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夜话by迟迟迟迟迟行也 CP
迟迟迟迟迟行也  发于:2025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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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这么想的时候周子末还坐在我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我们明早才走,他今晚要在这凑活一晚,我叫他去车上睡,他不要,就借了阿娜日值班午休的躺椅放在病房里。
我们后面又聊了一会,我一直旁敲侧击想要问出周子末读心的程度和限制,周子末就一直用这个逗我。他不知道从哪找出了一副扑克牌,让我考他,每次百发百中,让我又惊又疑,后来才知道他是在看我窗户背后的反光。
真的有这种读心术吗?我又很不确定,我怀疑这不算是特异功能,而是一种FBI读心术,就是那种通过微表情断定你有没有撒谎的,很厉害,但远远没有到能被称之为“能力”的地步。
周子末的表现更让我觉得他是在唬我,或者他不太愿意真的告诉我他的读心到底能读到什么程度。我其实很理解,老陈的预言并不会切身实地地让人损伤什么利益,但是读心术却真的会让人很害怕接近。
如果我有读心术,并且我要告诉别人我能看出他们心中所想的话,我也会希望别人认为我只是观察力敏锐,而不是真的能听见他们的心声。
我和周子末周旋半天一无所获,对于他到底能听到什么我仍然存疑。我们又聊了一会,我还是有些体力不支,早就躺下准备睡觉。“你不准随便听我想什么,”我觉得还是要明确一下,“你侵犯隐私权我和你们公司告你。”
“你其实根本用不上这个就能懂,”周子末笑嘻嘻的,“怪我吗?”
我翻他白眼,自顾自的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冻醒,睡着的时候可能脚踢出被子了,凉得都发僵。我起来蹦哒,周子末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地上,捡起他自己的外套。“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睡觉很不老实?”他说,“跟打仗似的。”
“要你管?”
我接过他拿来的早餐,一根蒸玉米,大概是阿娜日带给他的。我坐在病床上刚撕开热乎乎的玉米衣,那边突然有个人不敲门就走了进来。
竟然是巴图,最开始那个因为我撞了公主幡,拦着我不让我走的大汉。
巴图一进来就把手放在左侧胸口上,给我行了个礼。“感谢你,”他半弯腰,眼睛看着我,很诚恳地说,“你和公主一样,把狼患永远的带离了这片草原。”
并不是很想做公主,但是这种气氛下,我觉得拒绝也有点奇怪,只能点头说没事,应该的,应该的。
巴图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一幅有很多话要对我说的样子。他一屁股坐在那张旧木椅上,椅子吱呀一声,我都不忍去看。
“我知道,中间的事,我不问太多,”他今天来感觉气质都柔和了许多,“我只有感谢,我们所有人都很感激你。”
“不用谢。”
我想提那些羊的事情,我可是为了那二十万命都快卖了。现在我都成他们的恩人了,难道钱不应该给我还回来吗?
“那我们之前给的钱呢?”抱着臂站在一边的周子末说,“能不能退我们点?”
现在我真的怀疑周子末会读心了。
巴图看了他一眼,哈哈大笑,“但他还是撞死了羊,撞坏了房子,”他说,“巴雅尔台不让我要,但那不是我的羊,也不是我的房子,并且,这也是仪式的一部分。”
封建迷信!一路归来还是封建迷信!我真的服了!
“但是,羊,我还是有的,”他又补充了一句,“作为感谢,我们可以请你吃。”
周子末也笑了,只有我很无语,我不是很想吃羊,甚至我也不是很想吃肉,感觉有点想戒了。
不过即便是这么说,我也能看出来,巴图并没有对于这件事太生气,反而有点调侃的感觉,只有我赔了自己又折钱,我都不敢想这二十万要是打我账上我该多开心。
我们又闲扯了几句,巴图说要我加个他或者他儿子的联系方式,说要给我们送羊,或者朋友想买的话也可以联系我们。
我加了他,反手就一个免打扰,不是很想和他说话。之前我加了阿娜日的联系方式,阿娜日家里也有羊,要买羊的话我要从她家买,这叫消费者的自主选择权。
当天下午,告别巴图和阿娜日,我们终于出发,踏上回程。
我们距离北京还蛮远的,路上一共折腾了两天半才到。我本来就不太精神,现在更是筋疲力尽,最后早上六七点钟到机场整个人都是懵的,精神上还没转换过来,自己怎么突然就回到了现代化大都市里。
我没有什么行李,从在卫生院到回来,一路上穿的都是别人的衣服,也没有什么东西要放的。到了北京周子末先把我送到酒店,所有的卡啊证啊什么的早就提前一步办好在酒店等我了,他让我自己去买几件衣服,洗个澡,下午再接我去看老陈。
我是想去买衣服的,但洗完澡躺床上完全就断片了,颠簸流离之中我极少再睡过这样的一个整觉,手机也没电关机,这是上天的旨意让我不再被打扰。
一觉睡到四点,醒来充上电,周子末把备用机都快打爆。最后他也没招了,直接给我发了地址,叫我自己打个车去,他不过来接我了。
我打车,车停在医院门口,我按着周子末发的东西往住院楼走,这医院绿化做得很好,特别是楼下的小花园,有水有花的,相当雅致。
老陈病房在接近顶楼的地方,护士带我过去,打开门发现老陈不在。
“他出去散步了吗?”
房间里很整齐,不太像我印象里的那种病房,除了床是病床,其他的装潢以暖棕色调为主,更像是酒店的风格。病床上的被子叠过,感觉已经出去了一会。
“可能在隔壁会客室。”
于是我这辈子第一次知道VIP病房是配会客室的,里面地亮得反光,中间放着皮沙发和小茶几,两边有两个大书柜,还有一张书桌,老陈就在那。
有钱真好啊。“有钱真好啊。”我说。
老陈笑了笑,他应该从周子末那知道我今天会来,他肉眼可见的地方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伤口,就是颈侧贴了一个白色的纱布敷贴,总体而言看起来还挺健康。
“还好吗?”他叫我在他对面坐下,他的声音有点沙哑,做了那么大的手术,有点影响也正常,“现在回来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老陈没有穿病号服,穿的是普通衣服,这就让这次见面的场景变得更轻松了一些。我嗯了一声,他从上往下看了我几遍,把我身上哪里舒服不舒服的都问过,最后还说明天给我安排体检,“这些事情本来应该我做,”他说,“再等我几天,到时候我把你送回家。”
“其实也没必要,”他一个病人这么诚恳,都搞得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自己可以回去的,我现在也没啥事了。”
“还是要看看,最近也要注意休息,”他说,“另外…喊你过来,也还有些事情想要当面和你说。”
我就知道是有事,老陈一直都很善解人意,没什么事他不可能叫我过来。
“你说。”
我做了一下听到惊天大秘密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老陈说他要带我去见一个人,就领着我往外去。
他起来的动作很利索,即便是受伤了,应该也没有特别严重,在进电梯的时候我差点被地毯绊倒,他还给我一把抄住了。
电梯门关上。我们俩在电梯里默默无言。他一直带着点笑容地看着我,好像在期待我说什么,或者就是单纯看我,我不知道,我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放。
“你看起来还挺好的,”我没话找话,“现在应该没什么事了吧?”
老陈嗯了一声,一点都不珍惜我拼命找的话头。
我还在想要说什么,电梯到了,有好几个人要进来,他先出去,我自然就被挤到了他后面,差点把他鞋跟踩掉。
老陈也没有不耐烦什么的,他拉了我一下,让我站到他旁边。
“这人还挺多的,”我说,“住院部这么多人吗。”
老陈维持着拉我的姿势,在我的小臂上轻轻捏了一下。
“你比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瘦了。”
那当然的事情啊,就这么高强度拉练谁还能胖得起来,我又不是核动力驴。
“还好吧,”我回答,“本来我就想减肥。”
老陈很容易被逗笑,他笑了一下,说了些什么“你本来就太瘦了”之类的话。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代沟很大程度因为他总像长辈一样说话,我印象里我的外公也总说我瘦。
我们走到了另外一栋楼,上电梯。那边也是很豪华的病房。老陈在前面带路,经过的护士对他点头,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到底是要看谁才值得刚做完手术的病人这样走来走去?
我跟着他到一间病房门口,病房门掩着,老陈还是敲了敲门。
有个男人过来开门和他打招呼,那个人看了我一眼,眼神有点奇怪,感觉有点认识我?但我百分百确认没有见过他。
“陈教授。”
原来里面还有个人,老陈叫他“梁先生”,然后让开了一点位置,我和那个人的视线也对上了。
我好像认识这个人。
不是那种非常确切的认识,而是这个人身上的气质我很熟悉。他坐在轮椅上,很瘦,感觉年龄不大,和老陈可能差不多,五官比较精巧一些。老陈长相还是比较北方的,而这个男人是一种很精致和谐的南方长相,单独看没有太惊艳,但组合起来就让人看得很舒服。
“你认识我吗?”
梁先生笑了,刚刚站在他身边的人把椅子拉开,示意我们落座。
“…我应该认识吗?”
我感觉不到他身上的任何敌意,但从氛围上来说,我可以很明显地体会到这个人是个上位者。和老陈初见给我的感觉一样,我其实不太喜欢。
对方倒是没有把这当回事,“我只是想当面和你说声谢谢,”他说,“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还被困在那个山洞里。”
“山洞?”我这一路上可经过太多山洞了,“哪个山洞?”
等等,等等。
“你是那个…9什么的?”
我想起来了,在地下的电视国里有一个录像带,录像带里的人被莽古斯置换掉了,莽古斯占据了他在北京的一所精神病院里的身体,他自己则被困在黄泉之下,直到我发现他,已经至少十三年。
我把附着着他灵魂的驼毛带了出来,驼毛一直在周子末那,我们离开草原,他的灵魂就自己回归了身体,变成了我眼前的这个人了?
这件事又诡异又正常。诡异的是一个存在于录音里的人竟然能通过驼毛回到现实,正常的是这本身就是符合黑山的逻辑的。它竟然如此诚实,或许我面前坐着的这个人都没有想到。
“是的,我就是92376,”梁笑盈盈地伸手,他的手腕的皮肤白的透明,几乎能看见血管,“我也没想到还能在现实见到你,林先生。”
在这里,我终于听到了我从周子末那里听到的那个故事的后续。
梁的全名是梁文敞,“文”是他们家族那一辈的中间字,他当年遇到的事情和我之前知道的差不多,但后面的就和天灾没什么关系了,纯粹是人祸。
当年他们家的家产非常丰厚,当然现在还是。当年他有一堆亲戚和对手,有人听到风声之后就想让他死在里面,最后一次他没能出来,是因为当时他被人害了。
当时他的队伍里有对手雇的人,在他挂上安全绳准备上去之前,对方在上面直接把绳割断了。他被困在下面两天,开始神智不清,出现幻觉。
某次的幻觉里,他看见了一片翠绿的草原,草原距离他很远的地方,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树那边有个人型的黑影。
他当时有点丧失判断力,以为那边是出口,就走过去查看。他绕着树走了半圈,那个黑影躲着他一样,向他相反的方向移动。
突然,他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站到了树背后,而那个黑影顺着他来的路,往那个方向走去。
下一秒,视角转换,他看见有人来救自己,而自己的身体被吊上了绳子,抓着那个人。在两人背对着那个人对上眼神的时候,他的身体对他咧嘴,笑了一下。
之后他就被困在了一个空间里,这个地方很黑,也没有什么东西。中间的记忆不太清晰,他只记得自己为了不真的疯掉,一直在不停地重复自己的代号,希望有人听见。
“至少要有人知道这个身体里的人不是我,”梁文敞苦笑,“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他笑起来看上去更年轻一些,“那你下去探险的时候才二十几?”那是属于很有勇气了,“那还好,出来就好。”
“我下去的时候已经快三十,”梁文敞说,“现在…我的身体仍然差不多三十岁。”
“我也没想瞒着你们,”他叹气,“这具身体的时间停止运转了,我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毛病。
“啊?”
老陈看上去一点不惊讶,我倒是挺惊讶的。我之前在地下工事看过一些档案,里面就有人莫名其妙寿命超长。我当时还怀疑是假的,现在眼前就有一个肉身不会衰老的例子。
梁文敞说他重新恢复意识就在这个身体里,他也有自己的一批心腹,周子末帮忙联系了人,把他从精神病院接出来之后已经做了很多检查,他的身体并没有什么衰弱或者变化,好像时间在他身上停滞了一样。
“这十几年里发生了很多事,不过我回来了,事情应该都很快会得到解决的。”
梁文敞看起来挺精神,感觉也蛮乐观,如果是我被关了这么久那肯定早疯掉了。他现在有点肌肉萎缩,需要复健,一直在坐轮椅。所以这次麻烦我们过来,也是想当面和我表示感谢。
“你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了,”梁文敞笑着说,“无以为报,以后有什么事情我都会鼎力相助,陈教授也是,只要能帮的上忙的,尽管开口。”
我嘴上说着没事没事,举手之劳,心里想怎么不用钱砸死我啊,嘴上说说算什么!
那边梁文敞继续往下说,“按照我以往雇佣队伍的工资,再加上奖金,大概有六十多万左右。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再加了一些,现在已经给到你的卡里了。”
我脑袋一阵眩晕,我的精神想要客气一下说不要不要,嘴巴已经替我做了决定说谢谢谢谢。
老陈和梁文敞都在那有点忍笑,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反正我也笑了。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这次真值得,一两个月就赚到六十多万,死了也要笑得诈尸。
当然再叫我去一次的话我不会去的,说说而已。
见过了梁文敞,我和老陈走在那条回病房的路上。
所以事情是真的结束了吗?我们都安全了,所有努力都得到了回报,我也不再纠结于最终的答案,一切都向着我想要的方向走去。
如果这是命运,那它虽然曲折迂回,但未曾薄待过我几分。
走廊两边的花园里有种植物的青涩香味,不知道是什么树开花了,那种味道顺着风穿过我们中间。我意识到我们的联系随着这次冒险的结束也即将走向终点,我其实和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本来也不太应该凑在一起。
在草原上我就曾经问过他们在离开之后会不会联系我,我忘记了他们的回答。是会吗?还是不会?再或者是他们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正面的回答?我已经记不清了。
小的时候我会不愿意看小说的最后几页,因为我不希望这个故事就这样结束。我知道他们一定会在某个地方一起生活,他们没有我的参与也会一直快乐幸福地走下去。
但是那没有我的参与啊?在我读到最后一行的时候,那个世界就抛下了我,行驶向了另一条轨道。
我不擅长告别。
我突然有点低落,今天走出这个医院之后我可能还会和老陈还有周子末见面,一次两次,或者三次四次,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他们追寻的东西太多太重,我没办法,也没有动力和他们一直走下去。
我不知道老陈怎么想,他今天似乎还挺高兴见到我的。这可能也只是生离死别后又重逢的一点惊喜,慢慢的我们只会变成联系人名单上的一个账号,点开之后之后几年前发的最后一句,根本不像告别的话语。
我们终究要说再见。
我想着这些事,胃有些不舒服的皱紧。老陈看我落后了一点,停下来在前面等我。
“之后你们要去哪?”
老陈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我们可能会顺着那个碗相关的事情往下查,”他还是回答了我,“当年去过一次日本,现在拿到了线索,估计会再跑一趟。”
真的好拼命啊,我又叹气。“你现在能告诉我你想得到的到底是什么答案了吗?”我说,“就是…我就是想问问。”
他似乎在思索,这里可能是风口,风往里灌,吹得我有些冷了。我又开始觉得自己这样问有点过线。
“算了,”我推他一下,“你刚好点,我们不要站在这里吹风。”
“你记得我和你讲过,我什么时候确定自己的梦有预知能力吗?”
他突然说。
我隐约记得有这件事,他说的是有一次梦见一个名人被刺杀了,几天之后,那个人真的死了。
我和他说,他点点头,“是的,我梦见自己站在火车站台上,那时候是晚上,火车停靠,站台上有很多人正在排队进检票口。”他好像正在回忆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梦,“突然有人开枪,三声枪响,人群中的一个人倒下了。”
“我看得非常清楚,”老陈微微皱眉,“还看见了那个人的脸。我当时在美国,做了这个梦之后,我马上联系了国内的朋友,拜托他确认是否有此事。”
“对方两天后回复并无此事,当时我并没有涉及太多他们那个方面的事,因为只是一个梦,所以也不好再说,就只当作是自己想错了。”
“直到又过了几天,他确实在火车站被人暗杀,我才确定这并不是一个梦,而是预知到了未来。”
“虽然已经过了很久了,”他苦笑了一下,“但还觉得有些可惜…毕竟它的影响太广了,提前知道结果,反而总让我有种自己能做到一些事的错觉。”
“那是1913年的事情。”
老陈看着我。
“已经过了很多年了。”
我看着他,他看上去就是三十来岁的样子,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年龄。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一开始有点惊讶,随后我又意识到,似乎很多很多时候,他都并没有掩盖他一直没有改变的事实。
有的时候他的一些用词,一些习惯,总让我觉得他年龄比我大得多。就连周子末说他有过“包办婚姻”这件事都得到了解释,在那个年代,自由恋爱确实是少数。
我突然明白了老陈为什么要带我来见梁文敞,他和梁文敞经历了一样的事情,一模一样。
日本人在地下工事里追求的长生不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不是传说,而是现实,受到黑山的影响之后,人类会莫名其妙地停止老去,这种可怕的,意料外的畸形,正发生在我的旁边。
在预知了那件事之后,陈宣的时间也已经停止了流动,直到今天。
我不知道我应该表现出什么,但我第一感受到的就是恐惧。
活了一百多岁的人?这可能吗?这还能被称之为“人”,和我们同属一个物种的人吗?
我可能退后了半步,老陈张了张嘴,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叫我。
但他没有叫我,“我理解你的害怕,这就是我一开始没有告诉你的原因,”他最终说,“我想要追求的答案…其实就是这个。”
“我想要弄明白自己为什么不会死。”他说,“我想要弄明白…命运赋予我的使命,到底是做什么。”
“我…”
我觉得他有点伤心,但开口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应该安慰他吗?无论说什么都有点多余了。大家都想长生不老,而这种命运真的落在某个人身上,裹挟着他走过百年岁月,大概又不是一种恩赐了。
我没有说话,老陈也没有,我们就这样站着,我还能闻到花叶间绿色的味道。
过了半晌,他先开口了。
“这里风大,”他说,“我们先上去吧。”
我们一前一后走上去,回到他的病房。
他看了我几次,我没主动开口,他也没有再和我说什么,只是交代了一些琐事,叫我记得体检,就说让我回去。
最后他把一个大果篮递给我,“我不怎么喜欢吃水果,”他说,“你拿去酒店吃吧。”
我接过来,果篮里有水蜜桃,我很爱吃水蜜桃。
我没有转身离开,他也没有再说什么。我知道他在等待,等待那个我先迈出步子,走出他的人生的决定。
我就这样站着,牙齿磕在下嘴唇上,我的手臂被坠得有点酸痛。
“你知道,你和周子末就一样的人,”我开口,“你不能指望你就这样告诉别人一个惊天大秘密,然后别人就完全不在乎地的接受了吧?”
我看到了他的表情,他有点惊讶,我说过,我其实能经常让他觉得惊讶。
“我不是讨厌…不是不能接受,”我继续说,“但是我要时间,你难道告诉所有人这件事,别人都马上说那好吧,完全不会觉得有任何奇怪的地方吗?”
“我没有告诉所有人。”
他抿抿嘴,也开口,“我只告诉了你和周…当然,还有一些需要帮忙的人。”
他和周子末说我完全能理解,“那你为什么告诉我?”我说,“我也没问这么详细啊!”
我提高了声音,那个果篮好重,我随手就给放在桌子上了,想和他理论理论。
老陈看着我这个样子,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他刚刚绷紧的眉头一下子松了,嘴角又有了点莫名其妙的笑意。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
我突然又很难受,我不能知道这些事情之后再离开这个故事了。我像是看到了这个世界终于被掀开的一角,然后现在,马上,他们又要合上这本书了。
“你是不是可怜我,”我说,“你觉得我和你们跑了这么久,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让我走之前要告诉我。”
他不说话了,他又有点惊讶。
“周和你说叫你走了吗?”他说,“我让他转达的是之后还需要你的帮忙,所以要他把你的事情安排好。”
我的表情一下子垮了。
“你扣他工资吧,”我的脸应该很臭,“他根本没说,他是你手下吗?你能不能把他开了?”
老陈轻轻地笑了,“我会考虑的。”他说。
最后,在这个下午,我抱着那个大果篮离开了医院。
已经到了秋天,这里的天气也很好,天空透亮,阳光温暖,上面有丝丝棉絮般的云,闲散地游走着。
我不太担心这一切了,一座山之外还有另一座山,一个故事外还有另一个故事。一件事的结束对应着另一件事的开始,生活没有确切的终止符,只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们不是短暂的一段插曲,而是一把把我拽进了新的生活。或许多年后我回想起这一刻,另外一副波澜壮阔的画卷,就从我抱着果篮离开这里开始。
这样也不赖。
我感到久违的轻松,那种持续的,沉重的担忧终于随着这个闷热的夏天一起凋零死去。接下来秋高气爽,我需要担心的只是要不要给桃子去皮。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那个时候,或许会有另一个故事也说不定?
《黑山夜话》第一部,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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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终于写完了!!!(一阵劲爆的音乐)(疯狂滴扭动!!)
之后还有一些小段子!按照计划还有第二部!!

原来他叫吴桂祥,是个汕尾那边沿海渔村的渔民。
现在的渔村和以前我们认为的那种不同,也不封闭什么的,就是一个小县城,如果开发的好的话还会有一些旅游点,不算很落后。
吴桂祥他的这个村子有一片比较不错的海滩,有开发商看上了,就说要把这边变成度假村。谈了几年,终于在这一年谈妥了准备动工。
吴桂祥是个小卖部老板,在距离那个海滩还算比较近的地方。一开工就有农民工会来他这里买水买烟,攀谈多了,他也就多多少少知道了这个工程的进度。
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度假村那里按部就班修着楼,但开工一个多月左右的时候,有工人提到进度要放缓了,因为发现了一个海边的岩洞。
听说那个岩洞是被东西封住的,他们在那边修沙滩的时候看到那边礁石山上有一个水泥筑成的小房子,没有房顶和窗户,门口那扇蓝色的门也掉漆了。有工人推开看,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开发商说想拆了这个房子,叫了几个人过去。他们拆的时候发现房子表面看上去很普通,但其实是纯水泥和钢筋浇筑的,而且应该是很好的水泥,非常非常的牢固,属于一榔头砸下去只留个白点的那种。
工人们觉得很奇怪,但还是按照要求把房子拆了,房子底下竟然是个岩洞,非常幽深,一眼望不到底,应该是探向山体内部的。他们后来在买东西的时候讨论,就被吴桂祥听去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吴桂祥这个人可能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也平平无奇,但是他是很喜欢听那种地方上奇闻逸事历史故事的广播的。
他在之前就听说过,他们这里有过一个军阀,这个军阀很有些积蓄,但是最后抓住他的时候他人疯了,抱着一个木箱子跳海自杀了。
这个人的故事是被当作奇闻逸事讲出来的。主持人讲得很玄,气氛渲染得很好,其中就提到了这个人把钱啊那些藏在了海边的溶洞里。吴桂祥也就记住了。
现在听说海边的小房子和岩洞的事情,他就想起来了这个故事。想难不成这件事是真的,军阀的东西真的在岩洞里,房子是埋藏地点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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