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煜起身微礼:“见过侍君。”
其余人有白父示范才想起起来行礼,心里则更烦了:一个男人,难道还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白禾微抬手:“免礼。”
白家?其他人包括老夫人立马就坐下了,赵姨娘也在厅堂中有一个座位,就在正室夫人孙夫人对面。白家?人都自顾自坐了,这下子座位就出了问题。
“没规矩!”白煜皱眉环视家?人,再一回头看见自己?母亲稳如泰山坐在高位,只得自己?上前对白禾说,“侍君请坐。”
“不了。我?只是来与父亲说一声,皇上说我?入宫后?首次回家?,应当带礼物回门?。皇上提前备了礼,就搁在马车上,您赶紧派人去取吧,我?要回宫了。”白禾说完就转身,一点面子不给?白家?,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
礼物是真的有,是临出宫前陆烬轩告诉他的。他并不想给?白家?人带什么礼物,更何况是正常婚嫁才谈得上的“回门?礼”。可陆烬轩不懂内情,给?他家?人准备礼物本是一片心意,他不愿拂陆烬轩面子。
白家?人一听皇上亲自备了礼物送给?他们无不喜出望外,不等白煜吩咐下人他们就自己?跑了出去,高高兴兴去搬礼物。
白禾就在庭院中盯着最后?一本书、一张纸烧成?灰,冷眼旁观白家?人兴高采烈地捧着一只只包装精美的盒子从大门?外进来。
侍卫灭了火,白家?下人自觉上来处理灰烬,白禾带着侍卫头也不回地离开白家?。临出门?前,他听见赵姨娘用哀切的哭腔遥遥唤了一声:“禾儿?!”
回到马车上,驾车的小太监问:“侍君是直接回宫还是……?”
白禾从这样的带有选择的句式里听出端倪,试着道:“我?想去寻皇上。”
小太监果真知道陆烬轩出宫的目的地:“是。”
御驾马车向大名鼎鼎的诏狱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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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注】:1.启国官场可以用“大官大贪,小官小贪”(《北平无战事》)概括。白父搞钱能力就很烂,但确实贪了。
2.理论上启国官员不能经商,其实没人管,可以以家人的名义做嘛。一般小说里讲的开铺子在启国搞不到太多钱,开铺子应该叫传统模式——土地兼并,垄断上游市场,再进一步扩张占据中、下游。
3.启国以银本位,银子、铜钱为流通货币,但启国是贫银国,需求外部白银流入才能“经济”上行(钱变多)。启国缺钱,是受限于银产量,而不是商业不发达。这得搞外贸,用土特产换歪果人手里的银子。传统模式割国内韭菜,老百姓手里哪有钱呀,大官僚早就盯住对外贸易啦——土地兼并→垄断生产→卖给歪果人=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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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 白侍君在诏狱外?求见。”
诏狱非一般人?可入,锦衣卫只?能先将?他拦在大门外?,再向皇帝禀报。
陆烬轩一听立刻亲自到诏狱外?面接人?。白禾一身?锦衣华服站在阴气森森的?诏狱外?头特别显眼, 陆烬轩带着笑容过来牵住他, 目光习惯性在他身?上扫过,忽然指着他腰带下方问:“你这里挂的?东西呢?”
白禾低头在腰间摸了摸, 讶然说:“玉佩不见了!”
陆烬轩:哦, 原来那东西叫玉佩。
白禾低着头在地上寻找, 可目之所?及哪有玉佩的?影子?他不由露出焦急之色:“皇上,玉佩不知落在哪了。”
陆烬轩看他心急于?是问侍卫:“你们看见了吗?”
一名侍卫抱拳行?礼道:“回?禀皇上, 侍君将?玉佩落在白府了。”
白禾攥了攥袖子, 接着就听侍卫补充说:“是侍君自己扔的?。”
陆烬轩倏然看向白禾。白禾垂着头, 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陆烬轩叹气, 牵住白禾上了马车, 并对众人?说:“你们退远点?, 不要窥听。”
这就有点?为难人?了, 不说太监和锦衣卫,侍卫们是必须守卫皇帝安全,离远了怎么护驾?不过陆烬轩不管这些,他只?是走个流程而已, 说完就放下车帘,然后建立起?精神力屏障隔绝旁人?窥探。
“你知道侍卫会向我汇报,知道他们的?任务是保护和监视你。故意扔玉佩……”陆烬轩直接点?破,“你想引我去你家 ?”
白禾咬唇,并不意外?陆烬轩看穿了自己。意外?的?是对方竟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直说出来。
陆烬轩:“放心,我们小声点?别人?听不见。”
皇家马车车厢宽敞,有多个座位, 白禾坐在最里头,双手绞着袖口:“我要报复他们。”
陆烬轩惊诧:“谁们?你家人??”
“是!”白禾仰起?脸,双目含泪欲落不落,“白家人?卖子求荣,用我一生换取他们的?荣华富贵,我为何不报复?凭什么不能报复!”
说到最后一句,白禾眼里含着的?泪终于?落下,如?断线珍珠。
陆烬轩在他的?眼泪中沉默。
白禾将?上一世的?全部不甘化作?怨,全情投入到接下来的?控诉里:“堂堂男儿不在朝出力,只?能在榻上承欢,若非遇见皇上,我早已吊死在寻芳殿的?横梁上!”
陆烬轩在身?上掏啊掏,掏出一块手帕凑近白禾给他擦眼泪。手帕是出宫前小宫女给他装,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小白,宽容点?吧。”陆烬轩放缓语气,带着叹息意味地说,“阶级存在的?社会,上层的?人?只?想把下面人?爬上来的?路封死,下面的?人?只?想拼命往上爬。而中间的?人?会一边向上爬,一边堵下面的?路。很多人?连向上的?路在哪里都找不到,不拼尽资源很难爬上去。”
陆烬轩将?沾湿了的?手帕塞进白禾手里:“对父母而言,孩子也是一种?资源。”
白禾不可置信的?望着他。
“富人?靠财富,穷人?靠变异。”陆元帅开了个星际人?玩笑。他的?家世背景并不足以支持他年纪轻轻做到帝国元帅,但他拥有极其优秀的?S级精神力与?体质,这是他“变异”出的?优质资本,是他能进入军方高层的?入场券。
白禾听不懂什么“阶级”“变异”,在封建王朝的?“富人?”也并不是人?上人?,在这里的?上等人?是封建大地主。白禾曾经是这一阶级的?代言人?,可惜他不过是一傀儡,对这种?权力游戏只?见其形。
白禾不敢置信的?是陆烬轩能无动于?衷并劝他宽容。
“宽容?如?何宽容?”白禾绞紧了手帕,“就因我为人?子,便该为他们断送前程,献祭我的?一生?”
他明明从赵姨娘那儿学到了新的?表现方法,含着泪梨花带雨,哭起?来眼泪从眼睛中部流下,眼泪一颗一颗和小珍珠似的?,来诏狱的?路上他在马车里练了好多次呢!为什么陆烬轩一点?都不动容?
初见时陆烬轩分明因他的?柔弱可怜心软过,为他选择留下,现在为什么不动容了!
说到底,白禾从不关心原白禾与?白家如?何,他只?是在使用原白禾的?身?份和经历制造一个柔弱可怜的?形象。他对白家的?怨愤是自身?对上辈子的?失败人?生的?移情、迁怒。
陆烬轩退后靠在厢壁上:“我在表达我的?观点?,不是反对你报复。你可以报复你的?家人?,可以利用我顶替‘皇帝’这个身?份赋予你的?权利对付他们。”
“按世宗遗训,我不过区区一侍君,父亲再不济也是六品京官,我报复不了他们。我知道是我痴心妄想。”白禾不知该如?何收场,只?能凭借直觉说下去。然而他与?陆烬轩可谓鸡同鸭讲。“我不该妄想借用皇上的?手……”
陆烬轩半侧着身?注视他,手指蜷动,忽生抽烟的?冲动。
他们之间有如天堑般的思想鸿沟。
“小白,在我玩过的?政治游戏里,大家经常说‘没有永恒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他们建制派则说‘没有永远的?敌人?’。以我的?立场虽然我不能接受建制派,但我不能否认‘政治是将?敌人?变少,把朋友变多’。”
“皇上!”白禾越听越心惊,终于?忍不住打断,凑向陆烬轩,一手撑在他肩上一手去掀车厢帘布偷看外?头侍卫、锦衣卫等人的站位。
陆烬轩按住他肩膀把人摁坐回去,“他们听不见。相信我。”
白禾将?信将?疑坐好,眉心始终蹙着。
“以我来说,最简单的?报仇方法就是杀人?,杀死他们。狠毒一点?就让他们生不如?死。”陆烬轩说,“但我不会单纯出于?仇恨就决定报复。因为我首要考虑的?是立场和利益。”
“我们立场不同;观念不同。我不能理解你的?恨。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家人?出卖你的?前途换向上的?机会,和你利用‘我’的?权势有什么区别?”陆烬轩尖锐问道。
白禾揉乱了手里的?手帕,心底涌起?一股真实的?委屈,他不由得拿陆烬轩自己的?话?怼道:“可我与?皇上不是合作?么?”
陆烬轩:“……”
陆烬轩摁了下眉心:“算了,不说这个,你想做就做,也不用费什么心,回?去你自己到司礼监写圣旨,随便找借口免掉你父亲职务。或者更干脆点?,买凶杀人?。总之你自己处理,我不想参与?。”
陆元帅不想掺和白禾的?私事?,不愿参与?打击报复白家这件事?。他们是合作?者,可他终归是外?人?。白家目前也不是陆烬轩的?政敌,他当然不想干涉这种?无关的?事?。
白家人?作?为白禾至亲,在陆烬轩看来这本该是白禾的?政治资本之一,天然的?政治盟友、利益共同体。遗憾的?是陆烬轩光顾着摆明帝国政治经验,忘了用甜言蜜语哄劝。
白禾误会了陆烬轩的?无奈,听见那句“算了”“不想参与?”瞬间便慌了,猛地抓住陆烬轩袖子软声说:“皇上、皇上!我不报了。”
白家是什么?原白禾是谁?他们不过是白禾用来装点?自己“可怜”的?装饰,是用来骗取陆烬轩怜惜的?由头,如?何能比陆烬轩本身?!报什么仇……白禾根本不在乎!
陆烬轩一愣,下意识握住白禾的?手。掌中的?手细嫩柔软,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
白禾不是帝国人?,不是星际人?,他年轻、单纯——有心机,但在陆烬轩这样的?人?眼里稚嫩到显得单纯。
陆烬轩撤掉精神力屏障,牵着白禾下车:“先办正事?。”
他将?白禾带进诏狱,担心白禾害怕还特地将?人?揽在怀里走。回?到提审人?的?刑堂,陆烬轩提出提审公冶启。
锦衣卫立刻去带人?,在人?到之前陆烬轩问:“慧妃的?人?审问了没?”
小夏公公回?道:“回?皇上,慧妃娘娘宫中的?人?皆已用过刑,基本都招了,几个嘴硬的?晚些再接着审,必定审得清清楚楚。”
因为皇帝造访诏狱,原定的?刑讯中途停了,只?能推迟到皇帝离开之后再继续。
陆烬轩眼神微变:“桃儿呢?”
夏仟说:“桃儿在侍卫司被用了刑。侍卫司不擅刑罚,抽了些鞭子,伤得颇重,已关到狱里。”
陆烬轩不悦地皱着眉:“好好给她治伤,不要再用刑讯。”
“是。”夏公公愕然,然后殷勤地给皇帝和侍君倒茶上茶。
白禾以侍君之身?份在帝王身?侧得到一席座位,正在茫然中见了茶就去端,陆烬轩眼疾手快按住他,并偷偷捏了捏他的?手。
“皇上,公冶启带到!”两名锦衣卫一左一右押着到来,原侍卫统领手脚均戴镣铐,衣、发凌乱,胡子邋遢,全无往日的?威风。
白禾余光扫视众人?,发现锦衣卫中官服最精致的?一人?主动坐到一张桌案后面,展开纸提笔蘸墨。其他锦衣卫安静杵在旁边。侍卫们则只?有一部分跟了进来,正守卫在他们身?后。
“皇上!”公冶启啪地直接往陆烬轩跟前一跪,大声喊冤,“臣冤枉!”
“让他坐着。”陆烬轩对锦衣卫说。
公冶启身?后的?锦衣卫不由分说上前,拖起?公冶启按在凳子上,并在镣铐上增加一条锁链铐旁边墙壁上。
公冶启不死心仍旧大喊:“皇上明鉴!臣绝无貳心!”
在诏狱中冷静了几天,公冶启仍没弄明白自己为何会突然被撤职下狱。他雄心壮志刚下场迈出搞事?的?第一步,结果皇帝直接釜底抽薪掀翻了他的?棋盘。
他不懂,他究竟是如?何输的?。因为锦衣卫吗?是被锦衣卫查到了什么?
陆烬轩没有废话?,直接开启问讯:“搜宫那天,侍卫司在德妃宫里搜到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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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注】:1.“所谓政治,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敌人搞得少少的。”——□□
2.“在阶级社会里就是只有带着阶级性的人性,而没有什么超阶级的人性。……世上决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至于所谓“人类之爱”……它在阶级社会里是不可能实行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
3.启国封建官僚:政敌就是要搞死的,斩草除根!
4.只能说陆哥是好人(不违反帝国法律),但帝、启两国是比烂的。位置决定立场,当陆哥代表他的政治-利益团体时,他不比封建官僚主义或官僚资本主义高贵。他在帝国军中领导鹰派,所以说不能接受建制派。看文站陆哥,可千万别认同他三观。他是一个整体向右的资本主、义国家的人,极右终极形态可不是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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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冶启眼珠快速向左下方转动:“是补药, 臣记得是德妃娘家送的补药。”
锦衣卫统领凌云在旁边刷刷记录。
白禾看了看公冶启,悄悄拽陆烬轩袖子。
陆烬轩:“嗯?”
白禾挨近他?小声问:“我可以插嘴么?”
陆烬轩纵容道:“可以。”
于是白禾转头对?公冶启说:“你不能自称‘臣’。皇上已将你革职,你可以自称革员。若是有罪, 可自称罪臣。”
白禾用最无?辜的脸、认真的语气纠正, 却如同正面甩了对?方一巴掌。
凌云:这段应该不用记……吧?
陆烬轩:“侍君说得对?。”
所有人:“……”
公冶启感受到羞辱坐不住了,手脚上的铁索碰撞作响。锦衣卫立马按住他?。
无?论哪处的监牢里, 给犯人的吃食都是极次的, 甚至掺和砂石。诏狱里吃的只会更差, 可不会管人定罪没定罪。公冶启进诏狱里饿了几顿,这会儿挣扎都没劲。
“补药具体是什么药?药物名?称、主要?功效?”陆烬轩问。
先前审问何侍君也就逗着人玩。
公冶启说:“是人参!人参补气养血, 所以德妃娘家特意送进宫给她补身体。”
“有点耳熟。”陆烬轩笑不达眼底, “最初内廷给的不就是这个说法?你向朕请命调查, 结果维持原样??”
公冶启十分稳得住, 当?时?内廷敢在回禀皇帝中给出?这种说法自然是有底气的——内廷能够将此说法钉为事实?。
不用公冶启做多余的事, 内廷和德妃的人为自保自会将之坐实?, 大?到伪造德妃娘家人入宫记录;小到调换证物, 侍卫司只需睁只眼闭只眼。因此直到此时?公冶仍是有恃无?恐的。
陆烬轩:“药是什么状?粉末?块状?”
公冶启皱眉:“人参当?然是整支!”
陆烬轩不认识启国人说的人参,抓住白禾的手捏捏。
白禾:“?”
陆烬轩明示:“小白觉得他?有没有说谎?”
跟不上陆烬轩审问节奏的白禾只得谨慎道:“任何人出?入皇宫在宫门处有侍卫司查问记档,物件出?入宫在内廷亦有记档。臣以为可做核查印证。”
白禾压根没有意识到这场审问意味着什么,他?以为日前将公冶启革职便是“斗赢了”。
扳倒侍卫首领, 换上自己人,这不是夺权的第一步么?
谁想得到难得出?宫,陆烬轩竟直奔诏狱提审公冶启,他?想从?对?方口中问出?什么?
“证物保存没?”陆烬轩问。他?对?公冶启的查案能力十分不信任。
“自然。”公冶启脱口说完又反应过来提问的人是皇帝,他?不能用这般不敬的语气说话,可他?梗着不愿低头,他?是真心认为自己冤枉, 实?在不肯在皇帝面前表现得太卑贱。
如果是正经查案,此时?应该派人去内廷查档,去侍卫司查验证物,但?陆元帅不是警察,他?们军方情?报系统做调查可不会走正常程序。
陆烬轩稍稍沉默,指尖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挑眉问道:“证物应该保存得很好吧?”
“是。”公冶启不明所以回答。
“原样?保存?”
公冶启大?感困惑,故意用固有回禀格式拖延思考时?间:“回皇上,是原样?。不过这桩案子有锦衣卫协办,臣、革员如今这般,侍卫司约莫是没法再查,东西大?约已到了锦衣卫手里。皇上问革员不如问锦衣卫诸位。”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锦衣卫,颇具挑衅意味。实?则是掩盖他?的心虚,最好将此案完全?推到锦衣卫头上,那么以后不论查出?什么都与他?无?关。
“该查什么、怎样?查……就不用你操心了。”陆烬轩表现出?不屑进行心理打击。“论查案,锦衣卫肯定比侍卫司专业,毕竟你们自称调查结束,结果连卷宗、供状都拿不出?来。”
公冶启沉下脸来,继白禾之后又被皇帝本人亲自打了一巴掌。
锦衣卫众悄摸低头,突然得到皇帝的踩一捧一,而他?们是被捧的那个——有亿点点暗爽。
“朕记得你当?时?说从?德妃宫里搜到的是一个黄纸包。”
“是。”公冶启几乎不假思索,“是用黄纸包着。”
白禾瞄了瞄公冶启,再次拽陆烬轩袖子。
陆烬轩这回挺默契,笑着说:“小白有任何想法都可以说。”
白禾得到容许,于是直言:“人参,尤其用作敬献的珍品单以纸包裹,连只锦盒都无?,是否太失礼了?臣不通药理,不如去太医署问问御医,人参应如何保存才不致药性流失。”
公冶启当?即辩解:“这应当?去问德妃和德妃娘家人,他?们做事为何如此粗糙。”
凌云忍不住抬眼去瞟他?,心说堂堂侍卫司都指挥使心智也不过如此,审问刚开个头竟就被一个外行人揪住破绽。其后的应对?也很糟糕,这本该是由侍卫司、公冶启本人去调查的部分,他?现在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语气推给德妃及其娘家。
但?凡有些查案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话一出口,基本表明了受审者的心虚,掩盖在这种话术下的是受审者的谎言。
公冶启在说谎,这一点已毋庸置疑。
官居锦衣卫指挥使的凌云忽然开始好奇。
从?审何侍君到公冶统领,两个人的破绽都是由第三人发现、提出?,作为主审的皇上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如果没有皇上提出?这些问题,他?们是否也会露出?破绽?
应该会。凌云自信地想,没人能抗住诏狱里的大?刑。
陆烬轩对?于白禾抓住的破绽不予置评,甚至置若罔闻,他?接着问:“从?富贵身上搜出?的药也是用黄纸包装?”
白禾心里一跳。聪敏的他?立刻将两个“黄纸包”联系到一起,恍然大?悟陆烬轩今日出?宫来,所要?查的不是单一桩案子。
搜宫案与富贵偷盗案表面是两件事,其背后却站着同一个人。
或者说同一个势力。
白禾按照陆烬轩之前教?他?的方法思考,似乎悟出?了些什么。
再结合陆烬轩此前问话着重于盘问证物,那么答案很明显了:陆烬轩怀疑两个黄纸包里包的是同一样?物品。
公冶启将从?德妃宫里搜出?的东西偷梁换柱栽赃给慧妃,且那物正是雪花散。
与顿悟的白禾不同,公冶启当?然也听出?了一点端倪,并且肉眼可见地慌了:“是。”
“两个纸包的大?小、形状相似吗?包装纸是同一种纸吗?包裹方法是不是相同?”陆烬轩三连发问。
“不一样?!”公冶启自作聪明回答,“一个人参,一个是雪花散,自不可能相似。”
“这样?啊?”陆烬轩笑了,“可是搜宫当?天见过那只纸包,又见过富贵身上搜出?来的雪花散的侍卫说——两个纸包长得一模一样?。”
公冶启面色煞白!
“不可能!”公冶启激动得想要?站起来,被锦衣卫死死按住。“皇上莫要?听人胡说,您说的侍卫是谁?他?定是与我有仇,抑或是见不得我好而落井下石,构陷于我!”
“侍卫司与内廷搜宫从?德妃宫里找到雪花散。当?时?是内廷查验的,你以为内廷会掩盖下来。”陆烬轩毫不客气地使用推定语气,“所以你主动提出?由侍卫司主导调查。你放心大?胆的把从?德妃案里取得的证物换到另一件案子里,用来栽赃慧妃。只要?内廷把前一桩案件掩盖得牢,雪花散就只可能来自慧妃。私藏违禁药,一旦定罪,慧妃派系必受打击。”
公冶启再次大?声喊冤:“没有!臣绝没有做过这种事!”
而陆烬轩压根不听,继续说:“你把慧妃的心腹带走刑讯拷打,你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由你事先编造好的故事。你在第二天来向朕汇报时?已经露出?破绽。”
公冶启回忆起了被革职时?的震怒,望着陆烬轩的眼神里已不可抑制带上恨意。
“没有卷宗和供状就是你最大?的破绽。”
公冶启想不通。
为什么这是破绽?明明皇帝自己也说侍卫司过去没有查案经验,第一次揽活办事没遵循规矩完全?能用来解释这点失误。
皇帝凭什么对?他?充满质疑?!
白禾也想不通,为什么陆烬轩能如此笃定的怀疑对?方。
“慧妃自己犯错,抛弃心腹为一件她没做过的事,为一件冤案背黑锅,你以为慧妃为了自保一定会让她的弃子认罪,任由你编造虚假案情??”陆烬轩发出?嘲笑,“慧妃逼她去死,她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接受慧妃要?求,但?她受到胁迫、成为弃子的愤怒不会消失。朕不信在慧妃与朕之间,她宁可相信一个抛弃了她的皇妃。”
“我猜你最开始要?求介入调查盯上的不是慧妃。一个计谋越复杂、涉及到的环节越多,破绽就越多,越容易失败。你一开始应该是想揭破内廷包庇的内幕。后来你知道那包东西是雪花散,就开始觉得只揭破一个内廷太浪费机会了。”陆烬轩说,“而且这件事不一定能牵扯到德妃,她只需要?和慧妃一样?抛出?一个弃子。”
“皇上……”公冶启想要?辩解。
陆烬轩扬声打断,不许对?方插嘴:“选择陷害慧妃的理由你已经告诉朕了。你说慧妃想为大?皇子指定沈少傅做师傅。于是慧妃要?用雪花散向朕邀宠。”
公冶启破坏慧妃打压白禾的局,在第二天回禀皇帝的话中说明了其私藏雪花散的前因后果,却因为查案经验不足而留下疏漏——既然雪花散是慧妃用来讨好皇帝的东西,那为什么东西会从?富贵身上搜出?来?
是富贵偷的?
那便要?坐实?富贵偷盗罪名?。
可富贵挨打的原因正是被慧妃宫中掌事宫女抓到其偷盗,既是以偷盗之名?接受的刑罚,那为什么雪花散仍在他?身上?慧妃宫里的人抓完小偷不会搜身找赃物吗?连赃物都没有就搁那打人?
况且这一局中局还?有一个从?慧妃设局的粗糙中带来的漏洞。
那就是据说抓住富贵偷盗的那位掌事宫女林姑姑在前一日因在御前喧哗被内廷抓了,直至富贵受罚时?人还?没放回来。
至于为什么慧妃设局中存在如此大?漏洞她却不做处理?大?概是因为按照宫规,除了慧妃本人,她宫中只有掌事宫女有权责罚别的妃嫔身边的太监。她不想在明面上自己搅和进去,连白禾去捞人她也要?在房里待半天才?出?场。营造自己端淑贤惠的模样?。
慧妃以为自己身为四妃之一,膝下育有大?皇子,拿捏一个永远生不出?孩子的男宠还?不是轻轻松松?谁知白禾本就是块难啃的骨头,还?有黄雀在后,祸从?天降。
陆烬轩:“朕唯一还?没有查到的就是你的动机。”
公冶启终于得到辩解的机会,忙不迭说:“臣冤枉!”
他?一时?间不知从?哪里开始辩解起,张口便喊冤。只要?他?是冤枉的,便也不用再逐条辩解了。
如果他?真的仔细辩解,白禾还?会高看他?一眼。可这样?一开口白禾就知道公冶启已输无?可输。
面对?皇权,对?于一位帝王来说,真相不重要?。
就像白禾是皇帝,御极十四年却一本奏章都没批过一样?。
白禾想得到陆烬轩压根不会在乎证据与真相,直到此刻他?依然以为陆烬轩是在“斗”。搬到原侍卫统领,清洗侍卫司这等护卫自身安全?的要?部,同时?顺手拔掉后宫几个钉子。
“朕来猜猜你的最终目的……”陆烬轩以一副玩笑的轻松口吻说,“截断慧妃和大?皇子的前途,得利最多的应该是她们母子的竞争者。所以是其他?皇妃,而且是生育了继承人的。”
听陆烬轩不断提起后宫其他?妃嫔,白禾心里颇为不舒服。“皇后去后四妃共同协理后宫,慧妃膝下大?皇子下月便十岁了,除掉慧妃确实?如搬走一块拦路石。”
这种话从?一名?侍君口中而出?,说不出?来的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