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拼车的那两个人,他们在附近开美发店,向他们借的。”
说着,宋闻插上电源,按下开关,强劲的热风横扫而出,带着点廉价护发素的香味。
陆今安一只手在口旁一圈,背着风点了烟,刚积的那一点烟灰遇风簌簌而落,他笑着讽刺:“你倒是挺会整合资源。”
话未说完,烟就一抖,他吼道,“小基佬,你往哪儿吹呢?”
猛地后退半步,双腿下意识一并,陆今安耳根泛起了薄红。
宋闻也红了脸,调低风速,解释道:“我我只想吹衣摆,没想着吹你……那里。”
陆今安摘了烟,直指宋闻,半天没挤出一句话来。最后他狠狠碾灭了刚刚点燃的香烟,扔进垃圾桶,又上前两步夺过吹风机,扔在了湿漉漉的洗手台上。
“知道我为什么这一路要受你这份罪吗?”陆今安俯身逼近宋闻,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因为我宁可跟着你宋闻,吃糠咽菜,也他妈不愿意让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过得舒舒服服。”
说完他抓起公文包,转身摔门而去。
关门声震耳,宋闻皱了皱眉,他转身去收拾吹风机,线缆一圈圈缠绕在掌心的同时,他轻声嘟囔:“资本家真是变态。”
陆今安似乎打定了主意跟着宋闻“吃糠咽菜”。
白天还在行业峰会上侃侃而谈的青年企业家,入夜就和助理挤进了街边大排档。
老城区的夏夜,是从巷口大排档的第一簇炭火开始的。
塑料棚子支在斑驳的砖墙下,灯泡裹着层油污,亮得发暖。炭火炉子就支在路边,脖子上搭了条毛巾的老板翻腾着手中的肉串,油星子偶尔溅进炭里,炸开几颗火星,混着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往人鼻子里钻。
爬满藤蔓的老树下,陆今安散漫而坐,缓饮慢酌。
没了高定西装的束缚,他像是夏夜里最令人心动的偶遇。垂眸时碎发滑落,便多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松弛,又会在偶尔抬眼时,看到他眼底盛着的碎光,连笑起来的唇角弧度都温温软软,让人忍不住想多瞧两眼。
握过冰镇啤酒的手突然抬起,掌心直接糊在宋闻脸上,一推:“做个人吧宋助理,我脸上没写《道德经》,你真不用看这么久。”
夏夜风稠,话音落得似乎都慢了。宋闻在没散的尾音中缓慢的收回目光,虽不舍得,却又碍于陆今安的淫威,只能悻悻作罢。
不到半刻,大排档老板的塑料拖鞋声“啪嗒啪嗒”的由远及近。
陆今安脸上因宋闻而起的怒意瞬间褪去,转头时已换上热情洋溢的笑容:“老板还亲自上菜?瞧这热的,坐下喝一杯凉快凉快。”
他唇角扬着,眼尾却没什么弧度,脸上的那层笑意如同浮在啤酒上的泡沫,转瞬可逝。
两方一番客套,拖鞋声渐渐远了,这个角落又安静下来,老槐茂盛,叶片轻荡,发出沙沙的声响。
“不想笑,其实可以不笑的。”宋闻轻声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捏着酒杯的手一顿,陆今安终于正眼瞧上了宋闻:“你说什么?”
宋闻坐在矮桌对面,面前只有一杯寡淡的绿茶,细碎的茶叶沫子浮在水面,他的语调也像这茶水似的没滋没味:“一晚上了,不管是这里的客人,还是路过的街坊,甚至连那条途径的流浪狗,你都笑着招呼了一回。”他提杯抿了口茶,目光落在杯里打转的茶叶上,“你又不爱笑,为什么非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邻桌友人相聚,打着赤膊推杯换盏,期间不知谁说了个什么笑话,几个男人哄堂大笑。
角落里,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趴在折叠桌上写字,应是得了个好字,她举着本子,笑着向正在烤串的父母炫耀。
隔着三五张桌子,是一对情侣。男孩神秘兮兮地推过一盒薯片,女孩拆开的瞬间,一朵锡纸玫瑰撞入眼中。
“浪漫吗?”男孩问。
女孩噗嗤笑出声,指尖轻轻抚过玫瑰花瓣:“土死了。”
宋闻收回目光,看向陆今安:“这些才是笑容。”
啤酒杯里的气泡在慢慢上升,烤炉里又爆开一朵火星,晚风裹挟着炭火的热浪,蒸得人皮肤发烫。锡纸玫瑰被女孩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在路灯下闪着微光。
好半晌,陆今安的目光才从宋闻的脸上移开,他拿起一串烤牛舌放在青年面前:“吃哪儿补哪儿,余助理多补补口条。”坐在椅子上的他微微倾身,带着酒气的呼吸拂过宋闻的耳畔,“也治治你这不会说话的毛病。”
“吃啊。”他又换上了笑容,像个体恤下属的领导。
直到宋闻无奈地拿起那串送到面前的牛舌,陆今安却一推餐碟,起身捞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手指在宋闻肩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走,去看看你订的房。”
168块一晚的快捷酒店,藏在老城区的巷子深处。
前台小妹打着哈欠,随手推来两张房卡。宋闻刚要去取,却见陆今安抬手抵住其中一张,轻轻推了回去。
“一间就够了。”他说。
宋闻是踩着棉花跟在陆今安的身后走进房间的。望着前方高大魁伟的背影,他在心中轻声告诫自己:“宋闻,你现在姓余,陆今安的便宜,没那么好占。”
房门“滴”地一声被刷开,标准间陈设简单却整洁。
宋闻正暗自庆幸,却见陆今安随手将西装外套往床上一丢,修长的手指解开了两粒衬衫纽扣。
“我先洗澡。”
随着布料窸窣滑落的声响,男人精壮健美的线条撞进视野,宋闻瞬间晃了神,那句“我姓余,不姓宋”的告诫悄然烟消云散。
赤裸的胸膛几乎是贴着宋闻的肩膀擦过,陆今安侧身推开了洗漱间的门。
片刻后传出淅沥的水声,磨砂玻璃上透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肩宽腿长,赏心悦目。
房间内两张床,宋闻选了靠窗的那张,他坐下来,正对着那片磨砂玻璃。
人影本就模糊,又蒙了层水汽更不清晰,宋闻摘下眼镜哈了口气,用衣角擦了擦,重新戴上时,顺道拨开了额前的头发。
三五分钟后,他打开了空调,皮肤微微发烫,有点热。
冷风刚刚铺满房间,浴室门就被推开了。
只围了一条浴巾的陆今安携着潮湿的水汽而出,几乎是走到宋闻面前时才站定。
垂下眸子,他冷淡地问道:“你借的吹风机呢?”
浴巾堪堪遮到腰线,轮廓分明的腹肌就在眼前,宋闻甚至能闻到它湿润的味道。
“嗯?”他没听清陆今安的问题。
发梢的水珠坠在宋闻的裤腿上,陆今安看着那些洇开水痕耐着性子又问:“我问你上午用的吹风机呢?”
宋闻缓慢的目光顺着微湿的皮肤一点一点向上爬,越过腹肌、胸肌,最后艰难地定在陆今安的眼睛上:“已经还给人家了,宾馆里应该有吹风机。”
“没找到。”
“我帮你找。”
两人一坐一站,离得极近。宋闻小心翼翼偏开腿,错身时瞥见了陆今安的小腿。
汗毛不重,线条利落,刚洗过澡皮肤泛着点粉,连脚踝的弧度都是好看的。
勉强错开目光,宋闻找来风筒,他试图以生活助理的身份自居,试探着开口:“陆总,我帮你……吹头发?”
“不用。”陆今安接过吹风机,坐在床脚时,浴巾往下滑了点。
他一手举着风筒吹头发,另一只手翻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热风卷过他的发梢,深目偶尔埋在发中,只留英挺的侧颊,在灯光下又冷又欲。
宋闻瞥了眼空调,明明冷风开着,却还是觉得热。
“我去洗澡。”他从男人身上扯下来自己的目光,转身去翻手提包。
“不急。”陆今安调小风机档位,指了指自己脚边的地砖,“浴室地滑,等干了再去。来,站这,陪我看会儿电视。”
宋闻捧着衣服慢慢直起身,沉默了片刻,才道:“陆今安,你在生气。”
风机声骤然停了。陆今安抬眼望过来,唇角勾着点浅笑,目光却是平直的:“怎么讲?”
“你还在介意我说你假笑的事情。”宋闻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陆今安指定的那块瓷砖上,目光飞快扫过他胸肌,“你知道我是gay,就脱成这样在我面前晃,这是报复。”
陆今安抬头觑着他,语气轻飘飘的:“这叫报复?”
宋闻的目光又陷在他健硕的背肌上,声音发哑:“只能看,不能……你就是想让我不痛快。”
陆今安噗嗤一乐,把风筒搁在旁边的茶几上,缓缓起身,在距离宋闻极尽的地方,轻声问他:“那我成功了吗?有报复到你吗?”
宋闻微微蹙眉,没说话。
温热的身体越靠越近,几乎要把宋闻圈在怀里:“问你话呢,宋宋。”
一声“宋宋”,让宋闻脑子瞬间空白。半晌后,他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你成功了。”
“真他妈乖。”陆今安在他头顶揉了把,转身坐回床脚,重新拿起遥控器,语气又恢复了平常:“陪我看一集甄嬛传,马上就要弄死皇上了。”
宋闻规规矩矩站着,但还是觉得热。空调遥控器又按了两下,调低了温度。
两人各睡一张床,相安无事过了一夜。
陆今安笃定宋闻不敢造次,睡得倒也安稳。只是清晨醒来时,鼻子发酸,接连打了几个喷嚏。
“你感冒了?”宋闻早已收拾妥当,坐在床边擦着眼镜,声音轻得没什么起伏。
陆今安半坐起身,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大热天的,怎么会感冒?”
话未说完又打了个喷嚏,忽然想起什么,他看向宋闻,“我昨天……脱成那样,你是不是一直在调低空调温度?”
“没有。”宋闻几乎是立刻站起身,走向置物柜,岔开了话题:“我帮你收拾收拾东西。”
恰时手机铃声响起,截断了陆今安带着恶意的猜测。他看向手机屏幕,上面“齐鹏”二字跳得欢快。
接通电话时,宋闻送来衬衫,陆今安就着他的手套上,电话换手,又套了另一只胳膊。
“喂?”嗓音微哑,带着鼻音。
电话那头传来夸张的嚷嚷:“今安,听说你来丰楠市了?出来出来,咱们哥几个聚聚。”
一手举着电话,陆今安只能单手系扣子。
宋闻瞧了眼衬衫下的胸肌,毛遂自荐,轻声道:“我来。”
陆今安一把拍开他的手,做出无声的口型:“少来占我便宜。”
好不容易推进一颗扣子,他对着电话说:“今天白天还要参加论坛,晚上吧,你定地方。”
“成,定好了地方发你位置。”齐鹏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贱兮兮的调子透过听筒飘过来:“对了,我听人说你转性了?交了个男朋友,真的假的?”
陆今安后脊一僵,眉峰缓缓蹙起:“你听谁说的?”
“还能有谁,你表弟万嘉树啊。上次他来我这喝酒,说你现在跟个男的形影不离,对人上心着呢。”
“草。”陆今安咬牙暗骂,可身上的这层gay皮目前还不能丢,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了声“嗯”。
“卧槽真的?”齐鹏更兴奋了,他向来玩得花,开口就是荤的,“你男朋友没跟来吧?哥们今晚给你找两个玩得开的男模,让你好好松快松快。”
陆今安听得浑身一哆嗦,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正想着如何糊弄过关,恰巧宋闻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出去给你买药。”
陆今安的目光落在那个走向房门的背影上,清瘦挺拔,倒是养眼。
眼中忽然有了些算计,在轻轻关门声中,他对电话里的人说:“我男朋友跟来了,晚上正好介绍你们认识,其他人别安排了,”声音刻意顿了顿,“他醋劲大,闹起来我可吃不消。”
买药回来的宋闻被陆今安盯得浑身发毛,他下意识检讨:“以后我不主动帮你扣扣子了。”
“扣扣子?”陆今安低头瞧瞧自己依旧敞着的衣怀,忽然眼睛一弯。
脸上挂了笑,他冲站在房间另一头的宋闻招了招手:“过来,我感冒晕得厉害,手都使不上劲。”说着还故意低咳了两声,“看来这扣子,还得麻烦你来系了。”
宋闻脑子有些跟不上:“你刚刚不让我……碰你。”
“刚刚头晕脑胀,态度不好。”陆今安微微低头,语气放得软和,“我向你道歉。”
宋闻的指尖轻轻搓着,他明知有诈,又架不住陆今安的温声软语,只能冒险:“那你一会儿别再翻脸。”
走上前,宋闻用指尖捏起了衬衫最上方的纽扣。衬衫下的胸肌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衬衫合体,裹出清晰饱满的轮廓。
宋闻不敢多看,只是专心地对上扣眼。
陆今安垂眸盯着他面上的霞色,声音放得更柔,类似哄骗:“宋闻,能不能再帮我个忙?”
宋闻分心抬头,撞进男人带笑的眼中:“帮什么忙?”
“我晚上有个聚会,你能以我男友的身份,陪我去吗?”
宋闻手一顿,纽扣悬在扣眼上方:“我们之间的合约不是作废了吗?”
“签合约时,我已经对外说有男友了。”陆今安语气不变,却暗藏指责,“后来是你一货卖二家,合约才作废的,可我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了,你说,这忙你该不该帮我?”
这话倒也有些道理,但从陆今安嘴里说出来,宋闻便得好好过过脑子。
他沉默下来,连带着手上的动作也停了。
陆今安见他犹豫,微微挺起了胸膛,皮肤的温热几乎要贴到宋闻擒着纽扣的指尖,明明没碰到,却让人遐想万千。
“可以吗?”陆今安的声音像沾了糖一般黏腻。
宋闻指尖轻轻颤了下,脑子彻底宕机,下意识问:“需要我做什么?”
陆今安在身边寻了一圈,才找到个电视遥控器。他用遥控器挑着宋闻下巴一抬:“跟着我,少说话。”
宋闻被打扮一新,推到陆今安面前时,他只关心一个问题:“这身行头……谁买单?”
陆今安正倚在沙发里翻着杂志,闻言抬眸,当视线触及那抹灰色时,平整的书页多了道褶皱。
原本清瘦的青年被一身炭灰色高定西装衬得身形挺拔,衣料贴在身上,不松不紧,恰好勾勒出他清瘦却不单薄的轮廓。
最妙的是那截收窄的腰线,不是刻意勒出的纤细,而是自然流畅的弧度与清瘦的利落,让人即便已经移开了视线,又忍不住倒车回来再瞄上一眼。
其他的造型也不算花哨,造型室只把宋闻额前的碎发稍作打理,黑框眼镜换成了隐形。
没了镜框的遮挡,站在面前的青年像是褪去了一层内敛的壳,清俊里多了几分舒展的贵气。明明站姿挺拔,眼波流转间又泄出几分不自知的柔软,虽然依旧温和,却看清了里面从容的沉静。
“不好看,还是不想报销置装费?”宋闻被陆今安直白的目光盯得不自在,抬手想把敞着的领口扣上,却被随之而来的声音制止。
一直没说话的陆今安轻咳了声:“就这样,不用扣。”
又跟了一句:“又不是抓猪,不用勒那么紧。”
他扔了手里的杂志,站起身,往造型室门口走:“走了,我的小男朋友。”
宋闻跟了上去,替他推开玻璃门的同时,再次追问:“衣服钱谁花?”
陆今安被他问得不耐烦:“钱钱钱,你和林知奕凑一对得了。”
“不过姓林的是葛朗台,人家抠是抠,但是有钱。你不一样……”他转身笑着上下扫了宋闻一遍,“你是小女孩。”
宋闻不想听无聊的垃圾话,自动关闭了听力系统。
可陆今安却没打算放过他,等人走近了才慢悠悠开口:“你卖不出去火柴,是真的会被冻死的。”
“那你买吗?”宋闻冷不丁反问。
“什么?”陆今安一时没反应过来。
“火柴。”
看着宋闻的眼睛,陆今安又涌上熟悉的无力感。任凭自己的话多无耻欠揍,宋闻永远八风不动,半分都不会和你置气。
他叹了口气,只能妥协:“你今晚表现好,就我买单,要是搞砸了,你自己负责。”
酒吧包厢的门被推开时,齐鹏正叼着烟摇骰子。
室内昏暗,只有从门泄入的那束光还算亮堂,他抻长脖子,目光掠过陆今安,眯着眼往他身后看去。
“我草……老陆,你这是从哪儿拐来的神仙?”
他站起身,冲着DJ台打了个响指:“音乐小点声,开一盏灯。”
一盏偏灯亮起,包房里的暧昧龌龊顿时藏不住了。
丝袜和短裙,酒气与轻佻,全都明晃晃地落在了眼里。
陆今安侧头看了眼宋闻,青年站在门前的光影交界处,眼中依旧平静,倒是没慌。
齐鹏掐了烟走过来,伸手就把陆今安往旁边一推,眼珠子彻底黏在了宋闻身上:“陆今安,怪不得你弯了,你家宝贝这气质,比我公司那些签约模特还能打。”
齐鹏作为国内顶尖广告集团的小开,手里攥着不少品牌资源,圈子里想靠他推资源上位的模特、艺人能站满半个街筒子。
见惯了俊男靓女的齐鹏,此刻却是这副惊为天人的模样,倒让陆今安也忍不住回头,再次打量起站在门口的宋闻。
论样貌,宋闻算得上清俊,却并非那种摄人心魄的惊艳。他的好看是细水长流式的,像一泓清泉,初看不觉什么,细细品过,方知甘醇。
可若单谈气质,宋闻身上却透着一种矛盾的魅力。
他站在那儿,就像一株经风的翠竹,看似柔软可折,实则每一节都挺得笔直。这样的气质与相貌糅合在一起,反倒比那些单纯的漂亮更让人挪不开眼。
“宋先生是吧?我是齐鹏,星耀传媒的,有兴趣来我们公司试个镜……”
递名片的手伸到半空,却被陆今安一把握住了手腕:“差不多得了,撬墙角还撬到我这了。”
包房里也有与陆今安相熟的朋友,起哄道:“齐鹏,陆总可比你有钱,人家男朋友还用你捧?”
齐鹏从善如流,嘻嘻哈哈地收回名片:“是我想偏了,陆总在心上人面前还没献够殷勤呢,哪能轮得上我?”他将烟往嘴里一衔,举起酒杯,“我自罚三杯!”
陆今安嫌他闹腾,笑着环视众人:“我半个月没来,你们就断了齐总的消毒水?也不给他漱漱口。”
玩笑有来有回,包房里的气氛很快热烈起来,音乐渐起,暧昧的灯光再次笼罩下来。
宋闻与陆今安落座,为显亲密,陆今安故意往宋闻的身边靠了靠,胳膊一伸,搭上了沙发靠背,虚虚地揽住了他的肩膀。
被揽住的那具身子一僵,脊背瞬间挺直,好在灯光昏暗,没人看见宋闻脸红。
陆今安和宋闻作为今晚的主角,敬酒的人很快就围拢了过来。
有人凑到宋闻跟前:“宋……”话刚起了个头,却卡了壳,他瞧向陆今安,“陆儿,这……该怎么称呼?”
“宋老师。”陆今安随口给宋闻定下了新身份。
“怪不得文质彬彬的,宋老师,您是教什么的啊?”
“园艺。”又是陆今安接话,“主要的研究方向是又硬又轴的榆木疙瘩。”
那人微微皱眉,又略略一忖,恍悟道:“雕刻根雕呗?”
陆今安在宋闻无奈的目光中,笑着认下:“对,就是根雕。”
面前的酒杯往前送了送:“宋老师,不瞒您说,我办公室最近总觉得少了点劲儿,正缺个物件振振风水,您要是方便,能不能割爱一件您的根雕作品给我?”
宋闻轻轻叹气,只能举杯轻碰,含糊其辞:“您抬爱。”
陆今安脸上的笑容倒是更灿烂了些,他亲昵拍了拍宋闻的侧肩:“振风水这事我们宋老师拿手,老柳你是找对人了。”
被称作老柳的男人不过三十郎当岁,左手挂串,右手扳指,闻言酒杯一扬,痛快地干了杯中酒。
如今两只眼睛瞧着宋闻手中的酒杯,满目期待。
陆今安从未见过宋闻碰过酒,昨晚在大排档,他喝的也只是免费的清茶。此刻琥珀色的威士忌递到他面前,陆今安却只是端着空杯看戏,并未帮腔。
他当然不会插手。
之前被宋闻折腾的那些苦头还隐隐作痛,如今能看笑话,陆今安自然不能错过。
宋闻请示上级似的看了一眼陆今安,见对方没什么表示,便抬手将酒杯送到了唇边,没有急着去喝,反倒先轻轻晃了晃杯身,酒液微荡,辛辣的酒香四溢开来。
缓缓翻手,宋闻仰头喝了酒,他的下颌绷得利落,喉结只轻轻滚了一下,便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放下空杯,他对着敬酒的人礼貌颔首,眼底不见局促,反倒是舒展的从容。
陆今安微微扬眉,这与他想的不一样。
本以为会看到呛得眼尾发红的宋闻,或是强撑体面的笨拙模样,却不想这人连喝酒都像在完成某种优雅的仪式,那种游刃有余的潇洒,让他一时有些晃神。
正出神,有人又来敬酒,这次的主角是陆今安。
可杯子还没递到跟前,宋闻已经抬手截住:“他今天感冒了,刚刚吃过药,现在不能喝酒。”
“那这杯酒总得有人接吧?”那人晃着酒杯笑得挺坏。
“我替他喝。”宋闻很上道地应承下来。
往后的敬酒就像开了头,一波接一波地往两人跟前凑。
但凡有人要敬陆今安,宋闻都先一步拦在前面,接过酒时,他会道声“多谢”,喝完还会跟人随口聊上两句,话题不深不浅,刚好熨帖到人心坎里。
连之前几个私下瞧不上“男同”的人,到后来都主动跟宋闻碰了杯,聊天也没了最初的试探,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热络。
陆今安坐在旁边瞧着宋闻,原以为他几杯之后就会露怯,没成想这人却在荤素不忌的局子里越发从容,连刚一开始僵直的脊背都慢慢松范了下来。
没看成笑话的陆今安正有些心烦,齐鹏却赶在这个档口凑了过来,胳膊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声音压得挺低:“老陆,我之前还以为你找男人,也像别人似的就是图个新鲜,想玩玩不一样的,可今天见了宋闻,我倒觉得你可能是来真的了。”
陆今安皱了下眉,问道:“这话怎么讲?”
“人家小宋一看就是正经人,我认识的那些玩的花的没有找这样的,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玩腻了不好甩。”
齐鹏上下打量了一遍陆今安,似乎想看清衣冠楚楚之下否裹着禽兽:“老陆,你要只想和人家玩玩,可是会遭天谴的。”
陆今安不耐烦,将人一推:“谴不到我。”
“也是。”齐鹏顺势撞回来,又是那番嬉皮笑脸的模样,“陆总什么时候玩脱过?”
陆今安被他撞得身子一歪,原本架在沙发靠背上的手没了支撑,“啪”地一下实打实地落在了宋闻肩头。
意外地,触感不错。
那肩膀比他想象的更加单薄,却透着股柔韧的力道,又不似自己常年健身练出的坚实线条,指尖轻轻一碰,就能摸到衬衫之下的温软肌理。
还没等他收回手,齐鹏那边又挤过来。鬼使神差的,陆今安的手臂借着这力道顺势下滑,寻向记忆中的那截腰线。
这不是他第一次摸宋闻的腰。
上次在办公室急怒攻心,他也曾拉着宋闻摸了两把,然后勒令青年坐了百来个俯卧撑。
那次匆匆一碰,只记得手感紧实,如今掌心贴着腰腹,才摸清这腰是真的窄。
没有多余的赘肉,隔着衣料都能探到腰骨轻浅的弧度,却又不是那种硌人的瘦,软硬刚好,像块精心打磨过的玉石,握在手里让人舍不得松开。
最要命的是宋闻似乎察觉到了,腰肌倏然绷紧,又强自放松,这一紧一松之间,反倒让那触感愈发的清晰。
陆今安心里一抖,抬臂,再次将手放在了宋闻的肩头。
作者有话说:
6斤:我从来没有玩脱的时候。
第20章 “陆今安,很英俊。”
包房的门突然被猛地撞开,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拎着半空的威士忌酒瓶闯了进来。
来人是万家星连锁超市的太子爷张启东。
张家靠着地方人脉在烟城、丰楠两市经营着二十余家超市,早年也有过辉煌业绩,可这两年却被汇森集团的“智慧零售”模式打得节节败退。
作为同龄的商界二代,张启东没少被拿来和陆今安比较。可从商超规模到盈利数据,再到行业里的话语权,张启东没一次压得过陆今安。
这份“处处不如人”的憋屈攒在心里,此刻全化作了张启东眼里浑浊的酒意。
“陆总在这儿喝酒,怎么不叫上我?”张启东舌头打卷,晃悠着凑到陆今安面前,酒瓶口往陆今安杯子上“当”地碰了下,“上次你在我爷爷面前不还和我称兄道弟呢吗?”
齐鹏连忙起身挡在两人中间,笑着打圆场:“启东,今安今天感冒了,刚吃了药,实在不能喝酒。”
“是,我听说了,不能喝酒。”张启东扯着嘴角嗤笑一声,眼神往宋闻身上扫了扫,脚步踉跄着往旁边挪动了几步,一屁股坐在沙发对面的茶几上,“不但不能喝酒,还他妈转了性,带了这么个漂亮玩意儿出来玩。”
这话传得也太快了,齐鹏“啧”地一声,眼神凌厉地扫过包厢众人,口中嘟囔:“谁他妈舌头这么长。”
张启东话虽说得难听,但陆今安面上的笑却没松动半分。他依旧懒懒散散地搂着宋闻,手掌在他肩头轻轻按了下,力道不大,却像无声的支撑。
“陆总,怎么不说话呢,哑巴了?”摇着酒瓶的人满口都是挑衅。
陆今安原本交叠的长腿忽然一伸,皮鞋搭上了茶几边缘。
猛一用力,厚重的玻璃茶几瞬间滑出半米,惊得张启东踉跄一下。
“张总,”陆今安终于开腔,他笑着抬了抬下巴,“劳驾耸个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