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来顺受by苏二两
苏二两  发于:2025年1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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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林知弈手腕上新添的指痕,问道:“你还没追到你的保镖呢?”
秉着“不吃就是亏了”的林总,从餐台上挑了块尺寸最大的巧克力熔岩蛋糕,往嘴里塞:“直男就是矫情,等他哪天肯承认自己弯了,我估计都得进棺材了。”
他用叉子向不远处一指,“那个是樱桃鹅肝,一会儿你去吃那个,贵。”
宋闻点点头,目光不小心划过不远处被各色人等包围着的另一个“直男”。
林知弈也瞧了过去,笑着问:“陆今安最近对你怎么样?”
宋闻觉得嘴里尚未完全消散的甜味忽然变得有些寡淡,他垂下眼,回了同样寡淡的一句:“还行。”
“我看你也分不清好坏。”林知弈收回目光,将甜点送进嘴里,“他现在身边有了明确的联姻对象,我倒是松了口气,说真的,我一直有点担心,怕你会折在他手里。”
宋闻用叉子刮干净盘子里最后一点奶油,放进嘴里的同时,目光落在人群中透出的那片银色裙摆上:“没什么好担心的,他是直男。”
“直男?”林知弈嗤笑,“我见过太多直男既留恋同性对他的好,同时又畏惧对方的真心与需要负责的感情,拉拉扯扯,伤人伤己。”
见宋闻听话的取了樱桃鹅肝回来,他便也跟着换了话题:“对了,陆今安的二叔,陆健,前几天给我打了个电话,名义上是想探探合作的口风,话里话外却总是不经意地提起你,这怎么回事?”
宋闻的注意力似乎都在手中那枚裹着酱汁的樱桃鹅肝上,随口回道:“他想把我送给你当助理。”
说完,又指着鹅肝问,“这个餐厅里单卖的话,一份得多少钱?”
林知弈回想了一下:“米其林的菜单上是八支樱桃鹅肝,标价六百。”
随后,他才将宋闻刚才那句轻描淡写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等等,陆健要把你送给我当助理?”
“嗯。他想和你做生意,知道我们认识,觉得拿我来讨好你,或许是个不错的敲门砖。”
林知弈何等精明,一句话就明白了这其中的腌臜心思。他笑着说:“行啊,那你就来给我做助理,正好,我也怕姓陆的一直欺负你,而你这个资深颜控就只会心甘情愿地受着。”
“不过咱们话得说在前面,”他话风一转,“虽然咱们是朋友,但你来给我工作,也只能从初级助理的薪资起步,然后按照公司的晋升和调薪制度,一点一点往上涨。我能给你提供的特殊待遇,大概就只有……”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终于给出结论,“尽量不扣你工资。”
宋闻一愣,他终于领教了资本家的世界,陆今安让他身负巨债,林知弈则是很诚实地想扣他的工资。
“我暂时应该不会离开汇森。”宋闻说道。
“为什么?”
这问题不好回答,宋闻正在斟酌词句,视线却被宴会厅另一侧突然传来的一阵细微骚动吸引了过去。
他抬眼望去,恰好看见那位漂亮高傲的赵二小姐,脚下似乎不稳,惊呼着跌进了陆今安的怀中。
两人的身体瞬间贴合,姿态亲密无间。紧接着,赵晴微微侧头,柔软的唇瓣擦过了陆今安的脸颊。
宋闻手中的餐碟倾斜,那枚圆润的樱桃鹅肝瞬间滑落,掉在光洁的地板上,碎得狼狈又难看。
林知弈看着面色陡然苍白的宋闻,又回头看了看宴会厅的那一侧。
略略思量,他目光一沉,语气也难得变得严肃:“宋闻,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陆今安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今安大步走到与餐台相连的角落,目光扫过倚着墙面的林知弈,看向宋闻。
他的语气里难得有点忐忑,却也抱怨:“你怎么不跟在我身边?”
林知弈慵懒地靠着墙壁,手中已换上了红酒,不似刚刚“搂席”的样子,此刻只剩矜贵。
他晃了晃酒杯,慢悠悠地开口:“陆总人逢喜事,春风得意,自然是目中无人,我这么大个人站在这儿,您都瞧不见了?”
陆今安本就瞧林知弈不顺眼,刚刚又因赵晴的举动憋了一肚子邪火,正愁无处发泄,林知弈主动撞上来,他自然不会让他全须全尾地离开。
脸上挂起笑容,眼神甚至显得格外真诚,他看着林知弈说道:“林总说笑了,这么大的‘目标’,要是‘人’的话,我肯定一眼就能看到。”
林知弈手中的红酒微微一漾,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
陆今安又像是想起什么,笑容更加歉然,补充道:“没有说林总不是人的意思,只是你太过耀眼,晃得人眼睛疼,一时不敢直视罢了。”
林知弈沉默片刻,才回以微笑,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陆总艳福不浅啊,刚刚赵晴小姐不过是跌了一跤,你就能讨得一个香吻,你们还真是佳偶天成。”
陆今安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他慌乱地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宋闻,见对方的目光陷在餐台上的各种甜品中,并没有抬眼。
心中稍松,陆今安用一只手搭上林知弈的肩膀,也学着对方刚刚的样子,身体微微前倾,凑到林知弈的耳边:“林总这么关注我和赵晴?连那个稍纵即逝的意外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么上心,难道林总其实……心仪的是赵小姐?”
林知弈蹙紧眉头,肩膀微微一挣,却被陆今安更用力地按住。
他像是才想起来,故作恍然地“哦”了一声:“忘了,林总是gay来着,那你是看上……我了?”
一句话,让林知弈遍体生寒!
他转头,甩掉了一身鸡皮疙瘩:“陆今安,你他妈为了恶心我,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被恶狠狠点了名的男人笑得恶劣:“彼此彼此。”
话音未落,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扣在了陆今安的手腕上,看似随意闲散的动作,却让他瞬间麻了半条手臂。
“陆总,请放开我老板。”
原本隐于窗帘阴影后的高大男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这个角落。他扣着陆今安的手腕,敛着眉目,轻声说道。
此时,林知弈乐了,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一字一句清晰地回应陆今安之前的挑衅:“陆总放心,我对你这种类型的男人,毫无兴趣,但是像小宋这样,又乖又嫩的,倒是很合我的口味。”
话音落下,扣着肩胛骨与扣着手腕的力道同时一紧。
两道目光都落在了林知弈的身上,一个愤怒,一个错愕。
陆今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林总,你是刚才蹲在角落喝廉价香槟喝醉了?还是最近攒钱攒得太辛苦,魔怔了开始说胡话?”
林知弈在这样三角钳制的紧张氛围下,居然还能从容地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然后对身后的保镖吩咐道:“周一鸣,去把赵晴小姐请过来,我要问问她和陆总的婚期定在何时了?我也好早早备下一份厚礼。”
被点了名的周一鸣纹丝不动:“不去,我的职责是护在你身边。”
林知弈不满:“我是老板,哪有你说不去的道理。”
从远处看去,这处角落中的几个高大男人,端着酒、拍着肩,脸上带笑,俨然一副相谈甚欢、交流融洽的景象。
可谁知,真实的情况却是三方暗中角力,一触即发。
“周一鸣。”
“不去。”
忽然一个声音插进了紧张的对峙中,宋闻轻声道:“要是着急的话,我去请赵小姐吧。”
自打陆今安走过来,宋闻便悄悄溜了边儿,心思好像都放在餐台上,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只将目光放在一口吃的上。
却没想到,此刻会突然接上这句话。
陆今安心中一紧,他看向宋闻眼中的平静,忽然猜出了他的心思。
这是打算逼着自己定下婚期,然后他好名正言顺地逃离?
那块在心里压了一整天的石头,骤然又沉了几分。
能笑的时候从来不冷脸,冷脸的时候尽量不吐恶语,这是陆今安在名利场的生存之道。
可此刻,他彻底沉下脸,语气冷硬:“宋闻,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再说话,你现在哪儿也不许去,站到我身边来。”
话音刚落,他便瞥见远处有一行人正朝这边走来。
林知弈和陆今安都是年轻一辈中炙手可热的翘楚,在这种名流云集的宴会上,自然不缺想搭关系、攀交情的人。
眼见着几个二流世家的子弟端着酒杯,结伴而来,陆今安和林知弈心里都清楚,该死的社交时间到了,又该开始假笑了。
陆今安率先松开了扣着林知弈肩膀的手,扬起笑脸,同时从牙缝里挤出最低的声音:“林知弈,让你的人放手。”
林知弈也同样挂上了友善得体的微笑,看起来仿佛与陆今安是多年挚友,嘴唇微动,吐出的却是凌厉的警告:“要不是在这种场合,他早就拧断你的胳膊了。”
“要不是……”陆今安的狠话还没撂完,下意识往身边一扫,刚刚站在他身侧的人,又不见了踪影。
“宋闻呢?”他心中一紧。

与宴会厅相连的二号备餐室,因未被启用,所以空空荡荡的。
这里能听到外面的人声鼎沸,站在二楼或三楼的连廊上,还能俯瞰整个宴会厅中的觥筹交错。
但此刻,这里只有穿着酒红色晚礼裙的女人,在边桌上,放下一张塔罗牌。
“我真的不想算命。”宋闻站在桌子的另一侧,无奈地说道,“我能走了吗?”
“走去哪儿?”龚冉抬起猫一样的眼睛,看向他,“去找陆今安,还是林知弈?”
宋闻有些泄气:“谁也不找,我只想回家。”
龚冉又放下一张牌,指尖划过牌面上被束缚双眼的人像,低声念了句古老的吉普赛语,随即解释道:“想要驱散心中的迷雾,必须找到困扰你的根源。”
她用手中的牌指向宋闻,“两个男人因你暗流涌动、争风吃醋,若不直面这个问题,它便会像荆棘一样,永远缠绕着你的心。”
宋闻忽然认同了陆今安很久之前的一句话,这个叫龚冉的女人,真的神神叨叨。
他再次重申:“他们两个没有为我争风吃醋。”
无视了宋闻的回答,女人问道:“他们两个,你心理,更喜欢谁?”
宋闻叹了一口气,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我谁也不喜欢。”
“陆今安吧。”龚冉忽然说道。
宋闻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握成了拳,过了好半晌,他才别开目光,望向角落里堆叠的餐椅,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没有。”
“没有就好。”龚冉放下最后一张“逆位的恶魔”,“那个人嘴太毒,小时候我没少在背地里扎他小人。”
“啊?”宋闻不可置信地抬眼,“这样……也可以?”
龚冉笑得一脸谦逊:“巫术蛊术,塔罗占星,触类旁通,我都略懂一点。”
“来,翻一张牌吧。”她用黑色的指甲轻轻点过牌背,“翻过之后,该找来的人,也就该到了。”
果然,宋闻的手指刚刚搭上冰凉的牌面,陆今安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宋闻,你又在乱跑什么?”
红裙如烈焰般一甩,龚冉换了个更慵懒的姿势倚着桌沿,笑盈盈地看向入口:“瞧,林知弈也来了。”
宋闻转头,看见林知弈缓步跟在陆今安身后步入备餐室,不远处,那个高大沉默的周一鸣也隐约可见。
陆今安几步上前,一把紧紧扣住宋闻的手腕:“走,我们回家。”
“如果小宋要回家的话,倒是与我顺路。”林知弈停在备餐室的入口,笑容温和地对宋闻说道,“我的车就在外面,可以送你一程。”
陆今安手掌向下一滑,与宋闻五指相扣,紧紧交握,他冷眼看向林知弈:“不劳林总费心,宋闻自然是跟我回家。”
胶着中,宋闻的衣角被人轻轻拽了拽。守着塔罗牌的龚冉凑近,用气音小声催促:“你先翻张牌呀。”
宋闻无语。他被陆今安牢牢扣着,只能勉强微微转身,无奈地问道:“一定要翻吗?”
龚冉点头,眼神坚持。
宋闻闭了下眼睛,像是认命,伸手随便在牌堆里翻了一张。
龚冉低头看向牌面,她若有所思,随即笑着扬高声音:“哎呀,看来宋助理与我也顺路呢,我也可以载他一程。”
“你闭嘴!”
陆今安显然已恼羞成怒,转头怒视女人,“龚冉,你再敢神神叨叨地插手我的事,我他妈就让你叔叔那个苟延残喘的小破公司立刻破产!”
指尖摩挲着冰凉的塔罗牌,龚冉嗤笑一声:“他的公司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当初不就是他想卖了我换资源?幸好我现在找到了资助人,我的研究项目又可以启动了,现在,我巴不得你弄死他。”
她轻轻一哼,带着讥讽,“陆今安,说起来还是你的话给了我与命运抗争的勇气呢,可你现在转头就去搞什么联姻,还拉着宋助理不清不楚,我不烧纸钱咒你,已经算念旧情了。”
陆今安将宋闻的手扣得更紧,空着的那只手捏起桌上的一张塔罗牌,缓缓举到女人眼前:“龚冉,你的项目资金是从哪儿来的?那个资助人又是谁?要不是我私下给你投了钱,你他妈早就不知道被你叔叔卖给哪个秃了头的大肚蝈蝈当续弦了!”
长裙曳地,龚冉猛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与不可置信:“给我投资的人……是你?”
“是我。”陆今安一指门外,“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否则,明天我就撤回所有投资!”
“妥了!马上走!”龚冉反应极快,立刻抱起曳地的华丽裙摆,利落地将桌上散落的塔罗牌收起,变脸般堆起灿烂的笑容,“陆总,您瞧您这面相,现在真是越来越好了,必定万事顺遂!不管哪个美人,咱想抱就抱,随心所欲!”
“走!”
“好好好,这就走!”
龚冉踉踉跄跄而出,在门口,红色的纱裙与银色的裙摆相擦而过。
备餐间中,陆今安拉着宋闻就要离开。
林知弈懒懒地靠在墙壁上,挡住了两人的去路。
“陆总婚期将近,想必与未婚妻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送人回家这种小事,就不劳您大驾,交给我吧。”
陆今安脸上的表情从未如此凌厉,他没有压低声音,清晰且缓慢地宣告:“没有婚期,也没有未婚妻,林总还是不要听风就是雨。”
“没有吗?”林知弈微微向门外偏头,扬声问道,“赵二小姐,陆总说的,可是真的?”
银色的裙摆翩跹而至,赵晴姿态优雅地出现在门口,目光扫过备餐室内的几人,脸上端出得体的笑容:“林总问什么?”
“问你和陆总的婚期,我好备份厚礼。”
自从“赵晴”这个名字从林知弈口中滑出,宋闻便沉默且坚定地挣脱了陆今安的手。
在陆今安带着怒意的注视下,他向后退了一步,安静地立于陆今安身后侧方,如同一个真正恪守本分的助理。
“婚期?”赵晴拖长了调子,像是在玩味这个词。
“嗯,婚期。”没想到,这次接话的却是陆今安。
他从备餐间的桌子上拿起一盒不知是哪个工作人员遗落的香烟,不是什么好烟,但他还是弹出一根,叼在了齿间,没有点燃。
“赵晴,”他的口吻算不上客气,“我帮过你,你也亲口说过会承我的情。现在,就是你还债的时候了,把我刚才在宴会厅里对你说的话,重复一遍。”
“你刚刚说的话……”裙摆轻轻转动,赵晴看了一眼宴会厅里的那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在权力斗争中争得你死我活的“哥哥”。
对方的表情依旧淡漠,甚至整晚没有瞧她一眼。
好啊。赵晴将装着窃听器的手机缓缓拿高,笑着说:“陆总,我认同您刚刚对我剖析的观点。我们之间,无论有没有感情,但婚,是一定要结的,利益嘛,总是最重要的。”
然后关机。
“赵晴。”陆今安攥紧手中的香烟,“这就是你的知恩图报?”
女人优雅的转身,只留下一句淡然的:“我只是实话实说。”
直到那道身影走远,陆今安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向宋闻,见他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竟然还能微微出神,似乎完全抽离了这场因他而起的争执。
不上不下的闷气憋得陆今安更加难受,他再次伸出手,解释道:“赵晴说的不是真的,我们回家。
这次,宋闻回过神,却躲了。
“陆总,”守在门边的林知弈悠悠问道,“宋闻是你什么人啊?凭什么要跟你回家?”
细碎的烟沫子从指间簌簌而落,陆今安一时有些哑言。
“……他是我的……助理。”
“助理啊……”林知弈看向目光平静的宋闻,“小宋,陆健不是想让你来我这边工作吗,老板我现在正式通知你,面试通过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助理,即刻上岗,跟我回家。”
“林知弈,你少在这里趁火打劫!”陆今安截停了林知弈的话,转向宋闻,语中带着忐忑和期望,“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记得你的承诺吗?宋闻,过来,到我身边来,我们回家。”
懒懒散散的林知弈此刻也站直了身体,郑重地说道:“宋闻,你心里应该清楚要什么不要什么,到我身边来,不用怕他。”
“宋闻”这个的名字被不断的提到,让人有些麻木,也烦。
宋闻站在两人中间,忽然觉得荒谬透了。此刻,他像站在一个扭曲的岔路口前,一边是与陆今安之间理不清的糟糕关系;一边是依然无法摆脱陆健的无尽纠缠。
他忽然感到无比疲惫。他不想再做谁的狗屁助理了,只想立刻离开这个地方,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一会儿,哪怕只有几分钟。
三楼,围栏旁,可以俯瞰整个宴会厅。
缭绕的烟雾缠在修长的手指上,男人从唇缝发出一声轻啧。
他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费了些周折才拿到一张邀请函。
一整晚,他都站在这个居高临下的位置,冷眼瞧着那个在人群中不断敬酒、陪笑,拼命想要挤进这个浮华世界的“傻x”。
直到刚刚,他才终于看到了一点意料之外的,有意思的事情。
“这个宋闻,倒是我的福星。”男人笑着轻喃。
灭了烟,拿出手机,他编辑了一条信息:张老板,你的那位朋友宋闻,现在好像受了些委屈,我准备试着带他离开正在骚扰他的人,你方便现在过来接应我们一趟吗?
信息刚刚划走,男人便不紧不慢地发了实时定位过去。
随后,他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副金丝眼镜,从容地戴上。
再抬眸,男人不再冷眼旁观,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斯文沉静、温和有礼的学者风范。
楼下,陆今安和林知弈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宋闻,过来。”
“小宋,到我这边来。”
宋闻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却被一个温雅熟悉的嗓音打断。
“宋闻,和我走吧。”
宋闻看着一步一步从容走近的男人,有些惊讶:“简教授?”
斯文的男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们离开这里,张北野已经到了,在门口。”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今安骤然蹙紧眉头,他冷声质问:“你是谁?”
转而再次破防,“张北野?这他妈又有他什么事!”

“这和张北野有他妈什么关系?”
在陆今安暴躁的质问声中,简舟将手轻轻搭在宋闻肩上,一边带着他往门口走去,一边埋头问道:“这就是张老板口中,你那个……不算太好的对象?”
宋闻抽空在心里赞叹了一声,简教授确实是用词委婉的体面人,他记得张北野当时的原话是:“他那个对象十分草蛋”。
面对问题,宋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简舟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两人刚刚跨出备餐室的门,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陆今安伸手一捞,没能抓住宋闻的手腕,却被一条手臂挡住了去路。
林知弈抬着胳膊,懒洋洋地吹了一声口哨,简简单单吐出两个字:“关门。”
一直抱臂靠在门外墙壁上的周一鸣,闻言低低“草”了一声,随后利落地转身进入房间,又顺手将备餐室厚重的门板一并关严锁上。
陆今安看着紧闭的门板,眉头紧蹙,冷着声:“这什么意思?”
周一鸣的眼里只有林知弈,一张扑克脸看向自家老板:“以后让我办事之前,能别吹口哨吗?”
林知弈其实是想嘴贱回一句的,但陆今安根本没给他打情骂俏的时间。下一秒,他衬衫的领口被人蓦地攥住,陆今安将他整个人从倚靠的墙面上拽了起来。
“林知弈,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陆今安的暴怒,林知弈倒是不慌,他扯过旁边周一鸣的胳膊,将男人半袖的袖口向上一撸,然后拍了拍上臂的那块腱子肉:“看没看到?我说不让你出这个门,你今天,就绝对出不去。”
周一鸣向旁边一躲,把自己的胳膊抽回,将卷起的袖子拉回原处,他琢磨着自己好像受到了职场X骚扰。
“绝对出不去”几个字彻底激怒了陆今安,他攥着林知弈衣领的手猛一用力,将他重重向后掼在冰冷的墙壁上。
没等周一鸣上前制止,陆今安已经欺身逼近:“林知弈,你现在是在扮演什么角色?护花使者?觉得自己特别高尚、特别牛逼?”他眼底满是讥讽,“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用不用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林知弈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面色慢慢沉了下去。
“林总身为基佬,却喜欢‘掰弯’直男,这些年栽在你手里的直男,多得连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一旁正要动作的周一鸣,听到这句话,伸出的手微微一顿。
“你有权有势,有些人自愿跟你,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那些不愿意的呢?”陆今安攥着衣领的手指再次收紧,勒得林知弈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你就动用所有手段威逼利诱,哪怕人家有未婚妻,马上就要步入婚姻殿堂,你也不放过,甚至……逼得人家破人亡!”
林知弈猛然抬眸,语气却是沉的:“我没有。”
“没有?”陆今安盯着林知弈骤然苍白的脸,一字一顿地吐出指控,“那尹昭山是怎么死的?不就是你把他逼得走投无路,最后从顶楼跳了下去吗?”
“就他妈死在你的面前!”
似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林知弈猛地扶住了旁边的墙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痛苦和崩溃……
陆今安此时满心都是宋闻,没工夫欣赏对手的狼狈。他将林知弈一把推开,转身脱下了西装,随手扔在地上,看向旁边有些愣怔的周一鸣。
“现在,要么让我出去,要么咱俩今天在这不死不休。”
然而,周一鸣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他身上。他迈开脚步,径直越过浑身戾气的陆今安,走向靠在墙边的林知弈。
他伸出手,将那个微微颤抖的身体轻轻拉进自己怀里,手掌虚虚地搭在男人的背上,低声说道:“没事了,林知弈。”
风水布局讲究“引水为财”,因而宴会厅的正门外,修建了规模宏大的镜面水景与喷泉系统。
三层水幕层层叠落,辉煌的灯火在喷薄的水柱间交织辉映,璀璨一时,又会随着跌落的水滴,落入尘埃。
此时,喷泉前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高高的底盘和硬朗的线条透着风尘仆仆的野性。而车身上细细的划痕,与陷在轮毂中的泥土,也让它显得与此处格格不入。
驾驶位上的男人夹着烟,手臂搭在摇下的车窗上。黑色工装,利落的短发,他垂着眼,霓虹打在一侧的脸上,明明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却在宴会厅飘来的靡靡之音里,自成了一派粗粝又潇洒的性感。
抬起眼帘,他的目光落在从宴会厅门前拾级而下的两个人身上。
在简舟的白色西服上瞅了一眼,他缓缓将烟送进口中衔着,腾出右手按开了车锁。又低头在储物箱里翻出了一块干净的麂皮毛巾,擦了擦副驾位置上的浮尘。
毛巾在皮椅上还没往返个来回,男人骤然听到一声急切的呼喊。
“宋闻!”
张北野闻声抬头,从车窗看出去,只见高阶之上,陆今安站在那里,面色冷峻,目光死死锁着刚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宋闻。
“陆今安?”张北野拿出手机,调出简舟之前发来的微信,又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你的那位朋友宋闻,好像受了些委屈,我准备带他离开正在骚扰他的人。”
男人低声嘟囔:“骚扰宋闻的是陆今安?”
“宋闻,你要和他去哪儿?”陆今安一步步走下台阶,声音压抑着翻涌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躲我?”
宋闻的目光从陆今安紧握的双拳缓缓上移,最终对上了他的眼睛。他没有回避,也未退缩,平静地说道:“没有躲你,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陪我参加宴会是你的工作,”昂贵的手工皮鞋踏在台阶上,“你现在没有资格独处。”
“哦。”宋闻轻轻叹了口气,“那你就算我旷工吧,可以扣工资。”
站在他身旁的简舟将目光从张北野身上扯了下来,拍了拍宋闻的肩膀:“上车吧。”
“好。”宋闻点了点头,转身拉开了越野车后排的车门。
就在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一只手猛然伸入车内,一把攥住了宋闻的手腕。
陆今安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进了车子,他咬着牙,硬生生撑出一个扭曲笑意:“这么着急走?不给我介绍介绍你的新朋友吗?”
坐在驾驶位上的张北野摘了烟,还算客气地代为回答:“陆总,这位是简教授,是我和宋闻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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