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自觉撇开视线,有种为别人尴尬的感受。
但?显然陆烬轩比白禾以为得更加了解皇帝后宫。
陆烬轩说:“容妃德妃都有孩子,兰妃刚怀孕不久。是兰妃?”
公冶启神色大?变!
还?没来得及说只言片语就听陆烬轩笑意轻闲肯定道:“是兰妃。”
所有人:“!”
在众人震惊的反应中,白禾悄悄捏住了陆烬轩袖子。
后妃与侍卫勾结,除掉对?手之后就该谋害皇帝了。做了十四年皇帝的白禾难免紧张。
公冶启大?喊:“不是!”
陆烬轩悠然道:“哦。所以你承认雪花散是你栽赃给慧妃的?”
公冶启一时?哑口,“没有,臣绝对?没有做过此事,更无?此心!”
“没有做过什么?”
“没有调换雪花散,没有诬陷慧妃,更与兰妃无?关!”公冶启似有条理地反驳,申诉。
陆烬轩却仿佛轻轻揭过,对?锦衣卫说:“朕问完了,让人签字吧。”
凌云将供纸拿到公冶启面前,并没有给他?阅览的时?间,指着末尾催促人立即签字画押。
公冶启不死心道:“臣清清白白从?未做过,既是无?罪怎能录供状?这字臣不能签!”
白禾意外,敢情?他?懂得供状是什么呀。那为什么先前陷害慧妃不知道准备供状?
凌云有意在御前表现,回身抱拳:“皇上,这供状臣有办法让公冶大?人签,只是这法子……不好污了圣目,现在不能办。但?请皇上放心,臣之后定会办妥。”
陆烬轩:“……”
他?其实?没听懂。
不过不重要?,他?说:“不签就不签。收监!”
陆烬轩摆手,锦衣卫立马把人拖走。走时?公冶启还?在喊冤。一声声冤枉回荡在诏狱中,激不起一点涟漪。
在这座诏狱里,有多少人不是冤枉的呢?
公冶启刚被带下去, 陆烬轩就?请锦衣卫指挥使坐下。
乍闻之下凌云懵了,心头快速闪过许多?念头,险些自我怀疑他是否犯过什?么事, 牵涉进了什?么案子里。
特别是这桩涉及前朝侍卫、后宫妃嫔与皇子的案件。
“皇上, 不知是……”凌云小心翼翼坐在公冶启刚刚坐过的凳子上。
“朕要你们查的结果呢?”陆烬轩露出了不同于之前的表情,他剑眉紧拧, 将不满表现到?了脸上。
凌云一听就?坐不住了, 猛然半跪在地, 低头回话:“回皇上,查出了一些眉目, 但实?无证据, 臣以?为不好拿尚未确定的东西向皇上回禀。”
陆烬轩没有如平常一样?马上叫人起来, 也没有立刻回应, 而是沉默地俯视对方。
除了白禾, 所有人都在这种沉默中隐约感觉到?窒息。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陆烬轩自己, 他对凌云说:“把你今天?做的口供拿给侍君看。”
凌云诧异抬头, 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余光瞥见侍君泰然的模样?才?道:“是。”
他将何侍君与公冶启两人的两份口供稍作整理?,然后呈交给白禾。
白禾接过来放在膝上:“皇上,我是现在看么?”
“嗯。顺便陪朕等一个人。”跟着陆烬轩又对凌云说, “不用?搞严刑逼供那套,把人弄死弄残没有意义。朕要的是真相和有效情报。一定要用?刑讯的话……”陆烬轩撩了下眼,展露出帝国元帅的冷漠无情,“让人轮流盯着公冶启,不许他睡觉。一旦他闭眼就?弄醒了。”
所有人悚然一惊。
而陆烬轩还没说完:“或是弄一间封闭的牢房,没有声音,没有光亮, 普通人这样?关几天?就?要疯了。”
熟练掌握几十种酷刑的锦衣卫们将信将疑,凌云道:“真、如此当真有用??”
“你可以?先在自己身?上试试。”陆烬轩漠然瞥对方一眼,“朕不反对刑讯,但不喜欢一味使用?身?体酷刑。刑讯的目的是得?到?有效情报,不是满足一些人扭曲的爱好。别用?你们以?前那套糊弄朕。”
锦衣卫连同提督太监夏仟齐刷刷跪下,简直复刻了先前侍卫跪地的场面。
白禾:“……”
众侍卫:他们跪得?好快啊,不过不如我们跪得?响。
“查查兰妃和公冶启的关系。”陆烬轩慢条斯理?整理?袖口,“以?及兰妃的孩子是谁的。”
白禾:“!”
其他人:“!!”
“皇上您是说……”白禾震惊瞠目,“兰妃怎有如此胆子!这也、她何须如此?”
既然其余妃嫔皆有所出,证明并非皇帝身?体有问题。在原白禾记忆中,狗皇帝是个贪色的人,白禾在太后的宴上见过兰妃,其姿色姝丽,原皇帝应该会?喜欢。别的妃子能生,兰妃只要身?体没问题早晚也会?有孩子。
她何必冒着灭九族的大罪与人私通,甚至怀上孩子混淆皇家血脉?
她疯了!
更疯狂的是她居然联合奸、夫构陷其他妃嫔,以?除掉其他皇子,为她还没出世的孩子扫清障碍。
兰妃就?没想?过万一自己生的是个女孩儿呢?
白禾难以?置信,后宫中怎会?有这么大胆有愚蠢的人。
最难以?置信的是陆烬轩为什?么会?往这个方向猜。
陆烬轩:“如果不是为了自己孩子,你认为公冶启一个外人凭什?么冒风险来对付朕的……皇妃?”
白禾蹙眉。他不喜欢从陆烬轩口中听到?“朕的皇妃”这种说法。“自古从龙之功对人诱惑之大,甚至可教人数典忘祖,违逆纲常。皇上觉得?他没必要,也许他偏就?图这从龙之功呢?”
陆烬轩:“……”
从龙之功是什?么啊?
悄悄握住小白的手捏捏。
白禾:“……”
哪里不懂?不是,这段话里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不懂的?
两人对脸茫然。
“是不是查过就?知道了。”陆烬轩率先挪开视线,“都起来。”
两名侍卫御马而来,叩开了白家的大门。
下人早上才?见过侍君回家的阵仗,这会?儿一眼认出门外的是御前侍卫,赶忙要将人迎进门并向自家老爷通报。
白禾的父亲白煜听闻侍卫去而复返,暗中推测是不是皇帝派人来的,于是亲自前往迎接。白家其他人就?没兴趣了,各人该干嘛继续干嘛。
白煜:“不知两位是……”
侍卫抱拳一礼:“奉皇上之命,前来寻找白侍君掉落的玉佩。”
“玉佩?”白煜讶然,“是侍君的玉佩落在家里了?”
“是。”侍卫仗着有皇命连客套话都懒得说,手按在刀鞘上便做出要向府里走的阵势。
“既是上谕,二位请便。”白煜不得已说。
“多?谢。”两名侍卫二话不说在白家宅子里搜索起来,首先是他们所目睹的白禾扔玉佩的地方。
白禾入宫时孑然一身?,这块丢失的玉佩是内廷配给给后妃侍君的,按照规格,初入皇宫的侍君可佩白玉雕琢玉佩。料子不是顶好,雕工却是官造的平均水平,远远比民间工艺精美。这东西落在白家,怎么可能还在原地?
侍卫们自然没能在原地找到?玉佩,两人对视一眼,理?所当然展开了搜查。
侍卫搜宫连妃嫔寝宫都敢进,何况区区六品官的家宅?要不是看在白禾的面子上他们连向白家主人打招呼的客气都没有。
“哎?你们是谁?怎地在我家里胡闯乱翻!”白煜的妻子在侍卫冲进门时尖叫。
“两位!两位大人不可!”白煜在后头徒劳阻拦。
“我等奉皇上口谕,如何不可?”侍卫回身?漠然直视白煜。
白煜登时哑口无言。
侍卫不给面子直闯,白家人不肯配合嘴里骂骂咧咧,即使白煜在场都压不住家里人的抱怨。然皇命终归是皇命,圣意不可违,哪怕只有两名侍卫依然将白府上下给搜了一遍。可结果令人意外,他们并没有找到?玉佩。
其中一名侍卫视线掠过白家众人,毫不客气道:“白大人,恕我直言,白侍君如今正得?宠,他的东西不见了,皇上十分关切。我们兄弟二个这一趟没找着,怕是下回再来就?是镇抚司的人了。”
白煜大惊失色:“许是东西并没有落在白家呢?”
白煜妻子孙夫人挤兑说:“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丢了玉佩啊。有的没的就?找到?家里来,怕不是故意找茬。”
赵姨娘忙说:“不会?的!禾儿不是无理?取闹的孩子,更不会?欺骗皇上就?为了给家里找不痛快。”
侍卫听得?直皱眉,白煜却听得?差点给两人跪下了。
“闭嘴!”白煜又气又慌,“无知妇人!上差面前哪有你们说话的份!都给我回屋去!”
侍卫抬手拦道:“慢着。宅子查过了,人还没查。我们要搜身?。白大人和您家的男丁由我们来,您家女眷就?先由您家丫鬟搜吧。”
白煜冷汗涔涔,“这不、不妥吧……”
遗憾的是对方并不是商量。
眼看侍卫们要上手搜身?了,赵姨娘迟疑说:“奇怪,怎么没看见大少爷?禾儿回来时他分明也在的。”
白煜和孙夫人脸色骤青。
“大少爷?”侍卫挑眉,“白大人,这人是您白家自己去找……还是等咱们侍卫出人去逮?”
白煜恶狠狠瞪眼孙夫人,咬牙切齿说:“不敢劳烦侍卫司诸位,我家逆子我自去逮回来!”
诏狱内。
何侍君的父亲,吏部侍郎何大人心惊胆战走进诏狱大门,在锦衣卫带路下来到?皇帝面前。
“微臣……请皇上圣安。”何大人恭谨行了一个跪拜大礼,心里七上八下的。
官居六部侍郎,何大人见过不知多?少次皇帝面,但以?往不是在朝会?就?是在御书房。这一次的见面地点在诏狱,他不得?不多?想?。
“坐。”陆烬轩非常大方,给每个来这里见他的人安排座位。
“多?谢皇上。”何大人依言入座。
“何侍君犯了错被抓进这里了。”陆烬轩开门见山,一张口就?把何大人吓得?从凳子上掉下来。
“皇上明鉴!”何大人问都不问,开口就?说,“何寄文悖逆父母,早就?被微臣逐出家门了!”
陆烬轩:“?”
连白禾也被何大人的表现惊住了。不由道:“大人不问何侍君做了何事,便不分青红皂白与他撇清关系,岂非过分薄幸?”
跪在地上的何大人不认识白禾,犹疑说:“您是……”
白禾看眼陆烬轩,见其不言,一副由着自己的模样?,于是说:“我是刚入宫的侍君,姓白。”
何大人心中惊异,目光隐晦地在皇帝与白禾之间来回移动,心中掀起的何止惊涛骇浪。
区区一个刚入宫的侍君,竟在皇上微服出宫时伴驾在侧,更离奇的是两人共同出现在诏狱里召见他这个吏部侍郎。
对一介侍君而言,这是何等恩宠殊荣?
他儿子何寄文入宫三?年,何曾有过此等荣宠?他儿子连宫门都没出过!
不,也不对。被关进诏狱也算出宫了……
“何侍君在皇宫出手大方,贿赂朕寝宫值守公公一出手就?是一百两。想?必何大人家境优渥。”陆烬轩露出真心的笑容,“朕也不废话,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给朕三?百万,何大人现在就?能带你儿子回家。”
所有人:“?”
白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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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陆哥:三百万,人带走。
小百合:仿佛山大王。
第46章
何侍郎汗如?雨下, 嗓子仿佛被人掐住一样?,十分艰难地稳住表情说:“皇上,恕微臣愚钝……”
情急之下他做出了相当有失水准的回应, 对着?白?禾道:“寄文……何侍君确实三年前已与微臣断绝父子关系, 这事京中人人皆知。他虽入宫做了皇上的侍君,可与微臣关系是家事, 白?侍君不好过问吧。”
对方的巴掌快伸到脸上来?了, 白?禾自?然不可能在陆烬轩面前做忍气吞声的事。
何大人的话是对他说的, 实则指桑骂槐。
白?禾道:“如?此?说来?何家与何侍君三年来?从无往来??”
在最初的震惊之后,何大人找回了脑子和镇定, 谨慎说:“倒不能说全无往来?。微臣当年是将?侍君逐出家门, 这孩子却不是全然不念他娘亲, 每到年节他还是会从宫中递些问候给?他娘。”
何侍君是何侍郎妾室所出的庶子, 这个“娘亲”指的自?然是亲生母亲, 而非“悖逆父母”中的母亲。
启国以孝治国, 不孝是极其严重的道德问题, 甚至能上升到法律层面。何侍君一面要因不孝父母被何家“逐出家门”,与此?同?时他是皇帝枕边人,他便不能真的背负不孝的道德瑕疵,以免损害皇上威严。
孝顺亲娘也孝顺, 别人议论起来?也不过是“父子家事”,旁人不好过问。
如?果白?禾跟陆烬轩是土生土长的启国人,他们就会知道这桩全城皆知的父子决裂事件的原因:三年前何侍君在除岁宴上对皇上一见钟情,主动要求入宫为侍。
启国开国之君虽娶男子为后,一些勋贵富人亦有玩男人的风气,但世?人仍旧以三纲五常为正经,尤其何家这些号称书香门第、耕读传家的清流。纲常伦理是他们治国齐家的精神纲领, 清正名声是他们维持优越感的脸面。
因此?即使何寄文是嫁给?皇帝,何家依然以此?为耻。同?时碍于另一方是皇帝,不能阻拦何寄文入宫的话也不能指责皇帝,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将?这个为家族名声抹黑的子孙逐出家门,以保家族名声。
白?禾直觉其中有异:“已逐出家门的人还能向家里?递话?何大人怕是说漏了,何侍君可是明明白?白?说了,几日前他家里?送了一瓶南疆秘药入宫,他要将?药敬献给?皇上。”
说着?他轻轻碰了下陆烬轩的手。
陆烬轩:“?”
陆烬轩敏锐感受到了白?禾的攻击性,在本该由自?己掌握主动权与节奏的谈判中他暂时保持了沉默,并配合说:“对,朕也听见了。”
何侍郎眼都不抬就说:“寄文的娘亲是南方人,应是他娘送的吧。”
夏公公在陆烬轩的示意下斟茶端了上来?,何大人不动声色伸出双手,摆出接赏赐的姿势,“谢皇上赏赐。”
而后他将?茶盏捧在手里?,先发?制人说:“皇上,微臣教子无方,寄文……何侍君在家时便任性执拗,微臣原先想?着?待他成家之后总会成长,没来?得及好好教导。”
他先用教子无方揽责,然后把所谓的责大而化小,转移重点偷换概念:“他大约是进宫前经常和富贵公子玩,手头宽松惯了,平日做何都爱打赏人。”
白?禾此?时只有一个想?法:何大人不愧是侍郎,确实比六品的白?父高明。
“皇上,不知镇抚司众位大人中是否有精通律令的?”白?禾转脸问。
白?禾的谈判经验约等于零,技巧更无从谈起,好在他对何侍君的敌意明确,不会轻易被何大人糊弄,并且迅速想?到反击方法。
陆烬轩的目光扫向旁边一众锦衣卫。
何大人心?里?一沉。
众人一阵犹疑,先是偷偷去瞥指挥使凌云,而凌云在瞟提督太监夏仟,夏公公却谁也不看,只垂着?头不言不语。
一名锦衣卫站出来?说:“我?我?、臣略懂一二。”
白?禾:“御前行贿,收买宫人,擅闯宫禁,按律当如?何判罚?”
锦衣卫快速答:“若数罪并罚,轻则流放,重则死?罪。”
何大人抬起眼,瞥了下白?禾,但他没有急着?辩解,而是等待皇帝发?话。
“皇上。”白?禾从腿上捡起几张供纸捏在指间,“何侍君的供状可否给?何大人一看?”
陆烬轩:“嗯。”
夏公公忙从白?禾手里?接过供状低声说:“何大人请。”
何大人手里还捧着茶盏没法接纸,在场又仅有一位公公,夏仟怔了下略显慌乱地单手捧过茶盏,再把供纸交给?何大人,然后他端着杯盏退到一旁。
“皇上……”何大人望向陆烬轩。
“何大人不妨看看。”白禾抢道,“何侍君不仅行贿、闯宫禁,还罪犯欺君。”
行贿和闯宫禁的罪行听起来?严重,其实何大人并不怕皇帝真的会以此?判罚何寄文,这些行为放在别人身上自然是重罪,搁在皇帝妃嫔身上却只是稍微出格,大有转圜余地。
可欺君不是。
何大人双手攥着?供状边角低下头,纸上大大的红色“供”字记号触目惊心?,明晃晃昭示着?他儿子终于一朝失宠。最令人不安的是这份供状是在诏狱中审出来?的。
白?禾在旁贴心?总结:“何侍君口口声声对皇上一见倾心?,自?愿入宫,皇上数次询问他都答是在除岁宴上初见。结果如?此?意义深重的日子他竟记错了。所谓‘一见倾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他语调忽地拔高,阴冷地盯着?何大人:“何侍君根本不是因爱慕皇上入宫,而是心?怀叵测,故意求请进宫,实则在皇上身边打探消息向宫外传递!其心?可诛!”
他的语气逐渐激烈,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如?有金戈之声。
何大人捏着?供状的手一颤,跪倒在地:“皇上明鉴!何寄文绝无异心?,何家绝无异心?!皇上您知道的,臣当年将?寄文逐出家门正是……”
他抬起头瞄一眼皇帝,继续说:“臣祖上有家训,不许子孙贪恋美、色,骄奢淫逸,更严禁子孙沉溺南风,罔顾人伦。臣当初也不知寄文对皇上一往情深,原当他是一时兴起,冒犯了皇上,这才以逐出家门相逼。谁知他执拗,当真与臣断绝关系而后入宫。皇上,臣子任性之过全在微臣教子无方,但他愿为皇上与臣决裂,他之真心?灼灼,请皇上明鉴!”
何大人的嘴硬程度比公冶启更甚,口才亦更好,白?禾给?扣上去的帽子硬是被对方扭成盖头。
没有和大臣扯皮经验的白?禾顿时咬唇,在他想?出反击的话前陆烬轩按住了他。
白?禾怔然:“?”
陆烬轩勾起嘴角语气“和善”:“三百万,人和口供你带回家。不然朕只能让人立案了。”
“臣与臣子皆无异心?,便是三法司来?查臣依然问心?无愧!若皇上仍旧疑心?,臣愿请刑部、大理寺介入。”何大人重新?伏下身低头。
从皇帝重新?开口起,狡辩的话术就不够用了。何大人还不知道皇帝已经不是过去的皇帝了,他按照对原来?的皇帝的了解来?应对,一张口就拉出三法司。原来?的真皇帝庸碌、贪图享乐且自?大好面子,最讨厌听大臣议论政事,越复杂对方越不爱管。
若真要三司下场只为查一个侍君是不是真的爱慕皇帝,以真皇帝的性子绝对不会乐意,他只会摆手嫌烦,然后不管这事了。
简单说,死?掉的真皇帝是个很好糊弄,并且乐意接受大臣糊弄的人。
信息不对称致使何大人误判了对手。信息缺失则使陆烬轩不能精准攻击对手的弱点。
陆烬轩唯一能牢牢掌握的是谨记自?己的谈判目的,不陷入与对方的争辩。他低笑一声说:“爱卿误会了,朕不怀疑你们对朕的真心?。几天前朕已经明令禁止皇宫内外传递消息。不过内廷还是抓到了一些人。猜猜里?面有没有你儿子和他的人?”
他故意模糊说辞,在贿赂宫人、擅闯宫禁、欺君等罪行之外找了一个向来?被忽视的“小事”为切入点。
何大人心?下掀起惊涛,惊恐得瞪大眼抬头望向陆烬轩。
此?刻的皇帝令他陌生。
在前头的辩白?中,他反复认定儿子和其亲娘固有消息往来?。
棘手的是那瓶南疆秘药。
“请皇上恕罪!微臣方才有所隐瞒。寄文欲要敬献的药确实不是臣或家里?人近日送进宫的。自?三年前我?们父子决裂,寄、侍君便没再向家里?除了他亲娘外的人传过话。侍君居于深宫,臣不曾请求入宫觐见,至于臣家里?其他人更是连请入宫的资格都没有。”何大人试图辩说。
“侍君绝没有向外传递宫中消息。即便是他过往给?他娘传的话也全是过节的问候和吉祥话。”
“小白?,扶大人坐。”陆烬轩抬了抬下巴。
白?禾懵然,但听话地起身去扶人。
何大人闻言吓到了,他哪敢让皇帝的侍君扶啊!人到中年的侍郎大人麻溜自?个儿爬起来?,往后退半步一屁股坐回凳子上,嘴上不忘,“谢皇上。”
没扶到人的白?禾也坐回了陆烬轩身侧,心?里?大惑不解,陆烬轩为什么不揪着?欺君等律法里?的大罪重罪说,偏要抓小事。
“爱卿还是没听懂,朕要立案查的是——何寄文泄露朕遇刺的消息,他有没有可能是刺客同?伙?”笑着?的陆烬轩眼里?一片寒冰。
何侍郎被他的眼神钉在凳子上,脊背发?寒、手脚冰凉。
其表现异常明显到连白?禾也不会错过,白?禾讶然之下脱口问:“何大人似乎不是第一次听说皇上遇刺?”
何大人瞠目,表情微变。
“三百万大概太多了。”看见了对方防线崩溃的陆烬轩笑着?说,“一百万也不是不行。朕保证不追查。”
“皇上!臣没有……”何大人终于失态地从凳子上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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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启国官僚好难写啊QAQ一面要畏惧皇权,一面要跟皇帝耍心机。不如帝国政客好写
先要三百万,中间一通扯皮,让对方在甩锅中消耗脑细胞,趁机找弱点,突然揪住具体某一点上秤,猛攻弱点,最后一锤敲定一百万,对面心理就崩啦。
本章谈判话术:时刻不忘目的,对面一开始扯皮己方要迅速转回话题并重申目标。小百合基本是错误示范,他给了何大人充分时间辩解,跟回合制似的,他扣一个罪名人家就抗辩摘掉一顶帽子。
感谢在2024-05-15 23:54:59~2024-05-22 08:37: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左安远 5瓶;幽颜泉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诏狱门?外, 锦衣卫各个眼观鼻鼻观心,恭送皇帝与侍君。待御驾离开,几个锦衣卫围着他们指挥使忐忑问, “大人, 咱们不会……”
他们亲眼目睹皇上敲诈、诈……打侍郎大人,会不会被?封口啊?
凌云一撩眼道:“不许胡说。今日诏狱里的事谁要是走漏了?消息, 仔细自己的脑袋。”
“是!”
过了?不久, 何侍郎府上来人送银票, 总共二十万两由凌云亲自收,查验之?后锦衣卫从狱中将何侍君带了?出来。
“何公子, 从今往后您就是自由身, 不必再回宫了?。皇上开恩, 放您的两位贴身太监出宫, 人后日送到何府。”凌云冷笑着道, “还有, 您回去别忘了?提醒何大人, 三月内筹齐尾款。”
“什么?”何侍君懵然,他刚从昏暗的诏狱中出来,眼睛还适应不了?室外明亮的光线,直到听完锦衣卫指挥使阴阳怪气?的话才看清诏狱外等候着的何家下人和轿子。“宫里的人呢?怎地没人来接本宫?”
凌云只瞥他一眼, 对身后锦衣卫摆手,锦衣卫们关闭诏狱大门?,各自离开。他则捧着一沓银票去见皇帝。
白禾和陆烬轩正在京城最大最有名的酒楼吃饭,两人在包厢中独处,夏公公和侍卫等人守在门?外。
一扇木门?隔不开酒楼内的喧哗,窗户也阻隔不了?街上的热闹。白禾在桌边慢吞吞用着餐后茶、点?心,陆烬轩站立在窗前观望着街上人来人往。
白禾心里装满了?事, 一边小口小口啃着小点?心一边用余光去瞟陆烬轩。
阳光从窗棱照进来,落在玄服金冠的陆烬轩身上,金线绣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皇上……”白禾放下小点?心,终于忍不住问,“我?不明白。”
“嗯?”陆烬轩侧身回头看来。
“何侍郎能言善辩,欺君、贿赂等罪行在他口里都能扭转成别的,为?何皇上只抓住向宫外传消息一点?他便低头了??”白禾仰着头望人,表情看起来又乖又可?爱。
“莫非是为?刺客一事心虚?”白禾说着说着把自己困扰得眉头紧蹙。“可?刺客分明……”
分明没有刺客。
何况牵扯到刺客与欺君之?罪相比,不是差不多吗?
陆烬轩:“可?能因为?其他罪是法律定?的,禁止皇宫消息外传是朕定?的。”
白禾更加困惑:“历来私递消息便为?宫规禁止,何侍君是后宫中人,犯宫规与犯律例有何不同?计较起来,欺君乃十恶不赦之?罪,且有其供状在,他记错日子是确有其事,皇上分明可?抓住这点?治他欺君之?罪。”
陆烬轩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何大人不是说让三法司介入吗?他根本不怕被?定?罪,这些罪名不会成立。对了?,三法司是什么东西?”
白禾:“……”
“应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主刑狱审判,大理寺主复核,审重案,都察院则以监督两司判案为?主。”白禾从原白禾的记忆中搜罗出对于三法司的印象,然后说。
习惯了?帝国司法制度的陆元帅完全听不懂,“总之?他们有司法审判权?”
白禾想了?想,“是。”
“我?知道了?。”
白禾:“?”
“你?说的律例是谁定?的?立法权归谁?”陆烬轩问。
白禾答不上来,原白禾为?科举苦读圣贤书,考试的书都读不过来,哪有工夫特意去了?解律法?
“立法权”也是一个陌生的词,他不能完全理解它背后的含义。
白禾摇头说:“我?只知《大启律》乃高帝在时所立。”
“立法权是一项很重要的权力,我?不知道你?们具体有什么法,也不懂皇帝有没有立法权。”陆烬轩低声说,“所以我?给皇宫的人定?了?一条规定?,禁止我?遇刺受伤的消息外传。这不是明文法条,只是以皇帝身份对宫里人员制定?的管理规定?,因此解释权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