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半截李脸上神情阴鸷无比,他带着人来到了自家城东的盘口处。
随行跟着的还有李家大掌柜,此时大掌柜神情凝重无比,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到了极点,毕竟这批货物的价值他可是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可是相当于整个李家小半年的流水!
尤其是瞥见自家三爷那阴沉的仿佛随时都能滴出水的脸,心中更是惶恐不安到了极点,后背的薄衫更是早已被汗水濡湿了,黏腻腻地贴在背部。
他可太清楚自家三爷的性子了,这要真的是因为他的疏漏导致这批货物出了问题,那他即便是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看守宅院的两名伙计见自家爷到来,赶紧诚惶诚恐地将铁门打开。
大掌柜推着半截李的轮椅朝着里面走去,这时他还心里泛着嘀咕,李明这小子怎么没出来迎三爷,莫不是怕三爷怪罪跑了???不可能啊!如果真的跑了,那可就真是死定了!他这样想着不禁为李明捏了把冷汗。
半截李近日来本就心情不佳,原因有很多,其中就有前些日子张大佛爷派人上门请他去城主府的事情,但他明白如今长硰城可不是那张大佛爷一手遮天的时候了,况且二月红还与城主府彻底决裂了…所以当日他就推拒了张大佛爷的邀请。
可还没等他抉择好到底该按兵不动,还是趁此时机在红府和城主府争斗中咬下一口肉时,自家盘口的货物居然出了这么大的问题!这让他如何能不烦躁动怒!
就在半截李想着该怎么解决这批货物问题时,他的心脏如提前预见般狂跳不止,他察觉到了一丝危险意味。
他赶紧抬起手来,示意大掌柜停下。
不对,太静了。哪怕是货物出了问题,盘口院内也不应该一点声音都没有。
大掌柜这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但没有自家三爷的吩咐,他没敢妄动。
跟着来的五名伙计也都纷纷亮出随身的家伙,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只短短一瞬,半截李脑海里已然思绪涌动,在这长硰城里有本事在他盘口装神弄鬼的无外乎是那几家,但是他想不通究竟是哪一家,而且他也来不及细想,因为来者不善,这是要跟他半截李撕破脸皮的征兆!他必须要在三息之内闯出去!
遂即,他立刻抬手示意转动轮椅。
那五名伙计心下一沉,知道事态紧急,赶紧围在他两侧。
大掌柜也快速地推着轮椅想要原路返回。
但就在轮椅被转动的那一刻,在这寂静的盘口宅院内,突兀地出现一道脚步声。
这道脚步声,不紧不慢,不轻不重,但却像闷雷般,声声敲在在场众人的心脏处。
随着脚步声的响起,还有一道宛若空灵璞玉的清亮嗓音传来:“三爷您刚来怎么就要走?难道您不进去瞧一瞧您那出了问题的货物吗?”
只见如画中仙的少年站姿如松,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正漫不经心地抚摸着那把浸着冷光的银色手枪,他眉眼冷若寒霜,但脸上却挂着与之不符的温润笑意。
这一刻仿佛所有人都心跳如擂,眼底闪过惊疑…呼吸都凝滞了几秒。
一时间宅院内针落可闻。
但随着他们身侧驻足在树梢上的乌鸦,发出刺耳的呱叫,这冷凝的氛围也被搅乱。
半截李见江落居然出现在此,心底一惊,黑色的瞳仁中闪过一抹阴戾,莫不是张启山想要以此来强迫他答应对付红府不成?
他嗓音阴寒无比,带着警告:“江副官,我李家与城主府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之事莫不是城主府想要与我李家撕破脸吗?!”
江落听到他威胁的话语,脸上的笑意反而越发浓郁,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只见他以迅雷之势抬起手枪,朝着半截李的方向扣动扳机。
半截李更是在他举枪的那一霎那,瞳孔猛地紧缩。
砰——!
一声枪鸣,一只半边身子被崩碎的乌鸦掉落在地,沾染着腥臭血液的黑羽飘落在半截李的膝上。
此刻大掌柜和那五名伙计再看向江落时居然有了胆战心惊之意,他们在这一刻清晰的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年就是个…疯子。
半截李更是脸色铁青,多久了…他已经多久没有被人如此戏耍过了,他的双手死死地握着轮椅的扶手,眼底掠过阴狠的杀意。
江落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的眼睛,甚至朝着还冒着青烟的枪口吹了口气,然后慢慢悠悠地将这把银色手枪别回腰间。
“三爷,现在没有东西会打扰到我们之间的对话了。”
半截李知道江落这是在威胁警告他,他更知道盘口里隐藏在暗处的危险,远比暴露在明面上的更加危险。
他的嗓音阴冷无比:“江副官是非要我进去不可吗?!”
江落直视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一双黑眸冷如荒原大雪,语气更是斩冰碎玉:“佛爷有请三爷入内一叙!”
第180章 愕然
听到江落话里的“佛爷”二字,半截李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他知道今日他已经别无选择,无论如何他都要进去一趟了。
江落无视李家的这几名伙计警惕杀意的眼神,他缓缓走到半截李身前,此刻他那双清澈如天山雪的眼眸完完整整地将半截李阴冷无比的样子映了进去。
这双乌黑的眼眸犹如平波水面,但却狂澜暗藏。
他伸出修长瘦削的手指,在众人警惕的眼神中,如拂过微不足道的尘埃般,将飘落至半截李膝上的那根带着碎肉的乌鸦羽翼拂落在地。
“三爷,佛爷请您入内一叙,您看?我推您进去?”清冷如潭中月的声音再次响起,重复着刚才的话。
半截李此刻眼神阴冷得可怕,周身更是散发着彻骨寒意,他冷然吩咐道:“在外面等我。”
这一句话足以说明了半截李的选择。
那五名伙计与大掌柜沉默地站在一旁,当他们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之际,就已经隐隐料到了自家三爷的选择。
江落见此微微一笑,走到半截李身后,推动着轮椅朝着里面走去。
路途上,半截李脑海里的思绪如波涛般汹涌,他揣测不出张大佛爷此举的真正意图。这个盘口位于城东,与红府的盘口位置相近,所以当手底下的人传来消息说这批货物出了问题时,他压根没将这件事与几日前张大佛爷派人来请他的事情联想到一处,毕竟现在长硰城中谁不知晓二月红与张大佛爷决裂的事情,他根本没想到张大佛爷居然敢在此地动手。
此刻,天穹被黑压压的云层笼罩,太阳的光亮被阻隔,人间是一片灰蒙蒙的暗青,闷热的风刮过,像是一层糊在人身上的湿热黏汗般令人不适。
江落推着轮椅转过长廊拐角,半截李也在这时思绪回转,一抹银光闪过他的眼角,他侧目一瞧,正是这江落手腕上戴着的二响环。
半截李刚才被这个崽子恶意戏耍丢了脸面,心中本就升起了口恶气,但又自知奈何不了对方,只能口头上恶心他一番,只听他嗓音似毒蛇般阴冷:“江副官,我听外界传言你父亲是江宁远?也就是那个投靠了大汉奸左谦之后被佛爷派人灭了满门的江宁远?”
半截李说这番话就是为了羞辱于江落,毕竟江落即便现在成为了张大佛爷身边最为宠信的副官,但他的身世秉性也一直被人在暗地里诟病,谁不知曾经被称为“恶犬”的江副官生性恶毒残忍,傲慢冷血,行事乖张…
现在半截李敢说出这番话,还是因为张大佛爷如今在长硰城早已不是一手遮天的存在,况且张大佛爷也不会杀他,毕竟今日费了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定是有事求于他!
然江落对于他突然说出的话,却是反应平平,语气中平静无波,甚至隐隐有一丝疑惑:“江宁远与我有何关系,佛爷杀他定是对的。”
半截李原本还想见他失态的一幕,毕竟这等丑事被拿到明面上任谁都会不自在,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江落居然会这般平静…而且还说出这种话来?!!
“你…”半截李只觉更加气闷,喉咙里像是被呕进了几口淤泥,不上不上,噎死个人!!
然而江落只觉他有些莫名其妙,懒得多加理会,毕竟佛爷可还在里面等着呢。
这样想着他便加快了步伐,推着轮椅的速度也变得很快…所以就有些颠簸…
待半截李被推到这庭院的正院门口时,还没等入内,他就瞧见了那道玉兰花树下的背影。
暗青色的光线下,显得尤为沉重。
就仿佛那是一座自平地骤然拔起的、锋利而孤独的高山。
这时,江落把他推进去后,快步来到佛爷身侧,眉眼弯弯一笑,脸上面对旁人的冰霜顷刻间消融:“佛爷,三爷来了。”
只见那道身影毫不避讳地抬手在江落脸庞上揉了揉,一举一动之间竟然流露出一丝宠溺?
半截李江落与那道高山般沉重的身影站在一处的一幕,莫名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画面,在这陡峭的高山上有着一只无足鸟在振翅高飞,久久盘旋,固执的仿佛要至生命尽头,亘古洪荒…
然而在这道身影转过之际,半截李蓦地回神,更觉自己真是被戏耍的有些疯了,居然会将这种悲凄的画面联想在这般人物身上。
张启山转身看向半截李,薄而锋利的唇角微勾,嗓音低沉:“今日之事也是情非得已,还望三爷勿怪,毕竟想见三爷您一面当真是困难,只能用些非常之手段。”
半截李听罢,眼神阴冷,但周身早已没了刚才的杀意,他阴沉着脸,从鼻腔内哼出一声冷笑:“佛爷当真是好手段,李某还以为佛爷您与二爷、卢建勋等人斗法已经是焦头乱额了呢!实在是没想到您还能腾出空来算计我。”
张启山听他这番冷嘲热讽的话,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笑开口道:“三爷说笑了,大家都是九门的兄弟,何来算计一说。”
半截李嗤笑一声,明显不信。
九门的兄弟?二月红不也是九门的兄弟吗?如今不还是与您这尊大佛斗得不可开交?!
张启山自然知道他这声嗤笑的含义,然他只是自顾自地说着:“之前我派人去三爷您府上其实是有一事相托,奈何您贵人事忙,见一面都不肯,但此事事关重大,耽搁不得,所以我只好想个法子,亲自来三爷您的盘口见您一面了。”
半截李敛着眼眸看着红砖上映着的玉兰花树那模糊的斑驳树影,讥讽开口道:“能让佛爷您如此大费周折的事情,想来绝非易事,更得万分凶险!您如果不是同二爷决裂,恐怕也用不上我半截李。”
张启山知道他话里有话,更能察觉到他句句藏刀,和那每个字眼里的试探。
也知道他此话的含义是拒了他的事情。
但张启山冷峻的脸庞上依旧没有丝毫恼意,他只是扯了下嘴角,嗓音变得更加低沉,如同那天穹之上笼罩的厚厚云层:“三爷,我知道您暗中与洋人之间有买卖联系,也更知道您没有在我所管辖的地界贩卖那些腌臢东西,我的底线您是知道的,所以我对您向来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闻言,半截李蓦地变脸,惊愕地瞪大双目看向这个向来冷酷决绝之人,他双手紧握轮椅扶手,手背上青色筋脉暴起,更加凸显了他极为不平静的内心。
半截李心思百转,他知道张启山的耳目众多,但却从未想过自己身边的亲信居然也被安插进了耳目,知道他与洋人有往来的伙计就那么几人,究竟是谁?!!
“呵呵,不愧是张大佛爷,当真是好手段!好魄力!您难不成是想用这件事当成威胁我的把柄吗?!”半截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狠厉声音。
张启山俯瞰着他,一股恐怖的威压浩荡袭来,仿佛将他面上的虚张声势连同内心中的惶恐忐忑看得分明,他凌厉深邃的眼中酝酿着墨色云诡波谲,声音平静却像是一记重锤重重地击打在半截李的内心。
“三爷,这是不是把柄不是我说的算,我说了九门之中皆是兄弟,今日我前来是有一事要拜托三爷!”
半截李此刻居然像是回到了自己被人算计断腿身临绝境的那日,他脸色阴沉似水,心头狂跳不止,他知道张启山话里暗藏的意思。
半晌儿,他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般:“佛爷所谓何事?!”
张启山看着他,周身冷意渐褪,冷峻的脸庞竟浮现出一抹笑意:“我需要三爷您参与下月初九的暗杀西南地区日寇最高指挥官秋田次郎的行动。”
半截李闻言,呼吸变得短促,仿若不可置信般再次瞪大双眼:“你…你…”
长硰城早就传遍了,那日是二月红去给日寇唱戏的日子,半截李虽然不怎么信二月红会投靠日寇,但他能肯定的是二月红早已与张启山决裂。张启山现在要让他去暗杀秋田次郎?呵呵!直接说想让他去送死就好!
想明白后,他像是惊惧交加,又像是怒极反笑,脸上的神情变得扭曲狰狞:“张大佛爷,这送死的事情我半截李不会去做,反正您也抓住了我的把柄,要死要活不过是您一句话的事情!但我还是要说上一句,如今您已经与二月红决裂,城北还有个卢建勋,外面更是有日寇虎视眈眈,您要是真想动我李家,我劝您还是歇了这个心思!”
说完他就要转动座下的轮椅,他这番话说出看似胸有成足,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他知道张启山的手段,更明白他的狠厉之处,但他只能赌…赌张启山因为忌惮而暂且不敢动他!
但还没等他轮椅转动过去,一只强有力的手掌便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宛若泰山般将他整个人压在轮椅上不得有半点动作。
半截李心头猛地一跳,张启山与江落就在眼前,根本没有动作!那按住他肩膀的人是谁?!!此人近身,他根本没有半分察觉!!!
第181章 爱国
在半截李浑身僵硬之际,上方传来一道温雅柔和的声音,但话里却暗藏着如同凛冬降临刮起的冷风一样刺骨冰寒。
“若三爷您今个儿转身离去,那您可就是过了河的卒子,走的就是条不归路了!”
半截李此刻难掩面上惊愕,来人居然是与张启山早就决裂的二月红!!!
这一环套着一环成功将半截李弄得晕头转向的同时,心底更是泛起森森寒凉,张大佛爷当真是好手段!将整座长硰城的人都耍得团团转啊!!!
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没有任何人能够逃脱这只无形之手的掌控。
此刻数不清的湿汗伴着燥热从他紧握着轮椅扶手的掌心流出。
半截李面色有些发白,他抽动着嘴角,惨淡一笑:“佛爷不愧是佛爷,我说您在如今这种境地怎么敢前来我的盘口,还维持着八风不动的样子,原来这一切都在您的掌控之中啊!”
他侧过头看向一侧面带温润笑意的二月红,话锋一转:“但我是真想不到,二爷您居然能够舍弃自己的脸面舍弃自己的夫人来为佛爷造势!”
他说到这脸上的皮肉都抽动起来:“您刚才说我走的是不归路,那您又怎能保证您与佛爷走的不是一记险棋?!”
不等二月红回话。
张启山眼里浮现着不容置疑的寒光,语气却淡漠的如同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即便是险棋,我也要走。”
这就是他给半截李的答复,干脆利落!
半截李心惊他话里暗含的决绝,手掌紧握扶手,沉默不语。
张启山知晓他的顾虑,直言道:“三爷,您大可放心,我张启山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此次暗杀行动,我会全程掌控。”
半截李蓦地抬头,直直地望向他那张坚毅的脸庞。
最终的最终,半截李答应了参与这次行动。
在送别之际,半截李问他:“佛爷,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享受现在的日子不好吗?
然张启山只是看向那被厚重云层遮挡住的东方旭日,他沉声说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既得利益者,也应当忠真爱国。”
半截李神情一愣,默然不语,随即转身离去。
爱国二字却在他内心久久萦绕。
待半截李被伙计们抬上车后,二月红走到张启山身侧,问道:“若是今个儿他不同意呢?佛爷您会怎么做?”
张启山侧目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勾:“他不会不同意。”
是人都会有弱点。
二月红眼眸微沉,明白了他的意图,眉宇微颦,但没再追问,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开了就不好看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日寇给他的密信交与张启山。
张启山拿过那封完好的密信,撕开一角,取出信纸看着里面的字体,用的还是龙国的字。
随着扫视完信里的内容,那双如同鹰隼般凌厉的眼眸里寒光闪烁,从一旁亲兵手里接过打火机。
簇——!
幽蓝色的火焰喷涌而出,跳动不止。
张启山将信纸递到跳动的火焰上,看着火焰蔓延,变为灰黑,随即掌风一扬,灰烬纷纷洒落,随着燥热的闷风飘散四面八方…
第182章 回程
说来也巧,就在张启山带着江落坐上车返回城主府之际,天穹上那厚重的如墨铅云竟悠然飘散,薄红的夕阳透过乌云缝隙洒落大地,微风四起,吹散了空气中的闷热。
而那日落时的夕阳透过车窗窗帘的缝隙洒进车内,刚好落在了张启山的眼尾眉梢。
落日的余晖将这双凌厉深邃的眉眼镀上一层淡金,原本强大的气场在这一刻增添了一抹神性,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灵亲临人间。
江落坐在一侧,瞧见这一幕,乌润的眼眸颤动不止,在瞳仁深处闪过一抹神秘的灰紫色,他不禁伸出细白的手指,像是试探般用指尖轻轻地触碰佛爷搭在腿上的手掌。
张启山原本在沉思这次暗杀计划是否有遗漏之处,但随着手掌处被一点微凉触碰,让他从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他侧目看向一旁的人儿。
江落对视上佛爷那双深如万尺渊潭、黑如深海漩涡的眼眸时…在这一瞬,他只觉有股伴随着酥麻的渴求自他的脊髓深处蔓延晕染,他的身体就像是被阳光照亮的绿叶,清晰的透着经脉的轮廓,一览无遗。
他按耐不住自己仿佛印入神魂深处的渴望,双腿发软地从车座椅上跪倒在佛爷的腿前。
在车内这狭小的空间里,他虔诚的跪在那,却又僭越地仰望着他的神明。
那洒落进车内的夕阳余晖也在此刻倾泻在他的眉眼,仿若神明的光辉将信徒笼罩其中。
江落就这么虔诚又痴迷的望着俯瞰他的神明,哪怕眼眸被洒进车窗的阳光刺得有些发酸,他也不敢眨眼,仿佛哪怕只一秒就可能瞬息万变…神明就会离他远去…
他匍匐着贴近神明的双腿,神情痴迷地用脸蛋儿蹭着小腿…
张启山起先有些不明白他的乖乖这是怎么了,但是随着视线扫过他紧闭着的腿间时,瞳仁里掠过一抹带有无奈的宠溺。
他俯身将这个随处都能发(q)的坏孩子抱到腿上,看着他有些羞红的脸庞,逗弄着用腿微微摇晃着。
江落在被佛爷突然抱起的时候,小小地惊呼了一瞬,赶紧用双臂环住佛爷的腰身,感受到()下双腿的颠簸,他颤颤巍巍地耸动着鼻尖,喘着粗气。
“佛爷…佛爷…”这仿若是一声声轻声的呢喃,又仿若是痴迷的低声缱绻…
张启山见他依赖缠人的样子,眼尾染上浅淡的笑意,任由这笑意温和了眉眼,凌厉冷峻的脸庞也像是冰雪消融般,多了些带有宠溺的柔情。
他用薄唇触碰少年粉白的耳畔:“乖孩子,今日怎么在外面就突然闹了起来呢?”
佛爷的嗓音又低又磁,慵懒的尾音像是柔羽般搔得江落耳畔泛起阵阵酥麻。
尤其当佛爷那只宽大温热的手,只是一个极为简单轻柔如微风的举动却让他浑身一颤,双臂更加紧密地搂着佛爷的腰身。
江落乌润的眼眸泛着亮晶晶的水光,带着羞涩,又带着痴迷,将自己跳动难安的心脏紧贴在佛爷的胸膛…
他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结实起伏的肌理线条,以及那比夏日正午还要灼热的温度。
他浑身酥软无力地呼吸着,将脸颊的软肉贴在佛爷的脖颈处,感受着肌肤下筋脉有力的跳动。
少年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张启山的侧颈,他有些难耐地揉了揉他的乌发:“乖孩子…还在外面,乖些别闹了…”
然而江落只是仰起小脸,瞧着佛爷侧脸那流畅的线条轮廓,眼眸中满是春水涟漪,随后他垂下头,用柔软的唇瓣轻柔地亲吻着那硕大的喉结。
张启山被少年闹得不禁喉骨大动,最终像捏猫崽子般捏着少年细白的后颈儿,双眼凌厉地扫视了眼前方开车的亲兵,心里想着应该让人把车改造一下,给前面加一个挡头。
前面的亲兵好似察觉到了这道凌厉的视线,顿时上身坐的笔直,牙关紧闭,不敢有丝毫的多余举动。
其实前面的亲兵是真没胆量偷看,毕竟后面坐着的可是他们最为敬仰的佛爷…但奈何他们耳力好的离谱,所以…
那声音弄得他们面红耳赤,开车的速度都不禁快了几分…
江落被佛爷捏着后颈,很是不情愿地晃动着脑袋,更是直接呜咽了一声,眼眸湿漉漉地瞧着佛爷,好似又委屈又困惑,凄凄惨惨的可怜神情。
只这一眼,就让张启山丢盔弃甲,无奈地松开手掌,纵容着少年的痴缠。
江落得了自由,呜咽着用鼻尖刮蹭着佛爷紧绷着的下颌线,用柔软的脸蛋儿感受着那硕大喉结的硬挺…
痴痴地低声唤着:“佛爷…佛爷…”
随即就像只发(q)的猫儿一样,挪动着()…
磨着下面那双结实有力的大腿肌肉…
湿润的唇瓣翕张着含着一声声猫儿叫春的呜咽。
此刻的江落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的血液灼热的像是要灼烧殆尽般…只有在靠近佛爷时,才有种枯木得了琼瑶,有了逢春之意。
张启山安抚着少年的躁动,宽大的手掌顺着细白的后颈往下轻拂着,单薄的脊背,诱人的腰线…
顺着尾椎骨一点一点的揉着…
最终张启山扣住江落的后脑,强势地撬开他的唇齿,充满诱导蛊惑地迫使他的与自己唇舌相交…
直到他察觉到江落颤动不止,脸色像是醉酒后酡红,他才停止亲吻。
张启山手掌托着江落的后脑,看着他半垂着的眼睫,以及水色颓靡的唇瓣,他薄而锋利的唇角勾起一个不易见的弧度。
此刻,江落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白,他仅仅是因佛爷的一个亲吻,就已然…他的身子骨早已软成了一滩水,茫然地瘫软靠在佛爷硬挺灼热的怀里,无意识地用鼻尖亲昵地蹭着隔着衣料的灼热胸膛…
待他从余晖中缓过神来后,他才从刚才痴迷的状态中恢复正常,有些害羞地紧紧搂住佛爷的腰身,像只鸵鸟一样将头死死地埋在佛爷的胸膛中。
张启山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拿起一旁的外衣围在他的腰身上,用宽大的手掌温柔的轻揉着他的,以表达着安抚…
第183章 郁闷的八爷
西边的天穹唯有边缘还残留落日的余晖,像是褶皱般的薄红与橘黄交织在一起,马上就要被蔓延的黑夜吞噬殆尽。
终于,待车辆辗转换乘伪装几次后,张启山带着江落回到了城主府。
亲兵打开车门后,张启山迈着修长的腿,怀里抱着还像鸵鸟一样将头埋着的江落下了车,朝着洋楼内走去。
江落在进入玄关的那一刻,才将头探了出来,润白的小脸上还残留未褪的红晕,他双臂紧紧地圈着佛爷精壮的腰身,再次将头埋入佛爷的怀里,用脸蛋蹭着,小声乞求道:“佛爷…我身上黏腻腻的…好难受…我去想洗澡…”
张启山垂目瞧着他,眉梢微动,含着好看的笑意,嗓音低沉醇厚:“好啊,那小落儿就先去洗澡吧。”
说完,做势就要将他放下。
急的江落腾的一下又将小脑袋仰了起来了,双手还扑腾着环住佛爷的脖颈,嘴里呜呜地求着:“不要…不要…想…想要跟佛爷您一起洗…好不好…求求您了…求您跟小落儿一起洗…”
江落用湿漉漉的眼眸瞧着佛爷,仿佛佛爷要是不同意的话,下一秒他就会掉出泪珠一样。
他见佛爷只是瞧着他不说话,难过的瘪了瘪嘴,然后蓦地扑到佛爷的脸上,伸出舌尖胡乱的舔舐着,手脚更像是八爪鱼般缠在佛爷身上…
张启山被他舔得皱起眉宇,阖了阖眼皮,一手捏着他的后颈,一手抽了下他的(),嗓音带着明显的笑意:“行了…好了,小落儿怎么跟个狗崽子似的…”
江落见佛爷像是同意了般,小脸顿时绽出明灿灿的笑容,一双明眸更是像夜空中最亮的那颗繁星般璀璨明亮,他软乎乎、黏腻腻的搂着佛爷的脖颈,小声说道:“我就是佛爷您的狗崽子…”
闻言,张启山一时无言,又抽了下他的(),轻声斥责道:“胡说些什么呢?!”
江落被打的有些发麻,忍不住颤了颤,缩在佛爷的脖颈处呜咽出声:“呜嗯…()疼…佛爷您…您给小落儿揉揉…”
张启山冷峻的脸庞上满是无奈,一边抱着这个像个树懒一样的黏人精朝着楼上走去,一边给他揉着()。
江落靠在佛爷的肩膀处,舒服又餍足的眯起了眼睛,唇瓣微张隐约能瞧见里面的嫣红…
黑夜沉稠,城主府外再次响起汽车的轰鸣声。
只见,当汽车停稳的那一刻,左侧车门就被打开,其中一道身影如同暗夜里的猎豹一样迅速的闪了出来,然后来到了另一侧,十分殷勤的将右侧车门打开了。
没错,一脸殷勤笑意的人就是春风得意的张日山。
而在车里面的人正是一周都没有回来的齐铁嘴。
齐铁嘴看着在黑夜里露出一排大白牙的张日山就气不打一处来,被他扶着踏出车门的一瞬,就抬手给了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