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白月光抢皇位那些年by小星烛
小星烛  发于:2025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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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铮震惊得双眼睁大,恶狠狠地瞪着林霜绛:“你就为了这破画和这不值钱的玩意回去?”
“若是你在里面出了事可怎么办?把我的命抵给林叔都还不上!你真是个......不怕死的......”
姚铮气得脸涨红,半晌憋不出一句污言秽语,只好侧过头不理他。
林霜绛看他气得不行,忍笑,只感觉美人生气也是难得一见的画面。
他继续给人顺气,拍着肩轻声安慰道:“行了,别气啦,现下不是平安无事了么?咱们都福大命大,再说了,还什么还,我要是不小心折在里头了,你就当我爹儿子,你来孝敬他,行不?你不是羡慕我羡慕得很么,送你个爹,如何?”
他的声音柔和得仿佛吹风拂面。
姚铮本稍有平复,听到这话险些暴跳如雷。
“我当林叔儿子?这能一样么?你自个儿的爹自己不孝敬指望谁来孝敬?”
他忍不住握紧拳头,险些想给林霜绛来一拳。又蓦然反应过来他们还没去给林太医报平安。
姚铮拉着他往营帐走去,“赶紧的,你这个不省心的公子哥!快去给你爹报平安去,估计你爹快担心死了。”
林霜绛一激灵赶紧起身,跟着姚铮去找林太医。
“小铮,等会在我爹那顺便给你把腿上的伤再重新上上药吧。”
“不碍事,重新包扎一下就好了。”姚铮摆摆手,嫌麻烦地回答道。
林霜绛跟上他,边走边碎碎念,“你这样肯定不行,待会儿我爹指定念叨你个不停,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
姚铮边捂着耳朵向前走,边抗议道:“还林叔念叨我,你小子就挺念叨的。”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只留下营帐里静谧的氛围。

第8章 刀光淮北刺太子
慕无离回到帐中,晋琏已经像无头苍蝇那样在营帐里转了许久,差点再等不到这位殿下回来他就要带人往那小碚山搜人了。
这位殿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闯进那危机重重被砸得稀巴烂的营地,彼时他还在前方安排转移灾民的事,一回头人就没了,差点没把他吓死。
直到见到慕无离平安归来,才松了一口气跟着他进入营帐。
“殿下啊,您好端端的又跑进那乱石中,可把属下吓个半死,幸好您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属下就要提头去见圣上了。”晋琏愁眉苦脸道。
“吾无事。”慕无离举了许久的盾,右臂十分酸痛,饶是他再天生神力,这盾也有十几斤重。
晋琏将他浑身上下扫视一番,发现他右边的袖子已经烂了好几个大口子,金色丝线也炸开来。
“殿下?您这衣服怎么了?您手臂受伤了吗?”晋琏上前一步,想要给他检查一下。
“身体无事,只是兴许衣袖被那碎石勾坏了。”慕无离示意他安心。
“灾民都安置好了吗?”
晋琏连忙应答,“殿下放心,灾民已安排妥当。属下已经派人手去那西城门领回赈灾物资,待物资到了,就安排人手分发。”
慕无离点点头,“殊珩呢?”
“阿珩不放心手下人独自运送那赈灾银,跟过去了,留我在这等殿下回来,万一……殿下一炷香未曾回来,属下就带人前去搜寻。”
在小碚山塌了之后,过去了几日。灾民营地平静了下来,太子慕无离下令划开城西小碚山附近以外的地区进行重建。
灾民们白天都离开了营地,忙着重建自己的屋子,更有甚者,身体健康的已经恢复起了自己平日做的买卖,与其他两城的商队也恢复了往来,许多缺的物事都能从另外两城买到。
因为朝廷的抚恤和物资都已经下发,一大部分灾民不再需要到施粥点去,自己就能生火做饭,许多施粥点也裁撤了下来,药棚也不似从前忙碌了,朝廷从另外两城暂且招够了大夫,连林太医都清闲了下来,偶尔有灾民到药棚,也只是领药拿药。
尽管灾民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但慕无离知道,灾后重建只是个开始,如今正是百废待兴之时,淮北城恢复生机要先得到其他地方的支持。于是,慕无离耗费几日,亲自前往邻近的两城,商议帮扶事宜。
他准备借助北境其余两城的力量,为灾民提供更多援助。
慕无离只带了一支随从队伍出发。他们沿着城外树林小道前行,身旁是一片青翠的草地,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面上,映照出一片温暖的景象。
不久后,慕无离抵达了秋北城。他召集了知府和一些重要官员进行会议,因为原北境三城巡抚不幸已经在地动中丧生,朝廷任命的新巡抚还未曾上任,慕无离与三城知府商讨如何共同帮灾民重建淮北城。
他不仅将大部分土地划拨给灾民们进行重建,同时两城所有的建筑材料都需要优先淮北的重建事宜,并且划出一部分赈灾银招走了两城不少的匠户。
此外,慕无离还计划选出一支专门的救灾营,为灾民提供长期援助,这样,原先两城的城卫兵也能暂时先回归属地。
几日后,是夜,姚铮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看着营帐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忽然想出去走走,怕把林霜绛吵醒,于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营地里静悄悄的,姚铮出来时只披了一件衣服,整理衣服时发现自己还不小心把那发带顺出来了,索性缠在手腕上。
营地中一片静谧,但淮北城经历过天灾,满目疮痍,除了营地里密密麻麻排列整齐的帐篷,就是光秃秃的断壁残垣,实在没什么风景可看。
姚铮忽然想到些什么,蹑手蹑脚回营帐拿了些写字用的纸和一柄短短的、粗壮的蜡烛,林霜绛睡得熟,并没有惊醒他。
姚铮向那片小林前的草地走去,晚风很轻,万籁俱寂。
他能闻到些许草木的香气。感觉草地上附着了些露水,他怕鞋袜湿,索性脱掉鞋袜。
将鞋袜放到一旁,他赤脚迈进草地,在一堆杂乱生长的野草中竟然被他找到了金丝草,虽然数量不多,但却正是他想要的量。
他将金丝草草秆拔下,草穗掐掉,蹲在草地上准备开工。
“你在做什么?”
姚铮没想到这个时辰了竟然还会有人,被吓了一跳差点一个踉跄往后倒。
但来人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他才堪堪站稳。
对方松开手,他往后退了一步才发现竟然是几日前才救了他和霜绛的太子殿下。
他只披了一件外袍,里面是绣得精细的中衣,外袍却并未将带子系起来,姚铮默契地和他一般装束,姚铮的外衫也仅仅只是松垮地披在身上,月光照在两人身上,草地上有浅浅的人影,一人高大,一人清瘦。
姚铮见是太子,忙不迭要给他行礼,正欲跪下,慕无离却轻轻扶住他的臂:“露水湿气重,此处只有你我,不必行礼了。”
淮北城在经过地动后,已经没有了从前的万家灯火,此时只有月光让他们看清彼此的表情,虽然有些黯淡,但是他能看到慕无离的样貌,外袍盖不住他起伏的线条,从腰到胸口,再到臂膀,即便在黯淡的光下也透出显而易见的力量感来。
借着这一副样貌,姚铮甚至能想象到对方收复北境六城时的身姿,那该是如何的令人心潮澎湃,景仰膜拜。
“殿下为何在此处?”姚铮轻声开口。
“你不该先回答吾么?”这声音低沉平静,再看它的主人,神色柔和,细看还能发现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姚铮舒了一口气,他感觉这位殿下心情不错,不像是来找茬的。
“回殿下,我试着在做天灯。”
“你的腿伤如何了?”慕无离目光往下瞥。
“多谢殿下关心,快痊愈了。”姚铮没想到对方记性这么好,还记得自己有腿伤。
这就是那个京中时时有人唱贤名的太子殿下么?如此把百姓的事放心上?
“吾睡不着,出来附近走走,便听到声音,感觉此处有人,就过来看看。你为何半夜忽然想放天灯?”
慕无离今日才从秋北城驾马赶回来,午时小憩了些许,晚上便睡不着了。
他的目光落在姚铮倾斜而落的发丝上,“吾听闻民间点天灯,通常是节时,作祈祷许愿之用。”
姚铮轻笑,“殿下说得不错。”
慕无离来了兴趣:“哦?”
姚铮蹲下开始动手,一边用草秆编织灯架一边同慕无离说话,“这阵子,太多人在我眼前死去。先是我的母亲,和我师父,她们在我眼前一同身故;我离开家,来了这里,却又逢天灾,我从废墟爬出来之时,不知踏过多少人的尸首。如今,我想为他们一起点一盏天灯,心愿是,他们能够安息。不要......再入我梦中来。”
慕无离听着姚铮说话,心神微荡,“吾没想到你的经历这样坎坷不平,你还年轻,莫要被过去所牵绊,日后还有许多大好光景等着你。”
姚铮苦笑,“多谢殿下安慰。”
慕无离反应过来,“那你的父亲呢?家中可有兄弟姊妹?”
姚铮低头,继续编那灯架,把架子编好又用细草秆扎好,“我从小就没有父兄。母亲说父亲欠债太多,招惹了仇家,我没出生就去世了。家中只有我一个独子与两位女长辈。”
慕无离叹了口气,“你这样聪明能吃苦的孩子,若是家中有父兄庇佑,这个年纪,不出两年,就能成家立业,小有作为了。”
姚铮不知道该如何答他的话,但他的灯架做好了,又开始拿起纸,要折一个能升空的灯罩。
这阵子的忙碌让他险些忘了如何做天灯了,因此手法也有些生疏了。
慕无离看着少年在月光下白皙得莹莹泛光的脸颊,继续和他说话,”你是如何学会做天灯的?”
“我师父教我的。”
慕无离一直看着他做,觉得甚是新鲜,“你的武功也是你师父教的么?”
姚铮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是的,殿下见笑了,我的确学得不好,我师父在世时常说我顽劣不堪。”
眼前的少年,乖巧之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娇媚,慕无离从来不会想到用娇媚来形容一个男子,但眼前的少年,却是好看得实实在在的雌雄难辨。
“吾不会笑你。你功夫尚浅,但年纪尚轻,还有时间。”慕无离的声音低沉柔和,却莫名带出几分蛊惑。
此时姚铮已经将灯罩做好了,他将灯罩套上,双手捧着蜡烛递到太子面前。
“太子殿下可有随身携带火折?瞧我,说点天灯,连火折子都没准备。”姚铮轻笑。
慕无离从衣中拿出火折子,自己却拿过蜡烛,将火折子递给姚铮,“火需许愿者自己来点,心才诚。”
慕无离为他拿着蜡烛,姚铮点了火,将蜡烛放进了天灯里。看着天灯缓缓升空,万般黑夜中只有一点光,逐渐在二人眼中变小,直至消失不见,静谧的长夜无人发觉这样一盏承载心事的天灯升空,不知去往奈河,还是去往仙界。
慕无离看着那天灯消失的方向,“吾在边境打仗时,也见到许多人死去,也从那许多尸体上踏过。”
姚铮脑中仿佛看到他身披甲胄,杀敌前进的样子,“那他们可会入殿下的梦来?”姚铮的声音很轻,柔得似这夜风拂过脸颊。
“一开始还会,后面习惯了,每天累极了,也就不会了。”慕无离看着他,才发现他裤脚下竟是赤足,那白皙圆润的脚踩着含露的青草,让人挪不开眼。
慕无离却挪开了眼,“夜深了,寒气重,快些把鞋袜穿了回去好眠吧。”
姚铮点点头,微微弯下身子穿鞋袜,有些站不稳,“殿下......”
慕无离看着像小鹿一样求助的眼神,好心借了他一只手扶着,却侧过脸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察觉到他许久都没好,又忍不住回头看他,这一看却又恰好看到他手腕上缠着的发带,是自己给他的,那条金绣蟒纹的带子。
慕无离依然任由他扶着自己的手臂弯下身穿鞋袜,待他穿好后,姚铮看到手腕上的发带,低头不去看那琥珀色的眼睛,他小声道,“殿下,这带子还是还给您吧。”
慕无离的脸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平静,“吾说过,不必还吾。”
姚铮略有不满,却又不好意思发作,“那好吧。”
慕无离突然轻笑,月的另一半此时却恰好从云后出来,照亮了慕无离的神情,“吾想起每次见你,都是如此仪容不整的模样,吾平日倒是见惯了拘谨之人。”
慕无离想起第一次见这个少年,当日他心中只有赈灾之事,见到少年时只惊艳了一瞬,不过他记性却极好。
他的记忆里,少年衣衫褴褛,溪水洗净脸上的尘埃,长长的眼睫蘸着水露,眼尾带湿,鼻骨窄细,身上到处可见的细小伤口,这么一回想,极像那画中落难的仙。淮北灾后一片混乱,为稳妥起见,他才将人交给林家父子照看。
姚铮微微脸红,侧过头,移开眸:“我与殿下仅有几面之缘,却都是非常时刻。”
嘴上虽解释着,心中却十分懊恼,殿下说得没错,自己每次见到他,不是衣服破烂不堪,就是头发凌乱不齐的,今天自己还连鞋袜都未曾穿,谁知道却又碰上他了。
慕无离笑着摇摇头,月下的他依旧像苍松那般挺拔,却又带了几分悠然与洒脱。
“若是平常时刻,也可来找吾。“慕无离虽语气平淡,神色却让姚铮感到几分难察的温柔,十分捉摸不透。
可听清这话后,却着实让人心中惊涛骇浪。姚铮佯作懵懂无知,“即便是常事,也能找殿下吗?”
慕无离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即便是常事,也能找吾。”
姚铮耳根已经红透了,这话分量太大,他宁愿相信自己听错了,但此刻他可没有勇气揪着慕无离一字一句问清楚,他只想快逃离此处。
“多谢殿下,殿下...早些休息......姚铮告退。”
姚铮不敢再看那人,说完转头就走,生怕被叫住了。慕无离也没拦他,看着少年转身的动作,那红透的耳根和脸颊,轻笑着摇头,直到在原地看着姚铮的身影消失,才转身缓步走回营帐。

晋琏急匆匆进入慕无离的营帐,此时慕无离正在执笔书写着什么,看到他进来缓缓搁下笔,面色平静看着他,晋琏行一礼后,抱拳向他禀报。
“殿下,宫中传来消息,薛相国联合十几位朝臣向陛下上奏,说储君乃国之根本,须得保全太子安危,不可事事都亲力亲为;说殿下主动负责赈灾许久,此时应当尽快回朝,朝廷应及时派出工部大臣来此与殿下交接重建之事,并且,举荐了工部侍郎冯大人与其他两位工部六品朝臣。”
慕无离听完,似乎早有预料:“外祖父这是坐不住了。吾久不归朝,外祖恐生变故,这才按捺不住了向父皇施压,召吾回去。”
晋琏看着慕无离,神色担忧,“薛相国此举怕是让圣上极为不快,殿下夹在其中又要为难了。”
慕无离站起身,满脸无所谓道,“外祖父掣肘父皇本就不是什么稀罕事了。既如此,父皇同意了么?”
晋琏颔首,“圣上答应了,但没急着让殿下现在回朝,而是说待工部冯侍郎到了做好交接事项后回朝,冯大人于五日前出发,约莫还有几日就到了。”
“嗯,吩咐下去,这几日,全军整顿,届时其余两城的城卫兵安排回城,淮北城整顿好交由冯大人来处理吧。另外,吾会写一封犒赏三军的奏报,你命人快马递回京城。”
慕吾离再次提笔,命他先退下。
“属下明白,属下告退。”晋琏微微欠身抱拳,走出营帐。
简陋的药棚里随处可见的药材和好几个药炉,木头柱子上还挂着人体经络图。姚铮正坐在药炉前对着一块猪肉练习缝合,几日前,姚铮闲得无聊,便央求林霜绛教他医理。
林霜绛被他磨得没法子,给他演示了一遍如何清理创口与缝合,便由着他自己练习去了,看他动作仔细,十分认真,半晌都没敢打搅他。
最近没有病人,只有一些来抓药的,他们也落得清闲,这才抽出空来教姚铮,给他讲一些常用药材的功用效果。
姚铮这几日还被林霜绛抓着调理身体,腿伤渐好,但他仍然没有放过姚铮。林霜绛誓要把他那瘦弱体虚的底子给补好,缠着给他灌汤药,盯着他吃饭细嚼慢咽。
姚铮知道他是为自己好,拗不过他,只得一一照做,由着林霜绛拿他试药。
他正快要缝好那猪肉,林霜绛默不作声走到他身边,“你学得倒是不错,来,喝掉。”
姚铮苦着脸,拿过碗悉数咽下。
“有林大夫手把手教我,自然能学会。”
林霜绛无视了他的奉承,“得到消息了,估计过几日我们就能回京了。”
姚铮倏的跳起来,神色雀跃:“你说真的?可不是都没重建完么?我以为最快也要到初秋呢。”
林霜绛白他一眼,“当然是真的,我何时拿正事开过玩笑?太子殿下已经下令全军整顿了,等朝中派的大人到了我们就能走了。”
姚铮有点疑惑:“朝中派了其他大人过来负责重建之事?”
林霜绛耸耸肩,“看样子是的,我猜,是太子殿下在灾区呆太久了,朝中不放心吧?”
姚铮更奇怪了,“可是这灾情不是已经平定了吗?怎么会中途换人?”
林霜绛不耐烦地拿药勺敲他:“怎的?刨根问底,你还不想走了这是?”
姚铮嬉笑:“当然不是,我就这性格,总爱一探究竟刨根问底的。你不是习惯了?”
林霜绛又白他一眼:“问那些无关的事之前你可还记得自己有一件重要之事还未做?你该去答复太子殿下了。”
姚铮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我现在就去!”
姚铮正要动身,走到门口听见林霜绛喊一声:“回来!”
又回过头看他:“你抓个药身上脏兮兮的,哪里是去见主子的。去换身衣裳,头发束好再去。省得太子殿下又当面提醒你,落了脸面。”
姚铮虽然脸上带着笑,但还是乖乖应下了:“本来就要回营帐换衣裳的,我哪有那么不知分寸。”
姚铮回营帐换好了衣服,一路上都在想太子殿下会怎么和他说,但却推断不出来,这位殿下说的话总在他意料之外,那晚......也是。他还记得那晚他红着脸回到了营帐中,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都是殿下说话时的神情,还有那些话。
什么“即便是常事,也能来找吾。”
还有什么“若是平常时刻,也可来找吾”?
他想了许多天都没明白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看自己有趣,想与他交友?自己这推测也太过轻狂了,那人什么身份,会想和自己为友?说出去未免可笑。
难道是看自己可怜,意思是如果自己有事可以去向他求助?是了,这样解释兴许可能性更大一些,再加上他想要招揽自己到麾下为他做事 ,自然是要先许给自己一些甜头好处。
不出多久,他就走到了太子营帐前,两个士兵各自拿一柄银枪将他拦住了。
“太子殿下营帐,不得擅闯!”
姚铮支吾道,“我有要事要找太子殿下。”
“放他进来。”柔和的声音低沉有力,让人轻易听得分明。
两人便放姚铮走了进来。慕无离同往常一般装束,正襟危坐,手上拿着一封信件,似乎没看完。
没想到太子殿下私下竟也是如此的端正拘束,姚铮心中腹诽,营帐中只他一人,这般不累么?
姚铮向他行了一礼,慕无离让他起身,示意他坐到一旁。姚铮却没听他的话,只想尽快把事情了结,并未起身,而是跪下叩首一拜,道:“今日姚铮是来给殿下答复的。不知殿下可还记得先前同我说的,进军营精进武艺一事?”
慕无离放下信,目光落到他身上。
“吾记得。你考虑得如何了?”
姚铮神情肃穆,“多谢殿下厚爱,但姚铮出身不足,无父兄教养规训,个性恣意妄为,军中本是个好去处,姚铮十分感激殿下厚恩,但姚铮担忧入了军营后不懂规矩,害怕受了殿下恩惠,未能为殿下做实事,反而会误了殿下的累累声名,心中愧疚,故而难以应下此事。望殿下恕罪。”
慕无离一顿,那双琥珀色的眼望着他,深邃而锐利。许久才言,“既然如此,不论出于何种原因,你是不愿为吾做事了?”
姚铮心里一紧,“姚铮愿为殿下做任何事,即便只是端茶、倒水、守夜,姚铮都愿意做。”
慕无离感到奇怪,“哦?怎么说?可吾想安排你进军营是看你有天赋。吾,并不缺人端茶送水,你只愿为吾做这些事?”
姚铮突然再叩首:
“姚铮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此生愿成为殿下身边的一把刀,请让殿下准许我留在殿下身边。”
和他预想的不一样,慕无离却没有说话,而是安静地看着他,许久,等到他心里将要以为自己失败时,慕无离站了起来,低沉的声音如同一扇千年紧闭的门被缓缓打开。
“吾明白了,你是觉得,你不适合进军营,但是你希望留在吾身边,为吾办事?”
姚铮微微抬起头,迎上那人深邃的眼,坚定道:“是。”
慕无离似是轻笑。
“可惜吾不需要刀,吾更希望你做永昼的一把刀。”
声音在头顶上方缓缓响起。
姚铮双眼微微睁大,太子殿下……为什么在笑?
果然太子殿下还是希望他进军营么?
果然他没有与太子殿下讨价还价的资格么?
“做吾的刀,和做永昼的刀,可全然不同。”
“留在军中,将来便是永昼的刀。”
“留在吾身边,便是吾的刀,一切便且看吾如何用你。吾若不用你,你便是废铁一块。”
“你如何抉择?”慕无离表情虽温和,说出的字字句句都在试图动摇姚铮。
姚铮直视慕无离,声音坚定道:“姚铮此生,愿做殿下的刀。”
慕无离似乎被他的坚定逗笑了,“即便未必有军营好,也要留在吾身边么?”摸了摸他的头,“还是孩子。”
“你现在还不明白天下之利于个人之利的重要性,你能从天灾中求得生机,如今对你来说,活着,兴许比任何事都要千倍百倍的重要。”
“不过,既然你心意如此,吾便让你暂且留在吾身边。将来,也希望你愿为永昼出力。”
见慕无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姚铮怕慕无离反悔,赶紧表忠心道:“我是殿下的刀,殿下让我如何,我便如何,殿下想让我为永昼,我便为永昼。”
慕无离俊美的脸上挂着和风细雨般的笑,他心知,这孩子,如此坚持入太子府,而不是军营,恐怕是看上他太子的名头和手里的权势了。
慕无离虽猜得到姚铮的意图,却也没生气。
也罢,还小,好好教一教就是了。
他又道:
“你很聪明,知道应该抓住靠得住的贵人,吾的确能给你力量,也能助你身居高位。”
“但吾希望你记住,身居高位者关系天下千万人的福祉与命运。但当有一日,你真正拥有力量,手握权柄之时,吾希望你在任何时候仍然以公义为先,莫失本心。”
太子殿下在他身旁半俯下身,看着他的眼睛。
“你可愿意?”
慕无离骤然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
姚铮双眼睁大,十分震惊,他其实对慕无离这番话不甚理解,但此刻脑海中瞬间响起林霜绛的话来。
不论如何,他今日来表明诚意,达到进入太子府的目的,就算成功,不论对方说什么。
姚铮忙点头,生怕这位太子殿下觉得自己犹豫不决。
“那么今日开始,你就算是太子府的人了,给你两日时间稍做整理。两日后,吾要你随侍,殊珩会安排你的住处。待回了京,直接住在府中。”慕无离微微俯身,递给他一块令牌。
姚铮接过令牌,呆呆地跪在地上,慕无离与他擦身而过,姚铮蓦地回头,金边白色的衣袍在姚晨林眼中飞扬,又消失。
太子殿下离开了,看来他可以走了?
他这算是…留在了太子府?
姚铮精神恍惚地回到药棚,尽管他对成或败后所要面对的情况有所准备,但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到太子殿下身边随侍了。
他本以为即便太子同意了,也会把他交给手下其他人暂且历练一番,但眼下的情况,他却十分忐忑不安,太子殿下对他说的话,他也难以理解,做永昼的刀?
他也上过学堂,也念过些之乎者也家国天下,但于他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而言,属实是空谈,属于是蝼蚁操心猴子的事。
姚铮摇摇头,想那么多又有何用?不过是空耗心力罢了,至于日后的事,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
姚铮回到药棚时,林叔与其他大夫都不在。只有林霜绛一人在药台低头看着医书,一手拿书,一手对着那画满经络的人偶扎针,听见了动静,回头看见姚铮,小心翼翼地将针放下,人没到面前,声音便已到跟前,满满的关切:“怎么样,如何了?太子殿下同意你留在太子府么?”
姚铮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林霜绛的脸闪过一瞬的失落,却又很快恢复正常,安慰他道,“无事啦,京中有的是活干,想找份活还不容易,不用为太子殿下做事,日子也简单些。”
姚铮噗哧一下笑出来,林霜绛立马反应过来,气得捶他。
“好啊!亏我这么担心你,还骗我!”
姚铮一边挡一边躲,笑着说,“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是你对我没信心才对。”
林霜绛追累了,倚靠在药台旁,眺眼对他,“这么说,你回京后就留在太子府了?”
姚铮又叹了口气,“命我两日后随侍。”
林霜绛直起身子,“那岂不是两日后你便要去殿下那边的营帐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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