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森之犬bypillworm
pillworm  发于:2025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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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猫们就蛰伏在附近,以往听到哨音,便会出现。
毫无征兆的,后背被两根指尖戳了戳。
贺莲寒感到刺痛,无奈回头:“蓝……”
她眼球蓦地瞪大,呆呆看着眼前的女人。
“贺医生,”沈娉婷压下帽檐,遮住自己被战火摧残的沧桑面容,笑得诡谲:“我和蓝仪云打起来了,你怎么一句都不问呢?”

偏房处于庄园最边缘,四周静悄悄的。
贺莲寒眼中诧异逐渐散去,她盯着沈娉婷打量,发现她帽檐下的短发像狗啃了一样潦草。
———这和数月前的蓝仪云差不多,印象中,这两个女人好像都不怎么注意容貌。
但沈娉婷还是坚持挡着脸,她伤口太多,皮肤也被晒黑不少,又讽道:“你的同理心是不是只施舍给病人,对其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啊?”
贺莲寒依旧盯着她。
半晌,才答:“你是病人吗。”
“……”沈娉婷一噎,表情不太好看:“我带兵打仗,怎么可能不受伤?”
这尾音听上去还有点骄傲的意思,贺莲寒有点不理解这个年轻人的意图,只淡淡“嗯”了声:“那你把帽子摘下来,我看看伤。”
两眼发直地瞪着她,沈娉婷气恼:“你别来激将法这招。”
贺莲寒没再说什么,又低下头喂小猫去。
她身上的白大褂拖在地上一角,周围冰雪消融,显得她整个人和雪色融为了一体,黑夜映衬成背景板,冷与宁静也同时偏爱她。
眼眶下有淡淡乌青,她神情很专注,所以看上去很漂亮。
沈娉婷难得安静下来,注视着这一幕,她闻到夜空中飘散一缕“文化人”的气息,说不上什么感觉,总之贺莲寒像极了她曾经一位授课老师。
智商很高的样子。
有点别扭地偏过脸去,沈娉婷哼哼两声,这才正儿八经开始问:“你为什么又回帕森。”
“你很缺钱吗?”
贺莲寒想都没想:“长辈要求的。”
“嗤。”沈娉婷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那你可真是听话呢。”
贺莲寒摸了摸地上一只小猫的脑袋,倦倦道:“我要睡觉了,请回吧。”
她转身要走,身后的人却突然摘了帽子,一把拽住她胳膊。
贺莲寒受力不稳,眼看就要撞上她的脸,当即腹部发力控住了自己,她拧起眉,冷声喝斥:“你放尊重点。”
“贺医生,”沈娉婷双眼逼视过来,离她嘴唇只有一寸:“你这么离不开蓝家啊?”
贺莲寒眉间凝霜:“你想问什么,直接点,都是成年人了。”
“成年人辨不清是非啊?”沈娉婷狞笑:“你跟蓝仪云都闹到那种程度了,自己主动辞的职,这才消停几天,有两个月没,你又上赶着回去干什么?”
“你闲的,贺莲寒,我父亲聘请你你都看不上,怎么,帕森有你放不下的人啊?”
“你就是喜欢蓝仪云,对吧?”
她越吵声音越大,恨不得把四面八方所有看守都引过来,贺莲寒十分难以理解地看着她,这感觉太熟悉了,从她见到沈娉婷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女孩像极了二十岁出头的蓝仪云。
一样聒噪,一样吵闹,不讲道理。
“你回去吧。”贺莲寒使劲揉着眉心,又顿了下,改口:“我送你回去。”
她甩掉她胳膊,主动拽起她的衣领,强行带她往外走,沈娉婷踉踉跄跄跟了几步之后便用力挣脱了她,破口大骂:“用不着!有人陪我来!你态度这么差我自己走就是了!”
“你在农河是通缉对象,到处都是你的悬赏令,你怎么走,你过得去边境口?”
沈娉婷怒哼了一声,甩手:“我有的是人脉。”
“……”
贺莲寒扶了扶眼镜:“那你走吧,不送。”
不再等眼前的人说些什么,她兀自转身,先行一步离开,身后响起女人嘀嘀咕咕的咒骂声,她刚从战场上下来,夹枪带棍的攻击力比炮火还猛。
贺莲寒感到烦,进屋后迅速关门关窗,把声音隔绝在屋外。
偏房里铺开氤氲暖气,这间屋子面积很小,但胜在温暖,不至于在暴雪的寒冬让她冷得翻不开书,简单洗漱了一下,贺莲寒又是雷打不动地靠坐在床头看起了书。
书页泛黄古朴,这是一本有关腺体改造领域的文献。
她想在八监做点什么。
从回来任职开始,身边数不清多少人质疑过她的动机,没人理解她为什么回来,也没人过多注意过她,她确实是听从了蓝戎的意见,来到薪酬丰厚的八监,但除此之外,她也有自己的一点小私心。
她需要换一种方式拯救这所监狱。
八监,就是最好的突破口。
偏房窗户外透进来一缕月光,今夜有雪,整个天幕看上去昏暗极了,厚实的乌云搅在夜色里,无端让人觉得压抑。
两个小时之后,贺莲寒放下手中的书,滑进被窝里沉沉睡去。
等一睁眼,天就会亮。
十二月份第一天,孟涧出口武器案彻底落下帷幕,军事法庭的最长抗诉期只有15天,C星皇帝未提交新的证据或证人,案件至此结束。
蓝戎将天时地利拿的刚刚好,彭庭献重伤在身,即便二审时间充裕,他也有心无力。
这天,彭庭献易感期来临,被移送第七监区。
他的颈椎和皮肤都伤得非常严重,从八监到七监的整个路途,没人要求他下来走一步,全程被推着到达了单人监舍。
邻里不少犯人好奇地张望脑袋,彭庭献深感待遇特殊,谦笑着和大家挥了挥手。
他躺在病床上,眼神不经意间掠过一间监舍。
里面的人恰好看过来,嘴里的烟灰一抖,啪嗒掉在了膝盖上。
“哎哟,哎哟哟,”程阎像蛇吐信子似的,叫唤个不停:“烫死我了,妈的。”
彭庭献脸上的笑容凝固一瞬,眼睛也眯了眯,程阎从看到他之后便一直装作很忙的样子,被烫得无暇再顾及这边,自言自语转过身去。
狱警拍了拍他肩头:“别瞎张望。”
“这是我舍友,”彭庭献淡淡笑着说:“没想到这个月易感期和他撞上了。”
狱警嗤笑:“怎么,你要标记这老东西?”
“我饿疯了。”
彭庭献微笑。
他的监舍照旧被安排在二楼最角落,S级Alpha信息素浓度极高,通常会关在固定监舍,避免引起其他低等犯人不适。
彭庭献被三五个人合力挪到了床上,众人散去,有狱医进来给他换药。
一路上出了不少汗,他行动不便,纱布需要勤换。
宽衣解带的过程中,彭庭献抬头看了眼表,随口道:“医生,现在七监长官是哪位啊?”
“没有固定,轮岗制。”医生说。
“哦~”彭庭献若有所思:“每个监区的长官轮流监管吗?”
“不,这是警犬训导员的工作。”
狱医一边缠绕纱布,一边面无表情道:“七监现在加入了警犬排查,你们如果有信息素异常,都会被捕捉到。”
“你不需要操心这些,好好养伤,晚上还有一针抑制剂。”
他说完,拿起医药箱离去。
彭庭献目送他的背影,百无聊赖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回想起刚刚和程阎对视的那一眼。
老东西应该也没想到他还能出来。
肚子这时候发出咕噜一声叫,彭庭献饿了,些许艰难地抬起手,摇了摇床头的铃。
这是狱警特意为他安装的,具体哪个狱警不知道,总之对他这样半身不遂的人很方便。
没过多久,监舍的门再次打开,一位狱警进来送饭。
彭庭献捕捉到一股压迫感极强的信息素,还没分辨出气味,便习惯性勾起唇角笑盈盈道:“小裴——”
戛然而止,因为门边传来一声笑。
霍云偃双手环胸斜靠在门框上,啧啧:“你唤猫呢?”
彭庭献循声看过去,发现是他的脸,笑容当即降下来一点,但没全降,他眼里还是亮晶晶的:“怎么是你,这周你轮岗?”
“不啊,”霍云偃一耸肩:“这周是裴警官,下周是,下下周也是。”
戏谑味儿简直要冲到天上去,彭庭献难得抽了下嘴角。
“sare一直是我照顾,所以我兼任训导员,”霍云偃解释说:“很可惜,裴警官已经卸任这份工作很久了。”
简而言之,你这周见不到他了。
彭庭献脸上仅存的那丁点笑容终于淡下来,“哦”了一声,无所谓道:“那我现在饿了,你替他帮我打份饭吧。”
“凭什么。”
“凭他昨天叫我老公,”彭庭献就这样直白地说了出来,笑道:“裴警官很配合,你有意见吗,小霍?”

霍云偃差点就把“等一下”三个字写脸上,他表情异常扭曲,隐隐透露出古怪,这个词带给他的冲击力不亚于听说沈娉婷喜欢贺莲寒。
这一个个的,太魔幻了。
他感到牙根酸,使劲碾了碾,什么都没说就铁青着脸转身走了。
彭庭献在身后提醒:“记得送一份饭,霍警官。”
监舍的门被重重关上,霍云偃的身影消失,彭庭献又悠哉躺回了床上去。
得益于抑制剂的原因,他能捕捉到左邻右舍飘散来的各种信息素,但反应并不强烈,尤其被裴周驭标记过后,一些低等阿猫阿狗的气味闻到鼻子里竟然有些臭。
又老又馊,是他一位舍友的味道。
那彭庭献笑着眯了眯眼,心中思索着什么,午饭时一位狱警进来送餐,他特意打量了彭庭献两眼,确认他没有哪里异常,这才沉默离去。
狱警刚走,隔壁的隔壁就传来一声哭嚎。
“哎哟,你给我换床被子吧!我睡的是真不舒服,警官,小警官,看在我刚做完手术的份上,你……”
这动静吸引了不少注意力,犯人们纷纷探出头来围观,彭庭献行动不便,只能听声。
“别他妈在这倚老卖老了,七监就这被子条件,你挑什么,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呢?”
送饭的狱警“砰”一声把饭盒子撂地上,语气极其难听:“没人伺候你!长褥疮怎么了?你隔壁那舍友都半身不遂了还老老实实躺床上没叫唤呢!”
莫名被带出来夸,彭庭献悠然挑起了眉。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警官,你看我后背,我后背都快烂没了。”
“滚——!”
程阎大抵是真的把衣服脱了用后背对准他,狱警爆发出一声怒喝,恶心到音量瞬间拔高三度。
七监的楼层是环绕型,楼对面的犯人们清楚看到了这一幕,也带出几道骂声。
外边的情况愈来愈复杂,嘈杂笼罩了整个二楼,彭庭献在床上听得心痒痒,他再一次抬起手,摇响了床头的铃铛。
不多时,霍云偃的脚步去而复返,今天果真是他轮岗,在他攀上二楼时,彭庭献捕捉到走廊静了一瞬间。
正破口大骂的狱警:“霍警官,霍警官,你来了。”
霍云偃未作回应,径直走到彭庭献这间来,他先是降下眼帘看了看地上动都没动的盒饭,接着眉峰一凛,磨着牙阴沉沉道:“你还有哪门子要求,一块说,说完整。”
彭庭献无端觉得好笑,哼哼了两声,说:“我想去看看我的舍友。”
“干什么?”
“他的后背不是烂了吗,我去关心一下他,”彭庭献抚平自己身上的被子,颇有些恋恋不舍:“如果需要的话,我非常愿意把自己的被子借给他呢。”
他温和地笑笑。
“……”霍云偃头一歪,十分无语,这话从彭庭献本人嘴里说出来谁听了不想笑。
他想了下,早晨彭庭献被移交过来时顺带备了一辆轮椅,用于后天的身体检查,但现在被锁在了一楼储物室。
是蓝戎特意吩咐的。
房间的监控也直接输送办公室。
思忖了半晌,霍云偃逐渐咂摸出一丝不对劲,他一声没吭,关上门掉头离去。
彭庭献在床上艰难地挣了挣头,他什么也看不到,丧失自主行动能力的感觉让他憋屈,霍云偃离开后没多久走廊便安静了下来,狱警和程阎的争执被叫停,围观众人也散去。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彭庭献简单垫了几口包子后便开始午睡,下午,黄昏时分,监舍外传出此起彼伏的呻吟声。
第七监区的每一周都是受难现场,发热的犯人们大片大片聚集在一起,隔着墙体互相汲取邻边的信息素,霍云偃坐在二楼监视廊的一把椅子上,脚边趴着sare,表情和他一样难受。
周围的气味异常刺鼻,霍云偃刚硬的棱角咬得咯吱作响,他想吐,无时无刻都想逃离这里,难以想象裴周驭曾经那几年都是怎么熬过这样的环境。
sare两只耳朵蔫了吧唧地垂下来,它最近情绪低落,兽医说可能患上了分离焦虑,工作上也频繁出错。
硬生生熬到了零点,霍云偃强忍困意,低头去看手环。
他的手环是仿真制品,由沈家研究员改造,表面披着帕森狱警的标志,内里却用来联系外界,此刻,一个红点正在八监方位闪烁。
裴周驭在命令他过去。
楼下的七监大门是这时候被打开的,接班的狱警走了进来,霍云偃和那人交换视线,零点,他终于可以离开。
凌晨一点十分,霍云偃独自来到了八监。
他嗅了一路冷风,鼻腔稍微缓过来一点,但抵达八监门口时还是清楚捕捉到一股强烈的、浓郁的血腥味,S级Alpha对气味的搜寻相当敏感,他寻着源头走过去,在八监脱离监控的荒凉东北角,看到了两个男人。
其中一人穿着狱警制服,正惊恐地在地上爬,他旁边的吊架上落下来一根麻绳,似乎是被殴打得受不了,他拼命挣脱下来。
霍云偃瞅着这人面容有点眼熟,印象中在前几天见过,但这么冷的凌晨寒冬,裴周驭正赤膊上身站在一旁,手里拎着一根警棍,时不时在晃。
看到他走过来,裴周驭木然掀起眼:“一会儿带他出去。”
霍云偃看了眼地上惨不忍睹的狱警,抖着裹紧衣服:“留一口气?”
话音刚落,裴周驭抡一圈棍子猛地砸在了狱警颧骨上。
他的进攻是连续式的,狱警连惨叫都来得及发出,整个人衣领便被瞬间拽起,身体“砰”一声被甩到了木架上,裴周驭随手扔棍,走过去捡起麻绳,利落地又把他重新吊起,第二棍紧接着抽在了他牙齿上。
凛冽寒冬,一切物体都脆得发冷,狱警口腔承受不住这种级别的暴击,鲜血迸射,他上颚一排牙全部碎裂了下来。
霍云偃后悔离得近,两滴血“啪”地溅到了他侧脸上。
他面无表情抬手抹去,没有出声阻止。
———作为曾经和裴周驭一起带兵打仗过的人,他见识过裴周驭私底下所有模样,战场的残忍程度常人难以想象,裴周驭已经收敛不少。
狱警猝然喷出一口鲜血,白眼狂翻,直接晕了过去。
裴周驭伸手摘掉他胸口名牌,在掌心攥了攥,塞回自己裤兜里,他扔了棍子,冷着脸到一边捡衣服重新穿上。
霍云偃到这一幕才知道他为什么宁愿冻着,他身上有血,到处都是虐待他人的痕迹,但衣服是完好无损的,穿上之后,胸口、腹肌上刺目的红都被一一掩盖。
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只是出来透了个冷风。
有点震惊地抽了抽嘴角,霍云偃去看那位昏迷不醒的狱警,只能祝他自求多福,他没有过问半句,上去拎了人衣襟准备带走。
裴周驭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冷,他掏了烟,但没点,在手里转了圈边思考边道:“他怎么样。”
霍云偃都不用问是谁:“挺好的,废了一样,躺床上一天没走够一米。”
“嗯,”裴周驭嗓音沉哑:“别让他出去,他适合被关着。”
聊到这里,霍云偃蓦然想起上午那件事:“程阎的易感期和他撞一周去了,就在隔壁的隔壁,早晨的时候彭庭献嚷嚷要过去见他,我才想起来,七监早就备了一辆轮椅。”
“这一切是不是蓝戎故意安排的?”
裴周驭顿了两秒,低声:“是。”
“他需要彭庭献提供武器,程阎也是他的人,那彭庭献和程阎之间就必须先解决。”
这种战术很熟悉,先化解内部矛盾,再一致对外联手效力,裴周驭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评价蓝戎,他音色沉缓:“他备了轮椅,那就是默认去,彭庭献想出气,满足他就是。”
霍云偃皱眉:“收不住场怎么办?”
“不可能,”裴周驭一口否决:“七监绝对有蓝戎的人,场面会被控制的,你看好彭庭献,他打就打,别把伤加重。”
“没人去七监伺候他。”
霍云偃悻悻:“……哦。”
“回去了。”
裴周驭弯腰捡起警棍,转身离开。
霍云偃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咽下了自己最好奇的那个问题。

第二天一早,七监二楼传出一声嘶哑的惨叫。
程阎连人带被整个从床上跳起来,他感到小腹发热,猛一低头,看到一碗滚烫的热粥就这么直挺挺浇在了自己被子上。
几缕热气从被面飘散开来,雾气袅袅,像极了昨天自己点燃的烟。
彭庭献毫不慌张地慢慢收回手,他还特意扣了两下碗,将里面的汤汁挥洒干净,然后嘴形“啊哦”一声,很是抱歉地笑笑:“原来这样才能叫醒你啊,老程。”
程阎疼得脸色骤然阴沉下来,他翻身下床,本能地想冲过来揍他,霍云偃倚靠在门边发出一声咳,沉沉的,含着浓重困意。
程阎攻击的动作一下子停止,他抬头张望,发现霍云偃正用手环记录画面。
又移回来注视彭庭献,他静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厚厚的崭新的一床棉被,这被子下一秒便被他拎起来,大发慈悲似的:“我赔你一床。”
“你什么意思?”程阎肉疼地揉了揉自己小腹:“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这是干什么?”
彭庭献举在半空的手停顿几秒,过会儿,他突然松开了被子。
那东西就这样垂直落地,覆盖住程阎的一只脚,彭庭献给东西爽快,扔地上的模样更是果断,他有点不爽地顶了下腮,眼里含着浓浓不解:“要我继续陪你演?”
程阎烦躁不已,抬手直接把上衣脱了。
空气霎时爆炸,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腐臭直冲鼻腔,霍云偃忍不住在门口偏开了脑袋,彭庭献不动,后背枕在轮椅上,一脸淡笑地看着这一幕。
———程阎的背部已经不单单能用“烂”来形容,他的左后腰处被剜去了一块肉,黏稠泛黄的纱布像填充皮肉一样厚厚裹在上面,有腐烂的蛆尸,还有横七竖八的硬床红枕印。
蓝戎根本无暇上心他这些小事,自从当年在监舍被裴周驭拿榔头砸了脑袋之后,程阎要么头晕,嗜睡,要么借着这个由头各种赖床不起。
他渐渐把这份伤口当成免死金牌,虽然是犯人,却时常可以赖床、免去跑操和一切杂务,每天游走在各个监区的犯人里,苦口婆心劝说所有人越狱。
彭庭献静静观赏着这一画面,这些天他在八监的目睹可谓刷新极限,程阎的伤口比之曲行虎那副鬼样子来说简直不要好太多。
他脑袋歪了歪,好整以暇:“我出庭那天,你递给我两盒烟,还记得吗,要不要一起抽?”
程阎迟顿地“哦”了两声,也不知在想什么:“哦,是,是给了你两盒烟。”
彭庭献眼角抽搐了一瞬间,眼睛逐渐半眯,盯着他这幅模样。
昨晚凌晨时他就在想,程阎那天为什么会把时间地点都拿捏的刚刚好?如果烟身里装了类似定位器的东西,那这样的高科技微型装置,是谁在背后提供数据支持?
程阎连监舍的门都不出,有这样通天的本事,一定和他醒来后的八监跑不了。
程阎小心翼翼触摸了一下自己肚皮,上边烫出了几个水泡,火烧火燎的疼痛感和后背融为一体,脸色这时候变得不大好看了:“你这是准备跟我计较计较?”
“我能跟你计较吗?”彭庭献笑容些许凉薄:“你背后可是站了个大人物啊,老程,这事儿怎么解决,你想呢?”
程阎脸一横:“你来,抽我俩耳光呗?”
他眸中诡云翻涌,颇有点嚣张的气势,整个人脸皮厚得仿佛帕森外围那堵墙,彭庭献竟也没想到他承认得这么坦然,看着看着,兀自笑出了声。
“好啊。”
彭庭献应他。
程阎主动把腰弯下来,十分无所谓地凑近他,彭庭献端坐在轮椅上没有动,他一只手肘撑在扶手边缘,托着腮笑:“离近点。”
大有一副敢做敢当的架势,程阎又弯下一点腰。
这一秒,彭庭献缓缓抬眼往上看,程阎自上而下的不屑感映入瞳孔,死猪不怕开水烫,他直愣愣和自己对视了好久,过半晌,彭庭献才又低低地命令:“再近点。”
程阎刚要配合,突然,他推开轮椅一把将自己撑了起来。
彭庭献起身的动作异常迅猛果断,不给程阎下意识后退的机会,“啪——!”一记耳光恶狠狠直接抽在了他脸上,同时响起男人计数声:“一。”
程阎左脸被扇到一边去,彭庭献紧跟其后:“二。”
话音落下,右脸也瞬间挨了一耳光。
两道清脆的、响亮的巴掌声绕梁不绝,彭庭献拍了拍自己的手,一边笑,一边缓缓撑着自己又坐回了轮椅上去。
他依旧第一时间为自己调整舒服的坐姿,像在自家后花园里教训了一只龇牙咧嘴的狗,狗学乖了,屋里自然安静下来。
程阎捂着腮帮,脸色肉眼可见发臭。
彭庭献偏要继续问:“我数错了吗?”
“不是要两巴掌吗,不够?希望我继续打吗。”
震颤着发出一串闷笑,彭庭献兴味盎然:“那我这次拒绝,老程,你没资格让我站起来第二次。”
他晃了晃垂在地上的小腿,心情晴霁许多。
程阎一动不动地站着没有说话,霍云偃在门口观望,悄然中止了接下来的录像,他看着这两人,恍惚间感觉这块地都是属于彭庭献的。
有些人生来便具有强烈主体感,彭庭献无疑是这类人中的佼佼者,即使坐在轮椅,即使被程阎矮了一个头,他盛气凌人的架势丝毫不输。
真真是从小被惯坏了的一个大少爷。
霍云偃眼神从“少爷”后腰上扫过,刚才拔起来的瞬间太猛,彭庭献气势给足了,骨头上的两处绷带也隐隐渗出了血。
眼看程阎的拳头松开又攥起,霍云偃率先走了上去,他拍了下彭庭献肩膀,让他坐老实了不要动,又和程阎交代几句,推着彭庭献离开了现场。
刚才录下的画面已经留存备份,程阎的监舍里有监控,今天发生的一切蓝戎自会远程监控,但程阎鬼点子多,霍云怕他自伤,到头来诬陷彭庭献。
———这其实是裴周驭的主意,程阎背后有蓝戎托底,彭庭献这边自然不缺人操心。
把伤口复发的彭庭献关回了监舍里,霍云偃转身要去处理程阎,一扭头,身后闷闷不乐响起声:“裴警官在哪里?”
“第一天我不就跟你说了吗?”霍云偃感到好笑:“他卸任训导员的职位了,现在管辖范围是八监,怎么,这才来两天,巴不得要回去了?”
“那倒没有,”彭庭献微笑:“我想他,不等于我能接受八监。”
“你有没有方式可以让我联系到他。”
霍云偃手一摊:“没有,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老老实实养伤。”
言罢,他转身出去,独留了彭庭献一人。
隔壁的隔壁很快爆发争执声,程阎嚷嚷着要狱医,要被子,要申请换一个离彭庭献越远越好的监舍,大有老年人耍赖的意思。
霍云偃走进去维持秩序,几个狱警带着警犬上楼,逐一伫立门口。
彭庭献眼尖地发现停在自己门口的警犬正是sare,它似乎瘦了不少,从侧面能看到几条凸起鲜明的肋骨。
但sare今天很兴奋,它被一个蒙面的训导员牢牢牵在手里,虽坐姿笔直,黑汪汪的大眼却时不时偷偷往上斜。
彭庭献莫名蔓延开一股直觉,跟随sare,他也朝挡在自己门口的那位训导员看去。
虽然五官和身体都被包裹得很严实,也隐去了信息素的味道,但细细观察身材比例,不难发现——
训导员下颌一转,侧目用余光看向了他。
只一眼,便引得彭庭献勾起唇,嘴型一启一合,悄悄打招呼道:“老公。”
裴周驭十分明显地狠狠皱了下眉,他可能是以为自己读取失误,这一秒的表情凝固而冷漠。
彭庭献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事,把字咬得更清楚了些,但就是不发出声音:“———老公。”
他这样叫。
sare突然一下子扭过头来,瞪大眼怒视他,喉咙里挤出示威的低吼,彭庭献装模作样地缩了下脖子,不再这样叫了。
下一秒,裴周驭闪过冰冷,掏出钥匙打开了监舍的门。

第112章
他今天既没穿八监的便装,也没穿平日的狱警制服,训导员的统一装束是墨绿色迷彩作战服,头顶有头盔防护,黑色墨镜下压,深绿色的面罩笼罩了下半张脸。
这衣服非常显骨架,彭庭献承认,裴周驭走进来这一刻他久违地感受到压迫感,他坐在轮椅上没有动,裴周驭来到他面前,俯身捞了下他脖子。
———这是个强行让他低头的姿势,彭庭献把后背抵在了轮椅上,看不清腰伤,裴周驭不跟他浪费口舌,不容置喙地直接采用了这种方式。
彭庭献向他低头,哼唧着笑笑:“警官,你长得好眼熟。”
裴周驭眼眸斜睨,看了眼墙角的监控,他胸腔里发出声沉闷的“嗯”,目光掠过了他渗血的腰,然后松开他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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