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命只能扮演神明了by程惊堂
程惊堂  发于:2025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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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百姓成为了一个可以被交换的筹码,定北王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叫他们置于险境。
但他又需要这些百姓的拥护,想要以此扬名,被更多百姓接受。
所以他才会将那么多人拉入局中,以“孤身挡刀”悍不畏死的名声,玩弄百姓的敬佩和怨气。
百姓于他,于那些权贵而言,就是工具。
所以他们不会想到“开民智”,甚至相反的,他们会极近压迫,使百姓们处于能勉强温饱的程度就算是好的。
再富裕一些,百姓们就会开始追求其他东西,也会有心思去思考更多道理。
他们将变得不那么可控,不再是一个可以被支配的工具。
这对权贵们可不是好事。
自然便是在后世,普通百姓依旧被困在信息茧房中,看到的听到的,都是某些人想要让他们听到看到的东西。
不过总有人会思考,总有人会想方设法跨越阶级。
社会也总会进步,这就是好事。
楚九辩也从未天真地想着要百姓们各个都成才,他只是想要大家过得再好一些,只是想让他们能有机会去思考,去成长,去了解自己为何而生,因何而死。
絮絮叨叨写完这些,楚九辩一抬眼,就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写了满满一整页的信,不由愣怔。
密信会保证安全,若是遇到什么意外,送信之人会第一时间先毁了信,所以楚九辩写这些并没有问题,不用担心被外人瞧见。
他只是有些惊讶。
此前秦枭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竟会与对方说这么多话,如今写下来才发现原来他与秦枭平时里聊得还真不少。
想到秦枭也只写了一页信,楚九辩就也不再说别的了,只最后写道:【陛下一切安好。只朝中诸事繁忙,本神梦里都在批奏折,望君速归,与我分担一二。】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最后一句:【院中茉莉开的正好。】
如今已经快十月中旬,院中茉莉已经有了衰败的趋势。
秦枭收到回信的时候,正是十月十五傍晚。
夕阳染红了天际,雨丝夹着些薄雪,刚落到地面就化成了水,与尘土融合成泥。
长靴踏过,带起泥泞。
秦枭面上还带着未尽的戾气,下颌处溅着血污,一身玄色铠甲闪着冷硬的光。
他大步行至营帐门前,将手中长枪扔给卫兵,抬手掀起营帐走进去。
刚行至水盆旁准备洗手,暗卫就悄无声息落在几步远的地方,将手中密信举起道:“大人,京中回信。”
秦枭倏然侧眸,抬脚就朝他走了两步,但又停下,翻身回去洗干净了手,这才重新走过去接过密信。
暗卫闪身不见了踪影。
秦枭在账内唯二的一张石凳上坐下,都来不及给自己倒杯水,就展开信纸。
青年字迹苍劲有力,铁画银钩。
秦枭面上戾气缓缓散去,视线缓缓在信上游移。
信中措辞时而简略,文绉绉的,时而又说的大白话,很有楚九辩的风格。
看到他写【萧怀冠那个老东西命不久矣】,秦枭便低笑了一声。
看到【陛下安好】,他便也心中安定,只是总感觉还缺些什么。
直至最后一句,他视线落在其上久久没有移开。
那句话是——
【院中茉莉开得正好。】
这个时间,那满园的茉莉想来已经凋零。
不过秦枭念的不是茉莉,楚九辩回答的也不是花开。
半晌,秦枭才将信纸放在桌上,轻轻撕成两半。
前一半,写的都是京中诸事,秦枭将其烧了个干净。
后一半,只留有信中最后两句。
秦枭起身,将这一半细细的纸页放入枕边一方小盒内,重新藏入枕下。
再起身后,他便也不再修整,径直走出营帐。
京中人等着他回去批奏折,他可要加快些进度了。
塞国主将营帐内,下属匆匆跑来禀报道:“国主!宁王又打过来了!”
“他不是刚回去没多久吗,怎么又来?!”墨巴赞普气得直接砸了手中酒盏。
亏得是青铜的,才没砸坏。
他瞪向下手位置上端坐着的百里御,怒声道:“本君已损了五员大将,你此前可并未说过这宁王如此骁勇!”
百里御眸色微暗,淡声道:“国主该懂这世上没有白得的好处。”
之前因为想贪了甘肃这片地,他迫不及待地与百里御合作,眼下被宁王打上来,他倒是急了。
墨巴赞普时至今日,哪里不知道自己被定北王,被这些中原人耍的团团转?
他这是被定北王当成了抵抗秦枭的利刃。
但墨巴赞普眼下还真是进退两难。
他若是此时退了,那甘肃得不到了不说,便是军心也会涣散,这对他在塞国国内的统治也有很大影响。
可若是他不退,那就只能真的和秦枭打起来。
他的十三万将士,面对大宁的十一万将士,还真不知道谁更胜一筹。
可这是在大宁的地界上,秦枭身后有京中派来的军饷队伍,粮草充实,且中原地区的环境更适合大宁军队作战。
眼下墨巴赞普能占优势的,似乎只有这个易守难攻的地形。
他眸中闪过厉色,杀意满满的视线落在百里御身上,道:“既然要与宁王硬碰硬才能拿下甘肃,那本君与你之间的交易便无甚用处。”
“而你——”他勾唇冷笑道,“你也无用了。”
既然没用了,那便直接杀了便是。
便是对方脑子再好使又如何,人不还是在他手里?
“急什么?”百里御慢条斯理地饮着茶,道,“行军打仗,粮草先行。”
他抬眼看向主位上的国主:“我的人查到大宁军队的粮草,囤积在五十公里之外的甘营驿站。便请国主再撑两日,待到天气晴了,一把火少了宁王的粮草,届时主动权不就在我们手上了吗?”
其实他的人早就知道大军粮草囤积在何处,本以为护送粮饷的王朋义出身王家,目的该与他一致,至少该拖延些送粮的时日。
却不想对方兢兢业业,一路走一路购粮,还走的极快,眼下竟都赶上了秦枭的大军,为其坐镇后方,保障最基本的粮草供给。
百里御隐隐察觉到王家似乎有要投效皇帝的意思,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既然王朋义跳出了他的控制范围,那便直接叫人烧了粮草大营便是。
只是近两日一直雨夹雪,想要烧起大火要搞出的动静太大,恐怕到时候火没烧起来,他的人倒是先暴露了。
因此他才一直没有行动。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准备了后手,比如此刻正在大宁军营中的谋士钱自鸣,以及对方率领的六千定北王府军。
墨巴赞普听他说起粮草所在的位置,神情微动。
塞国人崇尚强者,他便是以“武”服众,才坐稳了国主之位。
可他也不是纯粹无脑的武夫,相反的,他在军事上还颇有些天赋。
因而此刻他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当即叫了一位信任的将军过来,在对方耳边说了几句话。
之后,那将军便领命离开,而墨巴赞普也站起身朝外走去,顺手抄起了长刀。
百里御见状便知他是要亲自上阵与秦枭对上,心中不由一喜。
这位国主的武力值可不低,秦枭再厉害也该比不得真正的将军,这一战,可有得打了。
可惜了他如今被“囚禁”不好露面,否则定要好好瞧瞧。
阵前,秦枭骑着高头大马立于大军之前,遥遥望着前方那黑压压的塞国军队。
一身形魁梧的将军骑着马,在塞国军队之前喊着什么。
秦枭听不懂,一旁的谋士钱自鸣便翻译道:“对方说咱们大宁军队里怎么只有您这一位将军,其余人都死了吗?”
钱自鸣是百里御的谋士,身形紧实挺拔,存在感有些微弱,不像谋士,倒向秦朝阳那般的暗卫。
他常年生活在甘肃,来往西域,自是听得懂外语。
阵前叫骂好似是约定成俗的规矩,秦枭懒得搞这些,闻言直接叫了身后一年轻副将道:“你去。”
“是。”副将二话不说冲了出去。
那边的塞国猛将见状便也不再叫骂,也冲了过来。
几十个回合过去,副将肩头衣袍被长刀砍破,但敌军将军却伤了肩头,狼狈跑回了队伍中。
副将也没回来,就站在塞国军队面前叫嚣,问他们是不是没有人能打了?
对面便又走出一健硕的猛将,与副将对上。
钱自鸣眼眸微动,视线扫过周围人,心头不由重重一跳。
不对,他好似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从昨夜起,他就再没见过那位骁勇善战的程硕将军!
对方可是秦枭最信任的副将,且昨日白天的时候,还连斩了敌军四位将军,比秦枭还强!
这般悍将,秦枭定不会随意将他派走,定是有什么重要安排。
就在这时,钱自鸣忽而见敌军阵营中走出一手握长刀的中年男子,不是塞国国主还能是谁?!
钱自鸣瞬间就想通了一切,心里也彻底凉了下去。
完了,他想。
殿下的计谋定是废了。

墨巴赞普骑着高头大马,手握长刀,一身暗色盔甲将他本就壮硕的身形衬得更加高大。
他深邃浓密的眉眼与中原人差距很大,视线越过正在酣斗的双方副将,遥遥望向大宁军队前那抹挺拔的身影。
那人正是秦枭,大宁最位高权重的“宁王”。
打斗中的两位副将实力相当,短时间内结束不了战斗,但他们注意到墨巴赞普出现之后,就知道事情有变。
因此二人即便还没分出胜负,就已经默契地停手,各自回了军阵中。
副将安全回来之后,秦枭便也策马走向两军中央,墨巴赞普亦是。
两位主将,一个是大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一个是西域塞国的国主,无论谁赢谁输,都影响着自己国家的颜面。
按理说这般情况下,两位主将不该阵前对打才是,墨巴赞普本也只是想再谈谈。
若是秦枭答应将甘肃给他,那他直接将定北王勾结自己的事说出来也无妨,总归落在实处的好处才是真的。
可此前秦枭刚到此处的时候,也派人过来“和谈”过,但他只提了这一个要求,对方就果断拒绝,然后第二日就直接打上门了。
眼下情况不一样了,墨巴赞普觉得自己有必要和秦枭聊一聊。
且他手里是有筹码的。
大宁如今内斗严重,秦枭腹背受敌。
但若是他们二人达成合作,那墨巴赞普可以保证帮他盯着临近的陕西四川两地,不叫定北王和平西王搞小动作。
这对秦枭绝对是个无法拒绝的条件。
然而秦枭完全没有跟他废话的意思,走近之后,他就双腿一夹马腹,迅速朝前冲了过去。
墨巴赞普没想到他会忽然发难,脸色一沉立刻做出反应,握着长刀迎上前。
这位宁王出身秦家,这几日又连斩他几位猛将,他可一点不敢小瞧对方。
秦枭手中长枪直直刺向墨巴赞普的面门,枪法迅猛刚强,丝毫不弱于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
墨巴赞普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手腕一转,手中长刀便横劈而出。
刀身撞上枪尖,刺耳的交鸣之声穿透耳膜,两军兵马都开始躁动,蓄势待发。
一击过后,两人立刻再出第二招。
秦枭手中长枪收放自如,招招都奔着要害,墨巴赞普面色越来越难看,虎口处也隐隐阵痛,可秦枭却自始至终神态自若,握着长枪的手连一点颤抖都没有。
这宁王臂力可真是惊人!
又一枪_刺向腹部,墨巴赞普抬刀去挡,可那枪尖却忽然转变角度,朝他喉间刺来。
他忙转变防守姿势,可晚了片刻,只匆忙来得及用手臂去接,结果直接就被枪尖刺了个洞穿,血迹喷溅在脸上。
墨巴赞普嘶吼一声,奋力将枪尖挑开,一只手也几乎麻木。
而对面的秦枭却忽然一手撑在马背上,借力飞身而起,握着长枪_刺过来。
受了伤后,墨巴赞普的反应能力就慢了些,这一下便直接被秦枭刺穿了肩头。
而后秦枭丝毫没有犹豫,拔出长枪便向后退了好几步。
与此同时,墨巴赞普已经重重斩下长刀,卷起一瞬风雨。
这一刀既是反击,又是指令。
他身后的塞国大军中传来一声悠远深沉的号角声,那些雄壮的汉子们便全都怒吼着冲上来。
秦枭并未转身离开,而是轻夹马腹,再次朝墨巴赞普打了过去。
而他身后的大宁军队也都动了。
秦枭这次出征,从京中带了一个悍将程硕,半路上经过山西的时候,还带上了当地驻军统领胡方。
胡方此人四十多岁年纪,是秦家旧部,更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场老将。
眼下程硕不在,胡方便成了秦枭之下最高军官。
他手中高举军旗,以奇异的韵律挥舞几下,大军便顷刻间分成三部分。
左侧步兵举起盾牌和长枪,筑起“铜墙铁壁”,快速向前逼近。
中部的军士们则都架起长弓,弓如满月,剑光森寒。
右侧轻骑兵数量不多,只有一万多人,但他们奔袭速度快,此刻已经趁着战场混乱,朝塞国大军身后包抄而去。
“放箭!”胡方高喝一声。
万箭齐发。
塞国大军也举起盾牌遮挡,但因为距离过近,这些盾兵身后的骑兵和步兵已然都被箭矢光顾。
一时间,惨叫声、兵刃相接声、战马的悲鸣声,全都聚在一处,整个狭长的平原都被血色晕染。
这场战斗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从傍晚一直打到了深夜。
这一片狭长地貌本来有利于塞国大军,可大宁军队却直接打通他们侧翼,包抄到了身后,形成了夹击之势。
墨巴赞普唯恐被困住,只得转头往回跑。
但堵在身后的一万多大宁骑兵却死死拦着,叫他们寸步难行。
不过几个时辰过去,整片平原就已经堆满了尸体,塞国军队也已经打破身后的阻拦向后逃去。
秦枭率军一路追至塞国大军驻扎的地方才停下。
长时间的奔袭和战斗,已经让军士们身心俱疲,且如今雨势渐大,身上衣物都是湿的,夜风一吹,人便冷的直打颤。
秦枭便没再追,而是命大军就地驻扎修整。
待明日天亮,再继续乘胜追击,争取几日内将塞国大军打出甘肃境内。
军士们搭起营帐,支起火堆。
秦枭立于高处遥遥望去,能瞧见塞国大军密密麻麻的营帐,以及几万大军慌乱溃散的阵型。
胡方行至他身侧站定,也眯着眼看了一阵,才又道:“大人,程硕大概明日午时才能赶上来,咱们可要等到那时再动手?”
“不必。”秦枭转身朝营帐走去,“敌军死伤至少四万之数,我军不过两万。”
如今他们两方人马数量差不多,打起来胜算极大。
且程硕其实并不会来与他们汇合,他有其他事要做。
但此事机密,秦枭并未告诉其他人。
胡方打过不知道多少次战役,年轻时更是跟着秦太尉学过不少东西,现在自然也看出秦枭有其他安排。
但军营中最忌讳的就是军情外泄,越少人知道越好。
因此胡方也没多探究,而是问起别的:“那等把敌军打出甘肃之后,咱们可还要乘胜追击?”
“嗯。”
“可——”胡方瞥了眼人群中自成一派的两万军士。
那都是西北军的人,主将庞锐志并不在其中。
此前西北去信京中,说七万西北军不敌塞国军队,三日之内就失了甘肃。
秦枭率军到了陕西之后,就叫人去寻了庞锐志。
这位庞将军是兵部尚书陆有为的妻弟,三十出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见着秦枭之后就是一通哭,说自己无能,还说要将功补过,主动请缨跟着秦枭一起来甘肃。
但秦枭却说:“既知道自己无能,便卸了这身军甲,回家当你的少爷去。”
京中诸位都已经习惯了秦枭这般言语,庞锐志却是第一次见识到。
不过他好歹也是军将出身,倒是能好接受一些。
闻言他也只继续说自己确实无能,但还是想要将功补过之类的,叫秦枭给他个机会。
甚至都摆出了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也不知道和谁学的。
不过秦枭一点不吃他这一套,直接说若是他还这般墨迹,那就直接罢官。
庞锐志这才消停下来。
秦枭就又问他要了两万西北军,充入军队中,凑了十一万将士。
其实秦枭这一路走来,每到一处地方就会从城防军,或者守卫军里,挑些军士和将领。
武将们升官的路本就在战场,眼下有机会自是开开心心跟来,带的也都是自己的亲信,因而这整盘散沙一样的队伍其实也还算统一。
偏偏这两万西北军不同。
或许是因为主将没跟着来,所以没有主心骨,又或者是受了庞锐志的影响和蛊惑,所以总自成一派,与大军格格不入。
亏得他们还知道战场之上要听从军令,若不然这仗还真没法打了。
而胡方眼下担心的,就是这些军士间会不会藏着心怀不轨之人?
这些人目前都想着把敌军赶出甘肃,所以还乖乖听话,可若是出了甘肃地界,就说不准了。
秦枭如今是所有人的暗杀目标,若是真有什么杀手藏在这些军士之中,在战斗中忽然放个冷箭,也是防不胜防。
所以秦枭想一路打去西域塞国,深入敌国腹地,面临的危险就会更多。
秦枭却看都没看那些人一眼,随口道:“这近十万将士,有半数都是各方势力的人,防也防不住。”
倒不如直接把利益摆到他们面前。
拿回甘肃是大功一件,但收回失地只能算是武将们的本分,便是有奖赏,也没多少。
但若是大军一路向西,打下了西域塞国,那就是为大宁扩充了版图,是绝对的大功一件。
到时候这天大的功劳落到实处,谁都能得些想不到的好处。
且西域塞国有不少好东西,可都是战利品,足够这些将士们鼓了钱袋。
何乐而不为?
胡方听他一点播,也觉豁然开朗,笑道:“大人说的是,是老臣糊涂了。”
难怪秦枭从一开始就不担心,也不如何提防,原来是心中有数。
也是,这些军士身后确实站着各方势力,但他们也不过只是那些势力手中的小小棋子。
对他们来说,比起那些虚缈的承诺或者所谓庇护,能落在实处的功绩才是更重要的。
这些人本就因利投靠了各方势力,那便也能因利投靠秦枭,为他所用。
“放心吧。”秦枭又道,“眼下所有人都希望我继续向西,打下塞国,在那之前没人会对我动手。”
胡方一怔,随即面色微变。
与此同时,远处的塞国军营中,匆匆逃回去的几万兵马阵型散乱,不少人都直接冲进军营中。
望不到尽头的营帐内,不少身娇体弱的舞姬歌女等都惊叫着冲出来,还有不少人便被凌乱的战马踩踏至死。
百里御坐在营帐中,听着外头的嘈杂面色平静,缓缓啜了口茶。
“主子。”下属沉声道,“塞国大军已经准备退了,咱们该怎么办?”
“这不是还没退吗?”百里御淡声道。
他与塞国合作,本来就是为了逼秦枭来他的地盘。
所有人都想要秦枭死,可谁也不敢先动手搭起戏台。
百里御就给众人这个机会,端看其他人如何下手。
眼下王家是指望不上了,其他势力也不知道都准备做什么,总归宁王还要在此地多待一段时日,百里御也不急着动手。
待到其他人都没办法了,他再动用自己的手段也无不可。
可到时候,他难免要多担些风险。
所以如果可以,他还是不希望秦枭死在他手里。
因此之前他也想过,若是能借着墨巴赞普的手除了秦枭最好,但现在看来,对方显然不敌秦枭的手段。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塞国军队确实还不会退兵。
甘肃是个很重要的战略位置,塞国若是占了此地,便是迈出了踏入中原的第一步。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墨巴赞普不会退兵。
他现在率军撤退回到军营中,其实是最明智的选择。
此处驻地两侧都是险峻的山岭,是真正意义上的易守难攻,因为地势比刚才的战场更狭窄,所以也不用担心再次被秦枭从身后包抄,腹背受敌。
反倒是秦枭,眼下才更应该紧张。
两军酣战三个时辰,无论是士兵还是战马都已经疲倦,必须要修整一番。
比起塞国军队在军营中修整,大宁的军士要重新架起营长,重新烧火做饭,都更费事,定也休息不好,
并且这段时间内,夜黑风高,还很可能发生影响战局的事。
百里御起身走出营帐,看着逐渐恢复平静的军营,抬眸望向远处。
隐约间,他能看到有火光闪烁,那是大宁军队驻扎的地方,地势较高,在那里定能瞧见塞国军营中的一举一动。
雨势好似比白日里更大了些,寒风直往人骨子里钻。
百里御拢了拢衣袍,双眸幽邃深沉。
这个时辰,墨巴赞普派出去的五千人的队伍,应该也到甘营驿站了。
那处囤积着大宁军队的粮草,百里御只是提了一嘴,说等天晴了就断粮,墨巴赞普就已经迫不及待直接派人过去了,想来是想直接来硬的。
又或者,对方是想把粮仓里的粮食劫了偷了,拿回来给塞国军士们用。
百里御更偏向后者。
与此同时,塞国这五千骑兵队伍,确实已经来到了甘营驿站附近。
甘营驿站坐落于甘营镇,因当地百姓少,所以粮仓几乎荒废,户部侍郎王朋义便将护送过来的粮草都放在了这里。
既远离战场,有什么不对可以及时撤离,又离得不算太远,能随时供应粮草。
镇外矮山头上,领头的校尉率军隐在林中细细观察了一阵,只瞧见不到千人的卫兵,心里便有了底。
他一挥手,便有近百位军士下了马,轻装简行,摸入城中。
这些人一路悄无声息,行至粮仓悄悄进去查探是否真的有粮,以免有诈。
不多时,一位军士便瞧见城中某处有火光亮起。
这是他们的暗号,若粮仓有粮,且城中卫兵不足为惧,便点燃城中随意一处地方。
若是情况有变,就直接烧了粮仓,剩余的军士们便能撤离。
此刻燃起火光的便不是粮仓,证明城中安全且有粮。
因此这校尉便一声令下,率领剩下的四千多军士冲向镇中。
然而他们刚刚行至镇外,就见有一队大宁军士从镇内冲出来,足有两三千人。
校尉心一跳,当即知道自己落了圈套,便当机立断准备撤离,可身后也从远处冲来一队军士,他们转瞬就被困在了中间。
镇内,王朋义来到粮仓门口,见程硕已经率军把方才潜入城中那些军士都抓了。
“辛苦程将军。”王朋义道,“忙了大半日了,后面的事交给本官处理即可。”
程硕冷眼看他,说:“不劳烦王大人,我们即刻就走。”
王朋义知道他是不信自己,便也不多话,道:“宁王大人交代要的东西都备好了,将军一并带回去吧。”
“多谢。”程硕公事公办地说完,就大步朝镇外走去。
而在他身后,那上百位被抓住的塞国探子,都被大宁军士一一抹了喉。
王朋义凝眉瞧着,虽知道这些都是敌军,但总想着他们也不过是被支配的小兵,若能劝其归降,总好过杀了。
但军事上的事,他总不如这些武将,想法也多有仁慈和不足之处,便也没想着多嘴。
他不忍再看那血腥画面,转身离开的时候对小厮交代了一句:“葬了吧。”
他倒也不是觉得要入土为安,而是眼下天气虽然转凉,但这么多尸体堆在一处,也怕会腐烂生出疫病。
大宁军营。
谋士钱自鸣坐于营帐中,手中把玩着茶杯,思绪百转。
此前在与定北王商议伙同塞国将秦枭引来此地的时候,钱自鸣与其他谋士,就已经将所有的可能性和对策都列了出来,交给了定北王。
目前这个情况,百里御定会把大宁军饷所在的位置告知墨巴赞普,想办法叫对方出兵去损毁粮仓。
可秦枭显然也猜到会有这般可能性,就直接叫程硕去守粮仓。
钱自鸣虽不知道对方是何时去的,但猜测其至少带了近万将士,这人数可不少。
加上离开的还是程硕这般悍将,应当不可能只是为了守护粮仓那么简单,定还有其他事要做。
钱自鸣想着塞国如今驻扎的位置,脑海中缓缓构建出一副立体模型。
两侧都是山岭,程硕率领的近万将士便是想包抄都难,除非秦枭把塞国军队打到更远的大兴平原,而程硕也从另一条路赶往那处,且提前到达,才可能形成包抄之势。
若是如此,那塞国必败。
钱自鸣眸中精光闪过。
既如此,那塞国便就没了利用价值。
不若就叫秦枭继续打下去,将西北疆域再扩大一些。
届时无论是派秦枭自己人管着新打下来的地方,还是派其他势力的人,百里御都有机会把这些地方都纳入自己的封地范围。
风雨飘摇,他多一些封地和子民,就更多一些稳立乱世的资本。
若没有乱世,他也能有更丰富的资源去强大自身,寻求机会,谋取那至高之位。
而且秦枭打下西域塞国,最快也要两三个月。
届时经历了长时间的高强度战役,军士疲惫,粮草减少,百里御乃至于其他各个势力,就都会有更多机会杀死秦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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