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乐了:“凭什么?”
宋闻落子的动作慢了半拍:“因为我和陆今安之间的那份合约已经解约了,我现在是他二叔帮他聘用的助理。”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林知弈的声音再次拔高了几分:“你是谁帮陆今安聘的助理?”
“他二叔。”宋闻推兵过河,“将军。”
林知弈拒绝还钱,理由说了一堆。宋闻的心思全放在那把嗓音上,像被猫爪轻轻挠着,其他的没怎么记住。
第二天入职,宋仲春穿着那件紧绷绷的粉色衬衫,在巷子口送他,啰里啰嗦叮嘱了一通,声音难听,宋闻左耳进右耳出,也没记住多少。
只有最后一句倒是溜进了耳中:“以后下完棋,鸡蛋拿得稳些,怎么还能让人撞碎了呢,下次让他赔钱。”
汇森集团坐落在繁华商区,早高峰,车流像一锅煮过头的粥。
宋闻开车堵在路上,引擎嗡嗡震着座椅。
他摇下车窗,手搭在方向盘上,看向斜前方的那栋大楼。
夏日的阳光混不吝的,一早就晃得人睁不开眼,勉强顺着玻璃幕墙往上看,“汇森集团”四个字高悬,金属反光,刺眼得很。
导航显示还有900米,宋闻换个姿势,胳膊肘支在窗边,从商圈缓慢通过。
所谓“商圈”,说白了就是卖东西的铺子扎堆围了一圈。而在这一圈里,往往有个“核心”,商圈因它而生,也因它而兴。
宋闻如今身处的商圈,纵横七八条马路,大小千余家商铺,论起根由,全是借着“汇森百货”才渐渐兴起,热闹起来的。
“汇森集团旗下拥有汇森百货、汇森商贸等八家高端连锁商场……”
商场的巨型LED屏幕上反复播放着“汇森集团”的企业宣传片,宋闻塞得满耳朵都是,听到第三遍时,也能总结个大概:简单的说,从针头线脑到奢侈名品,汇森一应俱全,没人能揣着鼓鼓囊囊的钱包进入汇森,再分逼不花地潇洒离开。
终于挪到了地库门前,左右两个方向都有行车指示。
汇森集团与商场同楼,9层以下是综合卖场,9层以上为集团办公区。
左边的客用停车场需要缴费,宋闻凭着人事部发来的信息,混进了右侧的员工停车场。
大清早的,车位已经紧张。角落倒是空着一个车位,敞亮,地儿大,进出方便。
宋闻把车停进了车位,时间尚早,他坐在车里翻出手机,看了一眼余额。
从最后一位往前数数,个十百千,最后的话音落在“万”上。
宋闻之前的工资一部分交了家用,剩下的都花在了买车上,如今加上林知弈转来的两万,余额一共不到三万。
陆今安要收回中介费这事儿,宋闻有点犯愁,林知弈是只貔貅,只吞不吐,自己要如何凑足二十万还债?
可转念他就想到那日在满福楼,陆今安满口垃圾话,倾身威压过来时,衬衫的领口贴着颈线,下颌愈发凌厉的样子,莫名让人觉得心头一热。
刚攒起来的那点愁绪,也随之轻飘飘散了。
收起手机,他推开车门下了车。车库有直通办公区的电梯,此时人不多,只有宋闻在等。
按亮电梯时,身后有车灯扫过来,一辆黑色路虎缓缓转进了入口。
陆今安的专属车位被占用了。
昨晚他有个酒局,攒局子的人闹腾,直到深夜才散。陆今安微醺,懒得折腾,就直接宿在了酒店。早上他没让司机奔波,自己开车上班,没想到车位竟被人占了。
路虎揽胜车身宽,在停车场转了两圈没找着合适的车位。陆今安索性把车横在那辆比亚迪前,给秘书打了电话:“让这个员工下来调一下车位,车号是……”
报完车号,陆今安眯眼一瞧,觉得那辆车挡风上放着的牛皮纸袋异常眼熟。他走过去,手拢在车窗上弯腰一看,正是昨天自己塞给宋闻的那个袋子。
“草。”陆今安黑了脸,低声骂道,“这小间谍还真是处处跟我作对。”
目光一瞥,他发现比亚迪后排右侧的车窗没关严,窄窄地留了条缝。
陆今安烟瘾不大,这会儿却在自己车里翻腾出来一包香烟,抽出一根点燃过了两口,刚积了点烟灰,就伸进那条窗缝,往里弹了弹。
一根烟刚好抽完,宋闻也折返回来。他从从容容地步出电梯,表情如故,还是没滋没味儿的。
陆今安见不得他舒坦,隔着点距离,张口就问:“中介费为什么还没转回来?”
宋闻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占用的竟是陆今安的车位。目光先在那张英俊的脸上打了转,他才走过去,轻轻拉开门:“我先把车位给你腾出来。”
刚坐进车里,就闻到一股浓重刺鼻的烟味。宋闻微微蹙眉,在车里寻了一圈,看到了靠窗座椅上的烟灰。
站在车外的陆今安指间还夹着烟蒂,宋闻望过去,目光在那将熄的暗火上停了停,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把车挪到一个窄小的车位停好,宋闻等着陆今安发难,却见他脸上堆起了淡笑,离得老远就与迟到的员工招呼早安。
多了同行的人,一路上陆今安都和善亲切,甚至还帮员工正了正歪掉的工牌,看着工牌上的照片夸道:“照得不错。”
电梯的钢缆轻微震颤着上行,金属门在各个楼层陆续滑开又合上。陆今安将最后一位员工送出电梯后,转头就变了脸,他言简意赅:“二十万。”
头顶的白炽灯亮得有些刺眼,宋闻掀起眼皮扫了陆今安一眼,轻声道:“昨天是你秘书撞碎了我的鸡蛋。”
作者有话说:
鸡蛋:为我花生
第11章 我俯卧撑做得很好
头顶的白炽灯亮得有些刺眼,宋闻掀起眼皮扫了陆今安一眼,轻声道:“昨天是你秘书撞碎了我的鸡蛋。”
“呦,”陆今安乐了,他比宋闻高了半头,侧身一挡便将人压进了电梯角落,“你看清了吗?没有事实依据的指控,那可是诬告。”
“看清了。”宋闻迎着陆今安的目光,并未退缩,“藏青色条纹衬衫,灰色裤子,右耳有痣,两个发旋。”
字字掷地有声。
陆今安微微挑眉:“哦?怎么确认他就是我的秘书?”
“周末我们在满福楼分开时,他坐在你车上副驾的位置,”宋闻问,“那位置,不是秘书的专座吗?”
陆今安倒是没想到宋闻还有精明的时候,他盯着面前的人研究了片刻,忽然凑近,伸手取下了那副黑框眼镜。
“来,吹口气。”镜片送到宋闻唇边。
“嗯?”宋闻眼前瞬间有些模糊,但陆今安离得太近,那份迫人的英俊依旧清晰。
“乖,吹气。”陆今安的声音微微上挑,气音里带点懒怠的哄劝,明明是命令,偏说得像在求人,“吹一下就好。”
宋闻的呼吸顿了半拍,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绊了一下。那声“乖”还在耳边荡着,像块化了一半的糖,黏在耳膜上,甜得人有点发晕。
他下意识想往后躲,后背却撞上了电梯壁,坚硬冰凉,退无可退。
最后,他只能挺没骨气地对着镜片轻轻呵了口气。
镜片瞬间蒙上薄雾,一片模糊、一片清晰。
陆今安反手将眼镜重新架回宋闻的脸上,看着眼前活像独眼龙的青年,他轻声嘲弄:“小四眼儿,眼神这么好还戴什么眼镜?下回不如把鸡蛋直接放肚皮里孵出来,省得在这儿诬陷别人。”
“再说……”叮的一声,电梯抵达顶层,门缓缓打开,陆今安直起脊背,转身步出电梯,“再说就算是我秘书撞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眼镜上的雾气慢慢散去,世界重新变得清晰,宋闻望着陆今安的背影,默默嘟囔了句:“性格真差。”
刚刚走入办公区,陆今安就被一个花里胡哨的小年轻堵在了走廊。
那人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大夏天穿着机车夹克,衬衫领口大敞,露出叠戴了几层的链子。
他利落地摘下墨镜,咧嘴一笑,手臂勾上了陆今安的肩膀:“表哥,可算见着你了,想死我了!”
随即又压低了嗓子,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激动,“澳门那三百万,多亏表哥捞我,不然我指不定还被人扣在那儿喝海风呢。”他伸手给陆今安理了理西装,眼圈悄悄红了半截,“还是表哥你真心疼我,家里那帮人见我输钱,躲得比谁都快。”
陆今安拍了拍他后背,脸上堆着笑,仿佛手足情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跟我亲,表哥心里还没本账?”
说话间,他朝守在总裁室门口的秘书递了个眼色。秘书立刻会意,上前一步,声音平稳清晰:“陆总,詹姆斯的越洋电话正在线上等您。”
陆今安“啧”了一声,眉头微蹙,脸上换上了混合着歉意与无奈的表情:“你看,这帮美国人,算着时差打电话,还没进办公室,电话就来了。嘉树,你先去会客室坐会儿,我接完这个电话就来。”
陆今安的目光在秘书室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身后的宋闻身上,他抬手一指,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夸张:“这是我新助理宋闻,泡得一手好咖啡,曾经拿过专业级的奖项,一会儿让他给你露一手。”
转头又对宋闻亲切交待:“这位是万嘉树万总,我四姑的儿子,我的表弟,贵客,怠慢不得,你替我好好招待。”
宋闻只觉得脊背像是被无形的重物压了一下,微微塌陷。他知道跟在陆今安身边不会轻松,但没想到刁难会来得如此直白和猝不及防。日常除了速溶就是便利店九块九杯装咖啡的宋闻,拒绝应声。
陆今安却不打算放过他,拍了拍万嘉树的肩膀,笑着推荐:“再让小宋给你拉个花,他拉的花堪称艺术品。”
“行行行,你忙你的。”万嘉树嘴上应着,眼神却早就黏在了宋闻身上,这会儿更是往前凑了两步,目光灼灼,恨不得连宋闻的睫毛都数上一遍。
陆今安站在两人身后,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审视的目光落在万嘉树的背影上,带着点玩味,又裹着几分权衡,仿佛要将这个人掂量出个几斤几两的分量。
片刻后,他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办公室,随意瞥了一眼随行的秘书,竟发现真如宋闻所说,右耳有痣,发旋并排,长了两个。
茶水间里,宋闻一脸平静地盯着眼前复杂的咖啡机,他试着按了几个按钮,机器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嗡鸣,却始终不见咖啡流出。
最后索性撕开一包雀巢速溶,热水一冲了事。
想起陆今安提过的拉花,宋闻对着在杯中打着水旋儿的咖啡发了会儿愣,然后环顾四周,在茶水间的柜子里翻出一瓶巧克力酱。
巧克力酱的瓶口已经有些干涸,挤出来的线条断断续续。他勉强在咖啡表面画了几道歪歪扭扭的弧线,又用牙签随意挑了几下。
咖啡端到万嘉树面前时,对方如获至宝。
小万总眯眼觑着杯里的图案,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研究半天终于开口:“这是……什么艺术造型?”
宋闻低头往杯子里一瞅,琢磨了一会儿:“枯藤老树昏鸦。”
“啊?”万嘉树又仔细端详了一番,突然一拍大腿,“绝了!这枯枝弧度,鸦的剪影,简直跟水墨画一样,搞得我都舍不得喝了。”
蓬松的头发在眼皮子底下激动得一颠一颠的,宋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些艺术天分。他又往杯子里看了一眼,否定了上面的想法,轻声道:“其实不喝也行。”
“那哪儿成。”万嘉树赶紧把杯口凑到鼻子底下,深深吸了口气,“大师级的手艺,必须尝尝。”
他小啜一口,咂了咂嘴,在宋闻屏息以待时突然高声赞叹:“这层次感,前调带着点焦香,中调混着奶香,后调还有点……回甘。好喝,不愧是拿奖的手艺。”
宋闻:“……”
难怪能在牌桌上输三百万,他在心中暗忖。
万嘉树放下杯子,一抬眼瞧见宋闻还笔直地站在旁边,赶紧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哎哟,站着多累,来来来,坐下歇会儿,你累坏了,我哥回头该心疼了。”
说着不由分说把人按在沙发上,手肘撑着膝盖,他凑近宋闻端详:“长得干干净净,性格安静无争,又有才华,原来我哥喜欢的是你这款。”
宋闻被他看得不自在,愣了愣才问:“你哥喜欢谁?”
万嘉树二郎腿一翘:“就别瞒着我了,在我妈和我哥之间,我可是坚定站在我哥这边的。”
见宋闻仍旧一脸茫然,他轻啧,索性摊牌:“昨晚轰趴,满福楼那经理正巧在隔壁,他过来敬酒时偷偷跟我说,我哥处了个男朋友,正闹别扭呢,前一秒还‘宝贝达令’的黏黏糊糊,后一秒,人家就成他助理了。”
他用肩膀撞了撞宋闻的胳膊,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那男朋友就是你吧,宋助理?”
宋闻一时语塞,陆今安在人前演的这出戏,背后到底有什么盘算,他摸不透,自然也不能随便戳穿。
见宋闻语迟,万嘉树笑得更欢了:“我就说嘛,我哥用人向来谨慎,怎么会随便带一个人在身边,哎,你们俩闹别扭,到底为了啥啊?”
宋闻想了想:“大概是我不诚实。”
“你劈腿了?”
“没有。”宋闻果断否认。
万嘉树顿时松了口气,往后靠回沙发背上:“那就没事,我哥那人心软得很,气头过了就好了。”说着又啧啧两声,“宋助理,你是真有福气,我哥那条件,人帅多金,对人又热情温柔,你这简直是捡着宝了。”
宋闻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哥?”
“对啊,我哥。”
宋闻没再接话,只是把那杯速溶咖啡往万嘉树面前推了推,堵他的嘴:“喝咖啡吧。”
万嘉树又滋溜了一口,突然神秘兮兮地环顾四周,猫着腰凑过来,压低声音:“哎,我问你个事儿,你俩……那个的时候位置是……?”
宋闻有些尴尬,微微脸红,既然不便明说,只能轻轻摇头。
巧克力酱蹭在了嘴角,让万嘉树的笑容显得更加猥琐:“我哥肯定在……”他双掌合十,平平架在膝盖上,上面那只手还故意上下颠了颠,“上面。”
宋闻沉默片刻,伸手将合拢的双掌慢慢翻转,指尖点了点换成上面的那只手,语气平缓地说道:“我俯卧撑做得很好。”
“俯卧撑?”万嘉树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他瞪圆了眼睛,上下打量着宋闻的身板,重点瞄了瞄他的腰,“哦草,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宋闻摸了把自己的腰,从容颔首:“核心力量不错。”
话音刚落,会客室的门口突然传来响动。两人同时转头,看见陆今安正倚在门框上,僵着笑脸,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宋助理,看来你闲得很,那就给我也冲一杯咖啡吧。”
第12章 腰不错?那我摸摸
万嘉树见形势不妙,佯装接电话脚底抹油,跑路前,他一口闷了咖啡,侧身路过陆今安时,挤眉弄眼地扔下一句:“宋助理咖啡确实泡得不错,表哥你眼光真好。”
陆今安脸色更黑,他一把抓住泥鳅一样的万嘉树,脸上勉强挤出了几分为难:“这事……替表哥保个密?”
“我不说,我不说。”万嘉树信誓旦旦,“二叔、三叔和我妈他们都是老古董,让他们知道你偷偷交个小男朋友,还能有消停日子过?”
陆今安笑着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落下的力度不轻:“我也觉得300万能买个守口如瓶。”
本是一句玩笑,却让万嘉树愣了一瞬,未等他反应,就被陆今安轻轻推到了门外,男人回手一指宋闻:“你跟我来。”
完了,宋闻默忖。
跟在陆今安的身后进了他的办公室,四下一瞥,宋闻微愣。
办公室宽敞,却不伦不类。中间摆着一张老板台,左右两侧靠墙各立着一个檀木佛龛。
左奉关公,右供财神,一个威风凛凛,一个金袍加身。
陆今安走到财神像前,从龛盒里抽出三炷长香,他侧首睨了宋闻一眼,声音不轻不重:“余助理。”
宋闻一旦姓余,就是哪里又不周到了。
瞧着持香而立的男人,他明白过来,上前从桌上拿起打火机,引出火苗,点燃了长香。
青烟袅袅,轻腾而升。
陆今安将香举至眉心,恭敬地三拜后,插入香炉。
同样的流程在关公像前依样画葫芦又走了一遍,陆今安闭目持香,突然闲散开口:“俯卧撑做得不错?”
该来的终归躲不过。
宋闻立于关公像前,中肯的自我批评:“刚才是我逞强,你别当真。”
陆今安挑起一点眼皮,目光斜睨:“逞强?”
宋闻觉得用词可能过于文雅了,不能充分地表现出自己的恶劣,随即换了个词:“我不应该装B。”
闭着眼的陆今安忽然剧烈地咳了两声,香炉中有沉灰,翻涌而上,蒙了关公一袍子灰。
陆今安睁眼怒视:“当着关二爷的面,你说的什么屁话!”
一经提醒,宋闻也觉出不妥,双手合十,对着关公拜了三拜,低声道了句“恕罪”。
陆今安气得心口发闷,长香歪歪斜斜一插,他转身一屁股坐在老板椅上,仰头直视宋闻,目光如刀:“我是不是说过,你要是对我心怀不轨,我就弄死你?”
“没有心怀不轨,”宋闻认真解释,“就是一时想争点面子。”
“面子?”陆今安冷笑,“睡我就有面子了?”
宋闻向来有问必答,但这个问题他觉得应该谨慎对待。
斟酌片刻:“需要我回答吗?”
陆今安咬着牙,挤出一个字:“说。”
宋闻用目光咂摸了一遍有型有款的陆今安,点点头:“挺有面子的。”
“我草。”陆今安一把攥住宋闻的手腕将人拽到跟前,另一只手粗暴地按上对方的侧腰,“你他妈能睡动吗?腰好是不是?我倒要看看好在哪里?”
指尖刚触到那片腰腹,陆今安的动作蓦地一顿。薄薄的衬衫之下,是流畅的肌肉线条,带着点温热的弹性,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是一张拉满的弓。
陆今安神色微变,却不信邪,又往后腰捞了一把,手指碾过一片温热的肌骨,随即撞上了骨骼清晰的轮廓,浅凹的背沟一路蜿蜒,带着某种克制的力量感。
触电般收回手,他将宋闻用力一推,随即抽出一张纸巾,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掌心:“不是爱做俯卧撑吗?”他指着地面,“一百个,现在。”
腰间的衬衫打着褶皱,宋闻松松地拢着那片皮肉,他微微蹙眉:“这不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
“你是生活助理,兼着保镖的职责,”纸巾一团,随意扔进垃圾桶,陆今安恢复了上位者的姿态,“强身健体是分内的事。”
这话听着有点道理,宋闻没法反驳,只得慢吞吞解开袖扣,将衬衫袖子卷到小臂,又摘下眼镜,轻轻放在桌角。
“在这做?”他问。
“嗯。”陆今安旋开签字笔,笔尖在文件上划出沙沙的声响,“就在这,也当给关二爷赔罪了。”
宋闻没再说话,俯身趴在冰凉的地板上,双手撑地,腰背绷成了一条直线。
他动作标准、干净利落,那截腰线随着俯身、撑起的动作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工作的间隙,陆今安偶尔会不经意地瞥见,入眼就觉得晦气,立马错开目光,再落笔,写错了一个字。
做到第48个时,陆今安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屋里两人动作同时一顿。宋闻撑在地板上的手臂绷出流畅的线条,他微微喘息着抬头:“这罪,还给关二爷赔吗?”
运动后微哑的声音依旧平静,陆今安听着窝火,又有点泄劲,摆了摆手:“起来吧,别在这儿给关二爷添堵。”
说着指了指屋子角落的迷你吧台,“万嘉树说你咖啡泡的不错,我随口一言,没想到还真的压在了你的本事上,去吧,也给我泡一杯。”
宋闻刚要开口解释,陆今安已经扬声唤人进来。
办公室门被推开,率先而入的是一辆便携推车,上面整整齐齐码着上百个白色手机盒,阳光一照,惨白一片。
陆今安旋起签字笔,敛眉问道:“这是什么?”
隐在推车后的秘书有些尴尬:“是……手机。”
“手机?”陆今安起身走到推车前,拿起最上面的盒子掂量了下,“哪来这么多手机?”
“华业科技的林总派人送来的。”
“林知奕?”陆今安翻转盒子,看到了包装上“华业科技”的烫金logo。
拿着手机,他觑了一眼宋闻。
此时的宋闻正在翻找速溶咖啡,完全无视了那台按键复杂的高档咖啡机。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正如所料是林知奕打来的。
“林总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陆今安接起电话,脸上没什么笑意,声音却透着热络,尾音都打着弯。
他慢悠悠地按下免提,故意踱到宋闻身边,恰巧看到对方正把速溶咖啡粉倒进白瓷杯里。
陆今安实打实地了怔一下:“你这是……”
下一刻,林知奕的声音从听筒中款款而出:“陆总瞧见我送的东西了?”
陆今安好不容易把目光从咖啡杯转至手机盒,他将未拆封的盒子翻了个面,包装侧面的出厂日期是三年之前:“瞧见了,三年前的老机型,这些东西占了你库房不少地方吧?”脱口的话带了讽刺,“最近确有耳闻林总想转行,没想到这么快就把库房腾出来搞了畜牧业。”
他问:“猪肉最近多少一斤?”
“草。”即便林知奕经营着温雅人设,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手机型号老归老,但功能齐全,全新未拆。”
“所以呢?”
“权当以资抵债,数目只多不少,你可别再拿20万这事为难小宋了。”
这话引得宋闻望了一眼陆今安的手机,他正往杯中添水,手未抖,但水流明显断了一瞬,眼底悄悄浮起层浅淡的感激。
陆今安懒洋洋地靠在吧台上,用手轻轻掂着手机盒:“拿这些卖不出去的破烂抵债?林总的生意经真是独树一帜。”
“得了,谁不知道你陆大总裁不缺这二十万?”林知奕一语道破陆今安的心思,“无非是想找由头欺负人,小宋虽说只有179,但他是个老实人,你别总拿他撒气。”
179?陆今安轻笑,视线再次落在宋闻身上,见他一叹,悄悄踮起脚尖,往咖啡杯挤了点果酱。
挤的什么玩意?这回换陆今安蹙紧了眉峰。
又与林知奕来往了几句,挂断电话,陆今安觑着那杯咖啡问:“这拉花是什么图案?”
宋闻张口就来:“枯藤老树昏鸦。”
“放屁。”陆今安想也不想就骂。
宋闻将咖啡向前一推:“你尝尝。”
陆今安谨慎地问道:“万嘉树真说好喝?”
“嗯。”
陆今安终于还是端起了杯子,修长的手指捏着杯耳,浅浅抿了一口。
瞬间蹙眉、落杯,将林知奕送来的手机往宋闻面前一推:“限你三天,把这些手机卖了钱还账,二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宋闻晚上没去下棋,抱着几箱手机在天桥下支了个摊儿。
上百部手机在折叠桌上码得整整齐齐,围观的人不少,却无人买单。
有人抱着膀子直言:“哪有在街边卖手机的,肯定是华强北来的翻新货。”
宋闻在拍死第三只蚊子后,给林知奕打去了电话。
电话里声音起得挺高:“陆今安让你把手机卖了还钱?”
后面还跟着几句糙话,挺脏,宋闻听着有点解气,连带被蚊子咬的痒意都淡了不少。
二十分钟后,三辆印着“华业数码”logo的面包车急刹在路边。林知奕下车时差点踩到卖鞋垫大爷的塑料布。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着统一制服的销售人员,见人就露出八颗牙,笑得极其专业。
拉了一下西装裤腿,林知奕往宋闻旁边一蹲:“营业执照、产品合格证、售后保修卡,还有这帮专业销售,全给你带来了。”
说着他冲旁边卖鞋垫的大爷借了驱蚊水,对着自己裤腿猛喷两下:“钱我是不会还给陆今安的,我也只能帮你做这么多了。”
“对了,”他指了指那些正给手机贴价签的员工,“他们只能帮到九点,晚班九点下班,再留就得给加班费,这钱我可不掏。”
宋闻点点头,抬腕看了眼表,距离九点还有一个半小时。
不过他此刻更重视的是林知奕是否养心悦目。
目光扫过男人西裤上的褶子,又滑过他塌着的脊梁,宋闻不算满意。
“你去旁边站着吧,不用在这儿陪我卖货。”他建议。
林知奕摆摆手,不以为意:“没关系。”
“你这样蹲着……不好看。”
“没事,谁看我啊。”
“我。”
空气凝固了两秒,林知奕转头看向身侧的青年:“小宋,你对我还有意思?”
宋闻也一怔:“没有。”
“那你……”
“就是觉得你蹲着不好看,不……怎么养眼。”
林知奕瞧了宋闻半晌,忽地低笑:“小宋,我听说你相亲相了一年多,但都没成功,你是不是卡颜啊?”
宋闻经历的相亲对象中,十个人,七个歪瓜,八个裂枣,剩下两个,一个是婚托,另一个是劳改犯,的确都未成功。
见人不语,林知奕撑膝起身:“行,我去那边站着,给你好好摆摆造型,谁让我把你推入火坑了呢。”
谁料刚刚站直就眼前一黑,脚下踉跄了一下。
宋闻正要扶他,一只宽大的手掌已经先于他从后方伸来,稳稳撑住了林知奕的胳膊。
“小心。”
声音低沉,带着棱角。宋闻抬头看去,竟是那日林知奕的司机。
男人眼窝很深,望不到眼中的情绪,唇角抿着,显得有些冷硬,他动作迅捷,将人扶住的瞬间,目光一扫,警惕地审视着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