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域人间by又了个又
又了个又  发于:2025年11月27日

关灯
护眼

吕辛树又没有说话。
林筠松开紧握的金属床腿,慢慢支起身子:“那天你烧到39度,”
他的声音很轻,刻意加了几分委屈:“我课都不上专门陪你留在教室,可你一开始根本不理我,光顾着在那做题。”
“我……当时我知道王永刚去找你告了白,特别担心。”
吕辛树的记忆似乎开始浮现,哪怕如今成了鬼,解释时的话语中依旧带着青涩的磕巴紧张。
“你个傻子,我喜欢的人明明是你啊。”
林筠一边说着,一边强行在记忆中拼凑出阵法的一部分,手在背后开始勾勒起来。
指尖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阵法消耗太大的缘故,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小幅度颤抖。
隔了好一会儿,黑暗中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急促:“可你还是背叛我了……吴起……不对……”
吕辛树沙哑的声音迟疑地接话,“是杨智,你为了钱和杨智在一起了。”
“我看起来像是会在意这些的人吗?”
林筠学着吕辛树回忆里唐萍的语气,一字一句地重复当年唐萍说过的原话。
“你以前也因为这个怀疑过我,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你还记得吗?”
脚踝上的触须缓缓松开了。
林筠趁机不着痕迹地往记忆中吴恙的方向一点点挪动身体,背在身后的手指加快画阵的速度,冷汗几乎湿透了背上的衣服。
黑暗中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不安地扭动。
“你父母……”
吕辛树之前那些错乱浅淡的记忆因为林筠的引导开始逐渐显现,声音似乎变得十分痛苦,“你听他们的话。”
林筠突然灵光一闪,这个关键词像一块拼图,补上了吕辛树、唐萍,以及杨智三人关系中缺失的部分。
唐萍在楼顶那句撕心裂肺的“都怪他们”犹在耳边,与吕辛树此刻痛苦的呢喃诡异重合。
林筠脑中飞快串联起所有线索。
在之前吕辛树透露的信息里,唐萍或许曾遭受过杨智的□□。
虽然和唐萍相处时间很短,但以这个女生的性格,即使因害怕遭受闲言碎语而选择不去报警,也根本不可能相安无事地和□□者谈起恋爱。
所以,唐萍和杨智的关系……是唐萍的父母在其间劝说吗?
如吕辛树所说,仅仅因为杨智家有钱?
连亲生女儿的血泪都能成为攀高枝的垫脚石,这算盘打得,阎王殿里的秤杆恐怕都要自愧不如。
林筠心里在不住冷笑,面上却还保持着作为唐萍的伪装,死死咬住自己下唇,眼眶里的晶莹泪水开始打转。
“可他们是我父母啊,即使有错,我又怎么违抗得了他们的要求……”
林筠想起唐萍手腕上的那些划痕伤疤,颤抖的指尖拂过眼尾,“难道你觉得,这段时间我过得很好吗?”
黑暗中的呼吸声骤然紊乱,布料摩擦声变得激烈,伴随着指甲抓挠地面的刺响,接着竟出现断断续续地抽泣。
“对不起…...对不起……”吕辛树的声音开始分裂,一半哽咽一半狰狞。
怎么这样就哭了?
林筠惊了一瞬,但考虑到吕辛树作为冤鬼,行事本就不符合常理,只好顺着他的情绪捋去。
“都过去了,我不会怪你的。”林筠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温柔,继续往后退着。
直到后背终于抵上冰冷的支架床,他松了口气,反手摸索着,触碰到吴恙垂落的手腕——冰冷得丝毫感觉不到体温。
林筠眸光一暗,微不可察地深吸了口气,手中描阵的动作没停。
很奇怪的是,第二重问灵的阵法图案极其复杂,凭借他当初旁观的短短时间,本不应该能顺利完成绘制,可在开始勾画之后,剩下的图案却像刻在他灵魂深处一般带着一种本能。
因此即使速度相比吴恙慢了很多,但靠着拖延的时间竟也快要完成。
只需要再拖一会会儿即可,可如今吕辛树却陷入了沉默。
林筠在黑暗中被放大的感官能感受到那些粘稠的阴影又开始往他身边缓慢移来。
他说错什么了吗?
林筠不确定吕辛树如今的状态,只好又冲其方向温柔一笑。
“这样,就像当初你和我数倒计时一样,我数五个数,咱们就把这些痛苦的经历一起放下,迎接新的生活好不好?”
林筠发挥其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优良品质,着急之下已经开始对着一只死鬼说着迎接新生活的鬼话。
“好啊。”
吕辛树回答的声音带着雀跃,关于倒数的那段回忆对其而言应当格外珍贵,
林筠松了口气,勾画阵法的动作越发快速,拖延着最后的时间。
他的心跳不自觉轻微加快,按照如今的进度,倒数结束的时候阵也应该差不多能完成。
可这在这里,变故突生。
“不.…..对...…”
吕辛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每个字都带着血肉撕裂的声响,“你为何会站在吴起的身边!”
一只青灰色的鬼手不知从何处出现,突然掐住林筠的咽喉!腐烂的指缝间渗出黑血,腥臭的液体滴在他被迫仰起的脸上。
林筠的视线开始模糊,嘴角却突然扯出一个疯狂的笑容。
他猛地咬破舌尖,鲜血喷出,用指尖沾着一抹:“九幽洞照,怨魄现形!”
整个空间剧烈震动起来,触须瞬间缠上了林筠的腰际,尖锐的倒刺几乎扎进皮肉。
他疼得眼前发黑,猛地将吴恙拽进怀里,手心和其十指相扣。
“怨魄现形,骨肉离散!”
每念一句咒文,他身上的黑影便变得更紧,甚至从他与吴恙紧握的指尖穿过,想要将其分开。
但林筠却咬着牙,将吴恙护得更紧,鲜血从他们交握的指间滴落。
林筠的发丝在狂乱的气流中飞舞,有几缕黏在染血的唇边,衬得他肤色愈发苍白。
“显汝碎骨时!现汝断魂刻!”
最后一句咒文,林筠几乎是嘶吼而出,刺目的红光中,吕辛树只能看见他嘴角那抹疯狂而满足的笑,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琥珀色眼眸……

刚被拽进第二重问灵的吴恙像个装满石灰的麻袋一样?, 直挺挺砸在?意识不稳的林筠身上,两人狼狈地摔在?一起。
林筠的后脑勺狠狠磕在?地上,眼前顿时冒出一串金星。
“我...操……”
他?咬牙切齿地准备将?吴恙从身上推开, 颈窝处却突然传来温热的气息。
“吴恙?”
林筠立马转头向脸侧看去?。
这人倒下时脸部?正好埋在?他?颈侧, 略长的发丝拂过他?的皮肤,带来了?微微的痒意。
但看了?一会儿以后, 除了?突然恢复的呼吸之外,仍然没有任何反应。
但转念一想, 呼吸回来了?总归是一件好事, 林筠缓缓吐了?口浊气,一直以来提着的心稍微松了?一松。
强行问灵对魂魄造成的消耗也很?快开始显出端倪, 林筠一时间只觉得浑身沉重无力,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他?索性躺在?吴恙这个没有意识的人型麻袋下面调整着呼吸。
待到天旋地转的感觉慢慢消退, 林筠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手肘刚蓄起力道抵住吴恙肩窝。
腕骨突然被一只手死死钳制,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骨头。
林筠猛地抬头, 撞进一双半睁的失焦眼神。
吴恙血瞳里浮着一层浑浊的雾, 可?瞳孔深处的杀意却未散尽。
其呼吸变得粗重而混乱, 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还陷在?某种应激状态里。
躯体对威胁的感知比理智苏醒得更快。
林筠甚至没来得及再出声, 那只扣住他?的手猛然发力,硬生生将?他?的手腕摁进地面。
林筠闷哼一声,立刻用另一只手去?掰吴恙的手指。
吴恙反应明显更快, 一把将?林筠第二只手也死死钳住, 五指如钢箍般收紧,指节抵进他?的腕骨缝隙,让他?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吴恙!是我!”
林筠咬牙低喝, 试图用膝盖顶开压制。
可?对方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身体猛地压下,膝盖直接抵进他?的腿间,粗糙的布料在?大腿处敏感的皮肤上狠狠擦过,破烂的校服短裙在?挣扎间卷到大腿根部?。
下一秒,他?的双手被强硬地扣在?一起,猛地拉过头顶,狠狠摁在?坚硬的地面上。
吴恙的体温正以不正常的速度攀升,滚烫的掌心紧贴着他?的脉搏,仿佛要透过皮肤烧进血管里。
林筠眼前又?开始阵阵发黑,呼吸凌乱,挣了?两下后干脆摆烂,放弃了?挣扎。
而此时吴恙的瞳孔也终于聚焦,恍惚间看见一个长发女生衣衫不整地被自己压在?身下,吓得一蹦三尺,差点没又?吐出一口血来。
“是我……”
林筠将?手缩回身侧,仰躺着喘气,汗湿的头发黏在?颈侧,声音带着有气无力的沙哑。
“......林筠?”
听到熟悉的声音,偏过头的吴恙终于敢将?眼神转回。
扫过林筠几乎撕裂的裙摆,又?非礼勿视地转了?回去?。
“有什么好避的?”
林筠穿裙子的羞耻劲儿在?一系列生与死的横跳间早已消磨殆尽,如今只剩下麻木的平静。
“你给我扯烂的。”
被吴恙欺骗的愤怒还没消失,林筠吓人的胡话张口就来,“压也压完了?,摸也摸过了?,不负责吗师父?”
“哈哈,”吴恙心虚地干笑两声,背在?身后的指尖无意识搓了?两下。
“我妈出事了??怎么回事!”
气氛有些微妙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吕辛树的声音。
两人一站一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吕辛树手里捧着一束花,手机紧贴耳边,脸色煞白。
随着他?的走动,周围景象如同水墨晕染般逐渐清晰起来。
湛蓝的天空,炽热的阳光,灰白的柏油马路依次浮现,色彩越发鲜明。
不多时,林筠躺着的地方便成了?校门外的马路,熙熙攘攘看不清面容的人群在?四处穿行。
“滴——”
一辆汽车呼啸而来,毫发无伤地从二人身体穿过。
“咳,”吴恙清了?清嗓子,“虽然是幻境,但这马路牙子,再躺下去?可?就不礼貌了?。”
林筠揉了?揉发红的手腕。
“那搭把手呗。”
林筠借助吴恙伸来的小?臂起身,然后猛然一扯,将?猝不及防的吴恙拽得一个踉跄。
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
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瞳孔间映出对方的倒影。
林筠锋利的目光在?吴恙脸上逡巡。
从昏迷到苏醒的短短时间,这人竟已恢复面色红润,丝毫看不出之前受伤的状态。
“你伤到底怎么回事?”
吴恙心虚地眨了?眨眼,喉结上下滚动:“这人行走江湖,免不了?有点陈年旧疾嘛。”
“什么旧疾?”
“就……魂儿有点不稳,很?偶尔很?偶尔可?能会出现一点小问题。”
“小问题?”林筠语气很冷。
吴恙沉默了?一会儿。
事实上,在?他?清醒过后,看到本已脱离阴蜃的林筠时,便已大致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林筠这身破碎的校服裙装,就足以说明对方为?了?救他?冒了?多大风险。
“唉!”吴恙叹了?口气,从心地半举双手投降。
“说来话长,出去?以后我慢慢和你解释可?以吗?”
“……行!”
林筠松开手暂时放过他?,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吕辛树。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一段,便是关于吕辛树身亡的记忆。
“我刚看了?最近的车票,最快的也得等到明天下午了?。”
吕辛树还在?接电话。
“外婆你先别哭,放心吧,我明天就赶回来了?!”
挂断电话以后,吕辛树似乎有些脱力地蹲在?马路牙子边上,右手重重地抹了?几下眼睛。
他?盯着手里的花束发呆,根部?的包装纸已经被攥得变了?形。
明明今天应该是个高兴的日子——他?拼了?命复读这一年,终于考上了?唐萍的大学?。
吕辛树又?用袖口狠狠擦了?把脸。
这一年来,每次给唐萍打电话,她总说在?忙社团活动……发消息也常常隔很?久才回。
大学?的课业比高三还重吗?
吕辛树每次想问,最后却又?总是把话咽了?回去?。
那些已读不回的微信,越来越短的语音,都像钝刀般凌迟着他?的神经。
“树哥,大学?里帅哥可?多了?,可?别把你甩了?。”复读班的同学?总这样?调侃他?。
人生进度落后一年的巨大压力,与唐萍关系变淡的焦虑,在?本就繁忙痛苦的复读中填满了?他?所有的空余心力,被抛下的恐慌就像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他?的神经……
唐萍大一的两个假期都没有回家,而是选择了?留校打暑假工赚取学?费。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因此没有等到正式开学?,便提前来了?学?校。
“你妈去?买菜,被人从后面敲了?头...…”
外婆的话还在?他?脑中回放,如果没有提前离家,去?买菜的人本应该是他?……
“滴——”
又?是一声尖锐的车鸣声。
吕辛树抬头时,正看见一辆宝蓝色跑车嚣张地停在?对面。
车门打开,唐萍踩着细高跟迈出来,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阳光在?她崭新的白色连衣裙上流淌。
吕辛树瞪大双眼,他?甚至差点没能没认出她。
而这时,驾驶座里钻出个穿花衬衫的男人,绕过车头手臂熟稔地环住了?唐萍的腰。
血液冲上太阳穴的声音盖过了?车流,吕辛树踉跄着站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在?视力恢复的刹那,他?清晰地看见那个男人凑近亲了?唐萍一下。
下一秒,唐萍的视线穿过车流,与他?四目相对。
川流不息的车流在?他?们之间划出银河般的鸿沟。
唐萍脸上出现慌乱,猛地将?怀里的男人推开,男人有些奇怪地转头看过来——赫然是杨智那张虚浮的脸。
杨智很?快也发现了?马路对面面色苍白的吕辛树,面上漏出挑衅与轻蔑的笑容,冲着吕辛树比了?个中指。
怎么会是他??
吕辛树的世界在?那一刻天旋地转,他?踉跄着后退两步。
杨智——那个让他?无数个日夜都咬牙切齿的名字。
那个一年前带人闯进他?家,将?他?砸进医院,错过高考的人渣。
吕辛树难以置信地看向唐萍。
唐萍面色煞白,低头躲开了?他?的视线。
杨智尤嫌不够,突然又?一把揽住唐萍的腰,示威般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唐萍浑身一僵,竟没有推开,反而缓缓在?杨智的脸上亲了?一口。
杨智笑得前仰后合,对着吕辛树得意的做了?个拜拜的手势,回到跑车里,一脚油门在?轰鸣声中离开了?。
唐萍转身想跑,吕辛树不顾马路上川流的汽车猛地往对面冲。
急促的车笛和谩骂声此起彼伏。
“唐萍!”
吕辛树一把拽过唐萍,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解释...…我要一个解释。”
唐萍的嘴唇颤抖着,精心打理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前。
她张了?张嘴,却在?对上吕辛树通红的眼眶时哑然失声。
“什么时候开始的?”吕辛树几乎快要哭出声来。
唐萍没有回答,低着头想要转身跑开,又?被吕辛树抓住肩膀扳了?回去?。
“我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二人的拉扯开始吸引附近的人群,已经有人在?偷偷地打量他?们。
唐萍还是低头不语。
吕辛树觉得自己快要濒临崩溃:“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爸带人去?强拆了?你家。”唐萍小?声回答。
“那你知道我的伤也是被他?打的吗?我的人生被他?毁了?,你居然和他?在?一起!”
“我……”唐萍眼角泛着泪花。
吕辛树自嘲地笑出声来,余光瞥见手里一直攥着的花束,如今看来分明是一种讽刺。
他?将?其狠狠摔在?地上,用脚捻了?捻。
“好玩吗?”
吕辛树听见自己古怪的笑声,“看我像条狗一样?拼命复读,很?有趣是吧?”

四周渐渐聚拢起围观的人群, 窃窃私语如同无形的蛛网,将两?人困在中央。
慢慢的,似乎有人认出了唐萍的身?份。
“这个女生好像是文学院的, 傍了个有钱人。”
“这是在闹分手吗?”
“那这男的又是谁啊脚踏两?只船?这么刺激的吗?”
“打扮得这么清纯, 私底下玩这么开?”
“拍下来拍下来!”
嘈杂喧闹间,三?三?两?两?的闲言碎语如同碎玻璃般精准地?扎进唐萍耳中。
她死死攥着裙摆, 猛地?甩开吕树辛想抓来的手,转头打掉了身?侧一人举起的手机, 指着四周围观的众人。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唐萍的声音带着支离破碎的哭腔:“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凭什么?”
她的嘴唇颤抖着, 最终在更多探究的目光中转身?逃离。
吕辛树这次没有再拦,只是沉默地?跟在了十步之外。
“原来是这样。”
林筠看着吕辛树细长眉毛拧成痛苦的弧度, 想起孟驰当?初提到过的那场校门外吵架。
跟上吕辛树之前,他瞥了眼正逐渐散去的围观者。
这些人在吕辛树的回?忆里?只是没有面容的模糊剪影, 可他们吐出的每一句闲言碎语却异常清晰。
这些话在两?个最终选择站上天?台的年?轻人心中,是否如同无数根细小的丝线,也?参与了对其的绞杀呢?
高跟鞋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频率越来越快, 直到忽然停止。
唐萍忍无可忍地?转身?, 眼眶通红:“你还?跟着我干嘛?”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吕辛树目光灼灼,盯着唐萍闪躲的眼神。
“什么话?”
“你骂那些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 其实也?是在骂我对吗?”
“不是。”唐萍下意识反驳,右手不自觉地?抠着美甲上的水钻。
“你说谎的时候喜欢扣指甲。”吕辛树低头看向唐萍的右手,却意外发现其手腕内侧有几道比周围皮肤要浅的痕迹。
他猛地?去抓她的手腕:“这是怎……”
“放开!”
唐萍像触电般甩开, 后退两?步将手死死藏在身?后。
“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吕辛树语气缓和下来, “我记得你刚上大学的时候和我提过一家做坛子肉的小店。”
唐萍又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轻轻点了头。
小店二楼,阳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 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两?人相对而坐,气氛有些尴尬。
老板应该对唐萍很是熟悉,热情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妹妹!还?是老位子吗?你朋友第一次来,我多送份小菜!”
“嗯!”唐萍转头冲楼道回?道,“谢谢老板。”
她站起身?冲吕辛树挤出一个笑容,“他家有免费绿豆汤,挺好喝的,我去打两?杯上来。”
噔噔噔的脚步声在狭窄的空心木质楼梯上回?响,吕辛树独自坐在空旷的二楼,目光投向了唐萍留在桌上的手机。
他拿起手机,尝试输入了唐萍高中时用的密码,即他们的交往纪念日。
屏幕解锁的瞬间,他的心脏狠狠揪了一下。
吕辛树咽了咽口?水,点开唐萍的微信,杨智刚好发来一张照片。
点开的瞬间,吕辛树只觉得浑身?血液凝固——照片里?赫然是他正在医院躺着的妈妈,头上打着绷带,双眼紧闭。
[杨智:我知道他会来找你,这次只是个警告,你要是敢搭理那个姓吕的,他妈就完了]
吕辛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剧烈颤抖着,那条威胁信息像毒蛇般盘踞在对话框里?。
他本能地?想截图保存证据,却在按下发送键前突然停住——不能把唐萍牵扯进来。
他死死咬住下唇,准备将截图删除,没忍住看了看唐萍的手机相册。
本该记录着大学生活精彩瞬间的相册,这一年?的照片稀稀拉拉少得可怜。
没有社团活动,没有朋友聚会,只有几张模糊的校园角落和......
吕辛树突然瞪大眼睛,点开了一张小图。
布满划痕、满是鲜血的纤细手腕触目惊心。
他想起唐萍手腕上那些深浅不一的疤痕,胃里?翻涌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吕辛树深深吐出口?气,退回?至微信,一栏不久前的医院消息刺进他的眼睛。
[市精神卫生中心:您的复诊预约已成功]
他觉得自己的胸腔快要被愤怒撑炸,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着,恨不得将杨智碎尸万段,啖其肉饮其血。
重新打开杨智的对话框,刚好又一条新消息发来。
[杨智:听说你们文学院有栋废弃的教学楼,这教室里?面的玩法?我还?没试过,今天?下午老时间去里?面玩玩?记得带上次给你那条裙子,撕起来带劲]
指节因过度用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回?复消息时,吕辛树的手指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每一个按键都按得极深,仿佛要把所有恨意都钉进这短短一行字里:
[好,到时候我在天?台等你。]
楼梯口?开始传来上楼的脚步声,吕辛树快速删除了最新的几条对话,退出微信,将手机扣回?了桌面。
“原来约人的信息是用唐萍手机发的。”吴恙抱臂挑眉,“怪不得警察没查到杨智头上。”
林筠面色沉重,叹了口?气:“继续看吧。”
经历刚才那一遭,吕辛树也?开始满怀心事起来,几次三?番偷偷打量唐萍的手腕。
唐萍很快有所察觉,停了筷子。
二人这顿饭吃得异常沉默,结束以后,吕辛树便径直去了文院旧楼,沉默着一路上了楼。
林筠二人再一次跟随吕辛树回?到旧文院的天?台。
熟悉的地?方?,却是不同的心境。
水泥地?板在九月的阳光下泛着刺目的白光。铁栏杆上的红漆早已斑驳脱落,露出锈蚀的金属内里?。
远处,迎新生的彩旗在微风中轻轻摆动,欢快的广播声隐约可闻。
吕辛树靠在褪色的栏杆上,俯视着下方?不远处涌动的人潮。
新生们拖着行李箱,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志愿者们穿着鲜红的马甲,热情地?指引方?向,欢笑声随风飘上来,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遥远而模糊。
一切都那么生机勃勃,除了这个被遗忘的角落。
吕辛树望着远处欢腾的人群,忽然觉得无比荒谬。
这一年?他像疯狗一样咬着牙复读,每一道做错的题、每一张失误的卷子都像在嘲笑他。
你永远追不上她了。
可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唐萍早已被困在更深的深渊里?。
阳光亮得刺眼,吕辛树眯起眼,想起母亲病床上惨白的脸色,想起唐萍手腕上那些深浅不一的伤痕。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拼命追赶的,不过是个早已破碎的幻影。
“值得吗?”他轻声问自己。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心底最阴暗的闸门。
那些不知何时开始藏于心理的抑郁情绪,和被压抑太?久的念头喷涌而出。
如果杨智死了,母亲就不会再受威胁;
如果杨智死了,唐萍就不用活在恐惧里?;
如果.…..自己也?死了,就不用面对这个烂透的世界。
在所有人庆祝新生活开始的这天?,他终于想通了如何结束这一切。
林筠凝视着吕辛树平静到近乎空洞的侧脸,眼神微动。
他太?熟悉了,那眼神就和溺水者在绝望深渊中,终于松开紧攥的最后一根稻草时所流露出的那种?荒诞的释然。
“蠢。”
他轻声说道,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林筠曾经也?有那么一段时间,和此刻的吕辛树一样,满心满脑都是自我了断的念头。
他其实是个执拗到近乎偏执的人。
那时的他,就像一头困在黑暗牢笼里?的野兽,满心都是对这世界的怨恨与绝望,一心只想找个痛快的了断。
可吴恙却在那时候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像一道划破黑暗夜空的闪电,带着让他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坚韧和强大。
林筠不经意地?瞥了眼身?侧的吴恙,他何尝不是像吕辛树一样,那一个个挑灯的夜晚,凭着一股心气,死死地?抓住和吴恙之间偶然的缘分。
若他也?面临和吕辛树一样的境地?……
林筠望向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叹了口?气。
“怎么了?”吴恙侧眼看来。
“我就是觉得这问灵真是残忍,”林筠盯着吕辛树那长得极有特色的眉毛,想起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
“一个你明知已死的人,却能面对面看着他活生生的样子,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死亡。”
“是啊!”吴恙在天?台边蹲下,发丝随着微风飘动,“世道无奈多啊!”
口?哨声从身?后传来,几人转头,杨智的身?影出现在天?台门口?,身?边还?跟着两?个熟悉的马仔。
吕辛树表情微变,杨智却笑得肆无忌惮。
“别把我当?傻子!”杨智脸上带着轻蔑的嘲讽,“你以为我会单独一个人来?”
他一步步朝吕辛树逼近,“果然是你,我今天?来呢,是想和你聊个交易。”
“……什么交易?”
“你去死,我就放过你妈妈和唐萍如何?”
吕辛树没有回?答,只是咬牙切齿地?盯着杨智,双眼因为愤怒和仇恨而布满血丝,直到杨智走进身?前,他突然暴起,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想将其挟制。
但杨智早有戒备,身?边那两?人反应迅速,一把将吕辛树制住,粗暴地?摁跪在了地?上。
“我有唐萍的视频。”杨智欠揍的声音响起。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