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森之犬bypillworm
pillworm  发于:2025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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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从后颈抽离回来,越过他肩头,下一刻,拍了拍他的脸。
莫名有种被掌掴的错觉,彭庭献不解:“怎么了?”
裴周驭语调毫无温度:“你不被人伺候能死吗。”
“嗯?”彭庭献还是两眼笑眯眯:“你是来伺候我的吗,狗狗警官。”
“狗狗”这两个字率先被sare捕捉到,它吠叫着屁颠颠跑过来,蹭了蹭裴周驭粗壮的小腿,在地上打个滚儿,接着冲彭庭献龇牙咧嘴。
非常双标的一只狗,彭庭献看得好笑:“你随谁啊。”
sare怒瞪着他,在它眼里,裴周驭今天冒险潜入七监,背后的原因一定是从霍云偃那里得知了它的病情。
———分离焦虑,任何工种的警犬都极有可能患上的心理疾病。
彭庭献作势缩了缩脑袋,轻声笑:“好凶啊,老公。”
就这么叫出来了。
sare目光一顿,裴周驭目光也一顿,前两次飘忽不定的读取结果终于在这一刻得到印证。
最近彭庭献很明显和这个称呼过不去,那天在病房,要求他叫,他不给予丝毫配合,于是彭庭献自己叫。
裴警官、小裴、buddy、周驭……老公,他的亲昵是循序渐进的。
裴周驭悄无声息地在原地攥了下拳,这间监舍有监控,他也不方便露脸或作出任何行为,今天确实是得知了sare患病的消息,他才决定来看一看,但也正好撞上了彭庭献教训程阎。
刚才隔壁鸡飞狗跳的一幕,他站在一楼,抬着眼全程目睹到了。
站都站不起来,还要跳起来打人。
忍下身体某处隐隐作祟的胀痛,裴周驭一语不发,牵着sare出去给他拿纱布。
彭庭献舒舒服服地倚靠在轮椅上,微微拨动扶手,在原地小幅度转圈。
看得出来他心情比刚才还要好,口舌上的吃亏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他喜欢看裴周驭吃瘪。
难受成那样了,还是选择隐忍不表达。
没过多久,狗狗警官去而复返,霍云偃和一位狱医也来到了监舍,彭庭献注意到裴周驭独自停在了门口,为他驻守,没有跟着走进来。
后腰上的伤口被狱医检查了一遍,叹口气,狱医说:“先抬床上去。”
霍云偃在一旁白眼狂翻,狠狠抓了把头发:“我今天事儿很多,彭庭献。”
“是吗,”彭庭献表示理解地笑笑:“那换门口那位狱警来处理吧,好吗,霍警官。”
霍云偃顺着他暗示看过去,裴周驭站得一丝不苟,sare也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他的身材比例和形体确实优越于普通人一大截,即使可能掩盖了信息素,霍云偃刚才也很快辨认出来了。
裴周驭事先根本没有和他说,行大于言,他自己处理了训导队那边。
刷新认知的巨大震撼将霍云偃冲击得沉默,他比彭庭献更需要消化,他从来没见过裴周驭这幅样子。
抽了抽嘴角,霍云偃什么都没说,走了出去。
他在门口和裴周驭擦身而过,就在这一秒,他愈发肯定,自己上次好奇的问题绝对有了答案。
裴周驭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怜悯”,掺杂些许难言,总之霍云偃和他对视后便转身离开,把伺候彭庭献的工作让给了他。
裴周驭手中绳索收紧,勒了下sare的脖子,sare得到熟悉的暗令后便肃立在门口,裴周驭孤身走了进去,狱医正在固定轮椅。
看他一眼说:“来搭把手,先放床上去。”
话音刚落,彭庭献便迫不及待地朝裴周驭伸出了手。
那是个坐着讨要拥抱的姿势,他非常乐意,极其配合,换药的积极性达到前所未有的高,裴周驭漠然扫过他的脸,发现他嘴角已经压不住上翘。
无可奈何,他后撤一只脚蹲下去,单臂捞过彭庭献膝弯,然后抬起他上半身将他稳稳地抱放到床上去。
双臂缓慢、顿然地分别从他身上撤离,裴周驭暗地捏了捏掌骨,有点轻。
彭庭献被稳稳当当放在了床铺上,他自己主动趴下去,把后背敞露给狱医。
空气里流窜出一丝不小的血腥味,狱医干净利落地剪开他纱布,给他消毒了伤口,继而重新上药。
一边操作,他一边训责道:“我昨天刚给你固定的夹板,你骨头没长好,不要有过激动作。”
“老实一点!”
他音量加大。
彭庭献疼得攥了攥拳,吸着气轻飘飘道:“下次注意。”
狱医又嘀嘀咕咕念叨了两句,对彭庭献加大自己工作量的行为抱以严厉谴责,二十分钟后,他大汗淋漓地呼出一口气,收拾好医药箱离去。
外面的走廊早已安静下来,训导员们在引导警犬排查,屋里留下了裴周驭。
彭庭献两条手臂叠放在一起,安静趴着,下巴也枕在了自己胳膊上,他感觉颈椎以下都凉飕飕的,狱医刚才处理时半褪了他的棉裤,现在是冬天,冷风在往里面钻。
他后腰抖了一记,还是忍不住求助:“你帮我提一下裤子。”
“我好冷。”
“……”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彭庭献感到纳闷,幽幽“啧”了声,催促:“警官,你听不明白我说话吗?”
这句话一出,他屁股上立刻多了床被子,男人亲手替他盖住了那里,彭庭献刚要谢,蓦地,一股酸胀的撑裂感从尾椎骨蔓延开来。
这份感受久违而尖锐,仿佛电流般瞬间直达后背,彭庭献后腰往上抽,两处腰窝也因紧绷陷下去一秒。
他“砰”地锤向床,裴周驭却同一时间站起,宽大厚实的后背完全遮住了上方监控。
他的动作看起来像是为彭庭献盖被子,上身半探入进来,一只大掌撑在他脸颊边缘,另一只手却狠狠旋转拧入最底端,这次加入的数量更多,彭庭献咬牙要喊,那只早已备好的手一刹那便猛然捂住了他的嘴。
脸颊被迫用力碾在木板上,彭庭献被子下的皮肤瑟缩着,他支支吾吾地叫“裴……裴”,大手捂得更狠,裴周驭嗓音冷哑得像灌了风:“我说没说让你老实呆着。”
彭庭献阵阵发笑,故意哼哼唧唧让他听不清楚。
“下周还想留在七监?”裴周驭指根发力,生猛一顶:“伤好不了,那你就关一辈子。”
这话就惹得彭庭献有点不高兴了,他探出舌尖,果断舔了下他的掌心。
这招还是一如既往的管用,裴周驭整个人好似被电,突然抽回手,往旁边使劲甩了甩。
他脸色冷冷降下去,彭庭献的笑容便升起来:“你别欺负我了。”
“那里好胀,我不舒服,”他诚实地告诉他:“我还是喜欢用前面。”
裴周驭紧接着抽出了手,他从床榻中直起腰来,胳膊却下移,将温热湿润的手指抵到他嘴边,另一只手粗鲁地控住他下巴,用他的嘴唇给自己擦干净。
彭庭献舔了舔嘴角,侧着脸趴在床上,低笑:“谢谢警官。”
一言不发,裴周驭铁青着脸冷冰冰离去。
第七监区的天空在下午趋暗,农河地处星际边界,每年入冬,暴雪陡增的同时恶劣气候也一天天加重。
暮色时分,俨然又是一场大雪。
这次的雪来得急,天上紫红色的怒云翻涌,大片大片雪花砸下来的时候,蓝家庄园的祠堂,一个女人正身穿白衣跪立在地上。
祠堂的屋檐正在落雪,蓝仪云膝盖跪得有些酸麻,头顶的家主椅上正坐着蓝戎,他不疾不徐为自己吹凉了茶,轻轻摩挲茶盖,品味茶叶的前调。
蓝叙裹着厚实保暖的衣服,站在他身后,眼神里说不出的玩味。
孟涧和彭庭献在八监发生的那场变故,延续至今,牵连了蓝仪云和贺莲寒。
贺莲寒倒是没什么,即便多管闲事,或有别的企图,蓝戎都暂且看在还有用处的份上闭口不谈,但那位辞职的研究员同样控诉了蓝仪云,她为了和贺莲寒见面,公私不分地将孟涧带进来,如今孟涧躺在监舍养伤,她的报应也准时来到。
蓝叙冲她身后的一位家仆使眼色,家仆拎棍上前,一棍子抽在了蓝仪云背上。
蓝仪云闷哼一声,身体向前倾,但习惯性地挺直了回来。
她脸上表情比霜雪还凝固,蓝叙看得心底发笑,但聪明地保持了沉默。
蓝戎先是品完了半杯茶,阖上茶盖,才抿着嘴沉声开口:“仪云啊。”
“父亲。”
“最近怎么变化这么大呢?”蓝戎似是有些不解,眉头难得皱了皱:“我知道你从小就对莲寒有好感,但无论如何,八监这件事———你认为你做得对吗?”
蓝仪云眼帘上掀:“您想怎么处置。”
“你还希望继续当下去这个监狱长吗?”
蓝戎幽幽地问,悄然间,后背又放松靠回了椅子上去:“输了这次,你以后可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他咬重了“站”这个字,蓝仪云低头看自己膝盖,陷入沉思。
她确实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跪过了,小时候事事争先,在家族虽招人唾骂嫉恨,却一骑绝尘地甩同辈一大截,她用实力说话,后来又有蓝戎扶持,高高在上地成为监狱长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让她这么跪。
冰天雪地,她像条狗一样跪在家族祠堂前。
上方甚至有庶出的、参与过霸凌她的蓝叙。
蓝叙这一刻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思绪与她的回忆重合,细声细语地开了口:“姐姐,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和蓝擎哥一起玩吗?”
“那时候你总赢,我们一群男孩子,无论是Alpha、还是beta,都好像处处不如你,我非常羡慕你,真的,你管理帕森的一些优点,我会认真学习。”
他笑了笑:“当然,不足的地方,比如人权什么的,我也会帮你改正。”
这话大有一副盖棺定论的意思,蓝仪云始终垂着眸,看到一片雪花落在自己膝盖,洁白,很安静。
蓝戎没有发声。
这样沉默而压抑的气氛,免不得让蓝仪云想起蓝叙口中所谓的“游戏”,幼时,家族里的堂兄堂弟们经常借着玩耍的由头,和她进行一些侮辱性游戏,那是她第一次发现男性Alpha和女性Alpha之间其实大有不同,蓝擎总是以开玩笑的名字给自己起一些下流绰号,明里暗里贬损,甚至追逐时故意绊她的双脚。
她总是受伤,但因祸得福,从此有了正当理由去往护士站。
贺莲寒同样是Alpha,在生理性别上,她仅有身体构造的器官与蓝擎不同,但两个人对她的态度截然相反,蓝擎打压她,贺莲寒便扶持她。
蓝仪云是个对疼痛不太敏感的人,她不抗拒自己受伤,因为那样可以见到贺莲寒。
但这不代表她不记仇。
脑海思索到这里,蓝仪云蓦然一笑,抬起脖子直视蓝戎的眼:“我说我不干了吗?”
蓝戎慢慢端起手边的茶。
“我的感情问题需要解决,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回归工作,父亲,我的东西就是我的,您豢养阿猫阿狗,不拴绳,可别咬到我。”
她笑得晦暗极了,瞳孔聚焦,定格在敛手肃立的蓝叙:“我还是那句话,你爹妈死了,无处可去,也别来抢别人家的东西,你要帕森?我让你成为下一个蓝擎。”
她说完,突然一撑膝盖站了起来,身后仆从下意识按肩想把她压回去,蓝仪云反手盲截了他棍子,“啪”一甩,没好气地直接给他扔出去。
她身上那股烦躁感不再压抑,排山倒海地涌出来,甚至逼近蓝叙一步:“最近在忙着拿下农河是吧?外边的蛋糕还没吃到,这就眼巴巴地盯上我了?你是个什么东西,要公平竞争是吗,行啊,我让让你。”
她注视蓝戎,一字一顿阴戾道:“父亲,把他的工作交给我,一周之内,我带回你想要的结果。”
蓝叙愤然捏拳,语气也拔上来:“你误会我了,蓝姐,我没有……”
“好了。”
蓝戎出声打断他,依旧沉稳如常:“攻下农河的事情,先交给仪云去做吧。”
“蓝叔……”
“你处理其他工作,”蓝戎抬眸,看向蓝叙的眼:“去趟边境,查最近的出入记录。”

第113章
农河边境口常年重兵把守,这是一个荒无人烟的星球,没有百姓,更不对外发展,唯一的核心建筑就是帕森监狱。
月黑风高,一辆机甲缓慢下降至边境,蓝叙裹着厚实大衣从机甲下来。
萧条的冷风一股脑扑在门面,他冻得发抖,但还是不得不配合脱掉了外套,接受士兵的全身检查。
他们一一核对他的证件,确认身份和此次前来的目的,过了会儿,一个极其魁梧的士兵上前,引他去监控室看回放。
监控里有最近十五天的全部出入境记录,桌上也备好了文字版,什么时间、什么人、以何种名义出入农河,这里都有详尽记录。
监控的画面一帧帧闪过,蓝叙看得稍稍眯眼,冻出裂痕的眼角时不时发出抽搐,蓦地,他的视线定格一秒,立刻喝令:“停。”
士兵闻言看了他一眼,将画面截止,停在前天夜里。
大概凌晨两点,两个身披黑色斗篷的人进入了农河,从体形和身高差不难看出,这是一男一女。
但在这之后仅仅过去了半个小时,相对细瘦的那个女人离开了边境,男人不知所踪。
蓝叙眼角抽搐得厉害,他一遍遍让士兵倒放,盯着遮盖严实的两人陷入沉思。
手边这时递来一份文件,在他检索画面的过程中,士兵也通过文字版发现了一些异常。
离开记录显示,男,身高187,S级Alpha。
———监控画面显然是女,然而过闸的信息,是男。
监控室此刻灌入一阵冷风,吹得人在寒夜中瑟瑟发抖,蓝叙捏紧了手中文件没有说话,他拍拍士兵的肩,示意今晚辛苦了。
之后,掏出手机,蓝叙第一时间打给了蓝戎。
七监,天蒙蒙亮时警犬便投身 于工作,裴周驭昨晚给sare检查了身体,确保没有其他外伤后,便站在彭庭献的监舍门口守了一夜。
sare正在脚边徘徊,裴周驭双手环抱胸前,后脑勺枕在墙面上,耷拉着困倦沉重的眼皮。
霍云偃是这时候走过来的,他无声冲他打眼色,裴周驭伸手捏了捏鼻骨,使劲一甩头,面无表情跟上了他。
两人来到一处隐蔽角,霍云偃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少将,沈娉婷前天晚上来了趟农河,我用我的身份权限带她进来的,她找贺莲寒,现在整个人疯得和蓝仪云有一比。”
音量愈发沉下去:“我带她进来,是她自己主动提的交易,这事儿当时太紧迫了,我就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我开口跟她要的条件,是一支军队。”
裴周驭垂眸,嗓音困得有些发哑:“继续。”
“沈家现在的主力军有一半是您的部下,有些人的师傅、父亲都是随我们上过战场的人,您出狱的事迫在眉睫,我们需要配合沈荣琛,但也得给自己备一条后路。”
有天才指挥官,有善战的旧部———只要帕森大门打开,自由就手到擒来。
裴周驭再次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嗯。”
他声音钝钝的,思考起来也慢条斯理:“沈娉婷,回沈家了?”
“回去了。”霍云偃笃定地说。
裴周驭又淡然“嗯”了声,他虽没表现什么,但难得张口关心的第一个问题变成了沈娉婷,这大小姐跋扈,做事总是孤勇而不顾团队协作,坦白来说,他担心霍云偃不慎会被她牵连。
霍云偃暂时没有想到这一层,只顾着谋划越狱,他行走间又和裴周驭交流了两句,过会儿,裴周驭抬腕看了眼手环,他必须要回到八监了。
两人停留的位置恰好在某人监舍门口,彭庭献今天稍微能活动了些,昨天换的药非常管用,他一边捂着后腰,一边侧身站在门栏边,别有深意地冲他们笑:“早,又背着我说悄悄话去了。”
霍云偃毫不客气:“你少听墙角。”
“在聊什么呢?”彭庭献依旧笑得松弛,脑袋微微歪,抵在铁栏上:“你们的关系有时候有点太好了。”
霍云偃刚要接话,蓦地,裴周驭截过了话头。
“回去睡觉。”
他平静命令。
“现在天已经亮了,小裴,”彭庭献用脑袋蹭了蹭栏杆,稍微长出来的一点头发被他蹭得乱糟糟的:“而且我一睡着,你就离开这里去和别人说悄悄话。”
“那我就不想再睡下去了。”
霍云偃无端嗅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这话说的,仿佛裴周驭会跟自己跑了一样。
一股难以言喻的别扭感袭上眉头,霍云偃狠狠一皱,咬着牙道:“我先回避一下。”
如获大赦,他迅速转身离去。
人一走,门外和门内便分别剩下了一个人。
彭庭献还是那样淡笑着看他,裴周驭今早摘掉了护目墨镜,露出一双狭长锋利的眼来,他是单眼皮,但眼眶骨长得十分深邃,眼睛下方有两颗熟悉的痣,现在因熬夜显得红彤彤的。
不知为何,彭庭献看得心下一动,他缓慢从铁栏缝隙中穿出自己的手,指腹一点,些许用力地摁在了他这颗泪痣上。
裴周驭没有后退,眼底情绪却渐渐积蕴起来,他在忍着不打开门。
“你和霍云偃刚才去聊什么了?”还是这个问题,彭庭献这次将目标对准了他:“总是神神秘秘,因为和他认识比我更久吗?”
裴周驭抓住他手腕,从自己眼下拉开,木然道:“你不用多问。”
“为什么,这样好没劲,”彭庭献肩膀一垮,嘴巴有点儿往上撅:“什么事情都要先和霍警官商量吗?小裴,我以为我在任何方面都是你的首选。”
他眨巴着眼睛看他,看着看着,便眯眼浅浅笑了起来。
很轻很轻的,他诱导着问:“我对你最重要,是吗?”
裴周驭盯着他。
“你喜不喜欢我,”彭庭献把身体摆正,笑着直视他瞳孔:“喜欢,就会听话吧。”
裴周驭也跟随他在门边直起身,他的动作很慢,却透露着一股果断,从神情看去裴周驭已经完全没有在听彭庭献说什么了。
他熟练且自动地屏蔽了他的蛊惑、精神操纵乃至循循诱导,只是利用这最后一点时间,在分别前,多看他两秒。
过半晌,裴周驭抬手用力揉了把他脑袋,带着沉默离去。
sare还是先留给了霍云偃照顾,警犬进不得八监,裴周驭被迫只身回去。
他过闸关时,正好碰到贺莲寒,两人对视后微微一点头,谁也没主动搭理谁,又各忙各的去。
贺莲寒最近处境有些困窘,两个研究员因为孟涧和彭庭献的冲突辞职,内部议论纷纷,直接把孤立和排挤贺莲寒这件事摆到了明面上。
他们演都不演了,备餐时故意少她一份,或工作时安排重活,变着法儿地想把贺莲寒逼走。
裴周驭这几天都看在眼里,回来后,他先去消毒室洗了把手,顺路从备餐室拿了份盒饭,放到贺莲寒办公桌上去。
接着,他穿好防护服,爬上了顶楼那间手术室。
八监的每个实验体,都拥有独立手术室,这是他们进行培养和观察的栖息地,曲行虎也不例外。
门被扫描而开,裴周驭走进来,一柄利箭倏地射向了他。
眼疾手快一瞬间截住,裴周驭粗粝的两指夹住了箭身,掉落在手里,他面无表情地“咔嚓”一下折断。
箭在下一秒便被扔了出去,在地上支离破碎,曲行虎徐徐放下了手中弓箭,没有表情,没有语言,只会直白地用眼神挑衅他。
那是一种改造成功后的、跃跃欲试的兴奋感,显然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身为一个正常人类的意识,对平日高强度训练和屠杀行为感到陶醉。
隐隐的,他甚至在期待不久后的亲临战场。
一个绝对完备的科技怪物,仅在手术室,就已压抑不住杀气。
裴周驭步步朝他逼近过去,在距离压缩的同时,曲行虎的警觉反射也立刻激活,他竟当着裴周驭的面第二次抬起了弓箭。
这次不偏不倚,他果断将箭头对准裴周驭的眼。
一只大掌劈手砸过来,曲行虎大概是以为箭头要被夺,于是挪弓,然而下一幕,裴周驭迅速而果决地一把掐住他后颈,长腿一踢,猛地给他整个人甩进了旁边浸泡池里。
哗啦——!
这样的惩罚屡试不爽,像上次一样,曲行虎拼命扑腾两分钟,药液钻入四肢百骸后便一点点冷静了下来。
他呆滞仰起头,目光虚化成点,只看着裴周驭。
裴周驭在池边拍了拍手掌,抹去脏东西,冷然斜睨他一秒,抬脚便要走。
曲行虎在池子里忽上忽下,哑声叫他:“……等,等下。”
裴周驭定脚,但没回头。
“我,”他好像连自己叫什么都忘了,语速很慢:“该吃饭……”
“喝水……”
意识一片混乱,曲行虎入狱时的性格其实非常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精神比肉体更难改造。
剧烈的神经拉扯让他感到痛苦,目眦欲裂,他的眼眶底部渐渐溢出了红色的血,但浸泡池让他冷静:“……舍友,彭……陆砚……”
“你没有舍友。”
裴周驭冷漠的、低沉的开口,第一次如此明确为他指路:“不想泡在里面,忘掉所有人的名字。”
尤其彭庭献。
曲行虎眼中腾升的杀意逐渐散去,视线也变得朦胧不清了,喃喃着,他自言自语:“你……好残忍。”
“在这里不算什么。”
裴周驭回应他。

白昼的时间越来越短,一周后,易感期结束,新年也即将来临。
彭庭献这些天呆得老实,自从裴周驭回到八监之后,他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清闲,按时吃饭睡觉,勤勤恳恳换药,在被移出七监的那一天,他终于丢掉了轮椅。
他的步伐依旧很缓慢,霍云偃进屋扶了他一把,说:“蓝戎要见你。”
彭庭献笑眯眯“嗯”了声,早有预判,在他的搀扶下慢悠悠挪出了监舍。
外面天寒地冻,刺骨的冷风裹挟了整座监狱,这次会见的地点在蓝家庄园,得益于此,彭庭献久违地坐上了一辆私家车。
酒红色舒适棉软的座垫让他感到放松,不再是七监冷冰冰的硬床,仔细闻,枕靠和座垫缝隙里都时有时无地散发出一股芳香。
这是上等贵族香薰的味道,彭庭献已经好久没闻到。
他在车上隐隐犯困,脑袋低垂了一会儿,良久,轿车在一路颠簸中来到边境附近,霍云偃轻车熟路地下车帮他拉车门,他手臂一撑,习惯性地将手掌护在了车顶位置。
彭庭献往外钻,一旁,蓝叙微笑着打量。
蓝叙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霍云偃的手上,他撑着车顶这只,虎口处有明显的一片灰,上面伤疤交错,看不大出来曾经是什么图案。
但根据霍云偃入职时填写的信息,他承认,这里曾经确实是一处纹身。
蓝叙视线逐渐散开,陷入思索之中,他所知的帕森狱警几乎人人烙印纹身,或震慑犯人,或代表某种信念,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
思考停止,他看到彭庭献被扶出了轿车。
彭庭献在人情世故这方面还是松弛得多,他仿佛真的将今天看作一场商业会谈,下车后,冲蓝叙大方一笑,轻微颔首,便走进了庄园主宅。
霍云偃和蓝叙紧随其后。
大堂面积宽广,蓝戎也刚到不久,手边正氤氲着一盏热气腾腾的茶。
彭庭献瞅见他右手边一个女人有些眼熟,定睛去看,足足十秒才辨认出那是蓝仪云。
蓝仪云这两天不知去执行了什么任务,她将头发剃光,本就凌乱的半短不长的头发彻底被她舍弃,优越的头骨上蒙着一层青皮,旧伤添新疤,她连眉毛都断掉一截。
彭庭献诧异向她看去,蓝仪云也抬眼,右边的眼眶上缠着厚纱。
蓝戎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
“蓝叔,”蓝叙恭敬弯下腰,率先开口:“人给你带到了。”
说完,他无声后撤,站到了霍云偃身后去。
彭庭献从善如流地鞠了个躬,也向蓝戎表示十二分敬意,他笑容挂满,一举一动尽显真诚:“蓝先生,抱歉等我许久,今天,我们可以正式合作了。”
偏头,蓝戎吐掉不慎入嘴的茶叶,先俯身为自己捞了张纸巾,慢慢将嘴擦净,而后才将注意力放在了彭庭献脸上。
他眉目阴沉:“我给你的时间不多。”
蓝仪云带兵突袭了农河,皇室召集人马,分散星际的农河贵族纷纷集中起来。
“您的意思是?”彭庭献耐心问。
这次没有亲口接话,蓝戎眸光流转,冲蓝叙使了个眼色,后者压声开口:“按照上次你自己保证过的,筛选、改进孟涧交上来的那批武器,我们一周之内要。”
彭庭献摆出沉思状,轻轻摩挲下巴:“蓝先生最近这是……迫不及待了?”
“边境动荡不安,”蓝戎放了茶,一字一顿开口:“有些人,不用武力威慑,分不清轻重。”
莫名其妙的,彭庭献发现他说这话时看向了霍云偃,他处在自己身后,从进来便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今天这一趟也确实没有他什么事。
似是同样感到目光,霍云偃蓦地在后面一僵。
他的脑袋垂在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没有抬头直面蓝戎,也没有心虚遮掩,他依旧将忠诚而沉默的下属模样端得非常好。
大堂内暖气充足,渐渐的,空气融化般安静下来。
蓝叙诡谲的笑容缓缓在一旁展开,主桌旁,第一个发出声音的人是蓝仪云。
她把后颈完全枕在了椅背上,酸痛中来回活动,一次次向上牵扯肌肉,语气烦躁不已:“赶紧。”
“把任务交代完,带人走,”她好似在招呼两条狗,冷漠剜一眼彭庭献:“你之前在玻璃房造过武器,这次不需要实测,回五监,把你能回忆出来的设计稿统统再画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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