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打开锁,推开门。
现在不用在街角给人剃头了,他们租了户骑楼的一楼,前面是店面,后半截是住家。徐行急着做的第一件事情是拉开抽屉。
抽屉里有套为了新店,省吃俭用买来的英国制的理发工具。价格贵得让顾客可以理解他们稍微涨价。看到工具还在原地,没被小贼盗走,徐行放下了心。
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饭了,他并不觉得饿,但再不吃东西,他怕自己第二天会爬不起来。坟地还没挑好,孩子还在邻居家,理发店过几天一定要开门了。
他进了厨房。
他用不着自己生火做饭,妻子的病来得很急,去医院前时还留着那天中午的剩饭。
徐行把食物从纱笼里端出来。
南洋的天气太热,一天一夜过去,食物已经发馊了,但妻子素来节俭,徐行认为应该把剩饭吃完。
他在饭桌边的矮凳上坐下,木然吃着饭。
整条街的人都已入睡了。他们一家本该也一样。
但现在妻子留在医院。他在厨房。儿子在邻居家的竹床上。
他好像听到了儿子的夜啼。
此刻徐行还不太明白死亡的运作规律。若死就是再不能见面,那和家乡的父母又有什么区别?他能大逆不道地说父母也死去了吗?
家中处处都是妻子的痕迹。还没收回的衣服,还没掏干净的炉灰,还没叠好的被子,还有他正在咀嚼的这碗馊饭。
他摸了摸脖子,那里还有夫妻忘情时留下的红痕。
但这些痕迹会越来越淡。像他越来越古怪的口音,饭食里三五不时出现木薯,如今他也和当地人一样早起喝咖啡。
与其说是妻子离开了,不如说离开的人是他。
就像父母留在了故国,妻子留在了过去。
徐行又要再重头来过。再又一次孤身去往异国他乡。
漂洋过海,走下码头,凄惶地去找个能睡觉的地方,祈祷自己不要染上疟疾。
他委屈地流下泪来。
眼泪顺着面颊流进嘴里。他故意不去擦,眼泪是最管用的,和着眼泪,什么都能吞下去。但有时他还是停下来,孤独如有实质,像是填满了房间的泥沙,此刻噎住了他,他不得不用力才能吞吃。之后孤独会像家禽腹中的碎石,帮他研磨消化漫漫余生。
徐行吃完了妻子做的最后一餐饭,把碗碟洗干净,把脏水倒在街边。他再去看了看那套英国制的理发工具,锁好了门。
他回到了店铺后的床上,这张床躺两个人太窄,现在显得宽了。
夜空中突然出现了太阳,逼仄陋室的墙壁向四面倒下。
理发师忽而发现自己其实躺在酒店套房里。
有个声音从遥远天边传来,“可以了,谢谢!”
徐行翻身站了起来,他愣了一会儿,然后向导演坐的位置微微欠了欠身。
林庭荫转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然后朝向徐行,操着腔调奇怪的中文,再确认了一次徐行的名字。
徐行走向门口,姜小满快步迎来。
她喜形于色:“太厉害了啸吟!可惜不让录像,你今天表现得太好了!”
徐行从助理小菁手里接过一瓶冰水,一口气喝下一小半。
一股本就不存在的馊味儿从他嘴里彻底消失了。
徐行把水瓶还给小菁,又反手摸了摸脖子。红痕褪得差不多了,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还是穿着高领衫。
徐行如梦初醒。
虽还留恋梦里的家人,但他也倍感庆幸和轻松。他不用真的这么痛苦和孤独。
姜小满看他喝完了水,才再说:“对了,等会儿你给雷导打个电话吧。”她顿了顿,方道:“之前怕你压力太大,我没告诉你,这个试镜是雷导推荐的。”
徐行一愣:“雷导?”
姜小满笑了:“很意外?雷导这人有多好,你还不清楚?”
徐行也笑了笑,他没再解释。
又有一拨工作人员在走廊上行色匆匆走过。姜小满的视线追随着他们,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休息室。
“别人团队的?”小菁好奇:“姐,还有什么人和我们竞争啊?”
“现在谁知道呢?”林庭荫那里可没谁有人脉能打听。但刚才擦肩而过的人里有眼熟的面孔。姜小满记性很好,她有八成把握,犹豫片刻,终还是说:“啸吟,好像是刘老师的人。”
她说的刘老师是刘忆,年纪比徐行大快十岁。刘忆未成年就拿了影帝,是货真价实的天才。《回南天》才火时,不乏人拿他俩做对比。但因为他们喜欢强调说徐行英俊美貌,是刘忆promax,很快就因为拉踩被骂得狗血淋头。
姜小满抬头看着徐行。
徐行并没有被这个名字影响 ,他在想别的事情:“小满姐,之前有个推后的商务是不是今天下午补?能不能联系下他们,我们早点过去先做妆造好吗?”
试镜比他预想中顺利,结束的也快。徐行希望晚上能空出来。这几天他在吃和叶风舒一样的食物,但最好还是坐下来和他面对面一起吃。
此外还得马上给雷渊打个电话,表示衷心地感谢。
他不知道试镜的结果会怎么样,但此刻面对雷渊时不需要把自己灌醉了。
他不害怕让别人失望了。
因为这场戏并不会让他自己失望。
第73章 73一枕黑甜
后半夜,叶风舒被微信提示音吵醒了。
简致给他发来了一长串的消息。
“叶子叶子,在吗?听这个!必须得听啊!”
“听了吗?”
“还没听?”
“快听!”
“怎么样?好听吧!”
下面是个网抑云的链接,标题叫《风波》。
叶风舒一点也不想听。但以他对简致的了解,如果不听,到天亮他也不会消停。
他怎么还没把简致拉黑。
叶风舒骂骂咧咧点了进去,刚看了眼标题,剩下的那点瞌睡就全醒了。
他下了床,走到洗手间,给简致打去了电话。
简致就在等这个,只想了一声,就接了电话。
“你踏马有病吧!”叶风舒劈头盖脸骂。
他本以为是简致发了新歌摇他去捧场,没想这首歌标题下还明晃晃写着七个字。
《剑赴长桥》同人曲。
发布不到一小时,评论已经9999+了。
“好听吧?”简致诚心诚意地发问。“送你的完结礼物。”
“马上给我删了!”
“为什么?我又不收你钱。我还是去棚里录的呢。”
“我给你钱!你马上给我删了!”
“不删。”简致啧了一声:“明明大家都说好听。影视寒冬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喜欢打压二创。”
“你倒是什么热度都敢蹭啊!”
“人人都在蹭,凭啥我就不能蹭?况且还真没蹭。我这是为爱发电。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和鲨鲨都挺喜欢这个剧的。”
电话那边一阵窸窸窣窣,换人来接了。
叶风舒听见个欢脱的女声,是鲨鲨周乐水:“叶哥你听了吗?”她快乐地问。腔调和简致一模一样,就像简致开了个变声器:“你别骂阿简啊,我让他唱的,歌词我俩一起写的。那天约饭你没来,下次啥时候有空接见我们啊?徐老师都答应了。”
叶风舒不便冲她也发脾气,只得道:“……你让简致接电话。”
电话又再换了回来。叶风舒问:“简致,你要这么闲,能不能抽空去看看脑子?”
简致充耳不闻:“对了,我给徐老师也发了,他怎么也没回,你俩睡得这么早?”
叶风舒面无表情,把电话挂了。
癫公癫婆,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海绵宝宝谈上了个派大星,俩没脑子的生物。
在马桶上干坐了会儿,他还是忍不住点进了链接。
简致说大家都在夸,这纯属放屁。评论区里吵得像是绞肉机,大部分是双方唯粉在痛骂这俩公婆糊疯了,简致的粉丝表示哥嫂想干嘛干嘛,但稍显没底气。山猪们像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中的大海上自由的翱翔,感谢娘家人送上的婚礼礼炮。
叶风舒终于点了播放。
“如果爱恨都平静,何必劝我信了命”
“三生有幸这不幸,风波如潮不肯停”
他听完了一遍,把播放条拉到最开始,又听了一遍。
叶风舒再回到床上。
徐行的侧脸埋在蓬松的枕头里。他睡得正香,刚才叶风舒翻身下床没扰了他的好觉。
能睡得不早吗?简致知道个屁。这几天徐行都在熬大夜。
今晚叶风舒本来安排了庆祝节目,但等他从浴室出来时,发现徐行早沉沉睡去了。叶风舒只得蹑手蹑脚关了灯,也在他身边躺下了。
他把手放在徐行脸颊上,随着对方呼吸的节奏,轻轻抚摸着。
他不仅触摸着这张俊美的脸,似乎还能碰着他的梦。
叶风舒更睡不着了。他拿枕头垫在腰后,调暗手机背光,索性开始看没读的微信。
徐行在临睡前居然给他转发了条罗夏C-137的视频。
叶风舒眼角抽了抽。虽说这会儿他是开着静音看字幕,但耳边已经同步响起了罗夏那贱嗖嗖的声音。
“盘点一下《剑赴长桥》的得与失。”
“……我说我没收对家的黑钱,粉丝不信,我说我没收公关的卢布,对家粉丝又不信。反正都这样了,不如大家给我两个硬币,证明我确实是有人资助,拿钱办事的好吧?”
“……《剑赴长桥》像什么呢?像你宵夜点的小龙虾再加一份拌面。要说多精致,多上台面,多有营养,那必然是扯淡。但它确实很好吃。是你今天晚上最需要,吃了后就别无所求了的东西。通俗类不是不能追求深度,但现在的剧达到‘能吃’就已经不容易了,达到‘好吃’,可以说难能可贵。”
“……做为直男,我对男男CP这种东西只能从理性上分析,不能从情感上共振。但我觉得这部戏叶子哥是有情感的。这里不是说‘徐风栖叶’美梦成真了的那个意味上的‘情感’。是观众能真的感受到叶子哥在开心或者难过。我在直播里也说过,我很喜欢——是的我居然喜欢了——他苦雨集里回忆的那场戏,这场戏很好混,但叶子哥没有混,他在难受,在怅然若失。这些叶风舒的情绪是不是符合温题竹的情绪另论,但他有反应,有真诚。‘投入’也是个基本要求,但没有这个基本要求,论其他都是没有1的0。当然,这毫无疑问是在溺爱,但我们做为叶子哥的老粉丝,都知道从0分到60分能有多不容易。”
“……为什么不提徐啸吟呢?因为众所周知,我是叶风舒博主。但如果叶子哥此后的每部戏都能拿出积毁渊和苦雨集的表现,那我就可以毕业了。叶子哥的流量很好恰,但叶子哥的律师函不好恰。”
什么情况,叶风舒惊了。
他知道为什么徐行要转这个视频给他了。
罗夏居然在夸他。余闲不会真给他花公关费了吧?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这样才对,罗夏瞎了这些年,终于在今年夏天复明了。
这样吧。他大度地决定,等《剑赴长桥》演唱会要开了,他给罗夏也送张票。
他心情好了起来,又点进围脖去看看热搜。
简致的同人歌毫不意外的上榜了。
此外还林庭荫的试镜。
这部戏讲了四代人的故事,从清末到现代。但主角的年龄和辈分相逆,最古老的曾祖选的是青年时的故事,此后依次是中年,壮年,到了带林庭荫自传性质的现代,选的已是老年演员。
毫不意外,大家的关注点都落在了青年演员的选角上。
一共四个人选,除了刘忆和徐行,还有两位顶流。
争议最大的当然还是徐行。
热搜里沸反盈天。如果说简致的评论区只是传统的战壕拼刺刀,现在这条热搜里已经打到了外太空。
四家粉达成了一致共识,今天晚上不用睡觉了。
徐行的黑这段时间如日出后的残雪般消融殆尽。但林庭荫这块饼太大太香,又再触动了他们的神经。
刘忆不是流量艺人,撕起来不占优势,但此刻热搜里忽而冒出大量他的影迷。
影迷们把他的辉煌实绩盘了又盘,无非要得出一个结论:耽改咖拿什么和真影帝比?
一众顶着甘知霖头像的人格外破防。
叶风舒看见同一个人刷了不下几百条同样的内容。
“怎么可能选上徐啸吟!粉丝现在吹逼多响后面打脸就有多疼!林庭荫也需要炒作!资本无孔不入!自己问问自己,他徐啸吟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叶风舒的嘴角越咧越开。
看到这些人这么不爽,他就爽了。
凭什么?嘻嘻。凭凭他长得帅,凭他是天才,凭他认真又努力。
凭他是老子的对象。
这会儿他比看到罗夏夸自己时更愉悦。
叶风舒十分欣赏这人的表演,恨不能把徐行也摇起来共赏。可惜不关注就看不了更多跳脚。叶风舒恋恋不舍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想钻回被窝里。
徐行似乎醒了,胳膊搭上了叶风舒的腰。
叶风舒不敢动弹了,但徐行收紧了手臂,把侧脸也靠了过来,枕在叶风舒的腰侧。
“叶哥?”徐行没睁眼,迷迷糊糊地问。
“嗯,在呢。你继续睡。”
徐行循着他的声音,又往清醒的浅滩里涉了几步。他把叶风舒的腰搂得更紧了。“……别玩游戏了。”
怎么就玩游戏了?叶风舒匀速蛄蛹进被子里,他用罗夏听了能抽他两巴掌的油腻腔调回答:“徐行,你躺旁边呢。啥游戏啊这么好玩?”
徐行不知有没有听见。他顺应着叶风舒的动作,把脸埋在他胸前,没过多久,呼吸又再变得绵长了。
这个姿势不能太久,否则明早胳膊和肩膀会酸疼得不能要了,但叶风舒任由徐行紧紧抱着自己。
他确定徐行已经睡着了,把手伸进他发丛里揉着,心软得像用文火煲过。
他轻声道:“徐行,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啊?”
双方唯粉巴不得他俩立刻割袍断席。黑希望他俩同归于尽,死无葬身之地。徐行要是拿到了林庭荫的角色,马乾姿一定会更生气。
但别人越是不满意,叶风舒就越是满意。
反正谁都不可能把他俩分开,包括徐行本人。
黑夜如磐,狂风鄹雨。
但房间里温度适宜,这张床垫上,这张被子下有着绝对的安全。
恋人温暖的身体就在你怀里。
这世上不会再有更好的睡眠了。
第74章 74人心莫测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失眠的第几天了。
床就如刑床,长满了尖刺,无论朝向哪个方向,都会把他扎伤。
过去他会吃安眠药,但药物是给不够积极的人的。所以他把所有的胶囊都拆开,把粉末洒进了附近的河里。
偶尔他也能睡着,但每次入睡的时间都不超过2小时。这两小时被乱梦塞得脑满肠肥,每一个毛孔里都往外溢着恐惧的臭味,浸透枕头和床单。
所以他不如还是坐在电脑前。多发一条围脖,多打一个字也是积极的。
哪怕他看见“徐啸吟”和“剑赴长桥”这几个字,就焦虑得像喉咙里被塞进了烧红的铁棒。
但必须去面对,只有面对才是积极的。
现在不是没有好事。至少那两个男女不再过问他在干什么了。
这正如他所愿,只是他们每个月给的钱太少了。
那两个男女真该去死。
怨恨是不积极的,但他认为自己应该保留这个想法。
那两个男女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就生下了他,却又不能给他幸福的生活。没有比这更大的冒犯,他们是逆向的杀人犯,是他最大的仇家。
虽然叶风舒是个王八蛋,但只有叶风舒父母那样的人才有资格做父母。
他太想有钱了。大概谁都这么想,但是他和其他蠢货不一样。他并不是想过骄奢淫逸的生活。而是当个有钱人,他才能成为更有力量的人,更伟大的人,更能保护哥的人。
金钱就是真理。他没有金钱,所以他的真理无人在意。
他买了许多小号,被粉丝追着炸了一个又一个。营销号为虎作伥,拿钱才肯办事。他给有影响力的自媒体锲而不舍地发私信,但从未得到过回复。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这比一开始就输了更让人沮丧。
明明这几年一切都在变好。他认识了哥这样的人。他变得更积极了。
明明大家都识清了徐啸吟的真面目。徐啸吟已经是过街老鼠。
这些墙头草一夜之间就背叛了哥。他们也该去死。
“去死”不是咒骂,是治愈方式,是这个烂透了的世界的剜肉补疮。
他一遍遍地刷着社交媒体。
此前常有不开眼的下贱粉丝来与他对骂。但现在对方达成了什么默契,连来和他吵架的人都变少了。
列表里能聊天的朋友更少了。
空气稀薄到已经不能呼吸。
但他还能继续给他最好的朋友发信息。
“我有个计划,这次一定可以,你真的不想听听吗?不听会后悔的。”
“你这样是掩耳盗铃。你太可悲了。你要站出来积极的面对。”
“你的爱就这么不值钱吗?以后你都打算逃避了吗?你还有良心吗?你能过得好下半辈子吗?”
“不要害怕,我有办法能解决。我不需要别人帮助我,我只想你听一听。”
“求求你,听我说话,这都不行吗?”
“求求你,听我说话,这都不行吗?”
“求求你,听我说话,这都不行吗?”
好朋友已经许久没有回复过他了,但今天却发来了信息。
长长的语音,对方在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
“你这个神经病!!!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他疑惑地看向窗外。上次抬头时窗外尚且阳光灿烂,但不知何时偷天换日,已成了午夜。难怪他觉得哪里不对,原来他坐在一片漆黑里。
他按亮了电灯。
电脑上的对话框里还在不断跳动着文字。
“是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能不能放过我?”
“我们以前捅的篓子还不够大?还想进橘子?”
“我跟你说了八百次了,我已经脱粉了脱粉了脱粉了!!!我跟你说了我现在想好好读书,我在复读,我要考大学!”
“你别魔怔了!还想不明白吗?208万撕逼为什么要我们去当炮灰?”
“你别骚扰我家里人和我朋友了!”
“你想干嘛就干嘛吧!我不想知道,你去说给甘知霖吧!”
他当然也想告诉甘知霖。
但上次甘知霖告诉他自己最近的状态不佳,他不想让哥操心了。
况且他现在有了新的想法,没有预告的礼物才是最好的礼物。
对话框里还在不住跳出谩骂。
没关系。他知道她的真名,她的身份证号码,她的住址,她的学校。他知道她父母身份证号码和电话。他还知道怎样联系她的亲戚和同学。
所以她无论如何也不敢拉黑他。
虽然她现在动摇了,怯懦了,也不理解他了。
但她还是他最好的朋友。
没关系。说服她的过程也会是积极的。
下一个困得昏迷般的两小时像一艘渡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在此之前,他有的是时间。
易晴近来睡眠不足。
更准确的说是气血两亏,尤其是肾虚。
她也觉得自己没出息。但群里除了《剑赴长桥》和徐行叶风舒几乎没了其他话题,连骂领导是鲨卵的频率都降低了很多。她吃粮吃得满嘴流油,不知不觉已泥足深陷。
【仙进奉】:一大早怎么这么多消息,你们这是起太早还是没睡?
【阿玖】:我不行了。这不仅谋财还要害命啊,花絮我还没品完呢,怎么团综又上了。
【阿玖】:希望叶咪以后能多接点综艺,他以前怎么不走这个路线啊?哥们太有综艺效果了。
【Lac】:我要被哈儿果笑死了,真是个人才……
【仙进奉】:你咋也在看团综?
易晴觉得有必要再自救一把,站在公正的立场上说两句。
【琴空弦】:但你们不觉得第一站他俩怪怪的吗?叶风舒阴阳怪气的,徐行麦的也很生硬。还不如花絮里自然呢。
【琴空弦】:倒是祈言和方秋池还有点好磕。祈言这种苦命牛马也挺有综艺效果的。
【阿玖】:所以说他俩中间那十个月是真分手了吧,前任见面有点尬是正常的,大概团综拍着拍着旧情复燃了。
【蟹黄汤包】:不能细想,细想就磕不动了。中间这十个月叶风舒又是高奢又是电影的,笑笑除了那个烂综艺连工作都没有。
【阿玖】:安啦,没看叶咪怼张诗逸吗?找不到第二家这么霸气护夫的了。
【阿玖】:况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是中途那十个月真分手了,叶咪还要负责给笑笑安排工作吗?难道还要吃软饭啊?
【蟹黄汤包】:……无所谓了,反正现在笑笑都去试镜林庭荫了,还要有车代了。马上就要弯道超车了捏。
易晴闻到了一丝火药味。她忙打岔。
【琴空弦】:好,现在到结算画面了。
【琴空弦】:《天行健》属于是白下海了。
【琴空弦】:《朝阳里》那俩已是做了夫妻一般,但好像商务也不多。《剑赴长桥》把大盘都吸干了。
【琴空弦】:《天平两端》啥情况?
【Lac】:噢,我知道,还在骂剧组呢,骂到导演新剧直播间里去了。产出跳崖式减少,活勾八该。
阿玖自觉刚才那句话说得太难听了,她找补。
【阿玖】:@蟹黄汤包,演唱会是铁板钉钉了。我打算请年假去看,要不要一起?
【蟹黄汤包】:好呀,抢到票就去。但看现在这个热度,估计很难。机酒贵点都无所谓,但我不会让黄牛占我便宜。
【阿玖】:到时候再说吧。如果能多请一两天,我们顺便去玩玩。
有人想起了其他话题。
【Lac】:汤包,你现在算是粉徐啸吟了对吧?呃,那我能不能提甘知霖?
【蟹黄汤包】:你别骂笑笑就行,咋了?
【Lac】:他前几年不是说息影了吗?怎么我看他还是在演戏什么的?
【蟹黄汤包】:哈哈哈哈。黄袍加身嘛有啥不懂的。人家也不想演戏的啦,都是粉丝逼的啦,身残自坚带病工作,人设稳稳的。
【蟹黄汤包】:不过也就是些配角。当年吃人血馒头混了个小制作的男一,悄无声息扑街了。
【Lac】:他不是脑瘤吗?好像没事儿人一样。
【蟹黄汤包】:嗷,这话可打住。不能说,说就是咒人家去死,恶毒。这是唯粉最大的禁忌,甘知霖是UKW,谁提谁挨骂。
【Lac】:主要最近看他的粉丝又跳得有点厉害了,感觉在憋什么大的。
【蟹黄汤包】:看笑笑越发展越好了,怎么可能坐得住?不过现在跳也没啥用了。
【Lac】:也挺有意思的,当年那架势,感觉全世界都是他的路人粉。明明是个爽文开头,怎么后来也哑火了?
【蟹黄汤包】:我不带情绪地说,他和笑笑真的没啥可比性,论长相就差太多了,甘知霖在208万里太普了。
【蟹黄汤包】:能有几个人是真的喜欢他啊?无非当初享受下占据道德制高点,把208万批倒批臭罢了。
【蟹黄汤包】:不说别人了,我那会儿不也是吗?
叶风舒在男团时期承诺过粉丝日后会开演唱会。等他转型当演员后这茬就无限期搁置了。
而现在演唱会以唯粉未必乐意看到的形式实现了。
彼时情绪上头,他的下个组定了《失声》,签约的墨迹还没干,叶风舒就悔上了。此前他的剧虽也挨骂,但还有其他人均摊伤害。《失声》里他是唯一的演技凹地,他已经能想象罗夏一时半会儿还毕不了业了。
但他已经答应了徐行,会在入组前以绝对认真地态度做准备。徐行也答应了他,会好好练练演唱会上的歌。
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第75章 75得偿所愿
徐行罕有怯阵。但这样被要求当众表演还要上溯到小时候回老家过年,就连上一次去卡拉OK也是大学时期了。
要唱的歌他已经翻来覆去听了许多遍,尤其是主题曲。
这和背台词太不一样了,就算依样画葫芦也模仿不了。
徐行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总有些事儿不是靠努力就行的。能既是好演员,又是好歌手的,似乎只有HK黄金时代的那些大明星。
他没时间找老师了,只能见缝插针在家里练,并且唱两句给叶风舒听。
电话那边,叶风舒像个有针眼的气球,不断漏出按捺不住的怪声。
“叶哥……”徐行无奈。
“你这大白嗓谁来了都没办法,后期都不容易。”叶风舒下了个很符合他性格的决定:“差不多就得了,至少你不跑调。”
显示着歌词的手机已经熄屏了,徐行发现者自己又在走神想叶风舒。
这种情绪似乎算不上思念。思念应该更宏大,隔着空旷的时间和空间,喊一声会有回音震荡。
现在更像在长会间隙溜进厕所玩一会儿手机。
徐行躺在黑暗里。
他搬了家,窗外是市区灯火,房间里的黑暗并不纯粹,他用不着去开灯。
他像躺进一浴缸温暖的水里,鼻端萦绕着海风的气味。
这不全是比喻。
恩爱就像才华,不秀就犹如衣锦夜行,浑身都难受。但他们也不至于无法无天到戴一样的首饰,穿一样的衣服。
所以叶风舒送了他一瓶一样的香水。
只有身边的人才能闻到,就算要拿出去讲,也是没凭没据的文字料。
徐行在早上出门时喷了香水,现已淡得似有若无。但若静下心,还是能闻到气味从他耳后若有似无传来。
这像叶风舒本人就在他身边,会悄无声息来偷袭,攻其不备搂过来。
徐行让自己继续浸泡在这缸水里。
直到电话响了。
徐行他按了免提键,还是仰躺在沙发上。
房间里只有白噪音般的车流声,姜小满的声音显得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