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醴泉侯  发于:2025年12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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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叶风舒其实比余闲想象中平静一点。
“我不是让你提前告诉我吗?”他问。
手机早熄屏了,叶风舒还盯着那面黑镜子。里面的他自己也像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
余闲豁出去了:“乾姐要干什么,会先通知我吗?”他道:“风舒,但这次不一样,你可真的不能再说什么了!”
“我能说什么啊?”叶风舒冷笑,他现在气过了头,只剩下累:“说是我自己演不出来,所以台词给徐行了?还是说姜小满他老公差点吃牢饭,姜小满才要离婚的?”
他什么也说不了,他顶多能CP超话里装手滑给产出点两个赞。
但这有什么意义?无非让CP粉更心疼他是个好人。
说不定马太后还挺希望他这么干的。
叶风舒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干嘛了。
他问余闲:“马乾姿还在上海吧?等会儿和我去见她!”
余闲才放下来点的心冲到了喉咙口。
第62章 62殴帝三拳
现在终于轮到叶风舒尝尝被人挂电话的滋味了。
且马乾姿敢干叶风舒不敢干的事情——她把叶风舒拉黑了。
马乾姿不在公司,也不在市区的家里,别墅也没人。
最后一站是马乾姿自己的公司。
有下属正汇报工作,见叶风舒闯进来,她局促地停下了。
叶风舒来时把门摔得山响,但马乾姿只当门是被大风刮开的,看着笔记本电脑,连头也没抬。
“怎么了?继续说。”
下属用余光偷瞄叶风舒:“……呃,葛博士的意思是,我们这边诚意够,也不是没有机会。但她还是想和乾姐见面谈,看能不能这周约个饭……”她的汇报又停下了,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叶风舒拖着办公室里那张价值三万块、装饰用的沙发,挪到了下属和马乾姿的办公桌间,一屁股坐下。
马乾姿依然没抬头,她道:“叶老师,我没空。”
“我有啊乾姐。不急,我排队。”叶风舒咬着后槽牙笑。
马乾仍对下属道:“吃饭可以,你待会儿去和瑶瑶对接个时间。但这顿饭我想要葛博士的一个结论,不是和她讨论办法。你也注意下方法,虽然是咱们求别人,但不能一直给牵着鼻子走。”她看了眼腕上那块昂贵的表,又补充:“提醒瑶瑶一声,15分钟后我们准时出发。”
下属忙收拾起文件,出了办公室,把门给带上了。
“15分钟,够了吧?”
马乾姿还是没抬头,但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了,这话只能是对叶风舒说的。
“乾姐,为什么要这样啊?”叶风舒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嗯?上次不是告诉过你吗?”
上次?叶风舒道:“上次到现在我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吗……”
“我让你别害徐啸吟。”马乾姿和蔼可亲:“但叶老师就是藏不住,非得拍杂志时秀一下子。主编喜欢那几张图得很,我撤不回来了。”
叶风舒来时气势汹汹,但拢共只说了两句话,就又由马乾姿牵着鼻子走了。
他辩解:“可那是摄影师安排的动作啊!杂志卖好点难道对我们没好处吗?我也没做错什么吧?”
马乾姿摇摇头。
她就像个教了一百次,但还没能教会学生1+1=2的老师。现在正耐着性子教第一百零一次:“上次我说了,你们绑得越紧,拆得就越难看。我不能让你难看,所以徐啸吟就得难看。我让你别害他。现在明白了吗?”
叶风舒把二郎腿放下来了:“就不能给徐行也喝口汤?这剧是我俩一块演的啊!市场那么大,我一个人吃得完吗?也不怕噎死我!大不了少挣点钱,我在乎那点……”
马乾姿淡淡打断:“我在乎。”她终于抬起头,用正眼看叶风舒:“我最在乎就是钱。一分也不能少挣。叶风舒,我为什么要签你?就因为你是高应雪的儿子?你爸妈乐意拿真金白银哄你开心,但你是我什么人?我也得这样?”
叶风舒冷笑:“……我还以为有什么新花样呢,结果不就是为了钱?”
马乾姿嗤笑出声,她是真被逗乐了:“当然为了钱。不然呢叶风舒。没钱你还剩什么?剩你连台词都说不全的专业水平?”
叶风舒常被人骂除了有钱外啥也不是。
他被骂得好生受用。
金钱毫无疑问也是种天赋。
有人天生会弹琴,七岁能开演奏会;有人天生跑得快,十八岁就在奥运会拿冠军。叶风舒天生特别有钱,十六岁就喜提私人游艇。
他们都是天才。
钱这贱东西的是叶风舒的一条好狗,他让咬谁叫咬谁。
但现在这条狗牵在了马乾姿手里。
来时他预演过说辞。
现在不是在他父母家的客厅里,他也不是马乾姿的晚辈。
他是她的合作对象,如今他还有《剑赴长桥》,能和马乾姿掰掰腕子了。
叶风舒从那张不舒服的沙发上站了起来,竭力拿出公事公办的口吻:“乾总,徐行是我私人的朋友。如果后续有什么冲突,我们能和他坐下来谈。没必要这么难看,能双赢的。”
但马乾姿公私不论,软硬不吃。
她直捣黄龙:“叶风舒,这几年你唯一让我省心的地方就是管得住下半身。现在连这点优点也没有了。怎么?你现在是要一次性找补这几年没谈恋爱,谈就得谈场耸动的?”
叶风舒立刻被打回原型,他恼羞成怒:“我没和他谈!”
马乾姿着实想笑,眯细了眼睛:“没谈上你就这德性。要是谈上了,你还打算干什么?割个肾给他炒个下酒菜好不好?”
一切话术在马乾姿面前都派不上用场。且叶风舒向来没什么话术,他只是提出要求,然后等着别人让他满意。
现在他就像被炮击轰得抱头鼠窜的新兵。
到处都是飞溅的泥土、同袍的断肢,没有一条战壕安全,没有一颗子弹能够反击。
耳朵里似乎也被炮声音塞满了,叶风舒不得不提高音量:“人家要我腰子干什么?就非得把徐行想得那么坏吗?乾阿姨。”他已经不记得多少年没这么称呼过马乾姿了:“你就没朋友吗?你和我妈妈不就是真心实意的好朋友吗?”
马乾姿又看了眼手表,还有6分钟。
她的耐心和时间一样,快要耗光了:“叶风舒,你明白什么人才能做朋友吗?回去问问高应雪,我和她认识时,你外公家有多少资产,我母亲当年又是什么职位。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她能做这么多年朋友,是因为我和她从来不用谁求谁?”
叶风舒顽固地回答:“徐行可什么也没求过我!”
“也许他是什么都没求过你。但你什么都想替他办。”马乾姿冷笑:“如果他是不用求人的人,现在你也不用到这儿和我撒泼。”
“叶风舒,我真想把你现在录下来,你知道你现在多可笑吗?”
叶风舒想不通。
过去马乾姿能同意他的绝大部分强烈要求。哪怕其中有一部分连叶风舒自己都知道是无理取闹。
现在他想出于善意做点什么,反倒像犯了天条。
帮甄苡柠那么容易,但他却帮不了徐行。
或者说他帮不了自己。
叶风舒道:“那就没其他法子了?”
他想这句话能显得威慑点。但句子一出口,就成了条叛主的狗,巴巴去敌人脚下摇尾乞怜。
马乾姿笑道:“要不这样吧。你去让徐啸吟和我签约,然后你嫁给他,你回家带孩子。这样你们就不会有冲突了,我也能挣钱。皆大欢喜。”
叶风舒听心头冰冷。
原本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打算说这个的,他深深吸了口气:“乾总,要不我们解约吧。我大概明白了,你嫌我耽误你挣钱了,后面我可不能保证让你顺心如意地挣钱。咱们这合作太不愉快了。”
他抿紧嘴,静候发落。
但预想里轰隆一声、同归于尽的效果没有出现。
无光,无声,无烟。
马乾姿连眉头也没抬一抬。
她脸上不见丁点伤心和失望,甚至看起来更戏谑了:“行啊,然后你打算签谁?柳崇实吗?不错,你还能和白鹭汀争争宠。或者看余闲能不能给你全包了。你和我的合同高应雪也看过,你回去问问她,你要赔多少。”
她道:“叶风舒,你今天要真能跟个人似的和我好好谈谈,说不定有解决方案。但现在你什么都得不到。你只能让我更确定一件事情,我现在的决策没错。”
马乾姿把笔记本朝着叶风舒转过来:“这样吧,叶老师,既然你要解约,这条料你自己公关下。”
屏幕上是叶风舒和一个小姑娘的合影。
“这怎么了?这不就是姜小满的女儿?”叶风舒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当初姜小满的女儿来探班,和大半个剧组的演员都合了影。
马乾姿佯做惊诧:“噢,她没告诉你她是白鹭汀的粉丝吗?现在粉丝已经扒到她小号了,要不要看看她骂你骂得多难听?”
叶风舒一怔。
马乾姿挺欣赏他一败涂地的模样:“叶老师,想想你的粉丝愿不愿意你和她合影。想想你说什么能安抚她们。”
“15分钟了。”她站了起来,抚平裙子上:“我要去机场了。你先顾好了你自己,再想怎么顾着你的徐啸吟吧。”
马乾姿把叶风舒一个人丢在了办公室里。
这不大合适,但马乾姿的公司也没人敢把叶老师请出来。
只有余闲进了房间。 他见叶风舒坐没坐相地瘫在那张昂贵的沙发上,面朝着落地窗,一圈圈蹬着地板打转。
余闲道:“风舒,你和乾姐说什么了,刚才他叫我拿你们的合同给你看。”
“噢。”每转一圈,叶风舒就顺手揪一把马乾姿的绿植叶子:“我说想和她解约。”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余闲发现自己并不那么惊诧。
他只是道:“……你觉得徐老师知道了这些事儿,会怎么想?”
徐老师会怎么想?
徐老师和这些事儿没关系。
这不过是叶风舒又搞砸了罢了。
只是过去搞砸了总有人能替他兜底,现在该他自己为自己负责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为自己负责。
哪儿都能去,就是哪儿都去不了。所以他只能在这里一圈圈蹬着沙发打转。
现在叶风舒满脑子只剩下西餐厅里的徐行。
徐行素来是个倾听者,但那天聊起《扳机三部曲》,他的话多得密得不透风。
“余闲。”叶风舒茫然地问:“你说我该怎么跟徐行说?”
他的声音居然有一丝发抖。
第63章 63如隔三秋
一男子被海鲜刺伤手指,后引发截肢——这就是叶风舒对如今局面的感想。
起初他的想法很简单:不过区区一张合影,就算放着不管,过两天也就没了。
但这区区合影,随着放着不管,却演变得越来越糟。
余闲的手段都太常规,缺了马乾姿那些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办法,公关好像不再是万灵药了。
火首先从叶风舒自己的粉圈里烧起来。职业粉头弹压不住,散粉和CP粉结下的怨立即反噬本尊。大批人回踩,说叶风舒为了卖烂腐,不把唯粉当人看。
脱粉回踩最为致命,再加上他的九九八十一家仇人。一时不知多早以前的黑料都被翻了出来,黑子跟踩爆了蟑螂卵鞘一样满地乱蹿。
我怎么就不把唯粉当人看了?
叶风舒既委屈又愤怒,我要不在乎粉丝,还能在直播间里给你们扭屁股?
他是真的想这么回应的。
互联网最爱教人用发疯解决一切问题。
但叶风舒现在连疯也没法发。
马乾姿改掉了他所有社交账号的密码。
吃饭、睡觉、工作。以及无休止的挨骂。
叶风舒想不到自己金光灿烂的人生能过得只剩下一个“烂”。
粉丝在超话里让他捂着耳朵往前跑。
叶风舒的确捂上了耳朵,但粉丝想不到的是,剩下的那部分建议他也采纳了。
他破罐子破摔,索性丢下烂摊子,真的跑了。
姜小满的女儿的确粉过白鹭汀不假。
但她三个月爬一次墙,去探班那会儿,早把白鹭汀丢进历史的故纸堆了。
脱粉不脱黑,来探班时小姑娘依旧对叶风舒千挑万嫌,老气横秋地叮嘱徐行千万要提防着点。但笑笑哥哥认真地告诉他叶老师是非常好的人。小姑娘半信半疑听进去了,否则也不会上赶着去要合影。
只可惜她还是嫩了点,没把当初痛骂叶风舒是恶霸的那些发言删掉。
出事儿后小姑娘在家痛哭流涕,主动写了封手写的道歉信。
姜小满想登门道歉,顺便以此为契机破一破当下的僵局,但约了好几次,都被客客气气的拒绝了。
她和余闲私交不错,但如今这两军对垒之际,她知道余闲做不了主。况且这几天余闲的态度也古怪了起来,只肯说点场面上的话。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啸吟,要不问问叶老师?总得坐下来谈谈的。”
但连徐行这几天也不大对劲,情绪低迷,心不在焉。
姜小满的问话好像走得很慢,跋涉多时才传进徐行耳里。
过了许久,徐行才皱着眉,没头没尾地回答:“……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不大对劲,叶风舒是怎么了?
除了合影的舆情久久没有处理,徐行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他了。
上次见他是在西餐厅,气氛不错,他俩聊得很开心,分手时叶风舒还说定了下次他请。此后徐行去了成都,但他俩一直在微信上你来我往地说着废话,今天的晚饭吃了什么,成都下雨了,遇见只猫长得像小黄。
微信最后的聊天记录是叶风舒发来的游戏截图。
接下来他再没回话过了。
断崖式断联的感受真就像跳了崖,一跃进了一片空茫。
虽说当初叶风舒拉黑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但徐行知道,只要他愿意,他就能找到叶风舒。
这个想法曾给他带来过可耻的安心。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他和叶风舒的连接并不似他想象中紧密。
他们的连接全仰赖叶风舒伸出的那只手,一旦叶风舒缩了回去,他们的联系就只剩下几个电话号码。
这些数字被距离抻直了,似一根丝,再拉远一点,就会断开。
了解了这个真相,就像拔出了一枚箭头,敞开了一个伤口。
这个伤口不大,但却无时不刻,血流不止。
兴趣和精力通通从那里流走了。
如果有猎人伺机在后,也许真的能蹲到徐行力竭倒下。
徐行不知道自己给叶风舒打了多少个电话。
叶风舒倒也不关机,但就是不接。就算不接,徐行还是一个接一个打过去。
到了后来,他已经记住了去电彩铃的每一句歌词对应哪一帧图片。
他好像不是在给谁打电话,而是坐在许愿池旁,听那喷泉声不舍昼夜的响。
所有的微信、所有的账号、和账号绑定的QQ,无论哪里叶风舒都没给他回话。
知道这让人为难,他甚至去向阿尧打听。
最后实在黔驴技穷,徐行去翻了叶风舒的超话,想从私生那里找找蛛丝马迹。
但什么样都没有。
叶风舒到底去哪儿了?
余闲也不能回答他这个问题。
余闲满腹疑虑,沉默了许久才答:“风舒想去散散心,没事儿的,等他一回来,我马上让他联系你。”
徐行难得急躁了:“闲哥,你也不知道吗?他的那些朋友呢?能把联系方式给我吗?”
他听见余闲在电话那头苦笑了声:“我早问过了。徐老师,他连你也没告诉,还会告诉我们?但总会回来的,等等吧。”
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但徐行还不想回宾馆。
他坐在张长椅上,路灯坏了,正好给了他一片安全的黑暗。
徐行像做功课一样挨个儿给叶风舒的所有账号发消息。
包括在剧组时他俩从头开始的那个小号。
叶风舒大概早忘了还有这么个号。
出组后徐行把这个小号练了起来,但就如他的预期,叶风舒再也没登录过。
他不抱什么希望,每次都是最后登陆这个号。
叶风舒的头像居然亮着。
徐行生怕看错了。
就是这么一点萤火尚且不如的微光,他觉得夜色都亮了三分。
徐行盯着彩色头像,生怕一惊扰,这只萤火虫就飞走了。
但如果什么也不说,这根丝线就又要断掉了。
他发过去消息:“叶哥,接电话。”
叶风舒没回话,他像被逮了现行的贼,头像火速暗了下去。
但没关系,他看见了。
只要知道他在电话那边就行。
徐行再打过去电话,童声合唱听到第三轮,电话终于被人接了起来。
叶风舒在那头闷闷地说:“徐行,你特么烦死了,余闲都没你烦人。你别演戏了,你去高利贷公司干催收吧你。”
徐行这几天头回笑了:“你在哪儿?我们见一面吧。”
“我就快回上海了,你别瞎操心。”
“什么时候?我现在杭州,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噢。”叶风舒听起来也没那么关心,只是顺着他的话没话:“怎么去杭州了,有工作?”
西湖边也不是每个地方都人来人往,徐行现在待的这个地方僻静无人,遮天的荷叶在黑暗里像一团团墨渍。
徐行看着湖中的半轮月亮:“我来杭州找你。”
叶风舒一怔:“谁跟你说我在杭州了?”
“上次吃饭,你说你有个朋友在西湖边搞了个茶庄种龙井,你想去玩。”
“……那意思也不是我现在就在杭州啊!”
“我知道。”徐行道:“先近后远吧。你要是没在杭州,下一站我就去昆明,火把节要开始了,你可能在。”
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好河山,叶风舒有的是地方玩躲猫猫。
但没关系,叶风舒提到过的地方,他都会一站站找过去。
他知道这没意义。
但他这几年一直都在精打细算意义。算得呕心沥血,寸步难移。
现在他在干件荒唐事,但至少是畅快的:“要是云南没有,那就去新疆,你爸爸不是在新疆养了好多马吗?有几匹还是你选的。还是没在新疆,我就去成都,你说你也想去峨眉山玩玩,再没有就是HK……”
叶风舒烦躁起来,他在那边大声嚷嚷:“还峨眉山呢!我现在在津巴布韦看猩猩!你来吧!”
徐行答道:“好。”他立刻在手机上查了航班:“……到津巴布韦得去南非转机,起点在广州。嗯,现在没飞机了,我先坐高铁去广州吧,你等我。”
叶风舒实在是没招了:“徐行!你到底想干嘛啊!”
徐行平静道:“我想见你。”他是认真的。津巴布韦也没那么远,前后大概20个小时的飞行时间,算上路程耽搁,30个小时后,他就能见到叶风舒了。
叶风舒不说话了,电话那头只剩下他的呼吸声。
如果生活真的是小说多好。
有心点的作者会给叶风舒那头添点特殊的背景声,让徐行恍然大悟,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但电话那头,现在只有寂静。
迪拜的帆船酒店里,孟买的平民窟中。不眠不休的城市,人烟罕至的荒漠。岸边的海螺里,金字塔的最深处。
地球上的任何角落,寂静都是一样的。
徐行想象不出叶风舒现在在哪里。但能想象出他的样子。
光芒万丈的温题竹有点模糊了。但徐行始终记得那天晚上,叶风舒带着发梢上的亮片出现在小酒馆。
他看了许久,但没敢替他掸一掸头发。
叶风舒的呼吸中断了,他似乎也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终于说了个徐行十分熟悉的地名。
徐行没问为什么。
他只是道:“我这就去买高铁票,你等我。”
叶风舒又再闷闷地“嗯。”了一声。
徐行站了起来,往大路上去。
他想说点什么,但有什么堵在喉咙里,把的声音揉得又轻又皱。
他道:“叶哥,明天见。”
第64章 64安贫乐道
徐行走出车站。
自打大二那年,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车站广场翻新过。旧物上了新漆,若是有心,还是能看出老模样,但徐行还是心生一阵恍惚,原来车站这么小,来往的人也这么少吗?
叶风舒在电话那头,让他往广场边缘走。
那里是黑车扎堆的地方,徐行路过一辆新能源绿牌车时,司机拼命地冲他按喇叭。
徐行没理他,但是副驾的车门打开了。
“师傅不用了,有朋友接我。”徐行用方言拒绝。
“叽里咕噜说啥玩意儿呢?”他看见叶风舒那颗白金色的脑袋探了出来,笑嘻嘻道:“上车!”
这是辆标准的网约电车。座椅不大干净,车厢里一股廉价的香味儿,来源应该是后视镜上挂的黄色的软星香片。
来时路上他想了好一会儿和叶风舒重逢会是什么样子,但没想到会是像大学放暑假回家。
叶风舒甚至打开了电台,跟着交广的歌哼哼。
认识他以来真是永远不缺惊喜。
“……这是哪儿来的车?”
“租的呗。我本来想试试骑电驴的,但你家乡人民个个都是车神。我靠!见缝就钻,花坛上都敢骑,我怕死。”
电动车到了县城中心,叶风舒领着徐行进了个商住楼,刷开了自动门锁。
这是个LOFT,客厅里乱七八糟摊着叶风舒的行李,落地窗外正对着城中心的纪念雕塑。
叶风舒把沙发上的衣服薅开,让徐行坐。
徐行还记得叶风舒抱怨草原宾馆那不共戴天的语气。
“叶哥,你住民宿?”他忍不住问。
“怎么了?民宿会爆炸吗?”叶风舒满不在乎。“别瞧不起民宿啊,这还算贵的了。”他兴奋道:“哎,徐行,我在短视频上刷到过吗?你们这儿还有八块钱一晚的挂逼房呢!老板真他娘是个天才,电井里都能改出一间房。”
徐行把随身的提包放在地板上。
满沙发都是衣服,他忍了又忍,忍无可忍,开始动手叠。
叶风舒尴尬地挠了挠头,只得帮忙。
虽然严谨地看,他只是在把衣服揉成比较有形状的一团:“其实你真不用来的。我没骗你,再待两天我就回去了。”
徐行依然叠着衣服,他没头没脑道:“叶哥,那儿没有猩猩。”
“什么?”
徐行道:“津巴布韦。我查了,津巴布韦只有狒狒和普通的猴子。”
叶风舒一愣,随即大笑出来:“徐行,有时候你真挺有病的!”
徐行也笑了,如今他身心轻盈,就像手上这些轻飘飘的夏衣。他把最后一件衬衫叠好,放在叶风舒垒的那堆歪歪扭扭的衣服山上。
沙发归置好了,就显得茶几上太乱。
趁徐行还没发现,叶风舒自己把外卖盒和果皮扫进垃圾桶里:“你来的路上吃东西了吗?我出来时给你也点了个外卖,你先垫点吧……要不要先休息会儿?”
徐行一夜未眠,也的确十几个小时没吃过东西了。
但现在他并不觉得困,也不觉得饿。
他道:“叶哥,我那些事情差不多解决了。”
过去谣诼缠身时,徐行反倒从不失眠。眼一闭就似死了一回,再一睁就又熬过了一天。
但《剑赴长桥》开播后,他反而睡不着了。
如今每一个小时都兴奋,都不忍浪费。
徐行没天真到以为从此一帆风顺了。所以黑热搜真来了的时,他反觉得第二只靴子落了地。
他甚至跃跃欲试。
现在还不算三十年河西。但至少现在能有来有回、见招拆招。
他不会只能用天灵盖去对抗狼牙棒了。
抢台词的问题最好解决,自有CP粉帮他辩经。
原著文本量太大,实际上所有角色的台词和剧情都有削删。粉丝做了海量文案工作,把修改过的地方一条条都列出来,九宫格里密密麻麻都是字,立刻把温题竹少的那几句词儿稀释得不值一提。况且以叶风舒昭著的恶名,他不欺负人就算不错了,哪儿有他被人欺负的可能?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白鹭汀事件重演。但阴山雁书这回没发表惊人言论,剧粉嗷嗷哭鹿青崖和鹿青萍死别,她还火线更新了个番外安抚。
当初在剧组只见了一面,但和原作者的这条线算是牵上了。这一年来徐行逢年过节都主动问候尹鸿仪。剧上后,他给尹鸿仪寄了许多物料周边,剧情每到关键节点,还都会给尹鸿仪发去长长的感想。尹鸿仪年纪虽轻,却颇点儿任侠义气。要她烧热灶难如登天,但她对徐行印象不错,就算对剧有点不满,也不会现在落井下石。
和姜小满的黄谣更上不得台面。
既然帮他解决了债务,孟安航就没啥不愿意配合的。他写了篇很是感伤的散文,语焉不详的承认了问题在自己身上,并如实赞美了姜小满是个好妻子、好母亲,离婚是夫妻缘尽了。此后徐行选了两个跳得最高,骂得最脏的黑来告,这只葫芦暂且也算按了下去。
最棘手的反而是那张合影。
姜小满代发了女儿写的手写信。小姑娘的字迹清秀工整,内容也诚恳。她写了满满两页,甚至还剖析反省了下为什么追星本来该是件好事,却让她变得想去伤害别人。
这封信还挺拉路人好感,但因为叶风舒这边并无回应,没能打出波漂亮的配合。
外卖送来了,叶风舒去接了进来,放在徐行面前。
他觉得欣慰,但更多是悻悻:“徐行,你是不是觉得我就会吹牛哔?之前说了那么多次要罩你,结果什么忙都没帮上。”
徐行看着他的后脑勺。
叶风舒的这头短发需要精心的打理才能有时髦的效果。但这几天他顾不上,如今发旋附近的乱发支棱着。
徐行道:“怎么没帮我?你还骂了张诗逸呢。”
“张诗逸。”叶风舒不屑地撇撇嘴:“张诗逸算什么东西。我以前觉得自己挺能耐的,结果其实只是遇上的其他人更没能耐。”
等和马乾姿这样的人碰了碰,他才知道自己和徐行也没太大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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