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夫郎打天下by喵驴大人
喵驴大人  发于:2025年12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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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去春来。
校场之上,洗去了冬日的沉寂,取而?代之的是呼喝操练之声。
一封急信传来。
北方有变,近二十万虞兵,北上攻打刘子穆,主力已从上郡突入,上东、邯郸等地已相继陷落。
按理来说,虞兵北上,对他们景家军而?言,尚构不成威胁。
但刘子穆并?没?有选择与虞兵硬撼,他屯重兵于太原、巨鹿等地,以防守为主,让虞兵短时间内无?法攻破。
久攻不下,虞兵内部?起?了矛盾。
主将辛韦,也就是当朝太师辛貂的侄子,他认为既然暂攻不下,那便调转南下,攻打势力更弱的景氏叛军。但副将卓青却不这么认为,他主张一鼓作气,趁势解决近在咫尺的刘子穆,以绝后患。
辛韦认为,北方的刘子穆占据的地方势力更强,其兵力已近三十万,何不先灭南方。
但卓青早已对双方势力作了个比较,刘子穆兵马虽多,但北方常年动乱,各势力倾轧不断,其内部?并?非铁板一块。反观南方的景家军,虽目前兵力不及,却占据江陵、南阳等富庶之地,且景家军治下严明,民心归附。
卓青并?不愿意与景家军为敌,若能?先取北方,待王朝稳固下来,或许能?通过游说,使得景氏归附。
他指着军事?舆图,对辛韦沉声道:“将军,刘子穆部?众虽多,然派系林立,胜则争功,败则互诿。我军挟大胜之威,猛攻其一点,其内部?必生龃龉,破之不难。若此时转而?南下,长途奔袭,士卒疲惫,绝非上策。”
然而?辛韦年轻气盛,一来急于建立战功以正?其名;二来他对卓青这些人心存忌惮,不愿事?事?依从其策,显得自己?无?能?。
他拂袖道:“待我扫平南方,绝了后顾之忧,再率大?军北上也不迟。”
两人争执不下,辛韦面色愈发?阴沉,他不耐烦道:“我意已决!此事?关乎重大?,我自会修书一封,将你我之见一并禀报太师,请他最终定夺。”
就在这一念之间,不日后,虞朝大?军转而?南下,下一个目标便是……宛城。
宛城位于荥阳西北,原先也是孟儒的地盘,后来,景巡吞并?孟儒一方的势力,宛城便成了景家军的囊中之物。
但从地理位置来看,荥阳的位置更加重要。
因此,景家军的大?军屯驻在荥阳,防守薄弱的宛城很快便被虞兵攻下。
攻下宛城后,辛韦居高自傲,认为景家军不堪一击,便大?肆开起?了庆功宴。
面对来势汹汹的二十万大?军,景家军除去各地守城将士,能?汇集的兵力只有十二万人左右。
以十二万敌二十万,其胜算并?不大?。
但他们的对手是辛韦。
景谡亲率景家军主力八万,屯驻在宛城二十里外的上原。上原地势平坦,两军交战,拼的是硬实力。
一开始,辛韦还听卓青的劝说,先派人查清是否有埋伏,并?未立即出?城应战。
不久后,探马回报,上原四周确无?大?规模伏兵迹象。辛韦闻言,脸上轻蔑之色更浓,当即就要下令出?兵。
卓青却再次拦阻,“……即便无?伏兵,此刻亦非出?战良机。景谡此番率军前来,锐气正?盛,且只率八万兵马,显然是早有准备。我军若贸然出?战,纵然兵力占优,也必是一场惨烈消耗。”
“景谡八万大?军屯于城外,粮草消耗巨大?,求战不得,士气必然逐渐懈怠低落。待其师老兵疲,锐气尽失,或粮草不继欲退兵之时,我军再以精锐出?城追击,必可大?获全胜!”
卓青的策略,核心在于一个“稳”字。
对于如今的虞朝来说,每一战都至关重要。
辛韦听着,也觉得刚拿下宛城,不急于一时,便勉强听了他的意见:“也罢,那便依你所言,暂不出?战。”
然而?,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宛城外传来震天的鼓噪声。
几个景家军的军士在城外高声辱骂,历数虞朝朝廷腐败,太师辛貂专权误国,尤其是对虞兵主将——辛韦。
嘲笑他是绣花枕头?,不知能?不能?拿起?一把剑。
更是直接点名卓青,言语间带着惋惜,称其“空有将才,却明珠暗投,屈居于无?能?小儿之下,还要忍气吞声”,字字句句,都在挑拨离间。
这些辱骂之声,从早到晚,轮番上阵,声音洪亮,足以让城头?大?部?分守军听得清清楚楚。
不用三天,辛韦便按捺不住了。
卓青深知,这是景谡的激将法,但辛韦显然是受了那些话的影响,对他冷眼相看,再不愿听他一字一句。
辛韦才是主将,他卓青纵使有千方百计,也无?法阻拦他的一意孤行。
“我手握雄兵近二十万,兵力是景谡两倍有余,正?该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歼灭其主力!岂能?做那缩头?乌龟,徒惹天下人笑话!”辛韦怒火中烧,果断下令出?兵迎战。
两军交战,景家军这边稍作抵抗,便佯装不支,向后撤退。
辛韦见景家军一触即溃,心中狂喜,更加确信对方是兵力不足、外强中干。他挥剑大?喝:“贼军已败!全军追击!擒杀景谡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虞军士气一时大?振,争先恐后地向前追击,阵型在追击中逐渐拉长、散乱。
卓青见景军败退有序,沿途丢弃的辎重也颇有蹊跷,急忙派人禀告辛韦:“大?将军!敌军败退恐是有诈,谨防埋伏!”
然而?杀红了眼的辛韦哪里听得进去,他斥责传令兵:“休得乱我军心!再敢胡言乱语,军法处置!”
就在虞军主力尽数涌入上原时,刹那间,战鼓声如雷鸣般从两侧山丘后响起?。
早已埋伏多时的景家军精锐四万,如神?兵天降,从左、右两翼猛然杀出?。在秦凤至的带领下,一支骑兵精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朝着辛韦所在的中军而?去。
这支景家骑兵突击战力极强,目标明确,不顾一切地撕开中军外围的防御,剑指帅旗之下的辛韦。
辛韦正?做着阵前斩将夺旗的美梦,忽见一支凶神?恶煞的骑兵直奔自己?而?来,他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刚才的万丈豪情瞬间湮灭。
“快!快挡住他们!”他惊慌失措,仓皇调转马头?,向着宛城方向狼狈逃窜。
主帅临阵脱逃,原本就因遇伏而?惊慌失措的士兵,战意崩溃。
卓青得知辛韦逃窜后,从喉间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那声音像是在笑,听得周围亲兵心头?一颤。
他万万没?想到,辛韦能?做出?不顾全军死活、只顾自己?逃命的丑事?。
他劝辛韦暂时不要出?城应战,辛韦不听;他劝辛韦注意埋伏,辛韦仍不听;哪怕景家军的确埋伏于此,他们二十万兵力,就算是正?面应战,也有八成胜利的把握。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辛韦竟然被一支偏师惊吓得逃了。
朝廷将二十万将士的性命,托付于这等贪生怕死、毫无?担当的废物手中。
何其荒谬,何其可悲!
卓青仰天长叹,悲愤不已。他知道,大?势已去,无?力回天。为保全尽可能?多的兵力,他只得收拢残部?,且战且退,艰难地回退宛城。
经此上原一役,虞兵士气崩溃。
退守宛城的卓青,手中兵力已捉襟见肘,下一步面对的必是景谡的围城猛攻。
上原之败后,辛韦将吃了败仗的缘由?推到卓青身上,若早些出?战,景家军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在上原埋伏,他们兵多将广,本来就该主动出?击。
卓青怒而?拍案而?起?。
辛韦见状,一时间竟被惊吓得不敢说话。
见其如此胆怯,卓青怒从心头?起?,却又?拿他无?可奈何,便拂袖而?去。
“卓将军,你别走啊!现在是要怎么办啊!”辛韦在他身后慌张地喊。
但卓青却没?理会他,辛韦身为主帅却临阵脱逃,但凡景家军在外吹鼓人心,他们士气大?崩,如何打?
不出?他所料,接下来的时日,景家军根本不急于攻城,而?是在城外大?肆宣扬主帅在战场上狼狈而?逃,甚至编成了歌谣,传入了城中,连三岁的稚童都能?跟着哼唱。
辛韦气急,下令将传谣言的人都抓起?来,当众斩杀,以儆效尤。
一时间,城中士兵人心惶惶。
更糟糕的是,景家军从后面断其粮道,城内存粮一日少过一日。但卓青没?有放弃,他重整兵力,依靠宛城坚固的城墙,一次次打退景家军的进攻。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几个月。
这夜,星光黯淡。卓青决定放手一搏,亲自率领一支精锐,趁夜色掩护悄然出?城,夜袭景家军大?营。
他深知,此战若胜,或可提振士气,甚至有望扭转战局,趁势夺取战略要地荥阳;若败……那便是天意如此。
夜袭出?乎意料地顺利,卓青心中燃起?一丝希望。天亮时分,他发?出?信号,进行殊死一战。
然而?……天意如此。
这些时日以来,虞兵早已消磨尽了斗志。此刻,尽管人数仍占优势,但面对养精蓄锐、士气高昂的景家军,虞兵一触即溃。
更致命的是,主将辛韦见前方战况激烈,景家军反击凶猛,贪生怕死的本性再次暴露,竟在亲兵护卫下,又?一次掉头?逃跑。
这下,虞兵彻底失去了最后一点意志,霎时间,兵败如山倒。
卓青身陷重围,目睹此情此景,心中一片悲凉。他奋力砍杀,浑身浴血,但败局已定。
无?奈,无?奈。
最终,卓青力战不降,自刎殉国。
景谡感其忠烈,命人厚葬之。
逃回宛城的辛韦,根本无?力组织反击。他只命令士兵拼死守城,自己?却趁着混乱,带着亲信偷偷打开另一侧城门,仓皇逃命去了。
剩下的守军或降或逃,宛城很快被攻破。
城内遍地尸骸,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
段令闻站在一片狼藉中,望着这惨烈的景象,心头?一股悲怆。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些熟悉而?陌生的画面,心口莫名一紧。几乎是本能?地,他猛地转过头?,逆着刺眼的阳光,他望向不远处一处楼阁,只见一道模糊的身影一闪而?过。
下一刻,尖锐的破空声撕裂空气。
一支利箭直直朝他射来,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一道身影猛地扑了过来,两人一起?摔倒在地,顺势翻滚了好几圈,直到躲入一处掩体之后才停下。
“嗖!”箭矢擦着他的衣袖飞过,钉入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上。
景谡眉头?紧蹙,手臂依旧紧紧环着段令闻,将他牢牢护在自己?怀中。他的目光极快地扫过箭矢射来的方向,那处楼阁此刻已空无?一人。
上一世,攻破宛城时更加艰难,他一时不备,被溃兵暗袭,是段令闻替他挡下了一箭。可现在,城中守军或降或逃,那这支冷箭,是从何而?来?
或者说,城中可能?还潜藏着危险?
思及此,景谡立即命人严查,绝不可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吩咐完这些,景谡才转过头?来,却见一旁的段令闻呆呆地站着。
他连忙走过去,以为他哪里受了伤,便着急地查看他的情况,“哪里受伤了?”
段令闻缓缓抬起?头?,他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无?事?”,目光在对上景谡的一刹那,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无?数混乱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
“呃……”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只一瞬间,他的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闻闻!”
景谡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清楚了。
…………
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旋即又?被肩胛处一阵剧痛所取代。
“段令闻!”
是景谡慌乱的声音。
视线出?现一丝光亮,他费力地抬眼,可面前的人影却隔着一层血雾,看不真切。
景谡抱着他,像是很生气的样子,“你撑住!段令闻,你听到没?有!”
他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不断从肩上的伤口不断涌出?,浸透了他的衣衫,也染红了景谡的手。
彻骨的寒意从身体蔓延开来,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唇齿间逸出?一丝微弱的气音:“冷……”
“将军,这箭上有毒!须立刻把箭拔出?来,只是……箭镞入骨,还带有倒钩……”
直接拔箭,这疼痛非常人可忍。可时间紧急,根本来不及用麻沸散,多耽误一点时间,性命就多一分危急。
“拔!”景谡声音急切。他调整姿势,将段令闻箍在怀中。
段令闻只觉得寒意与灼烧感在体内疯狂交战,他的意识模糊不清,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军医迅速从药箱中取出?一柄锋利的刀子,在火上灼烧片刻,稍冷却后,立即划开了箭杆周围的皮肉。
“唔——!”原本有些昏沉的段令闻被剧痛激醒神?智,他的身体猛地弓起?,本能?地开始剧烈挣扎,可全身被死死禁锢。
活生生被剜开血肉的痛,比中箭那一刻还要痛苦百倍。
他哭着哀求景谡,可深入骨髓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他再受不了,哀求着景谡杀了他。
可景谡没?有回应。
他想咬舌自尽,可齿关却被强迫撑开,他理智全失,顾不得什么,便狠狠咬了下去!齿尖瞬间陷入皮肉,浓郁的血腥味再次在他口腔中蔓延。
他不知道自己?咬着什么,只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死死咬住。
直到箭簇被拔出?,剧痛之下,段令闻疼得没?有了力气,齿关松开,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彻底瘫软在景谡怀里,脸色惨白。
景谡收回手臂,伸出?手指揩去段令闻唇边的血迹。
段令闻迷蒙地睁开眼,看向他。
他的眼前渐渐被一层水汽弥漫,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微微颤动着。苍白的嘴唇瘪了瘪,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极其微弱的哽咽。
他一个字没?说,可铺天盖地的委屈倾泻而?来。
左眼的布巾被泪水浸湿,糊得他很难受。
景谡小心翼翼地解开他的布巾,轻柔地吻着他的眼角,哑声道:“对不起?……”
声音渐渐模糊。
段令闻的意识陷入一片虚无?之中,四周是望不到底的混沌与寂静。忽然,他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很熟悉,又?很陌生……
那背影挺拔,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决绝,正?一步步走向更深、更暗的远方。
段令闻不由?自主地追了上去,他喊道:“等等!”
那背影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脚步放缓了些许。
段令闻加快步伐,终于追至那人身后仅一步之遥,他再次问道:“你是谁?”
这一次,那身影终于彻底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当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段令闻如遭雷击,猛地僵在原地,瞳孔骤缩。
那是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左眼处蒙住了布巾,如同他无?数次梦到的自己?——半瞎子。
段令闻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那人只是深深地望向他,眼里一片沉寂,随即,他的身影渐渐没?入深处,消失不见。

段令闻眼?睫颤动了几下, 缓缓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帐内光线昏暗,他?怔怔地望着?头顶, 好一会儿也?没有回?过神来。
意识像是?沉在冰湖里?许久,刚刚被打?捞起来,带着?湿漉漉的冰冷与沉重。
守在一旁的景谡,见他?醒了过来,连忙放下手头之事,轻声问道:“闻闻,你醒了?”
段令闻缓缓转头看向他?, 迷蒙的视线渐渐清晰。
景谡小心将他?扶起, 又问道:“要不要喝水?”
见他?仍有些失神, 景谡便起身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小心地递到他?的唇边。
段令闻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温水。
“大夫说你心神损耗,需静心休养一段时日。”景谡又说道:“身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闻言,段令闻愣了一瞬, 而后?垂眸看向自己的左肩, 他?伸手轻轻按了按, 仿佛那里?还残留着?梦中?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和箭刃贯穿的可怖触感。
这一动作落在景谡眼?中?, 他?眸光一紧, 片刻后?, 他?才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是?这里?不舒服?”他?低声询问。
而后?,他?伸出手,轻轻探入了段令闻微敞的里?衣, 沿着?他?的锁骨朝着?肩胛处探去,分毫不差地覆在前世箭矢没入的位置。
段令闻抬眸看向他?,两人对视,似有千言万语, 但谁也?没有先开口?。
良久,段令闻唇角翕张,艰难地开口?:“你……知道,是?吗?”
景谡收回?了手,又替他?拢好衣襟,勉强笑道:“你在说什么?”
“我梦见,这里?中?了一箭,很疼……很疼……”段令闻说得很慢,“那支箭上?有毒,有人用刀子划开了伤口?,刀尖不停地戳在我的骨头上?……”
景谡想?避开这个话题,他?移开了视线,轻声道:“那些都是?梦罢了,我去命人给你熬些安神汤来。”
段令闻却忽地攥住了景谡的手,“我梦到了很多事情,我想?告诉你……”
“待你休息好了,再慢慢跟我说也?不迟。”景谡道。
段令闻却摇了摇头,他?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左眼?,和梦里?的无数次视角一样,他?看向景谡,笑了笑,“我梦到自己一直用一块布巾蒙着?眼?睛,就像这样……周围的人唤我半瞎子……”
“在梦里?,我们也?成了亲,但你……不喜欢我。”他?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颤抖:“我们没有喝合卺酒,你跟我说,那次的拜堂不作数……”
“后?来,你喝了酒……第二天,你问我想?要什么,我说想?要读书,你给我买来了书。可你总是?很忙,我识字很慢,自己练的字也?不好看……”
“再后?来,你去征战,我便也?跟着?你去了。你很生气……”
“你对我很凶,从来不唤我闻闻……直到宛城之战后?,我中?了箭……”
“够了……”景谡出声打?断了他?。
“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段令闻抿了抿唇,再次问道:“你一直都知道,是?吗?”
“……是?。”
这一个字,沉重地砸在二人之间。
“这算什么?”
段令闻再难说服自己,那些一个个梦境,不仅有他?与景谡不一样的开始,甚至结局。
是?他?,又不完全是?他?的……另一段人生。
景谡不想?再欺骗他?,可连他?自己,都无法面?对前世的过往。
“那些都过去了,我们已经重新来过了,忘掉那些,好吗……”他?的声音极轻。
段令闻只摇着?头,此时,他?的大脑混乱不堪,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哪边才是?真实的自己。
景谡看着?他?这般痛苦的模样,他?也?终于明白,那些沉痛的过往,对段令闻来说,是?无法磨灭的伤害,并不是?重新来过,就可以忘记前尘。
“对不起,是?我错了……”
段令闻眼?眶发红,他?哑声质问道:“从一开始,在段家村时……你就知道了,是?吗?”
景谡沉默不语。
“你说啊!”段令闻第一次朝他?发怒。
最终,景谡轻轻点了点头,“是?。”
“我们初见之时,你早就有了那些记忆?”段令闻声音沙哑,眼?眶噙着?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嗯。”
话音落下,泪水从段令闻的眼?角滑落,他?摇着?头,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景谡见他?情绪激动,便想?要抱住他?,安抚一下情绪。
段令闻挣扎着?推开了他?,他?一直以为,现实中的景谡和梦中的景谡是?不一样的,是?他?胡思乱想?,那都不是真的。
可事情就是?如此。
他?宁愿景谡骗他?,又或者,景谡根本就不知情。但为什么,偏偏会是?这样……
段令闻脑海一片混乱,他?的记忆尚未拼凑完整,应该说,他?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没有想?起来。
可即便如此,他?一时间也无法面对景谡。
“我想一个人静静。”他撇开了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良久,屋内才传来景谡的声音,“好……”
一连几天,段令闻都刻意避着?景谡。
景谡没有强迫,只命小福好好照顾他?。
宛城连续历经了几次战火,正艰难地恢复生气。许多百姓面?带惊惶,眼?神麻木,或蜷缩在角落,或疾步行走。
景谡站在军营高处,眉头紧锁,心情愈发沉郁烦乱。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远处的伤兵营。在一片灰暗与杂乱中?,一抹亮色尤为刺目。那是?一个身着?素白布裙的女?子,正蹲在地上?,为一个伤兵包扎伤口?。
他?并不记得军中?有这样一位女?医官,便侧首问身旁的亲卫:“那是?何人?”
亲卫立刻前去询问,很快回?来禀报:“回?将军,那女?子是?城中?的一个医女?,自称覃娥,家中?原是?开医馆的,因战乱流离到此。因大战后?,伤兵众多,军医实在忙不过来。她主动前来帮忙,医术尚可,做事也?细致,若非她帮忙,许多伤兵怕是?等不到医治了。”
覃娥……
是?段令闻前世所结识的人中?,可以称之为好友的人。
景谡沉凝片刻,便移开了视线。
“轰隆——!”
天空滚过一阵沉闷的雷鸣,天色很快便暗沉下来,厚重的乌云低低地压向城头。
待景谡离开后?,伤兵营中?的覃娥忽然抬头看去,眼?底情绪翻涌,晦暗难辨,与周遭沉闷的天色几乎融为一体。
“覃娥姑娘,这几天真是?太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这条胳膊怕是?保不住了。”旁边一个被救治好的伤兵挠了挠头,憨憨地笑道。
听到声音,覃娥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能帮上?忙就好,你的伤口?还要按时换药,千万不能沾水,好好休息才能好得快些。”
说罢,她便收拾好药箱,起身离开了伤兵营。
她朝着?营地附近的小溪走去,方才救治伤兵,手上?不可避免地沾了些许血污和药渍。
溪水在阴郁的天光下显得越发暗淡。
覃娥在溪边蹲下身,将药箱放在一旁。她伸出双手,浸入冰凉的溪水中?,她的十指用力揉搓着?,仿佛上?面?沾着?什么脏东西。
她低垂着?头,散落的碎发遮住了她部分侧脸,只能看见她紧绷的下颌和紧抿的唇。
听到水声的段令闻就这么望了过去,他?以为是?寻常人路过,便没有发出声音,只静静地坐在溪畔大石上?。
这几天,只要一想?起景谡,他?的心脏便会不由地抽疼。
他?无法释怀那些过往,可他?也?无法忽视今生景谡对他?的好。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谁!”
覃娥只听见一声极轻的微叹,她猛地转过头来。
段令闻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她的声音惊得回?过神。见对方是?个陌生女?子,且被自己无意间发出的叹息而吓得花容失色,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歉意。
“在下失礼,惊扰了姑娘。”段令闻低声道歉。
覃娥循声望去,在看清他?的容貌后?,眸光倏然一紧。她迅速垂下眼?睫,神色恢复了寻常,“是?我不该贸然来此,打?扰了公子清静。”
她微微上?前,目光落在段令闻的脸上?,温声问道:“……你的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有何不适?我略通医理?,或许能帮到你。”
闻言,段令闻微微一怔,随即轻轻地摇了摇头,“多谢姑娘好意,只是?近日有些疲惫,并无大碍,不劳姑娘费心了。”
“看公子的样子,应是?有什么心事吧?”覃娥劝道:“恕我直言,若一直憋闷在心里?,久而久之,恐损及脾脏。”
段令闻眸光微微触动,但最终还是?摇头,有些事情,并非言语能够化解。
覃娥又笑着?道:“瞧我这脑子,说了这么多,还没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段令闻本?不善与旁人多言,但见她并无恶意,他?沉默一瞬,还是?低声答道:“……段令闻。”
“我叫覃娥,是?景家军营里?的一个女?医。”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段令闻脑中?似乎有一根弦骤然断开。
很奇怪。
分明是?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却在听见的刹那,心头却泛起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仿佛在某个模糊的梦境深处,两人曾有过交集。
“轰隆——!!!”
毫无预兆地,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阴沉的天幕,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霹雳巨响!那雷声仿佛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在头顶炸开。
段令闻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无数画面?轰然涌入脑海中?。
那是?前世,宛城之战结束后?不久。
他?左肩胛处的箭伤因毒素残留,反复溃烂,难以愈合。那一阵子,又是?时常阴雨天,伤处总是?泛起钻心的酸痛和麻痒。
营中?军医对此束手无策,只知箭上?有毒,却辨不出毒性来源,用药也?只能勉强压制。
那时,覃娥刚入军营不久,跟着?一位老军医做事。那次换药时,老军医手上?旧伤发作,覃娥便自告奋勇,看着?段令闻肩头那狰狞发黑的伤处,她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这毒……我在父亲留下的医书里?见过类似的记载。”
当时老军医并未太在意,只当是?她随口?一说。
但这件事不知怎的被景谡知道了,他?便派人让覃娥尝试做出解药。
后?来,覃娥还真就调配出了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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