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位非我不可吗by春风遥
春风遥  发于:2025年1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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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龙袍下神情阴霾,看向兵部。
兵部官员连忙走出道:“驿站传讯,军队已于今早离开定州。天气回暖官道厚冰已化,正常四五日能归京。但押解战俘,可能会拖延个两日。”
皇帝先前几乎拍案而起的手死死抓着龙椅,他近日瘦了很多,那双尚算亲和的眼睛变得狡伪。
许久,皇帝哑声道:“让礼部准备受降仪式吧。”
谢晏昼军事能力不容置疑,不管定王一脉有再多阴谋,如今叛乱也已经结束。
当真是天佑他大梁。
将皇帝的表情尽收眼底,听到受降仪式,站在一边的使者露出讥讽的神色。
第二波使团正在出发抵京,今日朝堂原本还会就盟约一事再签订更细致的条例,如今突然被打岔,使臣站在一边看戏,完全没有不悦。
所有人都在他们的计划当中
这次,大梁人会度过一个永生难忘的隆重典礼。
再过一些时候,这天下,可能就不姓赵了!
作者有话说:
帝,冠绝天下,大①小②事务皆得心应手,驾轻就熟。
①:‘大’为造反。②:‘小’指杀使者杀太子杀右相杀杀杀杀。
容倦:爽?轻松?看着天空的那张脸说话。

她的掌心在叩头时,沾满了碎石泥渍。
“求大人明察秋毫, 我父曾征战多年, 如今死的不明不白。”
清晨寒风凛冽,路过行人看的暗暗摇头,这一幕近来已经不止第一次出现。这些日子,京城四处有在伸冤的,据传军户接连不明枉死,府衙查不出什么,便以意外草草结案。
孤儿寡母,丧子老妪, 有时一跪就是大半天,看得人着实不忍。
整个事件闹得沸沸扬扬。
行人暗道造孽, 却不敢逗留太久。
短短一会儿功夫,少女便被强行拖走, 凄厉的哭喊渐不可闻。
这一幕落在隔壁街道出来的乌戎人眼中,露出满意一笑。
随着事件频发,督办司的侦查力度愈发加强,到底还是同仁给力, 如此情况照旧能下杀手。
现在只剩下寻一死士, 伪装去往郊外, 将消息告知返程的军队。
探子满意转身回到驿馆附近。
新协议签订后,京中新建了一座特殊驿馆, 供使团常驻。
意义相当于外交站。皇帝重视面子工程,驿馆要求修建豪华不说,还需要赶工期, 选址更是在繁华之地。
原先生活在那里的百姓,只用一点钱便被打发,如今别说寻常百姓,一些平常富户也是苦不堪言。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受降仪式,无论是府衙还是督办司,不约而同选择欺上瞒下。
督办司,步三正一脸费解看着大督办。
外面已经乱成这样了,主子竟然仍旧无动于衷,桌案上放着收纳好的密信,其中一封信角好像有个‘容’字。
步三想起前些天大督办收到这封信后,亲自去了趟地牢,后私下面见了大理寺卿一趟。
期间甚至没有让自己跟随。
“薛樱呢?”
大督办指尖悬在密信上,就在这轻轻一点间,似乎已经有万般算计闪过。
步三回神,连忙道:“她刚忙完,现在已按您的吩咐进宫了。”
皇宫这个时候可比督办司热闹许多。
万物复苏,鸟雀鸣叫,锦鲤于池中畅游,老道士坐着轮椅在宫中行动。
几名宫人恭敬地跟着他,道士乃礐渊子的师父云鹤真人,近期备受圣上关注。练出来的丹药让皇帝这几日容光焕发,更胜从前。
进入炼丹房后,老道士稍稍将某些药物加进了丹炉里,佯装没看见窗角偷望的宫女。
宫女捂住嘴,疾行跑向了皇后所在的寝殿。
“当真?”皇后问。
宫女点头,“您吩咐奴婢盯着那道士,结果他似乎在丹炉里下药。”
这天真要变了,皇后面色凝重,吩咐其他人去看顾好公主。
忽又有人进殿轻声禀报:“娘娘,薛姑娘来了。”
皇后想了想,挥退左右。
薛樱入殿后,双方有过短暂的缄默。
知晓同宫中贵人们说话,先要委婉,最好借天象器物等隐喻进入主题,再奔核心。
近日化雪天反而要比下雪天冷,待殿内只剩二人时,薛樱开口道:“娘娘,天凉了。”
皇后座上微微颔首。
薛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初五,军队凯旋,班师回朝。
为了迎接此次大胜,纵然皇城内乌烟瘴气,怨声载道,仍旧要泼水洗街,强行做出一派新气象。列道欢迎中,百姓的神情中多少带着几分强颜欢笑。
不止是他们,骑在骏马上的主将一样沉着脸。
不久前郊外有军户亲眷拦道伸冤,因为伤势太重,话都没完全说完,便一命呜呼。
事情传扬得很快,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今日人群中站着不少老兵,没有高呼求偿什么,只是低唤一声将军,喉头中似有千言万语挤不出来。
不过这种悲愤在片刻后,便变成了惊讶。
后方队伍进城,只见叛将们被关在囚车中,他们一个个低着头,看不出神情。但大家注意力并不在叛军身上,而是位于押解车前的两口棺材。
其中一口收敛着定王世子的骸骨,棺木草率,盖子都没有合,边上红笔潦草写着罪人之名。
另外一口棺木则是很厚重,上面盖着的绸缎上大大写了一个冤。
联系现下疯传的郊外伸冤,百姓的脸色渐渐变了,谢将军该不会是要抬棺进皇宫为枉死者伸冤?!
队伍依旧沉默向前,棺木直直朝宫廷方位而去。
人群都在看棺材时,长队中,一辆马车被轻轻掀起一角。
“呵。”
街道每五百步设一望楼,如今间隔缩为三百步左右。武侯值守于望楼上,身带弩箭,可在高处实现全城街巷监督,并做出应急处理。
容倦垂了垂眼,看来皇帝是打定主意要卸谢晏昼一部分军权,并且还提前做出些防范。
身后的北城楼已经渐渐看不见,随着愈发接近皇权中心,行使队伍的速度放缓不少,直至彻底停下来。
容倦悠悠下车。
他今日身穿官袍,高官衣袍刺绣更多,颜色也更深艳,垂眸间,眸光被金丝走线映出一片潋滟。
余光瞥见车旁竭力控制住表情的京畿驻军领队,容倦平静道:“别慌。”
京畿驻军皮笑肉不笑,九族脑袋都挂在裤腰带上了,能不慌么?
前方谢晏昼也已经下马,听到声音稍稍回头。
日光下将宫墙投射出沉沉阴影。
四目相对,容倦唇畔动了动:“好戏就要开场了。”
红墙琉璃瓦,皇宫以兽镇脊,和盘龙柱上的龙眼组合在一起,直勾勾盯着所有出入宫廷之人。
皇宫正殿前,处处透着威严肃穆,早有宫人清理出一大片区域。
此刻皇帝高冠龙袍,正带着皇子们站在高阶之上。
不时有宫人小声汇报军队目前所在。
原本受降仪式该乘舆出宫登午门,过去一年的各种意外,让皇帝决定深深扎根在宫内土地,无事绝不轻移。
层层通传,确定谢晏昼等已经在拱门外,侧方礼乐开始奏鸣,四周除重臣,乌戎使团中也来了两位使者,他们自是为亲眼见证皇帝履行盟约。
都在注视太和门的方向,只有苏太傅忍不住朝大督办看去一眼,微微皱眉,今早皇后突然邀请各家女眷入宫赏花,据说是为公主纾解心情。
督办司近来行为也有些过于低调,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大督办照旧站在前列,完全没有回应这份注视的意思,右相下狱后,大部分朝臣唯他马首是瞻。
钟鼓声中,仪官高举胳膊,准备鸣鞭。
即将甩鞭的刹那,仪官动作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顿住。
皇帝来不及斥责,远处,刚刚进宫的谢晏昼正走在最前面,甲衣上暗沉的血迹竟未曾清理,随着他带队逐渐进入视野范围内,身后跟着强行抬进来的棺木。
使者收敛住目中快意,和他们截然相反,大臣们一个个神情紧绷。
皇帝猛一抬手,军乐停止。
宣政殿前骤然安静下来,群臣心惊胆颤。
抬棺入殿前,这是想做什么?
无视死寂的气氛,谢晏昼公事公办一路向前,停在高阶下扬声道:
“臣不负陛下所托,祸首定王之子已伏诛!”
出征之前,皇帝再三交代过,若发现定王世子务必活捉,未合的棺木重重落下,内里尸首分离,显然是被提前处决。
这简直是活脱脱打他的脸!
人有左右各半张脸,谢晏昼似乎看不到皇帝足够难看的脸色,反而整个身体挺立:
“臣平叛劳苦,却听闻京中军户无辜枉死,望陛下作主,让杀人者,以命偿命。”
最后四个字,听得人不寒而栗。
大臣们齐齐屏住呼吸,低着头视线盯着青石砖的缝隙,生怕一个抬头便触怒天颜。
高阶上,皇帝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怒火。
“以命偿命?”
他声调陡然拔高,什么军户枉死,从未听说过。
在他看来,这都是谢晏昼目无君上的借口:“朕看你是领兵太久……”
然而话音未落,谢晏昼忽自斜侧仪官处抽出一把兵器。
‘嗖’一声冰冷脆响,百官皆退目露惊骇,周围侍卫第一时间飞冲来护驾。
混乱的场面中了,唯乌戎使者大喜。
受降仪式上,军队只能进宫一队精锐主力,另外一队便是降军。将士不得带兵器,但因为受降过程需要俘虏三跪九叩,卸甲呈交兵器,仪官会提前准备一些。
眼前这点人数和兵力,一旦造反,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
“想不到他居然如此冲动。”
在不知晓盟约和皇帝降下处罚的情况下,谢晏昼居然已经先自寻死路。
使者心花怒放,可惜花开一半,那持刀人并未冲上高阶,反而寒芒一闪调转方向,刀架毫无预兆他的脖子上。
这猝不及防的转折,让所有人为之一顿。
高呼护驾的皇帝都愣了一下。
形势变化之际,一道轻缓的声音忽然传来:“陛下——”
禁军本就隶属宫廷,做完登记检查,容倦这边带人姗姗来迟。
皇帝刻薄寡恩,刚刚光顾着受降仪式增强皇权,对于容倦暂时没怎么上心。
就像有了云鹤真人,礐渊子直接被他抛诸脑后,直到现在,皇帝都没有注意到,一起出京的人里如今还少了一个道士。
如今乍一看他,当场愣住。
文武百官也在发怔。
你哪位?
那张面庞过于美丽,光彩照人,被照了几秒后,大家才猜陆续从那张脸上看出昔日容恒崧的几分影子。
说来奇怪,像又不像。
众人心中泛起惊慌和猜忌,有人下意识想到冒名顶替,转念一想,谁会搞这么招摇的一张脸来替?
皇帝皱眉:“爱卿这脸……”
容倦不紧不慢道:“出京前被殴打破相,幸得礐渊子的丹药,不曾想竟有驻颜之效。”
大臣们想起他被赵靖渊打的鼻青脸肿一事。
提到道士炼药,事情似乎合理了点。
皇帝近日瘦下来后,自认相貌比以前也好了不少,但看到容倦好这么多时,狐疑中又有些扭曲。
并未给他太多思考时间,容倦半路做官,议事礼的姿势从来不标准,随意颔首后便再度开口。
“陛下,臣有要事上奏,乌戎欲设计谋害陛下。”
只一句话,使者面色顿变,皇帝也立刻转移重点,一个字带着雷霆万钧的威严压过来:“说!”
容倦才懒得同他多费口舌,似乎等待着什么
大理寺卿紧随其后,上前躬身道:“陛下,前段时间臣收到容侍郎密函。”
按照和督办司定好的说辞,大理寺卿尽量稳住语气道:“密函中,容侍郎称从定州抓到乌戎探子,意外询问出天大阴谋。然而证据不足,托臣代为调查。”
皇帝鹰眼缩紧,他对前因后果不感兴趣,只想知道涉及自身安危的部分。
大理寺卿也不负他所望,将乌戎想要借杀军户逼谢晏昼谋反一事,娓娓道来。
同时在得到首肯后,又传来几人到御前,其中就有那日在府衙前喊冤的少女。
少女随便擦去脸上污渍,赫然是薛樱。
“是你,你怎么会……”哪怕刀架在脖子上时,乌戎使团脸色都没有现在这么惊讶和难看。
大理寺卿冷笑:“真当你们的诡计瞒天过海吗?”
有了发言人,容倦彻底退到一边,静静看戏。
几日前在榕城发现乌戎狗狗祟祟,似有阴谋,他百思不得其解。
蠢人千虑,智者不知,容倦深思熟虑后,派系统远赴京城,悄悄在督办司留下一封秘信,让大督办尝试去询问容恒燧。
信中意思明确,我们是聪明人,还是找个蠢的问一下。
容恒燧刚好有些小聪明,又知道定州和叛军一事,看看若他是乌戎人,意欲何为。
牢里关押许久,容恒燧早就不敢反抗,被告知京中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后,当即便说:“我会杀军户,逼谢晏昼反。”
事关退卒军户,纵有百分之一可能,也需防患于未然。
只是老兵人数不少,不可能全部保护。
大督办便命人到处乱喊家里死人了,另一边明面加紧巡逻,不给探子留什么私下见面机会。
京中乌戎探子一向不少,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同伴干的漂亮。
如今这些再删繁就简,大理寺卿还做了一些改编,变成了容倦请大理寺卿调查,最后督办司才介入。
毕竟离京前,双方明面上已经闹翻。
大理寺卿继续道:“这群乌戎人实在狡诈,臣迄今都没有确凿证据,直到不久前他们在近郊派人拦路谢将军,佯装受屈。微臣知晓后,火速派人知会将军,因时间紧急,未曾上报,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此刻的脸色铁青中,夹杂着庆幸和一丝怀疑:“可有其他实证?”
“已经抓到了一个探子,交代说自从得知陛下登记老兵……”
皇帝骤然打断后面的发言。
他侧目看向乌戎使者,从这些人慌乱的表情中,心中已经有数。
大理寺卿尝试重新开口,讲述乌戎阴谋。
容倦则缓缓审视起周围环境。
赶来护驾的侍卫在发现是针对乌戎的设局后,明显长松一口气,如今正是松懈之时。另一边大督办不紧不慢走出,提起京中最近有不少乌戎人潜入,想利用陛下遇刺一事做文章,奏请立刻实施抓捕。
皇帝一向对乌戎很软,不过关乎到自身性命的时候,那也绝对不会留情。
至少不会放过现在这批害他的乌戎人。
容倦轻嘁一声,他忍住用手揉太阳穴的冲动,昼夜赶路导致没休息好,系统又因送信现在都没缓过劲,更别提帮他抑制身体不适。
料峭微寒的风一吹,头一时疼得有些紧。
在走到最后一步前,他尽量边缘化自己养养神,谁知下一刻乌戎使者几乎不要命地要向这里冲来:“又是你!又是你坏我们好事!你这个杂碎……”
谢晏昼不反,意味着一切功亏一篑。
越骂越脏,其中的好事一词,彻底触怒皇帝逆鳞。
“还不让他闭嘴!”
御前不好见血,多来了两名侍卫,强行捂住谩骂的使者。
皇帝鸷狠的视线移开,乌戎这一骂,让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容倦身上。
先前的扭曲心态淡了些。
平心而论,这是目前最让自己省心的臣子,做事也有分寸,身体不好注定无后。
想到最近朝堂皆为大督办一党,上下众口一词,皇帝心中容倦的份量又上升了些。
片刻后,他露出只限于皮肉的笑容,俯视一众臣子。
再开口时,语气带着器重:“爱卿任侍郎至现在,凡事皆稳妥周密,今又于千里外智挫乌戎诡计。”
声音传到阶下,皇帝高高在上封赏:“礼部尚书一职空缺许久,即日起,特擢尔为礼部尚书,总领礼仪之事。切莫辜负朕之厚望。”
旨意一下,无论是大督办,谢晏昼还是大理寺卿和跟着进来的禁军等,神情都有一瞬间没控制住的怪异。
正烦着的容倦嘴角极淡的弧度也凝固住了。
狗登,什么日子,还想着最后给我添堵加官呢?
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钟,皇帝正等着容倦激动谢恩时,后方上空骤然出现一道亮光。
闪电声中夹杂着爆炸般的雷鸣声。
皇帝还没反应过来,地面似乎有异动,伴随肉眼难辨的细线攒动,高空飘动的‘薄雾’汇聚成玉玺的雏形。
如此诡异的场景,皇帝惊慌高呼:“来人啊!”
地面汉白玉石阶一点点朝着锈红色过度,皇帝龙靴不但开始跟着变色,脚下开始冒一种刺鼻的烟雾。
“父皇!”二皇子失态叫出声,近处石阶红色逐渐消退,日光暴晒下,阶梯上的线条组合四个字:传位诏书。
地砖诡谲,砖缝似乎在渗血,整个地面充斥着不祥的气息。
皇帝在禁卫保护下匆匆就要避开进殿。
臣子们自然也是一样,大理寺卿等一带头,他们顾不得礼仪,忙不迭朝殿内跑去。
然而所有人才刚入宣政殿内,头顶顿时又传出一声响动。
高悬的牌匾破裂,其中赫然有一道圣旨垂挂!
作者有话说:
帝,飞黄腾达。
被迫位极人臣的容倦:你看我快乐吗[愤怒][烟花]

真的不能再假的圣旨大殿高悬。
它微微晃动着, 牌匾很高,和圣旨被一根同色线勾连,悬吊在下方, 看上去就像是绫锦在坠落时走丝。如此恰到好处的距离, 令前排臣子看的一清二楚。
二皇子险些无意识念出来上面的内容。
好在他及时闭上嘴,只用力去看清圣旨的字迹。
『古云天命不于常,归于德。太子不堪大用,朕察北阳王有经纬之才,可守祖宗疆土……』
不知是哪个胆大宫人竟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好像是…先皇圣旨?”
玉玺盖印骑缝防伪,提花锦缎更是难以模仿。
系统一比一伪造的圣旨,先皇本人活了都得愣一下。
什么经纬之才,官方语言臣子们压根不是很在乎, 他们只关注到北阳王三个字。
皇帝思维抽离了片刻。
他处在最前面,双目赤红, 眼睛几乎都被灼烧。
不堪大用!好一个不堪大用!!
先帝在世时,本就有意传位于北阳王, 对自己多加苛责,没想到居然还留下了另一封圣旨。
经年的猜忌和恨意瞬间燃烧理智,无处发泄的怒火在看到一旁的容倦时,烧到最旺。
容倦那自带困意的眼睛演都不用演, 看上去就挺迷茫的, “赵靖渊?”
似乎是下意识反应的三个字, 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皇帝勉强恢复了一丝理智。
正确来讲,赵靖渊才是北阳王嫡子, 联想到赵靖渊不久前因为北阳王休假出京,莫非是想学定王蛰伏谋逆?
然而不等皇帝细想,殿外忽然传来惊呼, 同时脚步掠进声不断,沿途太监宫女奔走尖叫,奏鸣的乐器被撞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怪响。
刀锋脱鞘,殿外轻甲着身的禁军横兵直入,武器出锋的声音拉回文武百官的思绪。
“你们想干什么!”
符合制式的刀柄虽然不长,但刀锋锃亮,看着吓人,禁军疾速奔走间已然围住大殿正门。
而文武百官先是被先皇圣旨所惊,再见到禁军围殿,脑子终于反应过来——
这是造反啊!
“禁军……是赵靖渊!”
局势变化太快,皇帝惊恐不比宫人少,他紧紧抓着旁侧柱身,手筋贲张。
须臾,惊惧的目光被愤怒所取代,看着高处悬挂的圣旨,再见这群大逆不道的叛军,皇帝却前所未有地冷静下来。
“慌什么?”
禁军分南北衙,南衙原本是右相的人,后被赵靖渊全盘接手,但北衙禁军向来由皇帝亲自执掌,贴身护卫核心宫殿,也是宫中最精锐的一支力量。
只是禁军造反,场面完全可控。
事实也是如此,两拨禁军战斗力有明显差异,反叛禁军被堵在外面进不来,群臣逐渐从慌乱中镇定下来。
他们仰头看向走去高处,重新稳坐龙椅的皇帝。
皇帝脸上的恐惧已经被杀意替代,待清缴完所有叛军,他绝不再留任何亲王做隐患。
“把这些人全清了!一个不留!”
殿外,两拨禁军相碰,刀光剑影。
乌戎使臣被刀架着,目睹禁军冲宫。隐隐约约的,他听到谁在喊着圣旨,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
逼宫!?
使者不曾想还有此等意外之喜。
宫人奔逃,一片混乱。
他们设计谢晏昼造反失败后,居然另有他人起兵造反,看着似乎是宫廷护卫。想到此处,乌戎使臣飞快地转动脑筋,思考着如何把消息传出去,好让王庭利用此事再做文章!
只是未等他想出,低头间,刀光一闪。
血花飞溅,使者脖子被无情抹过。
另一边,周遭降兵竟全部卸了枷锁,径直抽出藏着的利刃,一并加入混战,人数优势增加,被压制的禁军重新开始掌握局势。
一道道身影从身边冲过,乌戎使者捂着脖子,视线模糊地看着前方。
昏暗视野中谢晏昼持刀而立,刀锋染血,一点点滴落在血泊里。
被押解回来的叛军有问题,谢晏昼不可能不知情。
“你……你也要反啊。”
不早说。
使者喉头还有很多未说完的话,脑袋一偏,真正死不瞑目。
大殿内外被长阶拉出一段距离,两拨禁军的对垒还未结束,远处忽然涌入一拨身影。殿中文武百官难以看清殿外全貌,有人瞥见一眼,高呼喊道:“叛军也在里面!”
禁军?叛军?
群臣定定站在原地,完全被搞糊涂了。
到底是谁要造反?
情况急转直下,皇帝用力压着僵硬发凉的关节,试图保持清醒。
很快,他想到了唯一解释:赵靖渊和谢晏昼合谋谋逆。
更远处宫墙外,京畿驻军也开始动手,兵器碰撞的厮杀声隔着几道宫门都能隐约听见。
皇帝的镇定在叛军加入后逐渐瓦解,无数次的噩梦成真,谢晏昼即将披甲出现在宫殿外。
“拿下这群乱臣贼子!杀敌一人,赏一两金,上不封顶。”
模糊听到张弓搭箭的声音,皇帝不敢再坐在龙椅上,担心成活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殿内侍卫护在御前,牢牢形成一道防线,将下来的皇帝和一众慌乱的重臣护在后面。
人数有限,由于督办司和谢晏昼日常关系不错,侍卫在凝聚成屏障时,并未将大督办等纳入保护圈,一向和谢晏昼交情不错的臣子也在防线之外。
一道铁甲筑成的防线内,作为距离皇帝最近的近臣,容倦被完美纳入保护范畴。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待容倦怔愣中望过去,他在这头,大督办等人在那头。
隔着一众侍卫,如同迢迢银河,双方显然都怔了一下。
“寻物做护盾。”侍卫统领大喊道:“防止箭矢。”
一样处在内层保护圈,幽州那位新皇子正好在容倦附近,病急乱投医道:“容恒崧,你和谢晏昼反目,又被赵靖渊殴打过,还不想想办法?否则事后他们第一个拿你祭旗!”
御史台怒瞪皇子,都这时候了添什么乱?
然后转头也是道:“容侍……容尚书,你一向才智过人,刚刚才破除乌戎诡计。”
“对对,容尚书可是丹神转世,有上天庇护。老天总不会站在叛军那边。”
做官时间短,不过容倦的点子可不少,至少次次都让人满意。
面对问询,容倦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我想想看。”
没有刀,没有办法挟天子;他正被注视,没有办法展开偷袭。
系统就更不适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用来自卫还行,它无法对皇帝皇子们出手,这是刻在程序里的限制。
自己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
幽州白痴一句话,容倦莫名像是整个团队的主心骨一般,大家都在盯着他。
【小容,当心皇帝他挟天子以令诸侯!】
“……”
话糙理也糙。
皇帝却在听到群臣的话后,强行让自己维持最后的冷静,“爱卿可有办法?”
余光掠过场外的刀光,容倦沉默稍顷。
他思考片刻,冷静道:“陛下,眼下只有趁乱走。”
群臣反应过来,没错,反正不能堵在殿内。
留在这里就困兽之斗,只有趁乱突围出去,才有机会联系京城周边的守军!
容倦和他们殊途同归,地形不够开阔,万一自己被发现异常,侍卫反手就能给他一刀。
皇帝朝侧门处走得最快,只是当他往前行了两步,胸腔内顿然气血涌动,周围人未曾反应过来时,猛然喉头一阵辛辣。
“陛下!”有人惊呼。
陛下吐血了!
皇帝身形晃荡,旁边的长白眉太监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在他即将栽倒时,是容倦扶住了他。这一扶,皇帝袖中几瓶丹药哐当摔落大殿,昔日重金炼制的保命金丹散落一地,他咬紧牙关:“朕无碍,走!”
容倦垂眼冷看这位帝王。
皇帝只想走,未曾注意到上方夹带嘲讽的目光。
伴随他一声令下,群臣拥着他往外撤离。皇帝近日在云鹤真人的丹药下精神愈见好转,身形却越来越消瘦,只是几步路,便好像是用尽了力气,只得死命抓住容倦的胳膊,无形中带着他一并往前。
容倦:“……”
出殿,侍卫掩护帝王撤离。
西侧殿门连接游廊,可帮助避开主路,周遭还有小型建筑群躲避。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众人过分跳动的心脏稍稍和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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