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光抢皇位那些年by小星烛
小星烛  发于:2025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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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纪雨梅一副蕴含深意的表情,许久之后才叹道,“你娘年轻时风采独绝,世上女子难及她三分,她自然是希望你也能争口气,得她几分神姿。”
那时慕无铮朝娘亲姚元漪看去,娘亲向来淡泊圆融,静雅温柔,但若说世上独一无二的女子风采......
恐怕当年师父真正想说的人是傅静殊吧?
他的亲生母亲。
“在想什么?”慕无离出声,打断了他一番回忆。
慕无铮蓦然抬头,明艳一笑,“太子殿下出生时,陛下一定待母后极好吧?不然为何给殿下取名为无离呢?”
慕无离摇头缓声,“吾出生时,皇爷爷特意请了擅长道法的真人入懿王府,真人观吾命盘后,直谓吾命里多有强求,违逆天道。故而名中应带‘无为’之意,真人从《道德经》中取二字,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故而取无离二字。”
慕无铮微微吃惊,“名为无离,其意实为无为?堂堂一朝太子怎能无为?陛下当初竟也信了这荒唐之言?”
慕无离安抚似的搂着他的肩,揽着他到书案前坐下,“吾出生时父皇还是王爷,吾也并非嫡子,故而父皇听从了真人的话。后来吾立太子,母后曾向父皇提议吾更名之事,父皇只道天意不可妄动,便作罢了。”
慕无铮沉默了,心中忍不住替慕无离鸣不平。
就算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出世,父母哪有不寄予厚望的?即便父皇当初还未登基,即便殿下起初并非嫡子,但怎能因为一个道士三言两语,便真给太子殿下定名为“无为”?
哪有真心疼爱看重孩儿的父母会愿意让孩儿一辈子顶着个“无为”的名?
殿下做了太子以后,陛下不仅不同意太子殿下更名,反倒希望太子殿下就这般“无为”下去,尽管他猜测是当年为了借此敲打薛家......可这对太子殿下谈何公平?
慕无铮有些心疼地靠着他肩膀,静静抱着他不语。
慕无离叹了口气,“铮儿怎的又不高兴了?”
慕无铮眼神落在崇光殿清冷光洁的地面,他心道。
陛下从前......一定很少来这里。
“太子殿下......陛下........是不是一直不大喜爱你。”慕无铮迟疑着开口。
慕无离却笑着揉了一把他的背,“吾年幼时并非嫡子,不得喜爱也是自然。父皇即位后,吾身为长子又身为太子,肩负江山重任,父皇自然比从前待吾更加严厉。”
“太子殿下......不怨吗?”
慕无铮微微退开身,看着他澄明的眼。
慕无离脸色一僵,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怨,怎么不怨呢?
但他怨的却不是父皇不喜他。
为了做好长子表率,他自小苦练武艺,酷暑严冬从不懈怠;为了做好这个太子,他读尽经纶,从不敢自恃天分自傲,为的就是能够承起太子之位,不叫皇室宗亲及殿阁朝臣指摘。
但叫他难以释怀的,却是无意中得知的那一场背叛。
他读尽所有典籍,逐渐明白什么是秉公任直、持正不阿,甚至成为皇室表率......
可到头来他的太子之位却不是名正言顺......
——而日日敬仰朝拜的父亲是永昼最大的叛贼。
太子之位从荣华变成了镣铐加身,这条镣铐由不尽的罪孽和血债浇筑而成,叫他逃脱不得。
在慕无离眼里,这皇宫中只有慕无铮是干净的。
铮儿不是父皇的血脉,既聪慧善察,又明净脱俗不沾染皇室阴晦,是最适宜的重掌河山之人。
江山本该还给慕氏皇族,可先太子无后嗣,如今慕氏皇族一脉也只剩下皇叔的独子凤玄,他多年循循善诱,但凤玄始终骄纵任性,不学无术,甚至沉溺于流连风月之所,毫无上进之心......
——实在不堪为帝。
无妨,这天下之主本也是能者居之。
不是慕氏皇族的血脉又如何?他会还了血债,再把铮儿干干净净捧上皇位。
“太子殿下?”慕无铮见慕无离方才脸色微变,有些奇怪。
慕无离笑着摇头,“成大业者,不能困于人情,父子之情也是如此。无论父皇如何待吾,吾都不在意,有舍必有得。”
“太子殿下小时候是什么样?”慕无铮好奇地拽着他的袖,“铮儿是说,成为太子之前,太子殿下都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慕无离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那时吾只希望能做顶天立地之人,学好武艺,宽慰母亲,护住妹妹和幼弟。”
慕无铮不满地撇嘴嘟囔,“和殿下做了太子之后也没什么区别嘛......”
慕无离捏了捏他的脸笑出声,“那时候吾也还小,难免有些稚气,总闹着母亲什么时候能带吾去北境骑马打猎。”
“太子殿下小时候就想去北境么?”慕无铮若有所思,北境虽然辽阔,但不少地方荒无人烟,殿下怎会想着去那里?
“嗯,吾幼时便向往宽广自在的去处。”
慕无离微微屈膝起身凑近,握着慕无铮的腰抵在桌沿,修长宽大的身影笼罩在慕无铮上方,身姿动作野性十足,眼瞳却深邃温柔。
“吾一直向往,能与所爱之人一同策马扬鞭于夕阳下,无拘无束。”
慕无铮忍不住耳根微红指尖一紧,“有朝一日一定会实现的。”
慕无离不置可否,拍了拍他的肩,将书信展开放在书案上,“吾从容嫔宫中搜到的东西,就这些。”
慕无铮将展开书案上书信一一看完忍不住微微睁大眼,有些不可思议。

第91章 乡试放榜
等慕无铮从崇阳殿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他爬回自家王府的马车,夏霖靠在一边睡着了,倒是冬易,手上拿着书,见他进来,脸上终于破冰露出喜色。
“殿下,你可算回来了!”
夏霖被她的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殿下?您回来了?容嫔宫中可有找到什么?”
慕无铮回忆起慕无离给他看的信,沉下脸色,“雍王知道我们在他的封地设了陷阱等他跳,故而反其道而行之,没回自己封地,反而去了江南。这会儿估计躲在哪个富商府中。”
冬易脸色微变,有些疑惑,“江南?雍王在那儿并无根基,他去哪儿做什么?”
慕无铮道,“容嫔在给雍王的书信中只回复关于父皇修建颂楼的事宜。除此之外,父皇还要为了容嫔,把皇后在御花园南苑的满园白玉兰通通换成木槿,你们不在前朝不知,父皇近来……总想在宫中大兴土木。”
夏霖撑着下颌,“奇怪了,这是为何……”
慕无铮苦笑,“江南恐怕要生变。”
父皇最近被容嫔吹了不少枕边风,容嫔频频提议父皇大兴土木,背后一定又是雍王在算计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他不是没问慕无离,慕无离点拨了他两句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霎那间就想明白了,
皇帝要修建颂楼,可是眼下国库这样紧,户部肯定不愿意拿出这笔钱,军需也挪用不得,这样一来,皇帝只能从江南织造局下手,雍王见自己的封地回不得,江南人多密集,他正好大隐隐于市。
而皇帝想从织造局拿银子,便只能让江南大量弃田养蚕,届时肯定会引起百姓民怨滔天。
雍王再从江南暗中烧上一把火,提前命人大量收粮,百姓手上没有粮加上粮价上涨,自然要民怨滔天,雍王恰好这个时候出来打清君侧的名义坐收渔翁之利,江南人多地富,这样一来,他雍王是要人有人,要财有财,有人有财,兵马自然不成问题。
他本想即刻便南下赶在雍王没事成之前先把他抓了,慕无离却笑着拦住了他。
“父皇修楼之事心意已决,就算你先把老三抓了回来,也阻不了江南织造局弃田养蚕之事,江南还是不太平。”
“要南下清叛,不急于此时。”慕无离边说边抬手给他整理好散乱的发簪。
当然,慕无铮没有把这番话告诉冬易和夏霖,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吩咐道,“先回王府。”
太子府。
林霜绛跟着青松一路走进太子府内苑,心中莫名奇妙。
他原本好好待在府里温书准备春闱,太子府忽然来了人将他“请”了过来。
太子是个聪明人,明知他站在端王那边,当然不会自讨没趣来笼络他,只是估计这一路上不少眼睛都看到了,怕是明日京城中又要传出“太子与端王抢幕僚”的声音来。
不知道那位又打着什么主意。
林霜绛跟着青松来到书房前推门而入,殿内宽敞明净,慕无离端坐在案前,手上拿着一份竹简,似乎只是在打发时间。
林霜绛屈腰行礼,“家父已辞官,不知太子殿下命人将林某带来府上是何故?”
慕无离缓缓放下竹简,“吾今日命人请你来,并非为你父亲。”
林霜绛疑惑,“殿下找林某所为何事?”
慕无离抬手请他在一旁坐下,又垂眸开口道,“铮儿入宫后性情大变是何缘故?”
林霜绛霎那间心道,小铮性情大变这么久了才来问我,敏锐如太子殿下难道之前没有察觉么?
他故作波澜不惊,正色道,“太子殿下与端王殿下之间比起林某紧密更甚,殿下为何不直接去问端王殿下?”
慕无离似笑非笑,“铮儿性子倔,不肯在吾面前露出半点下风,吾自然不好直接问他。”
林霜绛犹豫半晌,“殿下难道不知——小铮当初纵火叛出太子府是何等纠结难过......而太子殿下成婚迎娶他人于端王殿下而言又是何等肝肠寸断么?”
见慕无离沉默,他叹了口气继续道,“端王殿下有心郁之症已久,只是这事他自己不知道,此中缘由恐怕与太子殿下关系密切。端王殿下恢复身份以来脾性虽大改,可心性未变,连着对太子殿下那一片心也未曾变过。殿下与端王殿下如何相处我不知,但就殿下迎娶薛氏那一事,端王殿下的确无力阻止。长久以来郁结于心,气血淤滞,连内力也阻滞不畅。”
慕无离眉心微蹙,“所以,你才去找傅云起,帮着铮儿在吾的婚仪上胡闹?”
林霜绛听他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若有更好的办法我们自然无需如此。我也是为端王殿下的身体着想——想来是林某多言了,殿下如何不知端王殿下心结何在?只是不愿亲自解开罢了,否则又何必答应迎娶薛氏。”
慕无离听出他话中的指责,却也不着急解释,“林大夫不必激怒于吾,吾此次请林大夫来,一为解惑,其二便是寻解决之策,只是即便吾当即休了薛氏也解不了铮儿心郁之症,铮儿郁结恐怕并非源自后院,而是来自朝堂。”
林霜绛顿时打了个激灵,小铮心郁自然有身世立场的缘故,但这万万不能告诉太子,只是他没想到太子竟然敏锐至此。
当朝皇帝可是害得先太子和先太子妃一同早逝,又夺去了原属于慕氏的江山,而太子是当今皇帝的儿子,如今又与小铮纠缠颇深,二人在朝中各自为营,自然终有一日会兵戈相对。
太子太过警醒,这次找来自己不会是察觉到了欧阳氏屡屡在暗中推波助澜的缘故吧?
林霜绛沉住气,“是,太子殿下若真能在朝堂上与端王殿下一条心,只怕永昼早就在二位殿下的掌握之中。”
慕无离闻言似笑非笑举起茶杯抿了一口,“一条心?铮儿是吾亲弟弟,吾自然希望铮儿与吾一条心,只不过恐怕太多的人不愿。你说呢,林公子?”
林霜绛盯着那双鹰似的犀利眼神,硬着头皮道,“若户部和兵部知道二位殿下亲密至此,必然天翻地覆。”
慕无离笑着问,“只是户部和兵部这么简单么?”
“殿下何意?”林霜绛被那强大的压迫感袭来被迫敛住气息。
“秋闱未曾放榜,却听闻最近林公子常与欧阳府接触甚密,看来是已有人为林公子的仕途铺平大道——只是在京中,除了铮儿,吾想不到还有何人能有如此身份能将林公子自然而然引荐进欧阳府。”
看来太子是已经察觉小铮和欧阳氏之间的联系不简单了,林霜绛手心悄然收紧,故作镇定道,“我林氏虽小门小户人微言轻,在京中却也有几分门路,林某也算是国子监的学生,欧阳大人又素来爱才,这欧阳府的门楣,林某如何就踏不得?”
慕无离不可置否,还是那副淡然神情,让人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如此说来倒是吾多虑了。林公子自小聪慧非常,日后进了殿阁也请切记,殿阁乃天子锦囊治天下事......无论何人为主,不能徇私,任旁人左右。”
林霜绛沉沉呼出一口气,这是太子在敲打自己日后进了殿阁不要太过相信欧阳恪。
“林某谨记太子殿下教诲,于公而言,林某知道殿下与端王殿下都是心善大义之人,定然会保朝堂稳固,给永昼一个河清海晏,但于私而言,林某也希望太子殿下早日与端王殿下互通心意,解开隔阂。”
林霜绛不知道太子为什么这么在意北征,但依他对这位殿下的了解,至少他绝不会做对永昼不利之事——尽管他是安如祺的儿子。
身世对小铮来说并不是最难迈过去的坎。他看得出,其实在小铮眼里,太子究竟是谁的血脉于他而言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重要。
换言之太子若真知道了皇帝叛国夺位的真相,也未必就会与小铮你死我活,他一向是个通达之人。
只是太子太过心计深沉,若小铮绕不过弯来真与太子死斗只怕会落得两败俱伤,林霜绛觉得让二人尽快坦诚相待,同心同力才是上策。只是按照欧阳大人的想法一定不会赞同此事,他一定会介意太子势力对小铮夺位的威胁。
罢了,时机未到。
慕无离目送林霜绛离去,耳边却隐隐传来吵闹声,温润的眉眼瞥向青松,“出了何事?”
青松弯着腰回道,“似乎是太子妃那边传来的动静。”
慕无离不耐地按着眉心,“她又怎么了?”
青松似乎欲言又止,“殿下不知......自从昨日殿下进宫后,今日便从宫中传出殿下宠幸乐坊中的舞姬的传言——说太子殿下带着一个舞姬进了崇光殿.......太子妃听到了气愤不已,午后便进宫,哭着央求皇后娘娘要把那女子找出来。”
他说完又补充道,“太子妃这么生气,只怕也是因为殿下不曾幸过她,却临幸了宫中一名舞姬......”
“母后如何反应?”
青松见状答道,“皇后娘娘.......似乎很是高兴,答应了太子妃把那人找出来,但找出来后会送进太子府做侧妃,太子妃一听吓得脸色惨白,这才做罢。”
慕无离起身解下身上的外袍,“江南那边仇刃布置好了么?”
“回殿下,仇大人已经派人去盯紧了,不会出问题。只要一有人现身买走大量米粮,我们的人便能顺藤摸瓜找出雍王的下落。”
月色朦胧之夜,韩府。
韩府是苏州有名的豪门大户,当家的韩老爷掌管着韩氏钱庄,与闻名天下遍布江南的建安钱庄虽不能相提并论,但在苏州也是有名的大庄。
韩府位于江南水乡,庭院深深,这是一座以紫檀木为梁,琉璃瓦为顶的大宅,自是贵不可言。
书房中灯火通明,案几上放着精致的文房四宝,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十分雅致,雍王坐在红木太师椅上,他手中握着米价暴涨的秘密,只要这韩老爷按照他的计划行事,将来必定能赚得盆满钵满。
雍王慕无戚与这韩老爷相对而坐,雍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低声道:“韩老爷既好心收留本王,本王自有厚报,今本王有一计,可令你身家再翻几番,此事若能成,日后就连那建安山庄,韩老爷也再不必放在眼中。”
这韩老爷恭敬的脸上闪过贪婪之色,这机会千载难逢,他立即点头应诺,“老夫愿闻其详。”
慕无戚继续道:“你只需用几个月在江南各地一点一滴秘密囤积米粮,但事情要做得隐秘不叫人发觉,本王已命人在朝中作了安排,无需多日朝廷弃田养蚕的谕令便会下来,到时米粮自会大涨。你家的钱庄再不用看建安钱庄脸色,日后将建安钱庄买下来也无不可,另外,本王带来的人还需在韩老爷府上小住一段时日,请韩老爷务必不要漏了风声。”
他低低笑道,“待我重掌天下,韩老爷必富可敌国。”
韩老爷听后心中大喜,他想也没想就立即命人开始行动筹划囤积米粮之事,慕无戚在韩府下人的安排下,住进了一处幽静的别院蛰伏隐居在此。
而另一边朝中商定了数十日才敲定了颂楼的选址,慕无铮眼见一群殿阁学士阻拦多日触了皇帝霉头碰了一鼻子灰,便知这个头他不必再出了。
皇帝修颂楼的事是板上钉钉,他又实在懒得看工部和户部的大臣们扯头花,索性寻了个由头一口气称病称了十几日,日日在府中逗猫练武。
自打那日从宫中回来慕无铮就让冬易解开被自己封住的地道,此后便愈发觉得自己的端王府了无生趣还是太子府有意思,这两月以来慕无铮频繁出现在太子府,但因为走的密道,他常来太子府的事只有慕无离身边的近侍知道,太子妃薛秋峂常往慕无离的书房和寝殿送些稀罕的吃食和点心,只不过她不知道的事,她每每刚送完一转身这些吃食几乎都进了慕无铮的肚子。
慕无铮这些时日难得这样闲,在府中待腻了便要缠着慕无离不肯离开,连欧阳绥几次登门拜访都见不着他人,端王府对外始终抱病闭门谢客。
太子妃薛秋峂走在太子府曲折的青石板路上,侍女见她一路上神情恍惚,关心道,“太子妃,您怎么了?自打从殿下书房出来就不大对劲。”
薛秋峂闻言缓缓停下脚步,表情有些失神,“觅儿,本宫总觉得方才殿下那屏风后面有人。”
觅儿见状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她替慕无离解释道,“殿下身边多暗卫亲信,有的不方便在太子妃面前露面也实属正常,您不必多虑。”
薛秋峂攥紧了袖中帕,“虽说那日殿下进宫在崇光殿临幸的女子还不曾找到,可我总觉得,方才那屏风后面就是她......”
觅儿见状失笑,抚着她向前走,“殿下临幸舞姬一事不过是宫中的小道传言,太子妃娘娘不必介怀,您是太子妃,当拿出气度来......若真有此人,以咱们殿下的行事何必遮遮掩掩?定然早早纳了做个侧室,就算传言是真,只怕那女人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您不必耿耿于怀。”
薛秋峂见状神色好了几分,似乎当了真,“说的是,如此一来倒当真是我多虑了,殿下近来如此劳碌,怎会有心去临幸一个身份低微的舞姬?宫中传言素来不可信,下次见到姑母,定要让姑母将这些嚼舌根子的人整肃一番才行。”
春初,秋闱放榜,那列榜上姓名标红的三人不分前后高低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子,三甲其一便是自小便因为聪慧而名满京城的林氏子林霜绛,紧随其后的便是纪大学士的老来子纪殊珩,而三人中却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赵赋。
三人排名不分先后夺得乡试三甲。
慕无铮与林霜绛坐在茶楼里四处听了一番,才知道这个赵赋来自建安钱庄赵氏旁枝一脉,还是不大得宠的一脉,赵氏世代经商,没想到不起眼的旁枝竟也出了个才子。在此之前京中谁也没听过这么一号人,文采竟能杀进乡试三甲,这秋闱一放榜便引起了满城议论,都在为这个赵赋能杀进秋闱三甲啧啧称奇,更有甚者怀疑是建安钱庄给考官送银行贿,才让这赵赋跻身三甲。

二人所在的茶楼共有好几层,名为点星楼。
此处是京城举子的聚集地,部分寒门与底层出身的举子也想来此偶遇世家公子寻求一些依附,而权贵也会来这里拉拢自己看好的举子,永昼尚武,文官式微便更是抱团取暖,这样的情景再正常不过。
“小铮,你看那——”林霜绛顺着楼上指去,“赵赋身边那人,极有来头。”
“赵家可是百年皇商,除了做钱庄生意,丝织、铸造、均有涉猎,那赵赋就是从赵家管丝织那一脉的赵家出来的庶子。”
慕无铮顺着看去差点没一口茶水喷出来。
赵赋身旁的年轻人一身名贵锦绣华服,而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了!
春涧轩那晚慕无离在轩里正是借用的赵浮霁的假面。
——而如今真正的赵浮霁本尊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小铮,你怎么了?看得这么出神!”林霜绛意外地看着他,“该不会是因为他身形有几分像太子殿下吧......”
慕无铮再细细看去,那身形的确有几分像他的太子殿下。
也难怪慕无离会借用赵浮霁的身份出现在春涧轩。
林霜绛见他默然望着不出声,连忙唤道:“行了行了,别看了!日日看你的太子哥哥还看不够么?还要来这里找替身——”
慕无铮没好气地收回视线,“什么找替身——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只是想起十八营改制军费的事,当时皇帝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太子殿下将兵部改制,直到建安钱庄向朝里捐了几十万两白银,父皇才迫不得已松口的。”
“那这样看来这赵浮霁和太子殿下早有渊源了?”林霜绛低声道。
“什么早有渊源?我看就是各取所需罢了!”慕无铮撇撇嘴,头一回对林霜绛遣词用句感到不满。
“商人重利,若只是各取所需,何至于需要这样挥霍家财来助太子殿下完成兵部改制?我也没觉得他们建安钱庄实际得了多大好处。”
林霜绛这一句话便让慕无铮心口无端发了酸,太子殿下从未告诉过自己他与建安钱庄与之间有什么深切的联系,但若没有什么特殊关系,赵浮霁凭什么那样帮他?
林霜绛看着他吃了味的神情不怀好意地笑笑,“你有没有察觉,即便是国库最紧的时候,太子殿下府里都没有缺过银两用......当今圣上不喜太子殿下,但太子殿下一应用度皆为上等,且从不受朝中影响,你就不觉得奇怪么?”
慕无铮此时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极为不好,“他和建安钱庄之间或许是有些交情,或者说交易,但——”
“但是,你想说太子殿下不可能同皇商勾结、索贿?”
慕无铮手指紧扣着桌子,“他一定有他的理由。”
林霜绛看着他这副紧张模样扑哧一声大笑出来,“行了行了——你别怕,我说的这些都是揣测。”
慕无铮怔怔看着他,似乎是有些糊涂了。
“我父亲为太子殿下看病看了十余年,太子殿下和那赵浮霁一个在北一个在南相处也不过寥寥数面——我不过煽风点火夸张几句你就紧张成这样!赶紧把你对太子那副心思收一收!好歹别叫旁人看出端倪。”
慕无铮起身就想揍他,“好啊——你竟然骗我!”
“我哪里骗你了!太子和建安钱庄有合作那是事实!只不过看你关心则乱,忍不住逗一下你罢了。”
此时,楼上的赵浮霁听见下方的笑声,蓦然转头朝下方的包厢看来,慕无铮感受到灼热的视线,抬起头满脸错愕,却见赵浮霁望着他露出温和的微笑。
......什么情况?
慕无铮赶紧捂住林霜绛的嘴,“快别说了,人家在上头该不会是听见了吧?”
林霜绛愤愤不平嘟囔道:“我又没说什么......”
“嘘!祸从口出。”
林霜绛脸色讪讪地闭上了嘴。
慕无铮和林霜绛戴上帷帽正准备从点星楼离开,经过隔壁一侧雅间时寥寥数语从里头飘来,而那话中内容却让人颇为震惊。
“你们听说了吗?钱大学士的公子有门路能让咱们直接进殿阁做学士呢......”
“什么门路啊!说来听听——”
“可别了!要真有用还参加什么春闱啊!”
“嘘!是真的,只不过贵着呢,进殿阁要百金......”
“啊——这不是买官么,真的能买到?”
“是真的,只要找钱大公子的下人交够了钱,什么会试,不过是走个过场——最差也能捞个六、七品学士啊,只要进了殿阁,进六部还远么!”
雅间外的慕无铮脸色铁黑,林霜绛谨慎地看着周围,将他默默拉回原来的雅间里。
“春闱在即,这些举子不好好在家温书却在此处高谈阔论,目的都是找些旁门左道。”
“岂有此理!春闱在即,竟然有人做着卖官鬻爵、中饱私囊的生意!”慕无铮气得额角狂跳。
林霜绛安抚似的拍他的肩,“是不是真的还不知道呢,万一只是那个钱大公子在骗人钱财呢?”
慕无铮咬着牙,“但若是真的,那吏部可就真是烂到骨子里了——我记得吏部是有个考功司名字叫钱乎安,若真是他的儿子,那么他......”
林霜绛忧心忡忡,“眼下朝中势力分明,这个钱乎安不是太子那边就是皇帝那边的,你若要查,恐怕......”
“当然要查!”慕无铮斩钉截铁,“不论是谁的人,都应该在春闱之前把卖官鬻爵这帮人一网打尽,这样的事必须尽早根绝,否则春闱必定不干不净,我们也选不出真正的有才之士、可用之人。”
林霜绛见他这样坚持心头一热,他还是从前那个正气凛然、干脆利落的小铮。
“那我陪你查。”
“别,我是端王,如今你还是白衣之身,安心准备春闱更为要紧。这件事有我带人去查就够了,待查出了什么,我再来与你说。”
“好。”
次日,一辆四角悬挂铜铃,车身雕刻繁复花纹的马车出现在街道之上,四匹纯棕宝马拉车,精壮马夫手持马鞭坐在车前,周围还有数十护卫骑马跟随,一看便是权贵人家,普通百姓纷纷避让。
寒风料峭的二月,慕无铮戴上事先准备好的人皮面具,身旁的夏霖提着一个沉甸甸的木匣先下马车,再扶着慕无铮的手臂下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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