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彻明笑了一下,不会理他的倔强,微微倾身,面颊先轻轻贴了贴荀风的侧脸,唇瓣在荀风耳朵上流连,亲过耳垂,缓缓向?上,探访嶙峋的耳骨,耳骨薄透,云彻明更小心对待,视若珍宝,最?后实在忍不住,咬了一下耳尖。
“嘶。”荀风心烦意乱,推搡云彻明:“说你是小畜生,你还真干畜生的事?。”
云彻明声音喑哑:“疼了?”
荀风用?不耐烦掩盖身体的异样:“你说呢,别亲了,烦死?了。”
“我给你揉揉。” 云彻明的话落得轻,可没等?荀风反应,湿热的触感突然裹住耳尖——是舌头。
带着?苦药香的湿意顺着?耳骨往下滑,粘腻的暖意比刚才更甚,瞬间漫遍全身。
荀风勃然大怒,手抵在云彻明的肩窝:“快停下来!不许用?舌头舔我!”
“好。”云彻明这么说着?。
可没停。
他将整个荀风的耳朵亵渎了个遍,全部染上自己的气息。
荀风的牙齿终于不打?颤了,从身体深处涌上一股热流,驱散寒意,他闭上眼睛,默念,一切都是为了性命,让他亲是有原因的……
云彻明埋低头,卡在荀风的颈窝,用?脸颊不断磨着?微凉的脖颈,高挺的鼻梁顶着?荀风的喉结,迫使他不得不高仰头颅,脖颈连带下颌绷成一道?紧直的线。
携苦药香的气息延伸,像看不见的丝线,沿着?他的血管与经络抚摸,温吞又细腻。
头顶的星子透过陷阱口?的缝隙漏下来,冷幽幽的光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像无数双眼睛在冰冷地窥探。
荀风忽然感到口?渴。
云彻明仿佛有心灵感应,一只手捧住他的下巴,拇指蹭过他的脸颊,唇瓣擦过颈肉,亲过喉结,攀升,咬住荀风的唇。
荀风垂眸,发现云彻明正透过浓密的睫毛看他,似乎在观察自己的反应。
“唔,”这个认知令荀风害怕,不断往后退,可云彻明捧着?他的脸,又能往哪里退呢。
就连呼出去的气都是热的。
两人唇瓣相?抵,云彻明笑道?:“终于热了。”
荀风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起自己不再打?寒颤,隔着?衣服,云彻明摸了摸荀风的肚子,火热的,随即收回手,稍稍往后退了半寸,拉开了点距离。
荀风愣了一下。
就贴一下?没了?
云彻明所做的一切只是单纯的让他发热?没别的意思?哇,荀风咬牙,他还真是正人君子。不过这样最?好!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怎么不说话?”云彻明见荀风别着?脸不吭声,忽然屈起膝盖轻轻往上颠了颠,荀风一时不察,吓了一跳,忙搂住云彻明脖子。
云彻明打?量着?荀风的神?情:“生气了?”
“嗯。”荀风敷衍了一声。
“别生气。”云彻明安慰起人来也是干巴巴的:“都是为了你好,山里冷,眼下又没东西?御寒,我只好……”
“好了好了,别说了。”荀风想通了,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再耿耿于怀岂不落于下乘?于是他摆摆手,无谓道?:“你的好意我领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如果别人陷入此困境,我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话音刚落,云彻明的脸色“唰”地沉了下去,攥住荀风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不行!”
“什么?”荀风还沉迷在江湖上的“忠义”一说,好兄弟两肋都能插刀,这点小打?小闹算什么,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哈哈。
羊巴羔子的!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谁家兄弟这么嘴对嘴取暖!
云彻明的眼神亮得吓人:“你不能和别人这样,你我是夫妻,只有夫妻能这样。”
荀风被“夫妻”两个字噎了一下,随即挑着?眉促狭道:“哦?那你是妻?”
云彻明半点不在意称谓,黑眸只黏在他脸上,语气笃定:“是。”
“那我就是夫?” 荀风得寸进尺地追问?。
“是,你是我的夫君。”云彻明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
荀风摇摇头:“方才你说错了,不是只有夫妻才可以那样,纳妾一样可以这样那样。”
“不行。”云彻明立即反对。
荀风不乐意了:“为什么不行?你见你哪个大老爷们不纳妾?”
“反正就是不行。”云彻明执拗道?。
“那你呢,你想不想纳妾?”荀风好奇问?。
云彻明的目光落在荀风脸上,语气没什么波澜,却?透着?淡淡的执着?:“我不想。有你一个,就够了。”
“嗤。”荀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啊,一辈子守着?一个人?咦,想想就腻。
“时间会证明一切。”云彻明见荀风不信,也没多说什么。
荀风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心里打?着?小算盘,到时他早走了,云彻明爱娶几个娶几个,与他无关,于是哦哦嗯嗯两声敷衍过去。
“放我下去。”荀风想起自己还在云彻明怀里。
云彻明不放心:“还是抱着?你罢。”
“不用?,我没事?。”荀风拍拍胸脯:“药效过去了。”
云彻明摸摸荀风脸颊,又捏捏手腕,见真不冷了才放他,荀风站起身,将外袍扔给云彻明,“快穿上。”他看着?瘦,脱下衣服却?意外的精壮。
云彻明依言穿上衣服,荀风看着?土壁,蠢蠢欲动?,夜黑山路难走,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不如再试试爬上去。
“省些体力。”云彻明拦住荀风:“当?心毒发。”
荀风觉得有理,可枯坐着?等?人来救又实在心焦,只能来回踱步,云彻明被他晃得眼晕,却?没说什么,只是闭上眼睛靠在壁上养神?,耳朵却?悄悄留意着?他的动?静。
荀风走了一会儿见实在没有出去的办法,不情不愿也坐下了。
山林偶传来几声野兽的凄厉嚎叫,荀风不免有些慌,不由自主哼起曲子。
起初云彻明没太听清,等?辨出熟悉的旋律,猛地睁开眼,身体下意识往前倾了倾,激动?道?:“这首曲子!我爹以前也常哼!”
“真的?”荀风吃了一惊,这首曲子师父常哼,久而久之,他也会了。
云彻明点点头:“听爹说,是塞北游牧民族做活时唱的调子,很独特,少有人会。”
“你怎么会唱?”
荀风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然转念一想,老早就说过自己有一个师父,说出来也无妨,便道?:“是师父教?的。”
“原来如此。”云彻明皱起眉头,“我记得,你师父常常打?骂你?”
荀风不由想起从前,有一天,他蹲在有钱人家的后门乞讨,撞见一华服男子,气度不凡,他看见男人三言两语就让官老爷掏出银钱,男人不要,官老爷竟还上赶着?塞给他。
荀风羡慕不已,悄悄尾随其后,华服男子发现了他,笑道?:“跟着?我作甚?”
小荀风仰着?脏兮兮的脸,还沾着?灰,却?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他为什么要给你钱呀?”
华服男子盯着?小荀风看了一会儿,弯腰,擦去他脸上的污浊,笑问?:“你愿意跟着?我吗?”
小荀风转了转眼珠,透着?一股灵动?,问?:“跟着?你能吃饱饭吗?”
男子哈哈大笑,“不止能吃饱饭,还能住上好房子,穿暖和的衣服。”
小荀风忙不迭点头,“愿意愿意!”他抱住男子的腿,再也没松手。
“在想什么?”云彻明见荀风盯着?地面久久不说话,眼神?还带着?点恍惚,还以为他想起了师父打?骂他的事?,连忙放软语气道?歉:“抱歉,我不该提这个,让你不开心了。”
荀风回过神?,对着?他笑了笑,没说话。
云彻明的手悄悄伸过去,先用?指尖轻轻碰了碰荀风的手背,见他没躲开,才小心翼翼地覆上去,掌心贴着?他的手背,温温的:“你好像很少说起从前,这十来年里,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能不能,说给我听听?”
荀风是个骗子,最?忌讳袒露内心和过往,否则,那些精心编织的谎言,还有好不容易套住的“大鱼”,都要化作泡影。
“没什么好说的。”他道?。
云彻明没有丧气,笑了笑,转而问?:“那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事??我先说吧,记得第一次扮女装出门,更衣的时候——”
“一男子看见我吓得哇哇大叫,还说毁了我的清白,要娶我。”
荀风听的有趣,连忙追问?:“然后呢?”
“然后我证明真身,让他不必介怀。”
荀风想到那场景忍不住捧腹大笑,可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云彻明看向?他:“你呢,有什么好玩的故事??”
荀风望着?他黑润的眼睛,很亮,能看见里面小小的自己,也许可以说一些。
刚张嘴,上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还带着?人的脚步声,不轻不重,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第50章 承受不起的真相
“总镖头?来了!” 荀风眼睛猛地亮起来, 立即站起身,双手?挥舞, 朝上喊道?:“我们在这儿?!”
话音刚落,一道?诡异的声?音突然从上方飘下来:“欸嘿嘿。”
那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刮过?湿木头?,黏腻又刺耳,听得人后颈发毛。
荀风的手?僵在半空,猛地转头?与云彻明对视。云彻明立刻冲他摇头?,指尖抵在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另一只手?悄悄按在他的胳膊上,示意他别出声?。
下一瞬,陷阱口突然探下来一颗脑袋。
那脑袋顶着一头?炸开的黑毛, 像被狂风揉乱的海胆,根根倒竖;脸上盖满了杂乱的毛发, 连鼻梁都快遮住, 唯独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球鼓得像要脱出眼眶,眼白上爬满了蛛网似的红血丝, 此刻正?死死盯着坑底,嘴角咧开一个傻笑的弧度, 露出两颗发黄的牙。
荀风与那双赤红的眼睛撞个正?着,背脊“唰”地窜上一股寒意, 喉咙里?的尖叫都到了嘴边,又被他死死掐住, 只发出一声?闷哼。
云彻明手?臂一横挡在他身前,掌心抵着他的后背往后带了带,自己往前半步,朗声?道?:“阁下是何方人士?为何在此处?”
“欸嘿嘿,欸嘿嘿……”怪人只重复着那诡异的笑声?, 眼睛却始终黏在两人身上,里?面没有情绪。
云彻明眉头?紧锁,侧头?对荀风压低声?音:“情况不对,他可能听不懂人话。”
荀风一边警惕地盯着怪人,一边贴着湿滑的土壁慢慢往旁边挪,想找个能借力的凹痕,万一对方发难,至少能多些反应时间。
“上来……欸嘿嘿……上来……”怪人突然开口,声?音断断续续,像卡壳的风箱。没等两人反应,他不知从哪摸出一黑网,手?臂一扬,网子像张开的蝙蝠翼,带着破风的“唰”声?,直直罩向坑底的两人。
云彻明眼疾手?快,腰间的短刀“噌”地出鞘,刀刃劈在绳网上,“嘭嘭嘭”三声?脆响,粗麻绳应声?断裂,碎绳片溅得满地都是。两人趁机往两侧躲开,网子“啪”地砸在坑底,空留一个破洞。
“咦。”怪人把网子提上去,盯着上面的窟窿愣了愣,赤红的眼睛凑近,戳了戳断口,又咧开嘴 “嘿嘿”傻笑起来。
荀风看着那怪人,眉头?拧得更紧:“我们现在就是瓮中之鳖,他要是再扔点?东西?下来,我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云彻明抬头?看了眼天色,星子已经西?斜,在心里?默算着时间:“镖头?他们该到附近了,再撑一会?儿?。”
“也只能这样了。”荀风暗暗祈祷,目光始终没离开陷阱口,却见怪人盯着他们瞧了一会?儿?,竟跑开了。
“走了?” 荀风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些。
云彻明却没放松,眉头?依旧紧锁:“不能等,得想办法上去。”
“先前浑身没力气,现在只要借上力,应该能出去。”荀风活动了一下脚腕,觉得使轻功没问题。
云彻明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慢慢弯成直角扎稳马步,掌心在自己肩上拍了两下,骨节分明的手?稳得没晃一下,意思再明确不过?:踩我上去。
荀风也不客气:“待我上去后就想办法救你出去。”
“嗯。”云彻明说:“我相信你。”
荀风没回答。
深吸一口气,脚尖在云彻明肩上轻轻一点?,身子像纸鸢似的飘起来,又在土壁上借力,向上飞去,眼看快到地面,面前倏然出现一团火光,直逼面颊!
火把的火舌直逼面颊,温度烫得皮肤发疼,额前的头?发“滋啦”一声?蜷成焦卷,焦糊味混着类似羽毛燃烧的腥气,直冲鼻腔。
荀风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往后躲,身形顿时失衡,“咚”地摔回坑底。
“伤到了吗?”云彻明连忙过?去扶他,荀风揉着发疼的屁股,恨得牙痒痒:“那怪人没走!他就在上面,还举着个破火把!”
云彻明顺着他的目光往上看,果然,怪人正?蹲在陷阱边,手?里?举着燃烧的火把,赤红的眼睛盯着坑底,手?臂一点?一点?往下伸,越来越近,连空气都仿佛被烤得发烫。
“他想放火烧我们!”荀风猛地提高声?音,心瞬间沉到谷底,陷阱底满是枯枝败叶,一旦被火点?着,无处可逃。
云彻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若怪人真有此意,他们必死无疑。
怎么办?
火光照亮了二人苍白的面容。
怪人忽然嘶吼一声?,浑身颤抖起来,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云彻明,含糊念道?:“云,云……”
荀风奇怪道:“他好像认识你。”
云彻明灵光一闪,试探着开口:“陈复方?”
听见这个名字,怪人更加凄厉地嘶吼起来,抱头?蹲在地上,指节狠狠捶着太阳穴,瞧着十?分痛苦。
荀风大惊失色,“完蛋,好像刺激到他,更疯癫了。”
“叔伯,我是云彻明,云牧之子,您还记得云牧吗?你们是一起上战场的生死之交。”
“啊!啊!啊!”陈复方拼命捶着脑袋,不断低吼着:“云牧,云牧……”
“对,就是他,他是我爹。”云彻明沉声?道?。
陈复方仿佛记起了什么,慢慢爬到陷阱边,身子探下来,目光从云彻明的眉眼扫到下颌,来来回回瞧了三遍。原本满是猩红的眼睛,像退潮似的慢慢淡下去,最后竟透出点?清明来,连呼吸都平缓了些。他理了理嘴上的胡须:“是是是,你和你老子长得蛮像,贤侄,你怎么在这呢?”
“说来话长。”云彻明趁机放缓语调,语气里?带着几分恳切:“不如您先拉我们上去,我再慢慢跟您说前因后果?”
陈复方眨眨眼,眼神清澈,不谙世事的模样,“贤侄,可我怎么拉你们上去啊?”
荀风不放心,悄声?对云彻明道?:“此人一看就是疯子,可信吗。”
“赌赌看。”云彻明轻声?道?。
荀风惊诧:“这不像你的做事风格。”
“大概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罢。”云彻明淡淡道?。
荀风:“……”
云彻明说完没事人一样,对陈复方道?:“叔伯,附近可有藤蔓或者坚实的树枝?”
“有有有!”陈复方大喜,高兴道?:“你们等着啊,我一定就你们上来,也不知道?那个缺德鬼挖的陷阱,竟害贤侄掉进去了,缺德,缺德,缺德……”
没过?一会?儿?,头?顶就传来“哗啦” 的响动,陈复方竟真抱着一捆粗藤蔓跑了回来,他朝他们扔下藤蔓,很是关切地说:“快上来啊。”
荀风和云彻明对视一眼,还是不敢完全?放松,手?指先捏了捏藤蔓,见确实结实,才在提心吊胆中顺着藤蔓爬上去,一上到地面,陈复方就凑到云彻明面前:“云牧呢,云牧呢。”
云彻明还未说话,陈复方突然盯着他们的脸,眼睛猛地瞪大,像见了鬼似的往后蹦了一步,指着两人尖声?大叫:“你们是人是鬼!是鬼,一定是鬼!哈哈哈,来找我讨命了,你们来找我讨命了!”
他一边笑一边往后退,眼泪却混着脸上的泥往下淌,没等两人反应,转身就往林子深处跑。
荀风和云彻明愣在原地,面面相觑。荀风先回过?神,压低声?音问:“追还是不追?”
“追!”云彻明目光坚定:“他一定知道?些什么。”
不再犹豫,立即朝陈复方消失的方向追去。
二人找到陈复方时,他正?躲在山洞里?瑟瑟发抖,嘴里?念念有词:“不要找我,不要找我,我不想的,我不想杀人,可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不要来找我……”声?音细得像蚊子叫,还带着哭腔,跟刚才发疯的模样判若两人。
云彻明放缓脚步,慢慢蹲在他面前,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叔伯,我是云彻明,他是白景,我们不是来讨命的,就是想跟您问些事,您别害怕。”
陈复方抬起血红的眼睛,“骗子!”
云彻明从怀里?拿出《云氏武学》,翻开一页,读道?:“‘塞北寒夜,与复方兄共饮,论武谈兵,快哉快哉。’看,是我爹写的。”
“云牧,云牧。”陈复方的目光瞬间被书页吸住:“他来找我了?”
云彻明摇摇头?:“他死了,很多年前就走了。”
“死了?”陈复方愣了愣,眼神变得空洞,嘴角却勾起一个惨淡的笑,“也好,我们这样的人,本就该死,死了清净。”他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看向云彻明,声?音冷不丁沉下来:“你们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云彻明走到陈复方身边,认真道?:“叔伯,我想知道?我爹是怎样的人,我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还有,《陈李诗选》的秘密。”
荀风心咯噔一下,知道?接下来陈复方说的话至关重要。
陈复方目光复杂,他伸出手?想摸摸云彻明的胳膊,可到半途又收了回来:“你真想知道??”
云彻明点?头?:“是。”
“一旦知道?,痛苦便如附骨之疽终生缠绕,让你时时刻刻感到不幸,即使这样,你也想知道??”陈复方的语气如此神秘。
闻言,荀风的喉咙发紧,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知道?接下来的真相对他们来说会?是一个多么大的冲击。他不由看向云彻明。
云彻明迎上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叔伯,请告诉我。”
陈复方咧开嘴,“我就知道?,真相就在眼前,你不弄明白是不会?甘心的,这一点?,跟你爹一样。”
“彻明,你知道?云牧从军,那你可知道?他从的什么军?”
这一点?云彻明从未想过?,天然地说道?:“自然是……”话还没说完,他意识到不对。
见状,陈复方笑了笑,缓缓说道?:“二十?四年前,前庭腐败,群雄揭竿而起。”
荀风闻言指尖攥得更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那段日子他记得太清楚了,爹娘带着他跟舅舅一家逃荒,路上到处是饿死的人。
然而,有人坐上龙椅,有人横死街头?。
荀风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爹娘死前的惨状在脑中一遍遍回闪。
云彻明呼吸不由停止了,静静等待下文。
陈复方的声?音又沉了沉,每一个字都像砸在地上:“其中有两股势力最为强悍,一方是江北的赵。”
赵,当今国姓。
“一方,是江南的齐。”
云彻明和荀风同时松一口气,却又听陈复方道?:“齐君手?下有几名得力干将,其中一人为陈复方,一人为李远啸,还有一个——”他的目光落在云彻明脸上,一字一句道?,“就是你爹,云牧。”
第51章 再不复清明
云彻明的身体猛地一震, 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到山洞壁上, 发出一声闷响。他手里的《云氏武学》“啪”地掉在地上,书页被风吹得哗哗响,可他却像没看见似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天地间的声响仿佛都被隔绝在外。
“孩子,你还好吧?”陈复方的指尖轻轻落在他肩头,声音沉缓:“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云彻明眼睫垂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潮,再抬眼时, 目光锐利如刃,“没有结束, 才刚刚, 开始。”
陈复方眉头微蹙,还没琢磨透这话?里的意思, 荀风心头却猛地一沉——神秘人!
神秘人执意要前?朝遗物,其心昭然若揭, 分明是……
“此?话?怎讲?” 陈复方终于按捺不住,追问出声。
云彻明将神秘人的纠缠一五一十道来?, 陈复方听完,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老茧, 眉头拧成了死结:“可我从没听过?诗选里藏着秘密,那本诗选,不过?行军苦闷,写?来?消遣罢了。”
荀风凑上前?:“前?辈您再细想,那神秘人何?等谨慎, 怎会要一本连基本韵律都颠三倒四的诗选?这里头定然有古怪。”
“嗳!” 陈复方眉峰一挑,语气?里瞬间带出几分往日?的傲气?,“你这小子这话?我可不爱听!想当年在军中,我也是出了名的才子。”
“是是是,是我失言,前?辈别往心里去?。荀风忙不迭点头认错。
陈复方目光在荀风脸上转了一圈,又落回云彻明身上,疑惑道:“这位小友是?”
荀风:“朋友。”
云彻明:“夫君。”
空气?骤然凝固。
陈复方的胡须颤了颤,没作声。
云彻明微微笑着,重?复:“我们成婚了,他是我夫君,我们很?恩爱。”
荀风:“……”
压根没人问好吗。
陈复方满是毛的脸上竟清晰地透出几分震惊。
云彻明颇为体恤老人,三言两语解释道:“幼时我常生病,云游道士告知爹娘我托生错了胎,要嫁给命定人才能平安,白景即是我命定之人。”
“原来?如此?。”陈复方点点头:“难怪云牧没有与你说从前?事。”
云彻明一心惦记荀风的毒,“叔伯,您说,诗选要不要给他?”
陈复方目光投向洞外黑沉沉的密林,林影幢幢,像蛰伏的巨兽。他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不能给。”
荀风浑身一震,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后天就?是十五,若不给神秘人诗选,他就?活不成了!
云彻明显然也想到这一点,语气?急切道:“不,非给不可!”
“彻明。”陈复方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你知道我如今这副模样,是怎么来?的吗?”
不等云彻明回答,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浑浊,语气?也开始颠三倒四,带着几分癫狂:“战场是什么?是没完没了的死人,是两方人马举着刀往对?方心口扎!杀!杀!杀到眼里只剩血光!”他猛地挥手,像是在驱赶什么,“滚!都给我滚!别来?缠着我!”
“我不想杀的!”陈复方胸口剧烈起伏,瞳孔缩得极小,声音里掺了哭腔,“可我不杀他们,他们就?杀我!我也怕啊……我也想活着啊……”
云彻明不断安抚着陈复方,可陈复方理智全?无,差点打伤二人,无奈之下,只能先行离开,走了没两步,林间晃过?点点火光,像游弋的火龙,伴着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总镖头的声音穿透夜色,“家主!景少爷!”
“回去?再说。”荀风脸色铁青,看也没看云彻明一眼,径直擦身而过?,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一路上,荀风的脑子乱得像团麻。
神秘人要诗选,定然和齐君脱不了干系;而齐君又与前?朝渊源极深,诗选里藏的秘密,无论是什么,都注定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怎么办?
要给吗?
让战火再燃吗?
要让小小荀风们失去?父母吗?
可,可是,可是不给没命的是他啊!
是一路乞讨,挨打受骂,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的自己啊!
荀风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喘不过?气?。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他就?是个骗子,一个没良心没底线的骗子,老天何?苦让他做难题?让他一个骗子去?拯救其他人!何?其可笑!
“羊巴羔子的!老子就顾自己死活!”荀风仰头冲天比了个手势,然后狠狠抹去?眼角的泪,不顾黑暗,不顾荆棘,冲山下奔去。
云彻明望着荀风渐渐远去的背影,思绪纷杂,他从没想过?,一本看似普通的诗选,竟牵扯出这么多事——神秘人、齐君,甚至关乎万千百姓的性命。
平静的日?子不过?维持二十年,就?有人蠢蠢欲动,试图推翻重?来?。云彻明当然不愿看见战火重?燃,不愿看见生灵涂炭,可若这“太?平”要以牺牲白景为代价,他绝不答应!
白景于他而言,是全?部。
白景对他的好,对?他的坏,对?他的不冷不热,犹如上天恩赐,他全?盘接受,珍之重?之,连一丝一毫都不愿失去。
他不能失去?他。
云彻明攥紧拳头,风卷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眼底最后一点犹豫被决然取代:去他的诗选,去?他的天下安危!他只要白景活着!
云彻明是个果断的人,想通了立即去?做,当即转身找总镖头要了火把,大步追赶荀风,火把燃烧的火星子随着他的动作簌簌往下掉,落在夜露打湿的草叶上,瞬间灭成一点黑痕。
夜深得像泼开的浓墨,山路上的碎石子硌得脚底生疼,横生的枝桠在风里晃着,影子投在地上像张牙舞爪的鬼。可云彻明什么都顾不上,脸颊被荆棘划开道口子,热辣辣的痛感顺着皮肤往骨缝里钻,他没抬手抹一下;衣摆被勾破了大半,沾着泥土和草屑,他也没低头看一眼。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荀风。
然后抱着他,大声告诉他:“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路真难走啊。
云彻明一路跌跌撞撞,不断呼唤着荀风,声音早没了往日?的温润,带着点破音的沙哑,可没有任何?回应,喊出去?的话?撞在山壁上,折回来?时只剩空荡荡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