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争日上by图南鲸
图南鲸  发于:2025年12月03日

关灯
护眼

托段忱林要养猫的福,邵惜也查了许多知识,他辨认出来,这只应该是狸花猫。
他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想发给段忱林,道:诶你看这只猫是不是那晚咱们碰到的那只?
可都选中图片了,他才想起来,哦……他俩现在好像不是能闲聊的氛围。
他又想发给陈时津,可陈时津更不能聊了。
邵惜的脚步莫名就慢了下来,直至停在路边,他忽然就很难过,为什么会闹成这样啊……
全家都在忙着婚礼的事,明明结婚的是他,最置身事外的也是他。
直到周六中午,段忱林才第一次给他发消息:我去接你吗?
邵惜回:不用,管家送我去。
段忱林:好。
婚礼在晚上六点准时开始,主角下午三点就要到酒店,黑色轿车刚在酒店大门停稳,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已躬身拉开车门。
邵惜正低头整理袖口,没多看,就探身而出——
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段忱林那张英俊的脸。
邵惜呼吸一滞。
段忱林就站在车旁,像是在专门等他。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掠过廊柱,在发丝上镀了一层浅金,段忱林已经先他一步地做好了妆发,额发全部梳了上去,只有几搓自然地坠在眉尾,修容在眉骨鼻梁加深,显得越发立体。
可能是被段忱林的突脸吓到了,邵惜的心跳前所未有地激烈,他看得有些怔,明明昨天还一起上课,但怎么感觉好像很久没见了呢?
他闻见段忱林身上陌生的香水味,清冽高级,淡淡的,可就是没有段忱林身上原本的好闻。
段忱林勾着唇,对他笑,“来了。”
“嗯……”邵惜不自然地瞥开眼。
段忱林稍微侧了侧肩,给邵惜展示,“看。”
邵惜刚刚完全被段忱林的脸吸引了视线,这下才注意到,对方挺括的西装肩线上,竟然趴着邵小黑!
巴掌大的小猫稳稳当当地蹲着,好奇地左看右看,尾巴高高竖起,形成一个问号,不知道是认出了邵惜熟悉的气味,还是单纯凑巧,很夹子地喵了一声。
或许是从小在学校被一堆学生摸着长大的缘故,邵小黑的社会化程度特别高,不仅完全不怕人,还天天扒拉门要出去遛。
段忱林也是反复确认过这小家伙的胆量后,才决定带它出席婚礼,但又怕它跑掉,便像狗一样系了个项圈,在手里牵着。
邵惜惊喜地伸出手摊在猫面前,掌心朝上,“小黑,来这里!”
小黑也很给面子,胆子特别大地跳了过去。
邵惜连忙将它捧住,用手指轻轻挠着它毛茸茸的下巴,笑得弯着眼睛,“怎么感觉你比那时候胖了一圈?”
段忱林自然地与他并肩而行,手臂随意地抬起,虚虚地环过邵惜的腰,低声说:“这么小的猫一天能吃掉两百克罐头。”
200克是成年猫一天的量!邵惜很惊讶地抬头看段忱林,“这真的有点太……”
话音戛然而止。
段忱林怎么俯身靠得那么近?两人的鼻尖还有一个拳头就要碰上了,那种心悸的感觉又来了,呼吸加快,有些缺氧,仿佛大病初愈后被迫跑完一千米,虚弱的心脏在胸腔沉重地搏动着,一下又一下,要击穿耳膜。
他很不适应,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点,离开段忱林手臂的环抱范围,他垂下眼睫,声音因慌乱越来越小,“……太多了吧。”
他明显的退避,让段忱林的动作一顿,他没说话,只目光沉静地、深深地凝视着邵惜。
邵惜抿住唇,只装作不知情地看着怀里的猫。
他做造型的时候,也能感觉到段忱林探究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而邵小黑俨然成了这凝重空气里的唯一活物,在一旁上蹿下跳,一时打翻化妆师的刷子,一时弄撒别人的水壶,一时跳到人家的头上,简直魔童降世。
周遭的惊呼声与小猫的嚣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邵惜不得不侧过头,轻声说:“你管管小黑。”
那种带着重量的视线这才消失了,段忱林把猫拎过来,抱在怀里。
五点的时候,两位主角准备就绪,站在酒店门口准备迎宾,相对于订婚宴上比较随意的礼服颜色,这次就正式多了,一黑一白。
阵仗也远非上次可比,整个交响乐队于大堂一侧演奏着,双方父母笑容得体,正与鱼贯而入的宾客寒暄。
邵惜觉得自己的嘴角都快笑僵硬了,直至他看到陈时津踩着红毯走来。
是了,距离上一次陈时津拒绝他俩之后,一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见过面,没有说过一句话。
持续了十几年日复一日几乎在置顶的聊天框,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邵惜小声喊:“时津哥……”
陈时津一如既往,笑了笑,应了一声。
但邵惜能感觉出来,陈时津态度里的疏远冷淡。
邵惜心脏很闷,他难受地捏住指关节,将情绪压下去。
按照流程,打过招呼、签过到,便会有专人引陈时津入席。
可陈时津脚步一转,来到段忱林面前,摸了摸段忱林肩膀上的猫脑袋,“怎么感觉几天没见,小黑就长大了一点?”
段忱林回应平淡,“是长大了一点吧。”
邵惜僵在一旁,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时津哥见过小黑?可是他在今天之前都没见过小黑啊……?
几天没见?可是邵小黑也才刚接回来几天啊?
邵惜又怔了一会,才完全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段忱林是和时津哥一起去接小黑?
段忱林,和别人,一起去接他们两个名义上共同领养的小猫?
为、为什么?段忱林不是说要一个人去接吗?
邵惜愣愣地转过头,看向段忱林和陈时津,这两人的气氛,明显比他和陈时津之间柔和了不少。
不是,时津哥不是说这段时间不会回信息,也不要见面吗?
那,为什么他不行,段忱林就可以?
为什么这两个人要见面?
什么意思啊……?
他无所适从地站在一旁,十七年来,第一次成为了三人中的局外人。
陈时津又摸了一下猫,进去了。
之后,邵惜感觉自己一直在麻木地说着话,他的笑容是不是很难看,不然客人怎么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邵惜。”
“邵惜?”
手背被碰了碰,邵惜这才如梦初醒,他看到段忱林的手朝他伸过来,看样子是想摸摸他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邵惜猛地躲开。
段忱林的手在空中停住,缓缓收回。
邵惜深吸了几口气,把头拧向一边,说:“没事。”
迎宾结束,所有人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落座。全场暗下来,唯留一束追光,聚焦于那扇紧闭的、通往宴会厅的宏伟大门。
伴随着主持人的欢迎和如雷贯耳的鼓掌,大门缓缓而开,两人在万众瞩目下亮相,相携着走了将近五十米的舞台,来到正中央。
音乐彻底掩盖住那些隐约的议论声。
“这俩孩子真是一表人才啊……看着很般配。”
“可听嘉豪讲,这两人之前都喜欢同一个人的,不知怎么的结上了。”
“喜欢的是陈时津吧?我怎么记得订婚宴上这两人还为了陈时津打起来了。”
婚礼由父母一手包办,邵家和段家分别讲过话后,主持人就开始念一大段冗长的过场:“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邵惜,你愿意吗?”
邵惜尴尬地答了句“我愿意”,他有点走神,每个小孩子或多或少都幻想过自己结婚时的场景,他也不例外,他想一定要在海边,要把各种表面功夫都删掉,只请熟稔至极的朋友。
而不是现在这样,如此一个无聊失望的场景。
……他的婚礼。
主持人激昂道:“那现在,请我们爱情的小使者,邵小黑!给爸爸爹地送上戒指吧。”
邵惜傻傻地看向尽头,只见邵小黑背着一个戒指盒,闪亮登场。地上铺着一条干净的红纸,上面断断续续地挤着一些猫条。
那么小的一只猫,戒指盒都它的一半大。
按照段母那个古板严厉的性格,断然不可能同意如此轻浮地送上戒指,估计是段忱林使了什么法子,才将这个这么儿戏的环节成真吧。
邵小黑就这么跌跌撞撞地、一路吃着纸条上的猫条走了过来。
邵惜忍不住笑了一下,没看出来对爸爸爹地的婚礼有多上心,只看出了极度贪吃。
好吧,他暂时收回那句话,还挺有趣的。
段忱林单膝蹲下,取下戒指盒,将邵小黑拎起放到邵惜的肩膀上。
主持人:“邵小黑好努力,走得还挺快哈哈,那现在请我们的新人交换结婚戒指!”
戒指设计感很强,整颗钻石不是凸出来镶嵌在戒圈上方,而是彻底地镶嵌进去,无论外圈还是内圈,都能看到纯度极高的钻石,一定程度上变得低调了,日常生活中也完全可以戴。
这个审美一看就不可能是长辈们的手笔。
邵惜牵过段忱林的手,将戒指套进无名指。
段忱林就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给邵惜戴上———
两人双双一愣。
因为戒指的尺寸大了一圈。
段忱林明显更加错愕,他刚要开口解释,却被司仪打断:“现在戒指已经戴好!现在,你们可以尽情地亲吻对方了!”
主持人是业内老手了,一看两人的神情就知道戒指出了问题,但万万不可以在台上表现出来,不体面,什么事都等下了场再说。
邵惜垂下手,过大的戒指松垮得几乎要滑落,他只能微微握拳,将手背到身后。
然而下一秒,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就是直觉,他悄无声息地将那枚戒指脱了下来,然后鬼使神差地,将它套在了自己的中指上。
严丝合缝。
那是陈时津的尺寸。

邵惜看着台下宾客如云,他们的动作被无限拉长,笑容凝固在脸上,鼓掌的双手迟迟才碰上,明明是很喧闹的场景,但他只听到自己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两下。
陈时津作为世家,同陈家长辈坐在了第一排,邵惜的眼珠子颤着,同皱着眉的陈时津对上了眼。
邵惜移开视线,眼前的世界像是相机延时拍摄失败,一片花。
他觉得自己此刻一定红了眼眶,好在上了遮瑕,应该看不出来。
主持人明明就站在他身旁,但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水底传来,隔着一层厚重的膜,“请掌声再热烈一些!祝福我们的新人!”
下颌被微凉的指尖触碰,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的脸轻轻掰正。
段忱林的脸近在咫尺,正缓缓放大,朝他压下来。这架势,看起来是要真亲。
头上的射灯好刺眼,晃得邵惜眼前发白,他胸膛起伏着,急促地呼吸了两下,然后他闭了下眼。
所有的挣扎、无措、悲伤,都在这一瞬之间,被强行按耐、压缩、封存,一切归于死水般的平静。
吻依旧很有分寸地落在了他的嘴角。
在身体交错的阴影里,段忱林趁机低声解释:“是设计师做错了尺寸。”
邵惜“嗯”了一声,状态如常,看起来毫不在意。
当然是做错了尺寸,但到底是设计师做错了还是段忱林下意识提供了错的尺寸,他没有问,毕竟答案显而易见。
总不能是设计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不小心做成了陈时津的尺寸吧。
宴席正式开始,段家和邵家请了许多大热明星,一一上台表演,流光溢彩,歌舞升平。
按照安排,他们要回到房间换一套更为隆重的大红礼服,段忱林脸色很凝重,他蹙着眉,道:“抱歉,邵惜,别生气。”
邵惜把小黑抱在怀里,一下下地摸着顺滑的毛,动作缓慢而稳定,他说:“我没生气。”
段忱林顿了下,侧过头,认真承诺:“我会重新补一个对的给你。”
“不用。”邵惜说,“不补也没关系。”
皮鞋踏在反光的地砖上,发出清晰的回响,段忱林沉沉地盯着邵惜,那目光似乎是想穿透邵惜平静的外表,窥探内里真实的波澜。好半晌,他才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有回应。
两人的礼服早已被精心熨烫好,悬挂在休息室里。
邵惜那套格外重工,结构繁复,没法靠自己一个人穿好。
造型师正在给段忱林整理发型,段忱林对镜子里邵惜说:“过来,我帮你弄。”
邵惜顺从地走过去,转过身,背对段忱林。
段忱林熟练地将扣子系好,从尾椎一颗颗到后颈,有人在,他没法做太亲密的行为,只能顺着手臂往下,将邵惜的手包进自己手心里。
他低下头,再一次道:“不要生气,邵惜。”
邵惜挣脱开段忱林的手,不知道为什么,段忱林嘴上让他别生气,但总觉得希望他生气一样,抖m吧,他因这个联想还好笑地笑了一下。
段忱林手指蜷起,沉默地看着邵惜的笑容。
房门被敲响,段母出现在门口,催促道:“好了吗?要去敬酒了。”
邵惜点了下头,率先往外走。
段忱林下颌线紧绷,只能跟上。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一眼望去,足足有上百桌。
两家联姻,排场极大,所有酒水自然是顶尖的,这也意味度数不低、后劲十足。
饶是邵惜自诩海量,面对这一桌桌敬下去的车轮战,都觉得自己坚持不到最后,更何况段忱林这个酒量不好的。
为此,两家早有准备,一支由能喝会道的亲友组成的队伍严阵以待,计划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负责挡酒代酒。
可邵惜像是气氛到了上头了,结婚了高兴,又像是被某种无形情绪驱动,每每举杯,都是一饮而尽。
姿态洒脱,引得长辈一一叫好。
邵惜便弯着眼睛笑,大大方方的,他一向很讨人欢心。
本来洋酒就不能喝急喝快,不然只会加速醉,一开始还不会发觉,一到那个临界点,就会一下子懵掉。
很快就敬到了陈家那桌,要是以往,邵惜少不了要到陈时津面前逗弄犯贱几句,可今天,他却看都没看陈时津,只微笑着同其他长辈寒暄,然后再次干脆地仰头一灌。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灼烧着胃壁,众人簇拥着新人移步到下一桌,邵惜余光一瞥,陈时津拉住了段忱林,说了点什么。
段忱林侧耳倾听,点了点头。
邵惜笑得更开了,肚子却有点难受,想吐。
一连喝了十几桌,酒精慢慢麻痹了神经,段忱林在盯着邵惜的手发了一会呆、又惊醒之后,猛然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涣散了,他不动声色地朝身后打了个手势。
挡酒的人一惊,仔细打量了下段忱林,完全没发现他的异常,既不上脸也不踉跄,说话还很有条理。
刚好喝到朋友一桌,大家彼此熟稔,都是年轻人,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段忱林偏头看向身旁的邵惜,耳朵和脖颈已然闷红一片,眼神也开始飘忽,他拉一下邵惜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提醒:“喝慢点。”
不料邵惜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甩开了他的手。
这明显的拒绝落在周围朋友眼中,立刻引来一阵哄闹:“邵惜都还能战呢?段忱林你怎么先怂了!打他!”“就是!这才哪到哪,可不能认输啊!赢过邵惜!”
这帮人都知道两人从小斗到大,这不,连激将法都是打来打去、谁输谁赢的。
起哄声如同导火索,彻底点燃了段忱林被拒绝了一天的压抑,他薄唇微抿,不再多言,淡淡地拿起酒杯,朝前伸了一下,也一饮而尽。
虽然后续亲友团尽力周旋,挡下了大部分酒,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这两人各有各的醉。
盛大的宴席总要散场,宾客陆续离去,一片狼籍中,陈时津面露担忧,走了过来。
邵母说:“没事,时津你先走,我们还要善后,他俩醉成这样,晚点我们直接让人送他们到楼上的套房休息,省得来回折腾了。”
陈时津知道自己留到最后确实不合时宜,他只是朋友,并非至亲,他点了点头,道:“辛苦叔叔阿姨了。”
当意识艰难地从深渊上浮,最终突破海面时,邵惜首先感受到的是头顶陌生水晶吊灯的光,天花板上繁复的花纹冰冷地切割着他的视线。
他静静地仰躺在床上,直到不远处传来的声响将他惊扰。
他慢吞吞地把头侧过去,透过朦胧的世界,看到段忱林从水汽中走出,头发乱七八糟地滴着水,浴袍松垮地系着,打了一个很乱的死结。
邵惜移开目光,不愿再看,只撑着手臂坐起身,剧烈的眩晕让他不得不低头在床边缓一会,才勉强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地朝门口走去。
他一点不想在有段忱林的房间里待着。
他……讨厌段忱林。
自顾自地走到一半,一股巨大的力猝不及防地将他拽回,他踉跄着回头,撞进段忱林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段忱林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声音低沉得像压紧的弦,“所以,这就是你思考了一个星期思考出来的答案吗?”
什么思考,什么答案,邵惜的大脑被酒精浸泡得一片混乱,压根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质问,但面对段忱林,气势上不能输,他漫不经心地笑下,顺着对方的话应道:“是,如何?”
“为什么?”段忱林平静地问,“是因为还喜欢陈时津吗?”
……陈时津?他也不要喜欢了。
他现在谁都不喜欢,谁都不要喜欢了!
见他不说话,段忱林像是得到了确认,了然地点了点头,眼神彻底冷下去。
邵惜被他眼里的攻击性刺到,反唇相讥:“你不也是吗?有什么好来质问我的?”
“我为什么不能问?”段忱林面无表情,“那我们前阵子算什么?”
什么什么,邵惜脑子嗡嗡作响,重得像往里面塞了一块铁,他不理解段忱林的话,只被段忱林冷硬的语气激起火气,“关你什么事?!”
不要再来问他了!很烦!他不知道!
段忱林顶了下牙尖,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话,一字一顿地重复:“关我什么事?”
两个不清醒的人吵架,就会话赶话,以往所有的争执与旧怨都成了此刻的利刃,邵惜口不择言道:“是啊!我什么都得告诉你吗?四年前你出国,不也没和我说吗?”
段忱林嗤笑一声:“反正你也不会来不是吗?我说不说有什么关系呢?”
那没什么好说的了。邵惜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房间诡异地变得安静,沉默得让人觉得不对劲。
按照以往的经验,如果他和段忱林吵得面红耳赤,越来越激烈,那么一般是小事,但只要某一刻急转直下,变得异常,变得凝滞,那往往难以简单收场。
果然,段忱林往前一步,逼视着邵惜,问:“那我们还要做朋友吗?”
邵惜眼睛一眨。
那我们还有必要做朋友吗?段忱林挑衅的话落入邵惜的耳朵里。
段忱林竟然要拿朋友关系来威胁他吗?那段忱林和随随便便就将“不要做朋友了”说出口的陈时津有什么区别?
是你们两个先背叛了我。
喝醉了的邵惜都知道自己以后一定会后悔,可见接下来的话有多重。但此刻酒精和火气上涌,让他悲痛欲绝,冲动得难以自抑,他决绝地说:“……那就不要做了吧!”
他再待不下去了,猛地拧过头,快步走向门口,手指终于握上了那冰冷的门把手———
然而不等他将门拉开,他的手腕再次被用力钳住,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疼得他叫了一声。
“你他妈给我放手!”邵惜怒喊,挣扎着,“段忱林!”
段忱林置若罔闻。
邵惜被拉着,走得太快,膝盖一软,磕到了地板,又被扯起来,跌跌撞撞,天旋地转。
段忱林将他甩到了床上。
第41章 我喜欢你
酒店的床软,砸上去不痛,就是晕,晕得邵惜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他刚要撑起手臂,阴影就笼罩了下来。
他对上段忱林居高临下的眼神。
下一秒,他眼睁睁地看着段忱林压下来,狠狠吻住他。
嘴上的触感又湿又烫,力道大得吮破了他的唇,邵惜睁着眼睛,整个人都懵了,张着嘴巴被人吸了几分钟舌头后,才如梦惊醒般,一拳挥上了段忱林的脸。
段忱林被打得偏过头去,额发遮住眼睛,唇角立刻就裂了。
“疯子!”邵惜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在打颤,“你给我滚……唔!”
可惜这个插曲只给邵惜争取了一秒的空隙,很快,段忱林用更大的力道压了下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分不清是谁身上的,邵惜情绪激动,呼吸急促,嘴巴被堵着,缺氧让眼前泛起雪花,窒息感蜂拥而至。
他疯狂地锤打着对方的胸膛,手腕却被轻易钳制按进床单,他又用脚去踢去踹,直到腿也被控制住。
只剩下牙齿还能作为武器,邵惜气疯了,不管不顾地咬上去,恨得几乎要将肉咬下来,一股血腥味弥漫开在唇舌之间。
繁复的红褂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脱掉,当什么东西崩到他侧脸时,邵惜才后知后觉,那是被暴力扯开崩飞的衬衫纽扣。
……段忱林是又要用这种方法来羞辱他吗?
好啊,那就看是谁羞辱谁!
愤怒在酒精中发酵,邵惜也学着段忱林,猛地扯开对方的浴袍,对着裸露的肩头就是一口。
要是平日的段忱林肯定会面无表情地承受,可现在被醉意侵蚀的男人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吃痛的松懈间,腹部遭到膝击的重创,天旋地转间,两人的位置对换。
邵惜也要用言语来侮辱段忱林,他笑道:“行啊,说不定我操一下你,我就消气了呢?”
喝醉的他只顾着此刻泄愤,万万没想落败的后果。
眼前的世界在转,但段忱林能清晰地看到邵惜狂妄地跨在他身上,那张漂亮的脸旁戴着他送的血红耳骨钉,耀眼得惊人。
手掌突然扣住他的后腰,邵惜一顿,见段忱林要起身,便用全身的力气加重量,抵住段忱林的胸口。
段忱林硬生生扛住了,手臂绕过邵惜的腋下往后,死死反扣在邵惜的肩膀上,这样不仅逃不掉,还只能越往下坐。
他仰起头,咬住了邵惜的耳朵尖。
邵惜痛呼一声,拼命挣动起来,可身上那两条手臂重得跟几百斤的铁链一样,动弹不得。他越动,禁锢就越是收紧,仿佛要将他揉碎在怀里。
黏糊的吻密密麻麻地落在他的脸颊、脖颈、锁骨……再往下。
但最可怕的是,他感觉到段忱林的手放在了他的后腰上,挑开,下滑,掰开,找到入口,揉了揉,然后伸进。
邵惜彻底一僵,不可置信地尖叫起来:“段忱林!”
那声充满着极度恐惧的叫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但段忱林只是固执地将嘴唇贴在邵惜的后颈上。
接下来的一切,邵惜都记得不太清了,只知道自己明明一直在挣扎,无论是发疯般地拳打脚踢抑或是缩成一团、退到地上,但段忱林的手指总能在里面。
一点点地变涨,被撑开。他趴在枕头上,什么东西压着他,让他脖子都抬不起来,只能闷着、艰难地摇着头。
他的意识越来越混沌,直到被猝不及防地劈开。
他痛得眼前一黑,连呼吸都停止了,十几秒后,才猛地汲取到空气,大口大口喘息起来,从喉咙中溢出几声支离破碎的呼救。
“段忱林……”邵惜被钉在床上,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啊,啊…好疼啊……”
这哭诉似乎唤回了一点身上人的理智,段忱林动作一顿,就这么硬生生卡着,停了好一会。
邵惜的眼眶里全是水,他透过扭曲的视线,看到段忱林似乎在同什么作斗争一样,绷得全身肌肉蓄势待发,但仅仅几秒,他发抖的脚踝还是被一只大手攥住,抬高,将这个姿势变得更深。
“啊别…段忱林!求你,求你……”
似乎是潜意识不想听到邵惜的痛呼,段忱林捂住了他的嘴。
邵惜死死地咬上去。
“……”
“呜我要杀了你……好疼!段忱林!”邵惜虚弱地哀叫着,在晃荡中,他拧过身,手指揪住床单,一点一点地,想要往前。
他的手在空中绝望地张开,下一秒,被段忱林的手捉住,指缝被另一个人的强势分开,十指紧扣。
段忱林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睁开眼的瞬间,五感恢复,剧烈的头痛爆炸一般地席卷而来,这种陌生的痛楚让他蹙紧眉头。
他很少喝酒,更遑论喝到失去意识了。
在M国,一起读书的朋友曾半开玩笑地调侃过他,“段,你活得这么压抑,发起酒疯来应该很厉害吧?”
当时的段忱林只是垂下眼,用毫无波澜的语调回答道:“我不喝酒。”
段忱林在凌乱的床上躺了许久,坐起来时被子却奇异地传来拉扯感,他下意识侧过头去———
下一刻,他瞳孔骤然一缩。
邵惜蜷缩在他身旁,背对着他,那么小一团,脖颈纤细,轻易就能被折断,最惨烈的是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面皆是可怖的痕迹,从脆弱的颈后一路蜿蜒,消失在被子下。
禁忌的开关被打开,昨晚那些混乱的、炙热的、充满掠夺意味的片段,断断续续地在他眼前闪过,段忱林不可置信地摊开自己的手掌,一个结了血痂的牙印刻在他的食指上,昭示着那些画面的真实性。
他猛地探过身,去确认邵惜的状态。
邵惜睡着了都一副要哭的样子,眉头可怜巴巴地皱着,睫毛下全是眼泪干涸的痕迹,鼻子哭得堵塞,正难受粗重地呼吸着。
……他都做了什么。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