风舒那点愧疚立散。他一个乌龙绞柱,把能够到的被子都拢到两腿间夹紧:“看啥看?你要看哪儿?你看得明白吗?”
徐行闭上眼,把毕生的难过事儿都想了一遍,终于压住了笑意:“但昨晚我问你还受不受得了,你让我……”
叶风舒大叫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我让你干嘛你就干嘛?这种事儿你就这么听话了?”
话一出口,他自己噎住了。
那他到底要徐行听话还是不听话?
徐行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叶哥,对不起。我以前没有过……我不知道。要那么难受,以后我们不这样了?”
这忒么更不行了!
“你忒么要挟我是吧?”叶风舒无处发泄,瞪眼喝道:“你过来!”
徐行乖乖过来,叶风舒像只大水蛭似地趴在他脖子上,又狠狠啜了几口,啜出了几片更靠上的红印。
他不是爱穿高领吗?正巧天气越来越热,就让他捂着去吧!
但徐行并没有受到惩罚,他生怕叶风舒啜不够,反把他搂到怀里,让他省点劲儿。
“徐行。”叶风舒终于是没劲儿了,他软了下去,半跪在床垫上:“你叫这些哥也不亏吧?我算是仁至义尽了。”
“嗯。”徐行低头在叶风舒的额头上亲了亲。“叶哥,我会好好继续追你的。”
叶风舒终于肯起床了,但旋即又在浴室里抱怨水龙头不是恒温的。
徐行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当早饭。出租屋于他只是个睡觉的地方,冰箱里空空如也,他只找到两盒脱脂牛奶和有机麦片。
都是叶风舒不爱吃的。
徐行走回卧室,换好衣服,脖子上的印记衣领也遮不住,待会儿只能用粉底盖了。他冲没了水声的浴室道:“叶哥,我去买早餐,你等我会儿。”
啜了徐行那几口报仇,叶风舒心情好了不少,这会儿正在浴室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胡乱唱歌。他道:“刚才你电话响了。”
等他出来时,看见徐行并没出去买早餐,而是坐在乱得战场一般的床边上。
“怎么了?谁的电话?”叶风舒穿着徐行的浴袍,用毛巾擦着头发,靠着他坐下。
“没事儿,小满姐通知我有个试镜。”徐行拉起毛巾的一端,也帮叶风舒擦头发。
叶风舒皱了皱眉:“啊?你现在怎么还要试镜啊?什么了不得的剧组?”
徐行暂停了手里的动作,想了想,说出了个名字。
“卧槽!!”叶风舒一把把毛巾甩下了。就算他不怎么看电影,但也知道这个名字。
实际上几乎无人不知这个名字:“林庭荫!!那不比吕振绮还牛逼?徐行!!!你真要飞升了!”
林庭荫拿过奥奖,是全球最著名的华人导演。和他合作过的华人演员,即便最初是籍籍无名的新人,最后都个个星光熠熠。
叶风舒后悔刚才的恶作剧了。他站了起来,心跳如鼓,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但一时又想不出可以做点什么:“卧槽!不会是今天吧?对不起啊徐行,用粉底液能遮住,待会儿我帮你弄。”
“没事儿,还得几天,他还在HK呢。”
但徐行似乎没那么开心,他看着激动得团团转的叶风舒,忽而发问:“叶哥……我要去吗?”
叶风舒愣了:“你疯了吧?还能不去吗?林庭荫啊!你就是去和他吃个饭都够吹了!”
徐行垂眼看着手机,他苦笑:“是。”
叶风舒不能置信,他在徐行面前蹲下,看着他的眼睛:“怎么了?怂了?”
以他对徐行的了解,哪怕躺在ICU里,徐行拖着一身的管子也要去进这个组。
他没料到徐行回答:“嗯,有点。”
徐行捏着手机。
上次紧张得心虚气短、满手冒汗,还是两年前。
《回南天》的导演雷渊让他去新片试镜。
那是资方筹划多年的大制作,对导演千挑万选,最后花落在雷渊身上。
彼时徐行声名狼藉,会找他的只有粗制滥造,千篇一律的网剧,这是雪中送炭的良机。
徐行去了试镜,但此事没有了下文。
此后不久,一个慈善晚宴上他又遇见了雷渊。
徐行他端着酒杯过去。雷渊不仅是伯乐,更像老师。所有人都能误会他,但唯独雷渊不应该。
雷渊并不想喝他的这杯酒,他示意徐行跟他离开人头攒动的内场。
“啸吟,不好意思啊,这个角色你现在不大合适。”
“雷导,您是有什么顾虑吗?”
去敬酒前,徐行在同桌人诧异的目光里灌了自己好几杯,现在孤注一掷,顾不上客套了。
他并不害怕雷渊会给出的答案。
资方不同意。女演员不想和他演对手戏。某个大佬打了招呼。
他受够了,他也受得了。
雷渊被问得不自在起来,他拉了拉不大舒服的领带:“不是顾忌,啸吟,我要是有什么顾虑,也不会叫你来试镜了。”
“那为什么呢?雷导,我不在乎片酬,我可以不要片酬。要是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配合,您只管提。”
“啸吟,不是因为这些。”
徐行急道:“……雷导,我不用演主角。您看男三那个角色行吗?那个角色我也很喜欢。或者您看……”
雷渊打断:“别的角色也不行。”他素来直来直往,现在依旧得实话实说:“你自己看了你试镜的片段吗?啸吟,你之前演的那些剧……把你消耗得太厉害了,你得好好想想规划了。”
不是这样的!
徐行想反驳。
他竭力回忆那天的试镜。
脑海里只有一团焦灼的荆棘。他不记得台词,不记得剧情,不记得揣摩。他只记得从踏入房间的那刻起,他只在想同一件事情。
我得演好。
我得演好。
我得演好。
表演没结束雷渊就叫了停,他想再试一次,但雷渊说不用了。
他其实早就知道为什么被拒绝了。但为什么现在他会端着一杯酒,让他的恩人这样为难?
徐行听见恬不知耻的声音从自己嘴里冒出来:“雷导,我试镜那天没有发挥好。能不能再给我个机会?什么角色都行,真的,真的,我只是想演戏。”
雷渊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吧,会有机会的。你现在得定定心。”他看了看徐行手里的酒杯,脸上露出不忍的神色:“别喝了,早点回去休息。”
以后?我是不是以后再没办法演好戏了?
他不知是不是问了出声。
但雷渊似乎什么都没听见,转身离开了。
怎么可能?
他什么都能失去。但怎么能够失去这个。这是他唯一的倚靠,唯一的骄傲,唯一的快乐。
徐行的手在发抖,他胡乱把酒杯放在栏杆上。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试镜时失误了。我能复盘,我能改正,人人都夸我有天才,我知道我有天才,就算被踩进泥泞,我也不会失去这个。
雷导说的对,他该回去了,他要回去再看看试镜的片段。
他太急着离开,而内场的灯光太暗,方才到角落来时心情太忐忑。
徐行没发现这里有两级上行台阶。他踢了上去,一个踉跄,差点摔进旁边的水池。
他忙抓住栏杆,但又撞到了放在上面的酒杯。
酒液飞溅,杯子摔得粉碎,周遭的人都看了过来。
一连串的意外就像喜剧片的动作设计。
徐行半蹲下来才稳住身体。
他定定望着地上的杯子碎片。
刚才脑海里只有震耳欲聋的罐头笑声,他甚至没有听见玻璃是怎么破碎的。
这算不算场好戏?他木楞地想,如果需要表演这段,他还能演得出来吗?
这段失态最后变成了鬼畜素材。却反倒是整桩事情里最好接受的一环。
徐行看着叶风舒的眼睛,不知该从何说起。
第72章 72处之绰然
叶风舒等了又等,但徐行只是盯着他的脸看。
他不解:“有啥好怂的啊?怕选不上?”
徐行道:“怕演不好。”
叶风舒像听了个笑话:“谁演不好?你?说什么梦话呢?徐行,连你都演不好,这圈子九成九的人都该拎包滚蛋了。”他自己就是要第一个带头走的。
折腾了一夜,腰酸腿疼,叶风舒索性在地板上盘腿坐下:“你之前还教训我说观众不瞎呢。《剑赴长桥》能这么爆,除了咱们卖得好,演得肯定也挺好吧?”
徐行看着叶风舒从浴袍中间露出的胸腹和两条光溜溜的长腿。他不由想笑,现在这局面,无论如何也不能算在卖了。
叶风舒双臂向后撑,浴袍间的那条缝隙漏得更大了。他知道徐行在看什么,但昨晚什么没看过:“行吧,先不论演得好不好,只要我看你演得挺开心的。”
昨天徐行和叶风舒一起看大结局不是心血来潮。他尽量抽出时间,跟着平台的进度,和观众一起看了一遍《剑赴长桥》。
这剧当然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徐行能问心无愧地回答:“是,很开心。”
才进组时他的确焦虑。但叶风舒这家伙是一切努力行为的天然减速带。被他一打岔,徐行反倒有点想开了。
行吧,《剑赴长桥》或许真就是他的最后一部戏。但正因为如此,反倒无需顾虑和害怕了。死囚上绞刑架前的每一秒都漫长而幸福。徐行在剧组的每一天也是如此。
若论这世上谁最享受越清臣这个角色,或许只有尹鸿仪和他。
电视剧和电影不同。
但观众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他演了出和《回南天》一样的好戏。
见徐行若有所思,叶风舒得意起来。万没料到还有他给徐行辅导的一天。
“哪,做人呢,最重要是开心。你就只管痛痛快快舒舒服服地去演吧。实在不成又能说明什么?能叫你去试镜就够牛逼了,你说林庭荫怎么不找我去试镜啊,我现在数据热度哪样不比你强?”
他生怕对方再犹豫,上身弹了起来,凑近徐行,两手按在他的膝盖上:“那就这么定了。”
徐行啼笑皆非,怎么就定了?
“你定了,我也定了。”他听见叶风舒快刀斩乱麻:“就这样吧。你去试镜,我去接《失声》那个男二,我今天就去回话。”
林庭荫是典型的华侨后裔。
曾祖在清末时为躲避战乱,孤身逃难至南洋。此后百年风霜,五世漂泊,这个家族辗转大半个地球,在林庭荫少年时代,他的父母终于定居在了北美。
人到中年后,林庭荫开始筹划拍一部家族史和华侨史。这部电影没有严格意义上的主角,总共要讲四代人的故事。
徐行试镜的角色原型是林庭荫的曾祖父。他少年时和妻子背井离乡到了南洋,省吃俭用开起一爿理发店。一切似乎都在好起来,但相濡以沫的妻子突发急病过世,此后他独自抚养幼子长大,直到中年才再娶。
试镜还没开始的这几天,徐行推掉了一切能推掉的活动。他在恶补资料,他得了解百年之前、另个国家的人在吃什么东西,穿什么衣服,出门会走什么样的路,日常会聊什么天。
叶风舒这方面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帮不上什么忙,于是每天派人送来大量昂贵的外卖。
去赶考的日子到了。
试镜的片段有二,一段是男主初来乍到,想盘下同乡的理发摊子,但他没有那么多钱,生活困窘,又拉不下脸。还有一段是男主妻子在医院过世,男主失魂落魄回到家中,幼子由好心的邻居暂时照顾,家中空无一人,他独自生火做饭。
饥寒交迫,生离死别。角色原型在30岁前居然都尝了一遍。
这不是现代的年轻人会遇到的困境,但却没办法不找年轻人来演。
第一个片段有台词,相对没那么难。第二个片段林庭荫让演员自由发挥。
酒店套房里没有置景,工作人员搬动了桌椅的位置,放了几样简单的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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