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没有原白禾的书生?崚嶒骨;没有何家?般的家?世;没有何寄文的清雅高贵。
他白禾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不是启国人?,根本不是陆烬轩想要的合作对象。
如果有另一个人?走到?陆烬轩面前,对方有着更好的家?世,更了解启国,能提供更多帮助,更优秀,陆烬轩会不会放弃他另择他人??
听说何侍君是侍郎家?公子,有这般家?世却把儿子送进后宫,何寄文岂不比白禾更可?怜,有更多怨?
陆烬轩也会怜惜何寄文吧?
一定会。
明明昨日?才?拿需要静养的由头挡住太后探望,陆烬轩今天为什么肯见何寄文?
怒气?与恐慌一齐喷涌,几乎化作眼泪冲出眼眶。可?他只?能对着宫人?指桑骂槐,而不能正面对何侍君说一句半句。
他知道,人?一定是陆烬轩放进来的。他什么都?不能做。
“侍君息怒!”小公公吓得啪叽跪了,“是皇上……”话出了口他才?意识到?不对,又连忙改口。
“他们是、是……萨大人?今日?来给皇上画像,是原就定好的。然后萨大人?发现皇上身体有恙就向皇上举荐大夫。”小公公是早上来告状的元红干儿子,告状时他有多会说话,这会儿就有多磕巴。
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主子们不正面开战,便是要拿他们这些宫人?迁怒。
“白弟何必为难奴才?。”何寄文笑起来,难掩心里隐秘的爽感?,转头道,“皇上,臣忧心您龙体来探望,不想是惹了弟弟……”
话说一半藏一半,挑拨的话只?说一半更气?人?。何寄文声音清润,笑容优雅,浑身上下透着股清高,又不失对皇帝的亲近,不显阴阳怪气?。能够折服这种清雅如竹的男子可?比豢养金丝雀似的骄纵无脑美人?更令上位者兴奋。
何寄文全身不见谄媚,却处处是勾、引。
从没谈过恋爱,单身至今的陆元帅连个余光都?没给何寄文,“小白。”
听见陆烬轩的声音,白禾浑身一僵,怒气与惊慌被另一种情绪逐渐取代。现在的白禾已经?明白,这是委屈。
他咬着下唇不吭声,视线从小公公身上移开,却没去看?陆烬轩。
见皇帝制止,何寄文笑意更甚,仿佛斗赢了什么,不过他懂得见好就收:“既然白弟来了臣且先告退,明日再来探望皇上。”
陆烬轩终于给了何寄文一个眼神,但?仍旧什么都?没说。
何侍君行礼之后退出殿外,走时心里还在想,皇上称呼白禾直称姓氏,有点怪。
陆烬轩:“小白,来。”
白禾身上的刺仿佛瞬间耷拉下来,他小步小步走近榻前,可?这儿已经?围了两个体格高壮的人?,他在几步外就站住了,瞠大眼震惊疑惑地看?着番邦人?拿针线把陆烬轩伤口周围的皮肉如缝纫衣服一样缝起来。
“皇上!”白禾一下就忘了什么何侍君黄侍君,惊得要往跟前凑。
另一个番邦人?侧身让开,单手按在胸前向白禾微微躬身,然后看?向陆烬轩用比之更古怪的口音问:“皇上,这位是……?”
“我夫人?,白禾。”陆烬轩面不改色回答。
白禾愣住。
陆烬轩左手扎着针在输液,医生?坐在他右手侧缝合伤口,他不方便去牵白禾,便没有动作。
被小公公称为萨大人?的番邦人?向白禾问好:“白夫人?日?安。”
白禾不知如何向番邦人?回礼,只?能去看?陆烬轩。
另一边的小公公悄默声爬起来,退回墙角跟其他宫人?一道杵着。
“皇上,刚才?离开的那位也是您夫人?吗?”萨宁好奇问。
“不是。”陆烬轩抬眼,“小白,坐旁边一点,别挡到?医生?。”
听他这么说白禾便什么都?问不出了,自己去旁边搬了张凳子坐到?离榻十步远的位置。
这位置有点远,像是在赌气?。陆烬轩一瞧就笑了。
白禾安安静静坐着,把所有情绪压进心里,垂眼看?着地砖发愣。
医生?叽里呱啦说了句什么,萨宁就小声与他交谈,随后医生?在缝合下一个伤口的间隙回头瞄了眼白禾。
陆烬轩忽然问:“医生?说什么?”
萨宁惊讶抬头,接着用蹩脚的启国话回答:“请皇上原谅医生?的冒犯。他今年刚来启国,第一次见到?启国皇帝,所以好奇。”
陆烬轩挑眉,“好奇什么?”
“医生?说他听说启国皇帝可?以娶很多很多妻子,他很好奇您的妻子们。”萨宁说话很直白,但?也懂分寸,“只?是单纯的好奇您有多少个妻子,因为在我们国家?皇帝只?能娶一个妻子。他没有冒犯您的意思。我告诉他您的一位妻子就在这里,他很惊讶。”
陆烬轩:“嗯?”
白禾蹙眉抬起头,还以为陆烬轩会纠正番邦人?,启国的皇帝也只?能娶一位妻子,其他都?是妃子。
“他惊讶白夫人?竟然是男人?。”棕发蓝眼的洋画师表情上看?不出不妥,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如同?谈论天气?一样说,“医生?和我一样是虔诚的信徒,男人?和男人?结婚违背教义,我们的国家?法律也不认可?这种婚姻。”
陆烬轩神情微动。
男人?和男人?结婚有问题?
陆·外星人?·元帅不懂这有什么好嘲的,值得这两个非启国人?拿来嘀咕,倒是后知后觉察觉到?这在这颗星球上好像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不过他本人?没什么兴趣去了解这些,他瞄眼蹙眉望着这边的白禾,心里思忖。
嘲讽启国不就是嘲讽白禾?回想起来,好像内阁大臣提到?“侍君”的表情语气?也挺嘲讽的。
“啧。”陆烬轩总算对侍君在启国皇宫的地位有了模糊的正确认识。
等医生?缝合完所有能够缝合的伤,重新包扎剩下的伤口,留下几颗口服药片后,医生?用其本国语言说了医嘱,最后问:“真的不愿意接受输血吗?明显已经?出现失血过多的症状了,随时有可?能休克,甚至有死亡风险。”
萨宁将医生?的话翻译成?启国语。
陆烬轩低头看?着自己腹部丑陋的缝合线痕迹又“啧”了一声,“不需要。医生?可?以走了,我自己会拔针。”
萨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不等他翻译给医生?,就听陆烬轩接着说:“表面只?有一个妻子,背地里找一堆情人?,听起来挺不错,皇帝还能睡到?大臣的妻子呢。朕就是单纯好奇,二位国家?的法律怎么看?待私生?子继承权问题。”
萨宁的表情一瞬僵硬,陆烬轩抬眼一看?,对方脸都?绿了,大约是在气?恼疑惑是哪个国家?的碎嘴同?行给启国皇帝讲了这些。
陆烬轩憋到?缝合结束才?敢开口嘲讽回去,主要是怕得罪医生?气?得人?中途下黑手。“来个人?,去跟医生?结一下医药费。”
第33章
洋画师和洋医生前脚离开, 邓公?公?后?脚回来,他手捧一叠纸禀道:“皇上,这是北镇抚司今日呈报的百官情况。”
“给白?禾。”陆烬轩依旧赤着?上身, 姿态松散的倚坐在堆叠的被?子上。洋医生给他打的药里有止疼药, 副作用使他昏昏欲睡。药里还有抗生素,效果如何他不知道, 他特意找医生要了药瓶看标签, 没看懂, 权当有效吧。
他一个外?星人哪敢输血啊,谁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颗星球人类的血, 只能寄望药有用了。
萨宁和医生说的语言其实听起来有点像帝国语, 他看药物标签上的文字也是字母拼写文字, 但实际差得挺远, 他听两人聊天半天只记住了几个词。
正是这么几个词让陆烬轩听出了医生两人不是单纯讨论启国人能娶几个妻子, 而是有意冒犯。
他们要是只说启国人也就算了, 偏偏萨宁故意点名白?禾, 这令陆烬轩不悦。
眼见?皇帝一副睁不开眼的模样,邓义没有犹豫,捧着?呈报递给白?禾。
白?禾接下呈报,已经有了自觉, 主动道:“皇上,我念给你听。”
陆烬轩睁眼:“不用。不用守着?我,你拿回房去看吧。”
白?禾攥紧了手里这叠呈报,闷闷应一声走了。
邓义眼睁睁看着?侍君带走镇抚司监察百官的呈报,微低下头什么都没说。
陆烬轩惺忪的目光转瞬变为锐利,落到邓义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笑容。
“邓义。”
“奴婢在。”邓义应声抬头, 撞上这样的眼神和笑容,心中顿时一凛,那目光仿佛刺穿了他的血肉骨头,从皮囊一直看到心里。那笑容更是令人颤栗,凉意从骨头里散发出来,冻得他僵立原地,连思绪也似被?冻住了。
“元红很会?说话,一般人都会?觉得好听。但朕其实不爱听。”陆烬轩说。
在司礼监被?元红压一头的邓义本该喜悦,可听了这话,他恍然感觉自己四?肢都开始颤抖。
“我更喜欢服从性?高的下属。”陆烬轩说完收回精神力?压制,然后?随意地调整下坐姿继续说,“升官可能不大行,朕给你发奖金吧。只要你保持……不说废话只服从朕的命令。”
邓义“噗通”一下跪地,膝盖磕在砖石上发出的声响清晰得仿佛印在殿内每个宫人耳里,所有人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谨遵……圣意!”邓义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如此暗哑,也明白?过来皇上的意思。
他是司礼监二把?手,他想挤掉元红上位的心思在皇上这里一览无余。但这份心思大概无法实现了。
皇上需要元红这个会?说话能拿主意的司礼监掌印,而他只能做一个忠心的只会?执行命令的奴才。
他趁元红不在向皇帝献媚成功了,可他得到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
邓义深深叩首,心中明白?自己已别?无选择。他读出了陆烬轩短短几句话间透露的杀意——做不到就要承担后?果。
谁教他是主动投诚献媚的呢?
邓公?公?误会?了陆烬轩,自己把?自己吓得够呛。陆元帅哪里是那么凶恶的人啊,他自觉语气和善,完全是上司跟下属间友好商谈福利待遇嘛。
忽略掉他用精神力?震慑对方的话。
而且陆烬轩也没有把?人当奴才,他找的是下属不是走狗。
“起来吧。”陆烬轩阖上眼,又变得昏昏欲睡起来,“先?说那堆呈报里的重点,朕不听带无用信息的汇报。之后?把?今天跟着?白?禾的侍卫带进来。”
邓义顺从的从地上爬起来,不敢觑一眼陆烬轩的脸,飞速思索今天这些监察百官的呈报里有哪些是“有用”的消息。他小心翼翼尝试着?列举了几条便停下来,不见?陆烬轩作声,暗自松口气退出殿外?,去宣跟随白?禾出门的四?名侍卫。
四?名侍卫进殿回禀,他们跟随白?禾在去内阁值庐的路上撞见?了何侍君,复述完两人当时的对话后?就见?皇帝睁开了眼。
然后?“砰砰砰砰”,跪了四?个,那动静与?邓义跪下时如出一辙。
今日御前值守的宫人:“……”
真?的要吓哭了!以前喜怒无常的皇上都没现在情绪稳定?的皇上让人害怕啊!
陆烬轩一睁眼就跟阎王睁眼似的,再一笑简直能吓死?鬼。
“你们就干看着??”陆烬轩低沉的声音彷如阎罗殿里传来,明明是质问的语气却像在宣判斩立决。
自觉见过大场面的殿前营侍卫真的没见?过这场面,四?个人凑不出一句话来。
“回去通知侍卫司所有人,以后白禾只要出这个寝宫的大门,侍卫必须随行保护,一次最少四人。但凡有伤害意图,故意有肢体触碰的人,不论对方身份,不问原因,一律——”陆烬轩声音冷沉,锋芒乍现,“准许击杀。”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心神俱震。四个侍卫心脏狂跳,磕磕巴巴答:“是、遵旨!”
回到侧殿房间的白?禾仍有些走神,捧着?一堆呈报在桌边坐下便阅览了起来。
富贵荣华还没回来,他在房中一人独处,看了半晌自己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内容。
许久之后?,他放下呈报来到床上,从枕头下抽出那本高帝的笔记,从头翻看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直到正殿传来传晚膳的动静,他这里也开始上膳了,始终不见?陆烬轩唤他过去。
白?禾对着?桌上的饭菜发了会?儿愣,食不知味地吃了几口就不再动筷。
陆烬轩……是不是嫌弃他了?
一夜难眠,白?禾最终是抱着?高帝笔记入睡的。翌日早餐,他这边又单独上膳了。
陆烬轩没有和他一起用早膳的意思。
自从在这具身体里醒来,白?禾好像一直和陆烬轩呆在一起,短短两日经历的事仿佛比他上辈子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骤然受到冷落,白?禾的情绪一下子跌到谷底,好不容易被?阳光温暖了点滴的心归于平静。
富贵荣华侍奉他用完早膳又去内廷学规矩去了,房里再次只剩他一人。
他呆坐好一会?,拿起昨天没看完的呈报继续看。快要午膳前邓义突然上门。
白?禾倏然坐直身,双目直勾勾盯着?邓公?公?。
许是他的眼神冰冷又炙热,以至过于怪异,邓义脚步一顿,僵硬地笑了下说道:“皇上让奴婢来送今日镇抚司的呈报。”
闻言白?禾刚刚提起的一口气霎时散了,他收回视线,冷淡敷衍:“有劳公?公?。”
邓义将一叠远不如昨天厚的纸呈交给他便离开。
房门重又合上,春日的暖阳被?门扉遮挡,一丝一毫也透不进屋里。
侧殿朝向不好,透过窗户照进来的光仅够照亮窗前的方寸之地,远不能驱散白?禾心里的阴霾。
正殿开始传午膳时寝宫大门外?有了异样动静,远远飘来争执声,随即邓义就寝殿中快步走出,循着?吵闹声脸色阴沉来到宫门外?。
“何人喧哗?”邓义扫眼众人,认出正在吵闹的是慧妃身边大宫女。而慧妃与?何侍君都在场。
慧妃将自己的大宫女唤回来,端着?架子睨视邓公?公?,声音柔柔的却毫不遮掩上位者的语气:“劳烦公?公?通传,本宫炖了盅燕窝参茸汤给皇上补身。”
她身边另一个宫女手里提着?个食盒,想来就是她说的汤。
何侍君瞥眼食盒不语,矢菊上前代他说:“公?公?,我家侍君昨日与?皇上约好了今日来探望。烦请公?公?通禀一声。”
邓义眼皮子一抽,半耷着?眼看两位“主子”:“二位贵人请回吧,皇上静养期间非召不见?人。”
昨天才顺利走进这扇大门的何寄文皱眉,但也没当回事,矢菊按照昨天的成功经验凑近邓义,借袖子遮掩往其手里塞银票。
慧妃这边的人也都不缺经验,一看矢菊往公?公?跟前凑的架势就知道这是在塞钱。慧妃于人前向来端着?温柔贤惠的架子不好说什么,她的大宫女就没有顾虑了,当即冲上去一把?抓住矢菊的手大喝道:“什么奴才竟敢在御前耍滑!”
矢菊被?人当场抓包还大声嚷嚷出来顿时懵了,这种塞钱办事的事儿在后?宫里是人人心照不宣的规矩,哪个不想混了当场把?事挑破?
何寄文冷冷瞥一眼慧妃,心道这女人愚蠢至极。他手下的小太监被?抓包不算什么,他出面做主罚一罚事就过了,但矢菊正在贿赂的是御前伺候的大太监,经此一遭,慧妃往后?在宫里就断绝了收买人这条路。
慧妃宫女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手劲不小,捏得失菊吃痛松手,一百两的大额银票飘飘落地,在场无论是宫人还是侍卫却都见?怪不怪,似乎后?宫主子们一出手就是百两白?银是理?所正当的。
邓义的表情越发阴沉了,他瞪向慧妃和何侍君的眼神阴冷得像毒蛇吐信:“二位请回。”
邓公?公?对地上的银票视若无睹,亦无受贿被?抓包的尴尬惊慌。
他本来就不可能收何寄文的钱。
笑死?,他敢收吗?
慧妃这一拳打在棉花上,对面压根不憷也不给回应。自信满满的何寄文遭到冷漠拒露出了几分错愕。
“邓公?公?昨日不在约是不清楚。”何寄文表情稍冷,笑着?说,“本公?子昨日进去探望皇上,临走前与?皇上约定?今日再来。”
他特意强调昨天他进去了,而且与?皇上有约,他今天再来是圣意。
邓义不如元红说话好听,也不信何寄文的话,继续摆冷脸就要赶人,却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皇上昨日不曾与?何侍君约定?。邓公?公?莫要听信人假传上谕。”白?禾冷冰冰的给何侍君扣上一顶掉脑袋的大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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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白侍君。”邓公公转身向白禾躬身行礼, 一张死人脸瞬时换上和善的表情,恭敬之态与阴脸挡驾的模样截然不同。
慧妃一双美目瞪大了,看到白禾比在宫门外撞上何侍君更愤怒、嫉恨。
毕竟姓何的是已?经失宠的旧人, 这个姓白的入宫才没几天啊, 竟搅得后?宫不得安宁,蛊惑皇上顶撞太后?, 活脱脱一个祸国妖妃!
白禾清冷的眼扫过守门侍卫, 奇怪的发现今天值守的侍卫比昨天多出一倍, 其中有四?个人高马大的还挺眼熟,一见他出来也?和邓公公一样转身行礼。
这必定是陆烬轩又吩咐了什么。
想到这白禾的心弦忽然跳动。
“白弟怎可如此说?”何侍君不慌不忙说, “昨日我?与皇上约定时你也?在的, 歪曲事实才是假传圣意吧。对?了, 劳烦邓公公通禀时向皇上说一声?, 我?家里今日正巧送进宫来一瓶南疆的金贵药物, 说是从前月国皇家秘药, 止血祛疤的功效极好。我?想将药进献给皇上。”
何侍君今天总算没犯错了, 没同白禾纠缠谁在假传圣意的问题,快速把话头扯回?正事上。
不知道皇帝是遇刺受伤的慧妃不懂这人为什么要搁这献劳什子止血药,她听说的版本是宫中流传最广的紫宸宫走水皇帝受惊因而?身体抱恙,所以她打?着送补汤的名义来。
“邓公公, 本宫要送补汤。”慧妃不甘落后?,提醒道。
“都愣着做什么?”独自?委屈了一夜一日的白禾发了狠,藏袖子下的手紧紧攥着拳,冷肃起一张脸色厉内茬厉声?道,“有人在皇上寝宫前喧哗闹事也?不作为,你们就这样护卫皇上?!”
跟随白禾行走了一趟的四?个殿前营侍卫瞬间回?忆起昨天经历的恐惧,当场就跪了, 那动作整齐划一,那声?响清脆动人。
“侍君恕罪!”
其他侍卫来自?宿卫营,但昨天同样收到了皇帝口谕,乍一见隔壁营同僚跪得又快又响同时愣了下,然后?本能的随着同僚也?跪下去。
门外的侍卫刷刷全跪,把在场其他人全弄懵了。就连白禾都发起怔来。唯有邓义跟侍卫们一样回?忆起了昨天的恐惧,噗通跟着跪下。
邓义:“侍君息怒,奴婢这就处置。”
虽然不明缘由,但白禾很会配合人,冷冷哼一声?:“嗯。”
邓公公迅速起身,“请侍卫司诸位搭把手,先把在门前喧哗的这几个奴婢抓起来!”
内廷太监支使不了侍卫,但司礼监的人毕竟地位特殊,权势颇大,侍卫司可以不理内廷总管,但不会不给司礼监秉笔面子。何况说到底他们遵的是白禾意思。
于是侍卫们刷刷刷站起来,二话不说气?势汹汹冲出去,歘欻揪住慧妃的大宫女和矢菊,剪臂反扭,摁着肩膀一压便把人生生摁跪在地。
“住手!”
“你们做什么?!”
何侍君和慧妃同时扬声?喝止,两人都是进宫好几年的老人了,却也?是头一次遇见如此蛮不讲理的斗法。
宫斗争宠不都是玩阴谋诡计吗?哪有人一言不合就喊侍卫抓人的啊!
两人不作声?还好,这一开口音量也?不小,够得上“喧哗”了。殿前营那四?个白禾眼熟的侍卫脑子里一根弦猛地一绷,身体比脑子快的冲了上去,“砰砰”两声?,众人回?神就瞧见内廷宫人们视作“主子”的何侍君和慧妃娘娘已?齐刷刷跪在地上。
所有人:“……”
白禾:“!”
四?位直面了陆烬轩恐吓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他们一点不慌,反而?十分理直气?壮:“不得喧哗!”
邓义:“……”
懂,他都懂,这四?位壮士昨天也?吓坏了。他们没遵圣意一上来就杀人已?经够冷静有脑了。
“喧哗的奴婢送去慎刑司杖二十。剩下的赶紧把你们自?家主子送回?去。”邓义快刀斩乱麻做出处置。
“放肆!”饶是慧妃这样戴着温柔面具的人此时也?恼了,“本宫是皇妃!区区侍卫竟敢碰本宫,不要命了?!”
然而?任她如何想挣开外男的手,侍卫的手却如山岳般沉重,将她按得死死的。
“啊!!放开你们的臭手!”她的宫女们全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扑上来要扯开侍卫的手。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宫门前又闹哄哄成?一团。
邓义:“……”
按着贵人的四个侍卫:“……”
此时此刻,五个人心中已?经给自?己下辈子的小名都取好了。
眼见着闹得如此不堪,白禾蹙起眉,欲想办法快速解决,却感觉一道阴影从后方而来,慢慢笼住他。
“啧。”
熟悉的声?音在身侧响起,白禾僵住了。
邓义的余光中瞟见这道人影,顿时惊吓到窒息,“皇、皇上!”
陆烬轩冲他摆了摆手便不再看宫门外头的混乱,对?何侍君和慧妃的惊喜呼唤置若罔闻,低头牵起白禾的手,“堵上嘴。”说完拉着白禾就走。
陆烬轩身上只穿了一件玄色中衣,外头松散的披着件锦袍,没有束起的假发披散于后?背,眉目间压抑着被惊扰睡眠的躁意与残留的困意,凶戾的气?场怎么都掩不住,配上他深邃的轮廓更显气?势。
这个男人即便是这副衣衫不整的浪荡打?扮依然是器宇轩昂、英朗非凡得不似凡人。
白禾仰头望着他的侧脸,忽然理解了高帝笔记中说的皎如明月的天人是怎样的震撼。
不过陆烬轩不是明月,是朗日。
白禾恍然回?神,仿佛被烫到一般下意识缩手。
他想缩回?自?己的手,害怕被朗日晖光灼痛。
他宁可回?到自?己阴暗的小角落。
有了皇帝金口玉言,宫门的侍卫再不留情,甚至称得上扬眉吐气?,三下五除二制住一贯仗着妃嫔身份对?他们侍卫端主子架子,在宫里各种耀武扬威的众人,如对?犯人一样堵住所有人嘴,扭着胳膊给人拖走。
喧闹戛然而?止。皇帝的临时寝宫恢复宁静,寝宫里头所有宫人纷纷把嘴巴闭紧得像蚌壳,半点声?音不敢发出。
陆烬轩一手牵白禾,一手按揉自?己发疼的脑袋,随口问:“有没有好好吃饭?”
白禾:“嗯。”
陆烬轩的力气?大,白禾没能缩回?手,从昨天起就在心间野蛮生长?的委屈漫上了喉头,致使他的声?音又软又娇:“皇上呢?”
陆烬轩叹气?:“唉,昨天打?的药副作用大,害我?又困又没食欲,从昨天一直睡到现在。”
白禾:原来他一直在睡才没找我?。
白禾膨胀成?球的委屈“啪”一下瘪了。
说话间两人跨过门槛进了寝殿,白禾一眼看见摆膳的桌上摆着几只碗碟,应是陆烬轩的午膳。
陆烬轩注意到他的视线方向,说道:“朕叫他们到饭点就喊我?起来吃。唉,食欲再低也?得补充营养。可惜昨天没忍住得罪了医生,不然还能请人再给打?点葡萄糖。”
白禾听不懂葡萄糖是什么,但听懂了陆烬轩需要进食,他咬了咬唇说:“我?陪你用膳,你多吃些?。”
“小白真好。”陆烬轩大约是不清醒,嘴上没把门的说,“是哥哥的贴心小棉袄,没白疼。”
白禾顿时面红耳赤,低着头不吭声?。
可能是被小百合给可爱到了,陆烬轩眉目间的躁意压了下去,洗漱之后?与白禾一道坐到了膳桌边,面无表情却依旧快速地吃了一顿一点都不饱的饭。
像完成?任务一样吃完饭陆烬轩赶紧离开饭桌,把“不想吃”“看着心烦”刻在了他迅速离身的背影上,而?后?自?己扒掉披着的锦袍就往榻上一趟,一副又要睡去的模样。
见他如此虚弱疲惫,白禾心里好像塌了一块。
于是他从墙边搬来张凳子搁到榻前,宫人撤下残羹自?觉退出殿外,殿内未留人,门口也?没守人。邓义似是处置完了外头的事在殿门外往里探了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嗯?”感觉到白禾坐了下来的陆烬轩睁眼看了看又闭起眼,声?音含糊却也?低沉好听,“我?要睡了,小白乖,自?己去玩。”
小白不想玩,小白想守着他。
白禾不想再如昨日那般,出门一趟回?来发现别人挤到了陆烬轩跟前。
他不想有第二个“白禾”被陆烬轩牵住手。
他没能缩回?自?己的小角落,便大胆妄想守住自?己的光。
——是陆烬轩先牵住他手不放的。
“哦,想起来了。”陆烬轩撑开眼皮,打?起精神坐了起来。“我?们小白昨天发脾气?了我?还没哄。”
什么哄?
白禾偏开头,只觉陆烬轩厚颜无耻,什么话都能往外吐。他们什么关系呀,怎么总是用哄孩子的口气?对?他说话!
陆烬轩反身在枕头下摸索,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来,一手扯住白禾手,一手把银票拍在他掌心:“昨天那个什么黄侍君非要进来看我?,给外面守门的人,就是大公公那个干儿子塞了一百。人不愧是大公公儿子,拿了钱扭头就向我?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