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争日上by图南鲸
图南鲸  发于:2025年12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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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内寂静无声,地板上沙发的影子,随着时间的流逝,从那头走到了床边。
直到一阵风吹来,带起了窗帘,段忱林才动了,他缓慢地下了床,走进浴室,开始往浴缸放水。期间他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黑沉的眼睛没有聚焦地看着水一点一点地涨高,碰到了他的手指,一阵刺痛。
他这才恍然发现,原来他还戴着戒指,于是他摘下来,轻轻放到了浴缸边上。
水温刚好,他走出来,来到床边,俯下身伸出手,在即将碰到邵惜时,又停住了。他重新转身进了浴室,找了条毛巾打湿,拧干,再次来到床前。
他掀开一点被子,但可能是察觉到热气靠近,邵惜的眉头更皱了。
段忱林彻底僵住了,他维持着俯身的姿势,看了很久很久,最终还是垂下了手,没有吵醒邵惜,任由那池水失去温度,变得冰凉。
他转身走到阳台,敲出一根烟咬进嘴里,一根又一根。然而烟也只剩下半包,很快就抽完了,就又盯着外头的树影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天都黑了,当段忱林听到外头持续嘈杂了一段时间,才意识到原来不是晚上了,只是下雨了。
而这时,床上的人好似被这声响闹醒,挣了下。
段忱林看着邵惜的眼皮抽动了一会,才终于摆脱梦魔似的睁开了眼,撞进他的眼睛里,从涣散到聚焦,最后同他对视上。
段忱林看到邵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惨白,见他跟见了鬼似的,猛地坐起来,往后躲,床单被扯得变形,拉出无数狰狞的褶皱。
“嗬……”邵惜张了张嘴,却只发出难听的气音,他不可置信地盯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他的嗓子坏了,失了声,疼得尖锐。
段忱林喉结滚动:“对不起。”
这三个字无力苍白得让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于是又闭上了嘴。
沉默半晌,他哑着嗓子道:“喝点水吧,水杯在床头柜。”
段忱林觉得对方应该不想自己再碰他了,所以提前倒好了温水,他不知邵惜会什么时候醒来,只好隔一段时间就去换一次水,反正……也不知道干什么。
邵惜没动,只眼珠子僵硬地看过去。
段忱林以为那是邵惜想喝但身体太疼动不了的意思,于是他拿过,递过去。
手被拍开,玻璃杯摔到地上,四分五裂,发出刺耳的声响。
“滚!”邵惜嘶声裂肺地喊,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捂住嘴,狠狠地干呕了一下。
段忱林站在原地,他身上那股好闻的味道一点都没有了,随之替代的是一股难闻的、死气沉沉的烟味。
又沉默了半晌,他晦涩地开口:“那我喊人上来帮你清理,给你上药,行吗?”
邵惜没有应声,只缩在角落。
段忱林便等着。
天这次是真的黑了,房间没有开灯,月色从阳台投进来,照亮了段忱林站着的区域。
而床被墙挡着,邵惜隐匿在黑暗中。
光将两人割裂成两个世界。
终于,邵惜抱着膝盖,轻声开口:“我不想继续了。”
他说:“你赢了,我们晚点去离婚,我退出,行了吗?”
段忱林几乎就要将那声思考了一个下午的“好”脱口而出,可他张开嘴,在舌尖翻滚了好几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不行。”他听见自己说。
邵惜一下就崩溃了,吼道:“那你想怎么样!”
“……”
“这样很好玩是吗?”邵惜的眼泪又掉下来了,他歇斯底里道,“侮辱我觉得很好玩吗?!”
“……”
段忱林一言不发,身上的气息越发死寂,重重地坠在地上。
段忱林的沉默彻底激化了此刻的局面,邵惜抖得仿佛床都在晃,他随手拎过什么东西,狠狠朝段忱林扔过去。
段忱林没躲,什么东西砸到了他的头上,他也不觉得疼。
邵惜又干呕了下,像是恶心极了,他指着门,“那你能、能滚吗,我不想看见你!”
“……”
“我让你,让你滚开!”
段忱林念他的名字,“邵惜。”
“你闭嘴!”邵惜吼道,“你不准叫我的名……”
“我喜欢你。”段忱林说。
第42章 还是放手吧
反正不会有比此刻更差的状况了,段忱林想。
邵惜很小很小的时候,对陈时津就有着极其强烈的感情与占有欲,意识到不单止是朋友的喜欢时,表现出来的也是坦荡而大胆的,连远在国外的他都知晓的轰烈。
直到上个星期陈时津的拒绝,让邵惜伤心欲绝。
看着邵惜的眼泪,段忱林竟然很坏地,感到了高兴。
因为本来,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恋人,他都是没有机会的。
但邵惜刚经历了失恋,心里还装着人,他本想一点一点地暗示,慢慢地让邵惜意识到、接受他。
邵惜说想要分开静一静,他也同意了。
再次见面,邵惜的拒绝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也没什么的,反正十几年来,邵惜一直都不是很喜欢他。
但偏偏,发生了这种事。
邵惜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怔愣过后,冷笑起来,“这是能让你侮辱我的正当理由吗?”
段忱林喉结滚动,他知道他不会信,但还是低声道:“……不是。”
“那就闭嘴!”邵惜声音嘶哑,几近破碎,话语断断续续的,“你在做了这些事之后说、说喜欢我?你是想恶心我吗?”
段忱林垂着眼,无力解释:“昨晚我喝醉了……那不是我的本意。”
“那不还是……咳、咳咳咳!”
邵惜的嗓子终于顶不住了,一旦开始咳嗽就一发不可收拾。
段忱林连忙又去接了一杯水,转身朝邵惜走过来。
邵惜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疯狂往后挤,恨不得融进墙里,“你滚开!不、咳不要靠近我……!”
段忱林把水杯放到床上,邵惜触手可及的位置。
但邵惜看也不看,没有任何要去够的想法。
空气凝固,两人在无声中对峙。
段忱林又一次想起那个盘旋在心头无数次的问题———
要放手吗?
放手,会比较好吗?
像四年前,他抱着和两人断联的想法,出国那样。
可没等他思考出来,门先被敲响了,陈时津着急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小惜?忱林?你们在吗?”
从下午起他就联系不上两人,一开始还想着可能酒醉没醒,直到快傍晚,他才不得不直接赶过来。
见里面没人应,他敲的力道更大了点,想着实在不行,就要破门了,“忱林?小惜!”
段忱林侧了侧头,他心死地想,可能此刻相对于他,邵惜会更愿意见到陈时津吧,会觉得陈时津更有安全感吧。
于是他开口:“稍等一会。”
邵惜难以置信地看着段忱林,他都已经这样了,一身狼藉,段忱林竟然还要让陈时津进来看笑话吗?
段忱林把邵惜的常服放到床上,道:“还能自己穿衣服吗?”
邵惜静了几秒,猛地把手伸了出来,抓住衣服拽进被窝。
果然,段忱林脸色平静,手却不自觉地去扣手指上的痂。
还是放手吧,这样对邵惜也更好吧。
……算了。
他在心里重复。
邵惜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裤腰上的扣子滑开了好几次才对准。身下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只要动一下,就一阵钻心的疼,好像有无数根针在扎刺。他还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流,顺着腿根往下——是血吗。
他颤颤巍巍地把腿挪到地上,也做好了腿软的准备,但没想到还是低估了,差点整个人直接摔在地上,好在用手撑住了。
段忱林把下意识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又默默地收回。他早已在床边铺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就是怕邵惜摔倒。
他转身去开门。
陈时津在看到他还活着的那一刻松了一口气,但松到一半,又提了起来,“你额头怎么流血了?”
段忱林闻言,伸手摸了摸,发现血都快流到脸侧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弄的,只摇头,“没事。”
陈时津:“发生什么了?小惜呢?”
话音刚落,他余光瞥到邵惜正在朝他走来,只是那走路的姿势非常奇怪,双腿无法并拢,一瘸一拐的。
段忱林也沉默地,看着邵惜一步步地朝陈时津走去———
他往旁边退了点。
然而,邵惜没有搭理陈时津,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越过,往门外走去。
陈时津下意识拉住他,“小惜,你……”
“啪!”
响亮而清脆的一声,回荡在走廊。
邵惜打掉陈时津的手,抬起眼,一字一顿道:“滚、开。”
陈时津和段忱林同时一震。
邵惜从来没这么跟陈时津说过话,从出生,到现在,一次都没有。
邵惜不愿再看,他踩在走廊的地毯上,将两个他曾经最亲密的人彻底丢在身后。
前方电梯两旁的罗汉松在视线中渐渐模糊扭曲,他眨了一下眼,试图看清前路,泪水却更加汹涌地夺眶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就这样吧。
你们两个好吧,他不奉陪了,相识这么多年,也该腻了,该断了。
他忍着难以启齿的痛,艰难地又往前挪了几步,手腕却再一次被猛地攥住!
下一秒,段忱林从身后紧紧抱住他,滚烫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声音沙哑:“邵惜,你等等……”
那股讨厌的味道又一次扑上来,让邵惜想起昨晚的种种,他瞬间爆发出凄厉的惨叫,“放手!别碰我!放……放开我!”
吵架后,邵惜绝不是那种能靠自己冷静下来的人,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会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问题只会被越拖越大。
段忱林强硬地掰过邵惜的肩膀,让他转了个圈,面对自己,一手死死地按住他的后脑勺,让他的脸埋进自己的肩膀里。
“放开我!畜生!混蛋!段忱林!”邵惜喊着,打着,推着,混乱中,还划伤了段忱林的脸。
段忱林不顾邵惜的拳打脚踢,只是全部纳进怀里,沉默地承受着所有攻击。
可邵惜从力气上,从来都挣不赢段忱林,他只能绝望地听着段忱林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邵惜,邵惜我们之间有误会……你等一等。”
段忱林脸上的血被蹭到哪里都是,他看向陈时津,示意后者先走。
陈时津脸色更加凝重了,他从未见过两人闹到这种地步。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听段忱林的,经过两人时,他轻声道:“小惜,晚点我们谈谈。”
段忱林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圈着邵惜又回了房间,他就这么抱着邵惜,手一下下地、用力抚过邵惜的后背。
邵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滚……滚开啊!”
段忱林的手收得更紧了。
邵惜又去咬他,用尽全力,咬得每一口都见血,他含糊不清地诅咒着:“去死……段忱林你去死!”
段忱林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他闭上眼,贴着邵惜的耳朵,自顾自地、执拗地说:“我说喜欢你是真的……我不喜欢陈时津,我喜欢的是你。”
挣不开,也累了,没力气了,邵惜歪在段忱林怀里,小声啜泣着。
段忱林说:“昨晚的事,我没想过那么干。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那样,我早上醒来看到你那样的时候,我……”
他顿了下,声音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很害怕。”
邵惜依旧在哭,眼泪浸湿了段忱林的衣服,肩膀时不时抽一下。
段忱林沉默地抱了他一会,继续开口:“我还知,知道你在因为戒指生气,我也很震惊,也不知道为什么尺寸会出问题,但我很确定我提供的尺寸是你的,是对的。我猜可能是跨国沟通,或者是那边记录出了偏差,我现在还在联系……”
他知道,这些解释在已经发生的伤害面前,一点用都没有,邵惜不会原谅他。
但潜意识里,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不停地解释着、剖白着,试图挽回一丝可能性。
段忱林道:“但是事情已经发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消气……其实邵阿姨是有准备好一对的,但我觉得不好看,你不会戴。虽然结婚不是你我自愿,但、仍然是我们的婚礼,所以我想要……”
段忱林缓缓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声线,道:“我想要,你日常也愿意戴上的戒指。”
但无论如何,确实是他在重要的场合中出了错。
邵母通知得太晚,只剩下短短一个星期,他看中的那个设计师是F国的,他觉得这是邵惜喜欢的风格,所以他花了五倍的价钱选择了加急,也尽最快的速度拍下了一颗勉强可看的钻石,最后甚至派了专人坐最早的一班机给他送来。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在下午临近开场的时候,戒指总算被送到他手中。
赶上了。他那时候还很欢喜,因为他差点就要拎着邵母那对丑戒指上台了,他都能想象到邵惜那副无聊透顶、兴致缺缺的表情。
他想给邵惜一个惊喜。他,也很期待邵惜能看到戒指时的反应。
结果……段忱林扯了扯嘴角,还不如没赶上。
邵惜啜泣的声音已经停了,只无声地掉着眼泪,眼睛没有聚焦地睁着,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于是段忱林不厌其烦地说了一遍又一遍,说到走廊外偶尔会出现的人声完全消失,说到外头下了雨,又停下,说到他觉得邵惜已经撑不过去睡着。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这片死寂的沉默里,段忱林才终于听见房间内响起不属于他的、微弱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你骗人……”邵惜抽噎着,“你报的根、根本不是我的尺寸,是陈时津的。”
长时间的紧绷和麻木,也让段忱林的思维变得迟钝了,他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邵惜是在和他讲话。
他张了张嘴,问:“……我为什么要报陈时津的尺寸?”
邵惜的嗓子彻底报废了,只能用气音嘶哑道:“我怎、怎么知道你!”
段忱林重申:“我没有报他的尺寸,我报的是你的。”
似乎是觉得段忱林在死命抵赖,邵惜鼻头一酸,眼泪又源源不断地往下掉,再次挣扎起来,“但那就是陈时津的尺寸……我戴了,我试了!”
段忱林一手抱着他,一手连忙去翻邮件,展示在邵惜看,“我报的就是你的。”
邵惜感觉自己眼睛也哭花掉了,邮件上的字好小,他怎么看都看不清,他说:“陈时津的尺寸,就是我、我中指的尺寸,你……”
段忱林这才猛地想起什么似的,他总算是放开了抱着邵惜的手,冲进浴室,将那枚放在浴缸上的戒指攥进手心里,又冲出来。
他牵过邵惜的手,把自己这枚戒指往邵惜的中指上套。
再一次严丝合缝。
第43章 让他离你远一点
段忱林时隔多年爆了一句粗口。
妈的,为什么不是做了两个一样的邵惜尺寸?
“……你看,”邵惜伸着的手指微微发抖,讷讷道,“这就是陈时津、咳……的尺寸。”
段忱林突然将戒指从邵惜的指间褪下,戴到自己的无名指上,展示给邵惜看,“这是我的那枚。”
邵惜脑子已经锈掉了,怔怔地看着,“什、什么意思?”
段忱林直视邵惜,说得很清晰,“这是我无名指的尺寸,不是陈时津的。”
邵惜皮肤天生就薄,这次哭了整整两天,眼睛周围的皮肤高高肿起,薄得几近透明,脆弱得好像轻轻摸一下就要破,甚至能看清紫色细小血管微弱的搏动。
段忱林见邵惜急促的呼吸稍缓,立刻抓住这短暂的平静,转身倒了杯温水,他将杯沿小心地递到邵惜干裂的唇边,哄道:“喝点水,你嗓子要坏了。”
邵惜垂着脑袋,目光却死死地胶着在段忱林戴着戒指的无名指上,仿佛那是一个急需破解的谜题,他想了一会,又发了一会呆,才终于慢慢张开嘴,愿意喝了。
段忱林一直拧着的眉头总算松了些,他倒得很慢,生怕呛到邵惜。
邵惜一天滴水未进,喉咙早就疼得剧烈,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灼烧感,他仰着头,含住杯沿,吮吸着汲取着。
然而没喝几口,他就不得不停下来,用嘴巴喘一下。
他鼻子完全堵住了。
就这样断断续续,足足三杯温水下肚,喉间那股火烧火燎的焦渴才被勉强压下去。
喂完了水,那当务之急是清理和检查伤势。他尽力回想,可无论怎样,记忆都只到放进去后就戛然而止,有可能是断了片,也有可能是结束后便不省人事。
他对邵惜那里也完全没有印象,不知道伤到什么程度了。
但现在邵惜万万不可能打开腿给他看,他也不敢这么提议,只斟酌着道:“那我们先去医院好吗?有什么路上我们说。”
邵惜脑子咔咔运转着,沉重无比,他的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了一下,又被强撑着抬起来,迟钝地想:上床上到去医院,好、好丢人啊……而且他和段忱林从小去的那个私人医院,不少医生都认识他们,家里的亲戚也基本都在那里看病……
见他不说话,段忱林以为他还是不相信戒指这番说辞,没消气,不愿意。他只好先退一步,道:“那你到床上或沙发坐着,站着累。”
邵惜这下有了点反应,眨了下眼睛,声音细弱蚊蝇,“不要,疼……”
“疼?”段忱林一听又急了,“哪里……”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那个所指,噤了声。
安静了一会儿,段忱林张开手,轻声道,“那我抱着你?你坐我腿上,我把腿分开点,不会碰到。”
似乎是很大的诱惑,邵惜顺着目光,慢吞吞地看了一眼他,但最后还是把头拧开。
段忱林便懂了,邵惜不是原谅了他,只是筋疲力尽,又难受,没力气同他发火了。
以往邵惜生气的时候会很灵动,他还能大概猜一猜,而不是现在这样没有表情,木纳地放空着,像烧坏了脑子。
他看邵惜潮红的脸色、涣散的瞳孔,怀疑邵惜是不是真的病了,他试探地伸出手,“我能摸下你额头吗?是不是发烧了?”
邵惜晕乎乎地没有动,直到快要碰上了,他才反应过来,触电般地往后一退,惊恐地看着他,差点摔倒。
段忱林第一次觉得有些束手无策,要强硬地把邵惜抱到车上再押送到医院吗,要是这样,邵惜估计真的一辈子不会理他了。
可是,邵惜的身体情况最好别再拖下去了,段忱林心一横,朝邵惜走过去。
然而邵惜像是魇住了,意识被拉回到了昨晚,看到段忱林靠近,吓得浑身一颤,抽噎起来,只疯狂摇着脑袋,“别过来……别、别过来!不要碰我……好疼,呜……”
段忱林闭了闭眼,轻声喊他的名字,“邵惜,邵惜……我们只是去医院。”
邵惜哪里还听得进去,只不管不顾地往后退,脚后跟绊到了散落在地的衣服,身体一晃,就要往后一倒——
段忱林心脏抽了下,动作快过理智,伸长了手,猛地将邵惜揽进怀里。
“啊…啊……求你,别、别碰我!”邵惜一下尖叫起来,剧烈地挣扎着,但那挣扎只持续了几下,就戛然而止了。
邵惜浑身一软,脑袋无力地垂在段忱林的肩膀上,没了声息。
段忱林吓了一跳,侧头一看,只见邵惜双眼紧闭,鼻息粗重,呼出来的气息滚烫。
睡过去了?
不,是晕过去了。
当邵惜再次睁开眼,首先闯入感官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呆滞地看了好一会惨白的天花板,才动了动脑袋,听到身旁有人在说话。
段忱林背对着他站在床边,正在和几位医生低声交谈。
“他晕倒的主要原因就是低血糖加脱水,加上你描述的情况,嗯……精神遭到了巨大打击,情绪大起大落,身体不堪重负。”
邵惜迷迷瞪瞪地看着,感觉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手指都抬不起来,像被抽空了。
“私处撕裂伤,直肠粘膜可见明显充血,伴有细菌感染和炎症,导致他发烧……下次要及时清理,做好事前准备工作。我们已经做了紧急处理并上了药,现在先输液。你们回去后还需要继续涂药,一天两次。”
邵惜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视线里人影晃动着,再眨一下,周围就没人了。
“醒了?”他模模糊糊地听到段忱林沙哑的声音,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上他的额头,“没事,再睡会。”
于是他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等他第二次真正醒过来,明显能感觉到身体舒服多了,不再头重脚轻,混沌的脑子也变得清晰。
他看到段忱林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额头的位置贴着一小块醒目的纱布。
邵惜只极轻微地动了下手指,沙发上的那个人就立刻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目光精准捕捉到他,眼中毫无睡意,只有一片疲惫而清明的血丝。
段忱林起身快步来到床边,放轻了声音问他,“醒了?还有哪里难受吗?”
邵惜摇了摇头,连那里都没什么感觉了,只有药膏带来的冰凉麻木感。
“还睡吗?”
邵惜又摇了摇头,他睡得太久,一点都不困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这一闭眼,几乎睡了整整一天,此刻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段忱林便把病床支起来,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将吸管递到他唇边,“喝点水。”
邵惜顺从地喝了几口,再摇头。
段忱林看着邵惜乖顺地靠在雪白的枕头上,黑发柔软地垂落,衬得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宽大的蓝色病服更显得人单薄。
他问:“你现在清醒吗?”
邵惜不知道段忱林为什么要这么问,只点了点头。
于是段忱林在椅子上坐下,掏出来那个戒指盒,打开给邵惜看。
尺寸做错的那枚,是事后他让人去打扫房间,在客厅的角落找出来的,估计是当时邵惜一气之下丢了。
段忱林把两个戒指拿出来,放到手心里,说:“这两个戒指的尺寸是一样的,都是22.1毫米,是我无名指的尺寸。理论上戒指选大不选小,所以我需要选择F国尺寸的13号,直径在22.5毫米。”
邵惜的睫毛颤动了下,安静地听着。
段忱林声音平静而沉稳,继续道:“然后我联系了时津,让他给我量了他的无名指尺寸,是21.7毫米。如果要做戒指,他需要的是F国尺寸的12号,直径在21.8毫米。”
他顿了顿,抬眸看向邵惜:“差了0.4毫米,其实肉眼看,我们两个的无名指粗细是几乎一样的。”
“……”
段忱林深吸一口气,做出结论:“所以无论是12号还是13号尺寸,戴在你的中指上,都是合适的,嗯?只是一个会紧一点点,一个松一点点。”
邵惜没说话。
段忱林认真地看着他,喉结轻轻滚动了下,道:“我会给你全新再设计一个,这个我们就不要了,好吗?”
这句话撬动了邵惜的思绪,他回想起来,他当时之所以会觉得那是陈时津的尺寸,是因为迎宾前,邵惜得知段忱林和陈时津背着他一起去接猫的事,所以非常顺其自然地、合理地联想到了陈时津。
如果没有接猫这件事作为引信,他可能只会觉得尺寸是真的不小心做错了,会难过,会有小脾气,但不至于生那么大气。
是了……还有邵小黑。
他沉默的这段时间,段忱林就一直紧紧盯着他紧闭的嘴唇,似乎想听到他的回答,但又期望他一辈子都不要回答。
段忱林看到邵惜嗫嚅着,嘴巴张张合合了两下,吐出两个字:“……不好。”
心脏还是坠下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依旧带来一阵闷痛。
段忱林无法不承认他悄悄侥幸过。他垂下眼,无意识地将手指上第二次结好了的痂揭开,去抠里面的肉。
可笑的是,他甚至没办法问“为什么”。
也是,应该没有人会遭受了那样的事之后还能接受吧,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嗯。”
“嗯,我知道了。”他说,“对不起。”
他看着洁白的地板,眉头逐渐蹙起,怎么有只蚂蚁在地上爬?医院里怎么会有蚂蚁?他眨了一下眼,发现蚂蚁消失了,他视线晃了一圈,也没找到。
是他眼前的飞影吗?他忽然极度地想抽一支烟,他有点想出去待一会了。
正当他想站起来时,却听到邵惜用一种委屈又执拗的声调问他:“所以你,你为什么要和陈时津一起去接邵小黑。”
段忱林猛地抬起头,“什么?”
邵惜的嗓子还没好,只能小声说:“婚礼当天,我都是第一次见小黑,但是陈时津对小黑说,几天没见,你变胖了。”
似乎没想到还有别的误会横亘在两人之间,段忱林怔住了。
邵惜道:“明明时津哥说这段时间不要见面了,你也劝我不要喜欢陈时津了,但你却,背着我和他见面……!”
他也忽略了一个事实,朋友三人,其中两个行动其实是很常见的,比如邵惜也非常多次单独和陈时津出去玩,又或者现在,邵惜和段忱林因为读研和联姻,也多了许多陈时津不知道的秘密。
邵惜这说得像他和陈时津偷情一样,段忱林刚想说“我没有”,但又闭上了嘴,因为他确实和陈时津见面了。
他思索着,解释道:“我找他是想和他商量点事,前后几天都满课,所以想着接小黑那天顺便聊了。刚好他说他和客户在高中附近吃饭,所以我把小黑装进航空箱放进车里之后,才进去饭店找的他,期间聊起了小黑,在分别的时候他去看了一眼而已。”
应该算不上一起接邵小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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