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风垂下?浓密的睫毛,看着十分乖顺,眼里却在发射冷光,呵,顾彦鐤还是那么?的不可一世。
呸!骗的就是这种人?!
被骗活该!
顾彦鐤用指腹擦过荀风的下?唇,带着点粗糙的薄茧,磨得人?发痒,荀风忍着没躲,顾彦鐤眯起眼,眼底的厉色藏都藏不住,“不管你肚子里装着什么?花花肠子,但在我面前,你最好乖一点,我能逮住你一次,就能逮住你第二次,我的好耐心可没剩多少了,你自己掂量罢!”
说完,转身离去。
荀风揉揉被捏得发僵的下?巴,恨恨望着顾彦鐤的背影直至消失,重重吐了口气——这才是顾彦鐤的真面目。
当初摒弃自尊,咬碎了牙才得以和他交朋友,也许顾彦鐤本人?都不知道自己有多难相处。
荀风冷哼一声,既然能骗一次,就能再骗你成百上千次!
怀揣着伟大理想,荀风去了白?奇梅的院子。
白?奇梅两?日前醒过一次,时间?很短暂,说了两?句话又昏睡过去,因此,云彻明?稍稍振奋情绪,不再心灰意冷,也不再赶荀风,但仍不肯与荀风多接触,每天至多相处一盏茶的功夫。
荀风照例先问?白?奇梅的情况,得知还是老样子,有些失望,又问?云彻明?,“喂过药了吗?”
“嗯。”云彻明?不咸不淡道,他低头整理桌上的摆件,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往荀风那边扫,十分认真专注的模样。
荀风索性坐到云彻明?身边,闲话家常:“今日我听说城西的夏老鹊医术高超,可人?古怪,轻易不出诊,我过去一看,你猜怎么?着?”
云彻明?:“顾彦鐤心悦你。”
荀风愣了愣,眉梢挑起来:“?”
云彻明?重复一遍:“顾彦鐤想和你好。”
荀风这才反应过来,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哦。”
云彻明?问?:“你想和他好吗?”
荀风拿起桌上的茶盏,指尖转着圈儿摩挲釉色,语气没什么?起伏:“我不想。”
云彻明?眼睛一亮,下?意识伸手?,握住荀风的手?,“那你以后不要见他,离他远远的。”
荀风没立刻回应,在心里暗暗盘算,先不说顾彦鐤知道他的秘密,按他的性子,若惹急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万一他将秘密捅给云彻明?,那怎么?办?
再者顾彦鐤是集危险与迷人于一体的矛盾体,荀风讨厌他的性格,可又垂涎他的权势,如果?能拿捏顾彦鐤,那岂不是能横着走?
荀风是骗子,本质上就是个赌徒,渴望以小博大,渴望实现‘不可能’,离泼天财富就差临门一脚,让他放弃显然不可能。
云彻明便看出了荀风的犹豫,慢慢收回手?。
荀风明?白?,也不能让云彻明?失望,便斩钉截铁道:“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可他不那么?想!”云彻明?猛地提高了声音,喉间?带着压抑的低吼。
前路本就艰难,半途还杀出个顾彦鐤,加上白?奇梅骤然生?病,云彻明?方寸大乱,他不知道该拿白?景怎么?办,不知道要坚持还是……放弃。
荀风被他吼得愣了下?,只觉得云彻明?是杞人?忧天。
感?情本就讲究两?厢情愿,顾彦鐤再执着,他不搭理,难不成对方还能强逼?再说顾彦鐤向来被人?捧着,受多了冷遇,迟早会知难而退。他叹了口气,想着云彻明?年岁尚小,也不好真跟人?计较,软声哄道:“顾彦鐤毕竟是知府,闹太僵对我们没好处。”
云彻明?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再说话,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荀风本就愧疚,方才顾彦鐤也着实讨厌,于是柔声道:“好了好了,以后我不再主动找他,若真有事,一定和你说,行不行?”
云彻明?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眼底的翳色散了点。
荀风最会察言观色,见状立刻趁热打铁:“咱们也别?在娘面前吵,省得她醒了瞧见,又要担心。”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软,“清遥,明?日一起去城西请夏老鹊,好不好?”
云彻明?来回动摇的心此时慢慢停摆,他确定自己喜欢荀风,从没那么?喜欢一个人?过,即使?他风流,善骗,他还是喜欢,无可救药的喜欢。
“我自己去。”云彻明?看着荀风:“娘还没好,你还是离我远一些。”
荀风想笑,可身子却突然出现异样,骨子缝里先是痒,然后泛起细细麻麻的痛,顺着经脉往五脏六腑里钻。
毒发了。
他强撑着直起的脊背,慢慢弯了下?去,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声音却还硬撑着:“说了多少次,和你没关系。”
“你怎么?了?”云彻明?一眼看到荀风额上的冷汗。
荀风用尽全?力抬起手?,摇了摇,示意自己没事,实则他已经疼的说不出来话了。
云彻明?哪里信,连忙去探荀风额头,荀风如煮熟的虾子,整个人?泛着诡异的潮红,当云彻明?的手?触到荀风额头的一瞬间?,荀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怎么?会这样……”云彻明?彻底僵住,手?像被烫到似的猛地收回:“我不碰你了,不碰你了,”说着连退数十步:“我离你远远的,君复,你不要有事。”
荀风鬓发已被冷汗浸湿,体内的痛一阵一阵,一下?比一下?猛烈,他觉得身子好像被重锤击打,五脏六腑快要裂成碎片,哈哈,看来神秘人?没骗人?,果?然是剧毒。
“清遥,这,这和你没,没关系。”他说话时,连气息都在抖,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此情此景,云彻明?已认定了是自己害了荀风。
他越是靠近,荀风越会痛苦。
云彻明?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挣扎不见,只剩一片死寂的冷静:“你走罢,离开云府。”
疼痛来的快也去得快,仿佛是一道预警,荀风抬袖擦擦沾血的嘴角,“云府是我的家,离开家我要去哪?”
诗选就在云家,离开云家,他必死无疑。
云彻明?道:“离开我才有活路。”
“不,清遥,你不知道,离开你我才没有活路。”这是真话。
云彻明?的脸上骤然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不是讨厌我吗?既然讨厌,就该离我远远的!你走!”
荀风扶着桌子慢慢站起身,四肢百骸还带着麻意,每动一下?都像踩在刀尖上,“之前我确实不能接受你是男子,可现在,我愿意试试。”
为了留下?他也是豁出去了。
云彻明?睁大眼睛,指尖微微颤抖:“什么??”
“我说,我愿意试试。”荀风缓慢而坚定道。
这下?,云彻明?就连身子都在颤抖,爱的人?愿意给机会,可老天爷却不愿意,为什么?他生?而背负诅咒?为什么?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没有答案。
这么?好的人?不能因为自己英年早逝。
云彻明?喉咙干涩,强压下?心中的酸楚:“晚了,不需要了。”
疼痛的感?觉还残留体内,他知道没时间?了,荀风不想这样死去,焦急道:“清遥,你忘了吗,你忘记父辈的约定了吗?”说着扯下?腰间?的玉佩,“你瞧,我一直戴着,上面刻着你的姓呢,你不要口是心非了,清遥,我的病,娘的病,真的和你没关系,你是真心赶我走的吗?你心里没我吗?”
云彻明?扭过头:“我可以从现在开始忘记你。”
“玉佩?”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冷得像冰。
云彻明?握紧腰间?玉佩上的红绳,狠狠一扯,猛地甩出去,‘啪’的一声,玉佩四分五裂,‘白?’字分崩离析。
荀风荀风的瞳孔骤然收缩,连呼吸都要停止了,不可置信道:“你把它砸了?”
“是。”云彻明?微微仰头,不让眼底的湿意落下?来。
【白?云】玉佩。
定亲的信物,一切纠葛的开端。
云彻明?就这样把它砸了,看来他是铁了心的要自己走。
荀风望着一地的碎屑,深知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黑衣人?要诗选,云彻明?要他走,顾彦鐤虎视眈眈。
今天已经十二号了,内忧外患,他像被架在火上烤,他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这样死在这里吗?
荀风死死咬住下?唇,不,一定有办法,一定还有转机。
只要他说出真相,只要他告诉云彻明?神秘人?的事。
不,不可以!
他怎么?可以告诉云彻明?真相。
你忘了吗!世上没有人?可以相信!
荀风望着云彻明?,忽然萌生?一个念头,他,会不会是例外?
第45章 荀风选择将一部分的自己暴露
风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 烛火在铜台里颤了?颤,荀风大声道:“我是骗子!”
这句话没经过脑子, 几乎是顺着呼吸冲口而出。
云彻明呆呆地?看着荀风,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半点声音,显然?没反应过来。
刚说出口荀风就后悔了?,可话不能收回?,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其实来松江府前我一直靠行骗度日。”
“什么意思?”云彻明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撞到身后的梨花木凳,发出“咚”的轻响,才勉强稳住身子。
荀风一鼓作气:“我的病跟你没有关?系, 因为我中?的是毒,不是被你克的。”
天渐渐暗透了?, 檐角的灯笼还没点, 屋里的烛影越发乱,像云彻明脑子里的思绪, “骗子”“中?毒”“与你无关?”,这些词撞来撞去, 把?之前“克亲近之人”的自我否定撞得稀碎。
荀风继续道:“神秘人拿过往要挟我,让我找到云府藏着的诗选, 还给我下了?毒。”
云彻明眉峰拧成了?疙瘩,嘴唇抿得紧紧的, 重复着荀风话里的词:“神秘人……诗选…… 毒……”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像在咀嚼消化。
师父曾说,骗人的最高境界是说真话。
荀风选择将一部分的自己?暴露。
饱读圣贤书?的云彻明,会欣然?接纳一个?靠行骗活下来的人吗?被克人诅咒困了?这么久的云彻明,知道这一切只?是乌龙时, 又会怎么想?
一切的一切充满了?未知数。
荀风惴惴不安地?看着云彻明,试图从?他脸上寻到答案,可只?寻到了?一片茫然?,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可这份没反应,比任何负面情绪都让他心慌。
赌输了?。
荀风如是想。
也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趁着还有两天活头赶紧去潇洒潇洒,他荀风就算死也不能窝囊着死。
荀风想,自从?来到松江府就没去过勾栏听曲,也好久没调戏美貌小娘子了?,不如今晚一醉方休,将这些劳什子都忘了?!
打定主意后,荀风看也未看云彻明,将刻有云字的半枚玉佩放在桌上,转身便走。
“你去哪?”云彻明忽然?动了?,快步上前,一把?攥住了?荀风的手腕。
荀风很坦诚道:“去勾栏听曲,怎么,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云彻明的手指猛地?收紧,咬牙道:“几时如此听话?让你走就走?”
“你才奇怪,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拉着我作甚,难不成还想留我这个?骗子在府里。”荀风在入行前就设想过无数次被揭发的下场,中?毒而死,还成,不算太差。
云彻明手上力道加重:“话还没说清楚,不能走。”
“你还想知道什么?”天还没黑,想来勾栏的姑娘还没开工,耽搁一会儿也无妨。
云彻明黑眸沉沉,声音清冽:“你的毒还没解?”
荀风点点头:“神秘人说,要在十?五号之前拿到《陈李诗选》才给解药,可我找了?这么久,连书?的影子都没见着。”
“问完了?吧?”荀风挣了?挣手腕,心里其实是别扭的,说出口的刹那他知道云彻明可能会不接受,可当他真的不接受时,自己?好像也不太能接受。
荀风一时间不想看到云彻明。
云彻明却没放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些。
烛火突然?稳了?,暖光漫在脸上,映得他眼底的坚定格外清晰:“别走。”
这次换荀风怔住:“什么?”
云彻明直视荀风的眼睛:“虽然?你过去的生活方式我不能苟同,但?我认为这不全是你的错,过去的就过去了?,我不在意,我只?在乎你,你身上的毒,白景,我会救你的。”
荀风慢慢笑起来:“我骗人也没关?系?”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相信你能改好。”
荀风又道:“我之前一直没说出真相,让你难受了?好久。”
云彻明:“可现在我却很高兴。”
荀风:“神秘人要云家?的东西,你也给吗?”
“只?要你平安。”
荀风没话说了?,整个?人像泡在温泉里,浑身的经络都舒展开来,那种感觉太过奇妙,温热的,柔和的水流缓缓地?冲刷层层包裹的躯壳。
生平第一次,荀风柔嫩脆弱的内心袒露在青天白日里。
云彻明慢慢松开荀风的手腕,转而握住了?他的手,指尖轻轻扣住指缝,“以?后有任何事都要跟我说,不要一个?人硬抗,白景,你我是夫妻,是最亲密的,不是吗?”
荀风垂下眼看两人交握的手,可惜,他不是白景。
“嗯,知道了?,我只?是害怕你和娘不能接受我是骗子,所以?才不敢说。”
“咳咳,傻孩子,你能活着我就感谢上苍了?。”白奇梅虚弱的声音飘过来。
荀风跟云彻明同时一怔,猛地?转过头,才发现白奇梅不知何时醒了?,正靠在床头,眼神温和地?看着他们。
“娘,你什么时候醒的?”
“从?你诉衷肠的时候。”白奇梅笑道。
云彻明抿抿嘴,可还是没有放开荀风的手,荀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和难为情,挣开云彻明的手,三步并两步跑到床边,“娘,你感觉怎么样?我去叫郎中?来罢?”
“不用。”白奇梅摇摇头,“景儿,娘有话跟你说。”
“好孩子,别害怕。”白奇梅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安抚人的力量,“前朝的剑,斩不了?本朝的官,过去的错,也绊不住往后的路。犯错没什么,敢把?错说出来,才是真的了?不起。景儿,我们都往前看,你跟清遥好好的,就是娘最大的心愿了?。”
荀风看着白奇梅温和的眼神,忽然?鼻子一酸,模糊中?,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娘,娘去世得早,面容早就记不清了?,可此刻白奇梅的样子,却跟记忆里娘的轮廓慢慢重合。
或许解毒后他可以?在云家?多停留一段时日。
“方才昏昏沉沉的,倒似模模糊糊听见你们提了?诗选二字?”白奇梅突然?想起。
云彻明道:“是。有个?神秘人下毒要挟白景,要他在咱们府里找一本诗选才肯给解药。娘,难道我们家?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不然?他费尽心思,怎会偏偏要一本不起眼的诗选?”
白奇梅静静听着,末了?轻轻叹了?口气:“这事真稀奇,不过我手边倒真有本诗选。你爹那个?大老粗,从?前夜里常捧着它,一句句念给我听,有时念错了?韵脚,自己?还挠着头笑。”
荀风原本还垂着肩,听见“诗选”二字,猛地?抬起头,身体不自觉往前倾了?倾,眼里瞬间亮了?起来,声音都带着点抑制不住的急切:“娘,您说的莫不是《陈李诗选》?”
白奇梅见他这模样,眼底漾开点浅笑,慢慢探手往枕头下摸,她动作轻缓,指尖在枕下顿了?顿,才捏着本蓝封皮的小册子慢慢抽出来,封皮边角已经磨得有些软,显然?是常被摩挲的缘故:“喏,就是这个?。自打你爹走后,我也没别的念想,就靠着这本诗选,偶尔翻一翻,也算睹物思人了?。”
荀风连忙伸手接过来,低头看向封面,上面赫然?写着——陈李诗选!
找遍了?整个?云府,没想到竟在白奇梅这儿。
荀风急不可耐翻了?两页,奇道:“上面就是一些寻常的诗篇,神秘人要它作甚?”
云彻明探头来看,翻了?翻,也道:“确实蹊跷。”
“左右不过是一本书?,既然?他想要,就给他罢。”白奇梅疲惫地?闭上眼。
见状,云彻明和荀风适时退出来,不打扰她休息。
事情总算有了?眉目,可空气里偏偏绕着点说不清的滞涩,像是有什么话堵在喉头,又像是彼此都觉出了?些不一样的亲昵,一时间竟没人先开口。
“你,”
“你,”
话音刚落,两人皆是一怔,随即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你先说。”
“我,”
“我,”
又是一声重叠,荀风笑出了?声,扬了?扬手里的册子,打破了?这份微妙的僵持:“还是我先来,这本诗选真要交给神秘人?你不再想想?”
云彻明的目光顺着地?上交叠的影子往上挪,落在荀风攥着册子的手上,缓缓点头:“嗯。”
荀风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都带了?点不甘,“万一里面藏着什么大秘密呢。”
云彻明抬眼看向他,语气倒透着几分通透:“天下秘密何其多,不是每一件都要弄明白。”
“可这秘密现在在我们手里啊!”荀风急得晃了?晃册子,纸页发出轻响,“这本诗选就像是悬在头上的胡萝卜,不啃上一口,我夜里都睡不踏实。”
这话没掺假,江湖里摸爬惯了?,越是藏着掖着的东西,越勾着他的好奇心。
荀风双眼发光,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反正离十?五号还有两天,不如我们趁机查一查?说不定能揪出那神秘人的底细,也省得日后被他牵着鼻子走。”
云彻明沉吟片刻,“也好。”
说着,两人再一次停在岔路口,左边是知止居,右边是随尘院。
云彻明垂在身侧的指尖先动了?动,无意识蜷了?蜷,“今日你吐血了?。”
“现在没事了?。”荀风抖抖肩膀,漫不经心道。
“但?可能随时复发,万一再吐血怎么办?”
荀风随意道:“再吐血就擦掉呗,反正痛一会儿就好了?。”
云彻明抿抿唇:“痛也很不好受。”
荀风眉梢微挑,眼神里带着点狐疑,这人怎么总揪着这点不放?他不是这样的性子,心里如是想,嘴上却没说话,只?静静等着他往下说。
云彻明终于图穷匕见:“随尘院有药房,万一你毒发了?很方便。”
“哦。”荀风拉长腔调,眯起眼睛:“原来你盼着我毒发呢。”
“不是!我没有!”云彻明瞬间慌了?,手都抬了?起来,“我真的没这意思,我最怕你毒发了?,我只?是……我只?是……”
荀风终于忍不住勾起唇角,眼底的促狭藏都藏不住:“你只?是想让我去知止居住。”
“是。”云彻明的肩膀瞬间垮了?,颓败地?垂下脑袋。
荀风感到好笑,云彻明果然?是个?毛头小子,心思纯得跟块透明的玉似的,连藏都不会藏。越看他青涩,荀风越忍不住逗他:“很想让我去?”
云彻明耳尖慢慢红了?,可他还是抬起头,眼神里那点执拗没散,迎着荀风的目光,道:“是。”
荀风坏笑:“我要是不去呢。”
云彻明慢吞吞道:“那我明日继续邀你。”
“不用了?。”荀风忽然?收了?笑,语气平淡。
云彻明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眼中?闪过一抹受伤,邀都不能邀了?吗。
下一秒。
荀风道:“今晚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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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章写的我好头疼[托腮]
第46章 不知羞耻的小畜生
荀风嘴上说得?轻巧, 可?真到知止居就怂了,不知道如何和云彻明相处, 索性拿起诗选装模做样?诵读起来,一连读了四五首诗,着实读够了,才放下书,感叹道:“这些诗平平无奇。”
连他都?能读懂,可?见陈李二?人的水平多有一般。
反观云彻明,倒比荀风自?在百倍。照旧伏案处理?公务,狼毫在纸上走得?飞快,间或拨弄两?下算盘。直到听见荀风说话, 他才抬眼,眼底还带着点刚从账目中抽离的清明, 将笔搁上青瓷笔山, 淡淡问:“可?看出端倪了?”
荀风摇摇头:“没有。每张纸我都?摸遍了,连层夹层都?没有, 或许玄机在诗里?可?我翻来覆去看,也没瞧出个所以然。”
云彻明的关注点并?不在诗选上, 话里带着点忧色:“神秘人的话不可?全信,万一给了诗选, 他却不肯拿解药怎么办?”
闻言,荀风心沉下来,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神秘人武功在我之上,对打起来,实在没有胜算。”
“哼,不过?要真到了那一步, 我也不会?让他好?过?!”荀风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大不了鱼死网破,就算死他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云彻明脸色同样?郑重,他绝不会?让白景陷入困境。
“我看看。”他站起身?,走到荀风身?旁。
阴影笼罩而下,荀风脊背僵直,眼睁睁看云彻明俯身?靠近,随后往榻里挪了挪。
云彻明毫无察觉似的,俯下身?,低下脑袋,看荀风手里的诗选。
荀风悄悄用余光看,云彻明的脸近在咫尺,近到可?以看清他睫毛的卷翘程度。荀风几乎带着一种挑刺的眼光看云彻明的脸蛋,从额头看到眼睛,再从眼睛看到鼻子,再从鼻子看到嘴唇,最后绝望的发现没有一处不美,就连发丝都?黑亮。
唉,他要是?个小娘子该多好?。
荀风收回目光,后知后觉,他被云彻明身?上的苦药香紧紧包裹。
鼻尖嗅到的全是?云彻明的味道。
荀风想离远一些,可?要是?真动了岂不是?显得?他怂?竟然怕一个毛头小子?传出去都?能笑掉大牙。
就在荀风犹豫之际,云彻明忽然动了,指尖无意擦过?荀风手背,像被火燎了似的,酥麻顺着胳膊窜到心口,荀风猛地弹开,宛如惊弓之鸟,几乎是?飞到贵妃榻的另一边。诗选“啪” 地掉在榻上,页脚都?折了。
云彻明弯腰捡起诗选,只静静看着他,没说话。
荀风不尴不尬露出一个微笑:“抱歉,我,我还以为是?虫子……”
“我只是?想看看诗选。”云彻明坐回榻上,语气没波澜。
闻言,荀风不免讪讪,连忙道,“看!你?尽管看!你?学?问高说不定能看出什么来。”
云彻明认真翻阅诗选。
荀风起先还梗着脖子离得?远,但见云彻明一会?儿皱着眉,一会?儿眉目舒展若有所思,又一会?儿翻着页低叹一声,终于?忍不住挨近,先是?挪了挪脚,见云彻明没反应,又往前蹭了蹭,最后干脆跪坐在榻边,脑袋快凑到云彻明手上,像只抵不住诱惑的小猫:“看出什么了?”
云彻明目光仍落在诗选上,“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荀风连忙凑近,脑袋几乎都?要埋到云彻明手掌心,“快告诉我。”
“但不知道对不对,还是?不说了,免得?空欢喜一场。”
荀风简直要急死了,扒拉着云彻明的手臂:“你?快说呀!”
云彻明沉吟片刻,慢悠悠道:“那一会?儿,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荀风特别想知道诗选里藏着什么秘密。
云彻明盯着荀风,沉默,显然是?不相信。
荀风也知道自?己着实不堪信任,就把手举起来,发誓:“我要是?出尔反尔,就一辈子发不了财!”
事关银钱,一定是?真的。
云彻明这才放下心,“好?吧,那我说了。”
“快说快说!”荀风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眼皮上那点红痣都?透着期待。
云彻明的目光落在那痣上,没等荀风反应,忽然低头,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如雪落寒潭,刹那涟漪荡开。
荀风毫无防备,被亲了个正着,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空白。
“羊巴羔子的!”
荀风暴怒,猛地站起来,手都?抖了,指着云彻明的鼻子,脸涨得?通红,“云彻明你?个小畜生!敢耍老子?!”
云彻明眨眨眼,眼神纯良得?跟没做错事似的,无辜道:“我说过?的,骗一次,亲一次。”
荀风哑口无言,指尖还在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也骗我了!”
云彻明耸耸肩,语气坦然:“没骗你?,我真看出端倪了。”
“呵呵。”荀风冷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云彻明这个小畜生是?黑心的!
云彻明歪着头看荀风,好?似挑衅也好?似单纯疑惑:“你生气了?”
“没有!”荀风梗着脖子道。
云彻明忍住笑:“那就是怪我了。”
“也没有!” 荀风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可?想起方才发的誓,又没法翻脸,只能硬生生憋着。
“真的吗?”云彻明眯起眼睛,笑容狡黠:“说谎可?是?要挨亲的。”
荀风:“……”
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羊巴羔子的!他竟栽到这小子手里了!
荀风硬生生憋着一股气,表情跟调色盘似的变来变去。
云彻明支着下巴欣赏荀风的吃瘪时刻,没有往日的从容不迫,眉宇间的风流多情也淡去,鲜活了许多,这让他觉得?自?己窥到了荀风真实的一角。
可?爱。
荀风忍了一肚子火,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云彻明见好?就收,终于?正经道:“你?瞧这个。”
“什么。”荀风语气硬邦邦的,显然还生气呢。
云彻明指着诗下方,‘陈复方’的署名,“有没有觉得?很眼熟,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荀风端坐着,离云彻明远远的,斜眼看一眼‘陈复方’,依旧很警惕:“你?没耍我吧?”
“要是?骗你?,你?也罚我,亲死我,好?不好??”云彻明面色淡然,一本正经地说出虎狼之词。
荀风:“……”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的小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