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光抢皇位那些年by小星烛
小星烛  发于:2025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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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无铮俯身嫌恶地扯开她的手,“她用自己的死诅咒和恐吓太子,若非她是太子殿下的表妹,我恨不得啖其血肉,明明是薛氏自己谋逆在先,却把家破人亡的账算在太子头上,不愧是薛氏。”
觅儿听到慕无铮的话也没反驳,微微松下一口气,坐在地上一下一下地抹着泪。
慕无铮转身将慕无离一路从薛秋峂的住处拉到廊道里,与他道:“这女人好生阴险,明知此生得不到你的注意,却如此决绝地用自己死来引起你的愧疚,让你记住她,而我......却束手无策。”
慕无铮恨得牙痒痒,谁让他没办法和死人计较!
自己对慕无离的占有欲已经强到不愿意任何惦记他的人在他心里留下痕迹的程度,就算是用死也不行。
慕无离安抚道:“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意外, 吾对她从来无情,早就告诉过她吾非良人,她......一心向死,也不过是个可悲之人。”
嫉妒之火在心尖蔓延开,慕无铮咄咄逼人地盯着那琥珀色的瞳孔,拽住慕无离的衣襟,“你要记住与你饮下合卺酒的是我,拜堂的也是我!她不是你的太子妃!”
慕无离连忙伸手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安抚,他恨不得将少年揉进自己的骨血中,“吾一直都记得......与我饮下合卺酒的是你。”
“无论你我是何身份,这世间从来只有你能让吾念念不忘。”
心火暂退,慕无铮眼眸晦暗地推开他,“哪怕你明知这次的流言就是我放出去的?”
一想到这,慕无铮的脸就不自觉发烫。
慕无离闻言失笑,望着眼前人白若凝霜的脸道:“你定有你的缘由。”
慕无铮心酸又愧疚地靠在他怀里,一时无言。
他脑中乱成一团烟云,毕竟薛氏是名义上的太子妃,太子妃薨逝是怎么都瞒不住的,到时候流言恐怕会甚嚣尘上到连他也难以预料的地步。
悔意延迟如浪将慕无铮吞噬,本只是想借流言动摇一下底下的人心,但如今这样一来恐怕慕无离的太子之位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了,皇帝和那些朝臣这次兴许真的会借题发挥废了慕无离。
慕无铮头疼得厉害,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心里当然清楚慕无离不会真的逼宫,要逼宫早就逼了,何至于等到今日,但他也不忍心看到朝臣利用命格一事践踏慕无离的颜面,倘若慕无离当真忍气吞声将储位让出来,那些拥护他的武将还能信服他么?
可他又不能直接出声帮慕无离说话,欧阳大人不会允许自己出手帮慕无离,否则如此一来皇帝一定会对自己生疑。
京城杏花满树绽放的时候,太子府传出太子妃薨逝的消息。
此消息一出,民间和朝堂都炸开了锅。
“陛下!!太子殿下慕无离命格不详是通玄大师亲自卜算啊,这样的妖异之人怎可长留京城册立为储——”
“陛下!太子殿下慕无离克尽周身亲缘,若继续承储如何对得起慕氏先祖!!”
“陛下,太子殿下慕无离天煞孤星不祥之身于陛下和永昼不利啊,陛下绝不能继续容其安坐储位!!”
“若陛下不废储另立,我等便以鲜血直谏苍天!”
“那慕无离拥兵自重已久,如今又是不祥之身,陛下需尽快废储,还应削其兵权将其贬为庶人!赶出京城!”
“将太子殿下慕无离赶出京城!”
一大群御史台的言官连同一些其他朝臣乌泱泱地齐跪在皇帝的大殿外,强谏太子慕无离天煞孤星命格不祥,要求皇帝废其储位另立太子,不过其中并不包括殿阁首辅欧阳恪,他身为皇帝的宠臣当然不会蠢到在此时站出来给皇帝施压。
慕无铮前一日就给户部的胡明源和谢之道传去书信让他们万不要掺和此事,如今他们拿不准皇帝是否下定决心废储,不可妄动。
春水澌澌,御花园里的三色堇抖开了花瓣,微风吹得脊背发冷,夏霖跟在身后为慕无铮披上薄厚适中的披风。
唐舟和欧阳恪跟在慕无铮身边,三人在远处的荫蔽下望着那群跪了半个时辰的朝臣们,唐舟观察片刻,提醒慕无铮道:“殿下,欧阳大人,这些朝臣似乎家中都有今年会试的考生,太子殿下带黑甲营镇压考场,二位殿下挡了他们亲子的仕途,如今他们气不过恐怕要借那流言反咬太子一口。”
酸涩盈满慕无铮的心头,他暗色的眼眸中藏着诸多复杂情绪,“欧阳大人,此事你怎么看?”
欧阳恪一身绛紫色官袍腰束玉带,姿态从容威严:“兵权未削,储位难废,殿下只需旁观即可。”
慕无铮沉思道,“不止我们,陛下也明白这个道理。”
“那么殿下认为他们为什么还要在此强谏废储,难道他们不明白太子不可轻易招惹么?”欧阳恪笑着问。
慕无铮沉声,“自古帝王不杀言官,这帮人聚集在此将此事闹大……以此手段给太子颜色看,逼太子向世家退让。”
欧阳恪道:“这些世家在京城盘根错节,恐怕连陛下也想借机会挫挫这些人的威风。”
慕无铮听着那些言官的慷慨陈词,将远处那些面孔和身形一个个记在脑中,不等他梳理纷乱的情绪,恰逢皇帝身边的近侍曹护芝领着两个小太监一路找到慕无铮。
“端王殿下,陛下传召您呢,您跟老奴进殿吧。”
慕无铮和欧阳恪相视一眼,默契地点头。
慕无铮跟着曹护芝缓步经过那些群情激愤的朝臣,杀意的目光逐一扫过。
阳光被花窗切碎撒向殿内,皇帝坐在金銮后殿的软榻上,扶着额。
“臣慕无铮,参见陛下。”慕无铮单膝跪地。
“铮儿啊......好孩子,起来吧。”皇帝挥挥手,神情显然有些焦躁,慕无铮闻言起身。
“眼下事情紧要,朕也不与你闲聊家常了。关于群臣强谏废储一事,你怎么看?”
慕无铮闻言身子一僵,那些言官的话似急湍般流进脑海,他微微俯身强忍恨意道:“储君一事皆应由陛下定夺,不该由臣子左右其中。”
少年的声音碎如清玉,认真而忠诚。
皇帝闻言原本紧蹙的眉顿时舒展开不少,“尽管朕不满太子已久,但废太子事大,事关永昼江山的根基,不可轻易言废。”
慕无铮揣度着皇帝的言外之意,道,“陛下是怕把太子殿下逼急了......”
皇帝轻轻举起茶盏,“不止如此,朕早有废储之意,但废了离儿之后立谁却又是个问题。”
慕无铮听到事情有转机顿时心头一喜,他故作镇定道:“陛下心中还在犹豫,故而不愿于此事节骨眼废储?”
皇帝缓缓点头,神色微喜:“你还不知道,容嫔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太医告诉朕极有可能是个男胎。”
慕无铮被皇帝那句话震惊到脑中出现片刻空白。
什么意思?容嫔怀孕了!
皇帝不想在这剩下的儿子里选一个另立储君,而是想直接立容嫔肚子里的孩子为太子!
慕无铮忙恭喜皇帝道:“容嫔有喜,当真是可喜可贺,看来不出一年陛下将要再得麟儿。”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朕是想着将此事容后再议,待容嫔的孩子出世再废储另立,只是外头那些朝臣始终不肯罢休,实在让朕烦心。”
余下的儿子里没一个有用的,太子独断专行,老二痴傻,老三潜逃在外,老四被关进了凤阳高墙,老五嘛......
性子实在太过怯懦!
唯独铮儿这个义子能让他顺心几分,只是义子终究是义子,不是他与元漪亲生的亲子。
况且容嫔的儿子年幼,如此一来他还能把持帝位几十余年,不用担心太子和其他皇子忤逆于他,只要解决了慕无离,一切岂不美哉?
慕无铮猜到皇帝的心思,暗自绷紧下颌道:“臣愿为陛下鹰犬去同那些朝臣周璇,暂缓废储一事!”
皇帝亲自将他扶起来,“好孩子知道替朕分忧,不愧是朕亲封的的七珠亲王。”
皇帝不能杀言官是历来的规律,否则要被青史遗臭万年,但皇帝自己不能杀没说别人不能杀。
作为皇帝最得力的棋子,慕无铮早就料想到有这一天。
慕无铮离开金鸾殿,玄绛色的亲王华服随风飞扬,镶嵌着彩宝的鞋子在玉石台阶上发出激烈的碰撞声。
他拔出一柄银色弯刀站在这群言官和朝臣面前,淬了千重冰霜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
语气极为平淡,“陛下有旨,暂缓废储一事,尔等若不离去,一律按忤逆圣意惩处。”
慕无铮直视这些臣子愤恨的眼神,再问,“尔等还有疑议?”
“陛下若坚持立此等妖异之人为储,我等便撞死在这金鸾殿前!”
“陛下如此如何对得起慕氏先祖!!”
“我等今日血溅于此,誓要让陛下回心转意,废黜太子慕无离!”
“永昼绝不可因那妖异误国乱国,我等要以血直谏苍天!”
“陛下必废其储位,削其兵权!赶出京城!”
“将慕无离那妖物赶出京城!”
金銮殿前的言官们纷纷开始拼命磕头,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慕无铮眼眸一暗,很好,他给过这些人活路了,既然他们非要找死,那就怨不得他。
慕无铮径直拽起最近一人的衣领,狠声问道:“谁要血谏金銮殿,你么?”
手中那言官慷慨激昂:“太子慕无离是妖异,必须除之!”
慕无铮将手中弯刀狠狠刺入,又重重拔出来,那言官溅出来的鲜血染红一大片白玉阶,刀刃挂着血珠映照着慕无铮的眉眼,在场诸人见血光迸出无不大惊失色。
“杀……杀人了!”
“端王殿下杀言官了!”
“端王你怎可滥杀无辜!!”
“无辜么?”慕无铮微微歪过头,“你们为什么聚集到这里来,我很清楚,你们也别和我装糊涂,我的刀可不认虚与委蛇那一套!”
众人见他神色泰然自若无所顾忌,纷纷慌乱起来,之前要血溅金銮殿的气势顿时消散了大半。
几个世家出身的言官看着慕无铮几乎目眦欲裂:“慕无铮你性情暴戾、手段残忍,根本不配为一等亲王!”
“上谏天子是我等言官的职责,慕无铮你怎可私自处刑,不怕受天下万民谴责么!”
慕无铮冷笑,扔开手中血流不止的言官走向那人,“本王已经给了你们劝告,你们自己找死,何怪本王?”
慕无铮提刀逼近,那言官瞳孔瞪大吓得屁滚尿流四处逃窜,一边逃一边叫,“奸臣当道!奸臣当道!!”
一旁人看得红了眼,愤慨地高声大喊:“奸臣当道——国之不国!我朝要亡!!!”
“端王慕无铮!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欧阳恪在远处的荫蔽下看着,不由得长叹。
慕无铮缓缓逼近那群言官,漂亮的容颜宛如精致的人偶,无情的柳叶眼妖异至极:“我就是奸臣,奸臣杀诤臣自古有之,今日我便宰了你们,圆了你们名留青史的美梦!”
一道寒光闪过,高声喊奸臣当道的言官捂着脖子瞪大眼,似是没想到自己当真会丧命于此。
慕无铮带着杀意的眸子逐一扫过眼前诸人,他的右手颤抖不已,似是兴奋到了极点。
其他言官看傻了眼,纷纷磕头饶命:“端王殿下饶命!端王殿下饶命!”
“端王殿下饶命,我等再也不敢忤逆圣意!求端王殿下饶命啊!!”
就在他将要再次提刀那一刻,一道声音兀自出现打断了他。
“端王殿下!太子殿下有请——”
慕无铮猝然回神,呆呆地甩了甩手心的鲜血,把银色的弯刀放回腰间。
“滚回去,别再让我看到你们。”慕无铮冷声道。
各言官闻言似是得了大赦般纷纷四散逃走,生怕慕无铮反悔。
慕无铮回头一看,的确是慕无离身边的新侍从。
慕无铮跟随侍从一路从金銮殿离开,路过荫蔽下的欧阳恪时,只听对方忧心忡忡道:“殿下不该对这些世家出身的言官痛下杀手啊……”
慕无铮淡然笑了笑,“我恨不得杀光这些妖言惑众煽风点火的言官,正好换一个新的朝堂。”

随慕无离的侍从走到崇光殿中,几个忠心宫仆守在门口,为他缓缓推开门。
慕无离一身绛锻常袍背对窗外霞光晚色,手中斟出两杯茶,闻声抬头看来,望见慕无铮衣衫和手上的残血时,不由得眉心一蹙。
“长溯,去打盆水来给端王殿下净手,再拿套新衣服来。”
慕无铮看着那晦暗不明的脸色,走近他慢慢坐下,“殿下,金銮殿的事你知道了。”
慕无离叹出一口气,上次林霜绛在铮儿病中时,就提醒过最好让他远离战场和牢房这等血腥场合,他原以为自己做足了布置,没想到百密一疏,好端端的又在金銮殿同那些言官动起手来。
若要惩治言官有千百种方式,偏不该是在金銮殿前如此滥杀。
见慕无离低眉不语,只是将一杯茶推慕无铮面前,慕无铮撇嘴含屈:“连你也怪我不该对言官痛下杀手?”
慕无离神色淡淡,看着他:“你所谋为何吾心中清楚,只是你若想在这高堂之上站得稳……的确不该动这个手。二十年前父皇痛杀了一群诟病他得位不正的言官,时至今日都还在受那些贵族指摘,既有先例在前,你不该步他后尘。”
见慕无离面色凝重,慕无铮小声道:“我本想给他们活路,他们却想对你赶尽杀绝。”
慕无离默然长叹,将人拢入怀抱。
罢了,他日若这些京城世家望族不从,他们自己另立京都就是了。
慕无铮闻着满身雪松冷香松下一口气,侍从长溯端来铜盆,“殿下,水来了。”
慕无铮牵着他的玉指浸入清水中泡开满手血污,只听慕无离在他耳旁轻声道:“下次这样的事,可以让别人做,不必让自己背上污名。”
慕无铮闷声道:“我记住了。”
春闱会试快要结束时,慕无铮特意乘着马车提前赶到考试院门口接林霜绛去端王府小聚,今日慕无铮特地着常服戴帷笠朴素出行,遇到三三两两的考生呵欠连天地从院里走出来,浑身酸臭一脸茫然,侧巷中传来清脆的锣声,提醒考生住笔。
官兵们开始清场,将一些抓着毛笔尤不肯停的考生们赶出去,在场好几位衣着华丽繁复的考生哭嚎着不肯离开书案,最后被官吏生生架出考场,黑甲兵仍持刃守在考试院外,故而这些被驱赶出来的考生也不敢造次,只在门口发出鬼哭一般的难听声音。吏部和礼部的官员们又开始忙着抄录封卷,数日之内,这批试卷便会批阅完毕,从而评出今次的状元、探花、榜眼。
下马车时,那些考生们都以为是林霜绛家中兄弟特意来接,林霜绛一身欺霜胜雪的绸缎长衫,与众人分别走到他身边。
林霜绛见他装扮与往日不同笑了笑,没说什么。
“方才走出来时你与那几个考生在说什么,似乎很高兴?”慕无铮奇怪地问。
林霜将与慕无铮同时坐下,林霜绛揉着酸痛的胳膊,“ 没,只是了解一番他们对这次的考题如何作答, 你既要整顿吏治,为国择良才,我自然也要帮你掌掌眼。”
慕无铮来了兴趣,“可是发现了什么好苗子?”
林霜绛缓缓回忆道:“永昼重武多年,未来治国重心终归是要回到文治上,趁着你与太子彻查吏部的时候,我与点星楼的考生们短暂接触,先是结识了一些纪氏的门生,他们才学底蕴深厚,文采斐然滴水不漏,倒是纪氏一贯的育人风格,想来这次不少人应当榜上有名,不过看样子他们都会投入太子门下。”
慕无铮了然地笑了笑,“其他人呢?
“其他人就是一些是世家公子和寒门子弟了,纪氏选学生门槛高,那些世家公子吃不了苦整日只知道研究旁门左道, 估摸着这回上榜是没戏了,刚才好几个哭着出来的。还有的就是刚才站我身边那几位了,我与他们聊得不错,其中有几人颇有才学气韵,疏论虽并非完全滴水不漏,但见详实有据,不饰虚华,为人也颇有风范,不逊于纪氏门生。”
“你忙着考试还替我留神这些,真是有心了。”慕无铮给他递去一枚果脯。
林霜绛把果脯含进嘴里,边含边道:“咱们俩还分什么你我。不过,我不在这几日,你没出什么大事吧?”
狐疑的目光落到慕无铮身上,看得他一阵的心虚。
“呃......”慕无铮忍不住目移,回答也支支吾吾。
“从实招来!”林霜绛带着几分压迫地目光瞪去,“你又惹什么祸了?”
慕无铮摸了摸后脑,“就是在金銮殿前杀了几个言官。”
林霜绛震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杀......言官?你没事杀言官做什么?”
慕无铮便从他给慕无离传出流言开始娓娓道来。
林霜绛听完满心郁闷,按着额角道:“其实,你若是肯听欧阳大人的,择一些太子惩治吏部官员的手段、传出他提拔酷吏的黑名来威吓朝臣也并无不可,民间最多叹他心狠手辣与从前那风光霁月的神名不相称。你也不想想,太子那样的城府,怎可能被这些流言伤害,不过是人心动摇几分。”
慕无铮叹气,“我不是没想过这么做,但他那时正在做的事也有我的一份,说白了彻查吏部还是我借太子的手做的,我怎能转头用他正在劳心劳力为我做的事泼污水?我宁愿传出一些无法为人佐证的流言达到目的,反正传一阵就过去了。只是......我实在没想到薛氏会在这个节骨眼自尽,反倒让他坐实了天煞孤星之名。”
林霜绛无奈摇头,“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可你没事跳上去杀言官作什么,这不是称了皇帝的意么。”
更让他担心的是小铮的病,本就易受刺激,如今还要碰那些血腥,这不是雪上加霜么?
尽管他已经嘱咐过太子了,但毕竟太子不能时时在他身边,要是有个什么人能盯着小铮就好了,只靠冬易和夏霖怕是根本拦不住他。
马车缓缓行进着,慕无铮闻言解释道:“有几分是迫于皇帝施压,有几分是我对那些爱生事的世家言官不满已久,这些世家在京纵横盘踞就罢了,还养出一些没用的废物试图在春闱中闹事,被黑甲营镇压后还企图通过父辈在朝中的荫蔽逼我和太子就范,没有这样的道理。”
慕无铮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看上去咬牙切齿到了极点。
林霜绛好笑地看着 他,“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和他们计较作什么,实在看不惯他们欺负欺负给点教训便罢了,左右这些人在你得位之后都能清算,你现在杀人,过犹不及了啊。”
慕无铮冷哼一声,“杀了就杀了,杀几个来杀鸡儆猴,省得天天在朝上跳脚,看得我心烦。”
林霜绛无奈一笑,“你啊你啊,你这就是触到了你的逆鳞,虽情有可原,但那些世家一向小心眼,我了解他们,你和太子要小心些,他们咽不下这口气是一定会报复回来的。”
慕无铮点点头,“我明白,我会小心的。”
林霜绛说想吃玲珑巷外的烧乳鸽,慕无铮便让车夫将马车一路停到玲珑巷外,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小雨,慕无铮望着那人声鼎沸,热闹纷杂的玲珑巷满是感慨:“想当初我与你和凤玄、傅云起来这里看冰嬉献舞时,玲珑巷还不曾如此热闹,想不到如今却是这样一幅光景。”
林霜绛也叹道:“是啊,没想到才过了一年多,世事变化竟如此之快,你也从姚铮变成了端王。”
二人相视一笑,“走吧,下去瞧瞧。”
二人撑伞下地,慕无铮不必再避着那些考生便也懒得再戴帷笠,二人撑着伞从街道外往里走着,一个身侧材瘦削的青年着一身墨蓝衣袍远远迎面走来。
慕无铮侧过身和林霜绛排着队买烧乳鸽,空气中传来烧乳鸽的香味连漫天雨丝都掩不住,林霜绛和慕无铮排在长队最末,两柄油纸伞把他们和人群隔出些许距离,嘈杂的人声与雨声相互交织使二人的交谈声在雨中难以分辨完全。
聊着聊着便又绕回到那世家的问题上。
“世家之患,犹如禾间之莠,不拔则害稻,之所以能像前朝那样容忍他们到现在,无非是因为与没疆战频发,边境纷扰不断。”
“是,永昼昔日尚武,导致各地世家滋潜暗长,如今他们日益滋养,肥壮如斯,所占资财侵夺黎庶生机、盘剥害民,以至朝中税改屡屡梗塞,我虽劝你将此事搁置,却也心知拖延的确并非良策。”
慕无铮望着漫天雨丝露出些许迷茫神色,“我欲改变,然受制诸多,陛下不会纵容我肆行改革,也只能借杀鸡儆猴威慑一二,我心有余而力不足,心怀不甘啊。”
林霜绛安慰他,“小铮,你已经竭力而为,不必过分苛责自己。”
只见那蓝衫青年突然兀自闯入慕无铮的伞下避雨,慕无铮蓦地一愣,只听那儒雅温润的青年微微低头道,“见过端王殿下。”
“你见过我?”
林霜绛走上前提醒,“这位是赵赋,之前同为乡试三甲,与我们曾在点星楼见过一面,你忘了。”
慕无铮恍然大悟,“赵公子,是你啊……你也来买这烧乳鸽?”
赵赋温和地笑着点头,拱手在前道:“方才听端王殿下与林公子就世家一事,赵某有一言,不知端王殿下可有兴趣一听?”
慕无铮点头,“你有什么见解,说来便是。”
温润清和的声音夹着雨声在耳边荡开,“端王殿下与林公子所谈可谓深切时弊,然则世家之患未尝无可变之策。昔日太宗皇帝在位,曾行制衡之术,削弱世家之权重。其法有三:一曰科举取士,二曰设立监察御史巡查天下,纠察不法,遏制世家之膨胀;三曰推行均田制,使土地分散,弱化世家之根基。三策并举,成效显着,世家之势遂有所收敛。”
慕无铮闻言,沉吟片刻,“前朝的制衡之策在当时的确行之有效,然今非昔比。科举取士,虽能广纳贤才,然百年来世家子弟多有优待,难以彻底撼动;监察御史之设,固然能震慑一时,然如今官官相护亦难持久;均田之法,虽能使土地分散,但如今世家施压朝廷,亦复其旧态。”
赵赋微微一笑,娓娓道来:“端王殿下所虑亦是。故而赵某认为可在太宗皇帝的举措上改变一二......其一,如今科举取士仅限于文举,端王殿下可尝试将武举纳入科举范围,推行武举考试,此后不再由地方自己招收驻兵,而是通过考核选调后再分派地方,此举不仅能扩大京城对地方藩镇的控制,亦能增加寒门子弟上榜的机会名额,提拔寒门士子,削弱世家门阀。”
慕无铮思虑片刻,认同道:“此举甚妙,其二呢?”
“其二,门阀士族向来重伤家学,以经学为考试内容,试法偏守章句之学,学通几经代代相袭,殿下可在考试之中提高文词之才的比重,如此出题能够对寒庶之家更为利好,世家固守家学,反倒会在考试中落入劣势。”
林霜绛在一旁叹道:“我与赵兄不谋而合。”
“其三,修改《氏族志》,重新划定各家族等级,以后族为第一等,若世家对此不认可......端王殿下一向狠辣之名在外,既然如此,不妨顺势而为,多培植酷吏,以武力慑之。”
说到最后一条时,林霜绛皱起眉,“这最后一点我不认同,若让端王殿下纵容酷吏残杀世家,会引起诸世家愤恨,失道者寡助……端王殿下会因此成为众矢之的。况且削弱门阀世家是为济黎民保苍生,不是为了党同伐异......”
“穷寇莫追不可赶尽杀绝,你我都懂得这个道理。”
赵赋微微一笑:“赵某仅献薄见,一切自然由端王殿下权衡。”
慕无铮暗道:此人虽是商贾世家出身,为人却儒雅随和,进退得当,叫人好生如沐春风。
林霜绛舒颜拱手,“赵兄之策令林某感悟颇多,林某受教。”
慕无铮若有所思,“赵公子所言,本王当谨记于心,世家之患虽难根除,但若能逐步削弱其力,亦是国之大幸,多谢赵公子建言献策。”
赵赋拱手道,“端王殿下心怀天下,赵某深感敬佩。愿殿下能早日实现心中宏愿,功在千秋。”
慕无铮回以一礼,目送赵赋提着包好的烧乳鸽走远,又从店小二中接过打包好的烧乳鸽。
林霜绛神色复杂地看着赵赋的身影,“小铮,你怎么看赵赋这个人,以及他说的那些话?”
慕无铮感慨道,“怎么看?此人胸有韬略,的确是个人才啊......”
二人拿着烧乳鸽先后回到马车上,林霜绛蹙着的眉心始终没有松开,“他的确很厉害,但......也的确是太子的人,毕竟赵氏和太子关系紧密。”
不知为何,听到那“关系紧密”一词便让慕无铮心口止不住地酸涩刺挠起来,“他为人看上去坦荡自在,明知我是端王,还跑来建言献策。”
林霜绛沉思片刻,“你就不觉得他说话做事方式像极了那个人么。”
“那个人?”
林霜绛白来一眼,“像你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啊!他方才那一番所思所言所行,活脱脱地像极了太子啊!”
林霜绛这一言仿佛一语惊醒梦中人,慕无铮不觉微微睁大眼。
不错,方才赵赋一番话让他愉快极了,但如今细细想来,赵赋为人,思虑之方,言辞之始,行止之态,无一不酷似太子!
慕无铮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赵氏和慕无离究竟有什么渊源,能让赵氏培养出一个与太子一言一行皆如此相像的举子!
甚至赵赋那最后一策,也很像是慕无离能说出来的办法,若改制受阻,便直接以武力摄之,先礼后兵是慕无离一贯做事的习惯。
林霜绛沉思片刻:“况且,我觉得方才他其实有所保留,他只与你说起增加武举、修改科举题目比重、重新划定各家族等级,但像土地均田、御史言官勾结这样重中之重的积弊根源却均未提及,仅仅意在借修改科举削弱门阀世家,提拔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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