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台下站着的是其他人,此刻恐怕早已瑟瑟发抖,一秒都不想再多呆,但丹牧却是个另类,她探头看了看冷离辞身旁皱着脸的孩子,眼里写满蠢蠢欲动:“尊上,她看起来怎么好像不太高兴?”
冷离辞抬眼看向丹牧。
丹牧有过不止一次的生育经验。
“你有办法?”
丹牧灿烂一笑:“没办法。”
冷离辞:“……”
丹牧后知后觉感受到身上视线的压迫感,立即找补了一句:“但我孩子的爹们肯定有办法!我们彩鹬的后代都是爹负责。”
说完,她快速吹了个口哨,没过一会,三只灰褐色的彩鹬飞了进来,落地成为了三个样貌迥异的男人。
丹牧拍了拍手。
男人们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颤颤巍巍地上前看了看孩子。
“孩子这是饿了!”
“这个摇篮她睡着不舒服!”
“她觉得自己太脏了!”
说着说着,那点害怕也被扔在了脑后,三人分工合作,一个人准备奶水,一个人做手工,还有一个人负责给孩子洗澡。
一边做着,嘴里忍不住一直念叨。
“孩子是娇嫩的花朵,怎么能这么对待!”
“罪过罪过,太遭罪了!”
念着念着,冷离辞原本就不虞的神色又黑了几个度。
丹牧原本得意洋洋地想要邀功,这转头一看,眼皮一跳。
要是孩子的父亲们走不出这座山,那她孩子可不就惨了。
她立即起了个话题:“尊上,这孩子叫什么呀?”
冷离辞将银链的尾端系在手腕上,手掌虚虚一握,食指上的链条顿时化为利刃。
“一个工具,需要什么名字?”
日升月落,夜晚的月亮圆了又缺。
在丹牧的贤夫们亲自撰写的育儿秘籍下,妖界之主和天界储君的生活都得到了片刻的安宁,但随着一月之期的临近,这份安宁在每一天的时效性正在逐日变短。
与日俱增的是冷离辞心中的暴躁之意。
就在第三十个书案化为灰烬时,那股属于神和仙的臭味突兀地出现在了空气里。
冷离辞金眸微眯,内心的那股暴躁停止了爆涨的速度。
嗤,还以为多有本事。
“妖孽!老子今日就要替天行道!”有苏山门外,地上守卫的小妖倒了一地。
一位拿着双斧,眼角眉梢都透露着狂傲之意的仙君站在中间,对着山内大吼道。
他大半生都在寻求成仙之道,成功之时已入中年,但若今日他将元君都无法的狐妖拿下,那便能乘胜追击,一路飞升。
有苏木里带着一路卫兵赶到门口,刚要布阵,只见一阵疾风冲了过去,下一秒那狂傲之人就被甩在了地上。
在场的小妖目瞪口呆,有苏木里也有些诧异。
冷离辞是向来不管这些的,更恍若这等货色,他们来都是大材小用。
勉强抑制住的暴躁之意因为这插曲,毫无预兆地开了闸,轰地一下,将冷离辞的理智淹了彻底。
冷离辞的手中烧起烈火,下一秒,火焰化为无数利刃冲向躺在地上愣神的仙人。
送上门的玩物,他没理由不用。
一道利刃下去,一片肉就脱离了身体。
“啊啊啊啊——”
那人惨叫着在地上打滚,一刀又一刀,眼里的狂傲在这一刀刀下彻底没了踪影。
冷离辞眼里的暴躁在这惨叫下渐渐恢复平静,他欲转身离开。
“我错了我错了,妖主妖主放过我!求求你!”
地上血肉模糊的人手脚并用地爬过来,眼泪鼻涕与血液混杂在一起,冷离辞看着此景,眼里刚平复下去的暴躁,又“腾”地而起,他嘴角微勾,一双金眸平静得犹如一片死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疯劲儿。”
“好啊。”
地上的人见此,以为有了生机,眼里迸发出光芒,但这光芒还未来得及荡开就僵在了眼眸里。
骨剑出鞘死死缠住了猎物的脖颈,溢出的鲜血尽数被剑体吸收,很快所谓的仙人就化为了干瘪的尸体。
冷离辞捏了个决,血淋淋的内丹摇身一变换了身干净的外衣,他一口将内丹吞服而下,再也没看地上的人一眼。
“本尊平生最讨厌废物。”
“殿下,明日就是一年一度的降雪施福仪式了,您今日就早点回去吧。”洪渊打了个呵欠,怜惜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这些天,我皮肤都变差了!”
天界典籍楼里,云清无坐在书案前,神色专注,书案上的书刷刷地翻着页,地上已经堆积了一地的书,与此同时,空中还不断地有书飞来。
他已经持续这样好几日了。
准确的说,从距离一月之期只有一周开始,到现在逾期了一周,这半个月他一直彻夜泡在典籍楼里。
只有这样,他才能说服自己,可以不去屈服于那个约定,或许是今天或许是明天,他总能找到其他方法!
和一个妖……
绝无可能!
“殿下,书中自有黄金屋,但再多的黄金屋,也没法助您打败那狐妖呀,没能活捉狐妖,陛下也就责骂您几句,但若明天的仪式出了错,那陛下可是真的会生气的!!”
洪渊一个瞬息,闪到书案前,瞪着眼睛道。
云清无眼眸一抬,空中一本书径直朝着洪渊砸去。
洪渊敏捷地扑棱着双手一躲,但还是被书角砸到了一点额角,他眼睛一红,眼泪要掉不掉。
云清无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摆了摆手:“行了,你回去休息吧,我再看一会儿。”
洪渊耷拉着的眉眼一扬,马不停蹄离开了典籍楼。
掉落在地的书重新漂浮起来,又排着队有序地跟随大部队回了书架,云清无将桌案上的书合上,看着书封有些出神。
这些日子,失控的频率明显渐长,也不知道那孩子和冷离辞,到底是谁折磨谁。
思及此,他唇角勾出一抹不明显的弧度,烦躁的心情也舒爽了些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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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的那点幸灾乐祸,到了今日尽数还给了云清无。
人间俗话“瑞雪兆丰年”,冬日的第一场雪寓意来年丰收有个好兆头,因而这场降雪仪式于天界而言,意义同样非凡,是一场赐福凡间的祈福仪式,根据往年的惯例,每年的祈福仪式都将由元君和元女交替进行。
这意味着他们将会是下一任的天帝和天母。
今年的赐福仪式,轮到了云清无。
彤云密布间,淡金色身影犹如游龙,踏云而行,在云彩的照耀下,散发出淡淡的金光,更添一丝庄严之感。
冰枪挥舞之处,片片雪花悠悠洒落,坠入人间。
“元君才貌皆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真颇有当年赤焰神君的风采!”一位观礼的神君感叹到。
“毕竟是亲父子,赤焰神君当年……”
这些议论声入耳,坐在中央位置的天帝眉心轻皱,周围的气压都低了些许,他余光看向坐在隔着两个位置的儿子赤焰神君云川。
若不是云川当年胡闹,未继位就生子,他这个儿子怎么会只有当年。
被议论的人面色从容,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只专注地看着远处大放异彩的云清无。
旁边有眼力见的神君立即道:“我看元君和赤焰神君都是像陛下,来日必将大有作为。”
云川听见此话,也转头看向天帝,他知道父神心中的结始终未除:“父神,清无很优秀,比我更像您。”
站在下方的一个长相斯文的神君听见了“大有作为”四个字,立即应和道:“那是,元君可是我最得意的徒弟。”
“人有知学,则有力矣?;与你武曲星何干?这是我的乖徒儿。”另一边长相魁梧的神君反驳道。
眼见又要吵起来,山云元君将两人的视线一挡:“文武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武曲星师父文曲星师父,你们对清无都很重要!”
这一番争论下,天帝有些沉郁地脸色缓和了些,看向云层里的人影,眸中带了些得意之色。
“我长大后要和元君表哥一样厉害!”
山云元君左边站着的小童眼睛亮晶晶。
“就凭你每天逃课玩乐?”右手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童硬邦邦道。
“好啦好啦,地儿不要打击你弟弟。”山云元君一手牵一个忍俊不禁。
这时,地儿眼睛倏地睁大,惊呼出声:“元君表哥的枪掉下去了!”
“什么?!”
听见这声惊呼的人纷纷看向云层,但苦于没有地儿的千里眼天赋,所能看清的情况也非常有限。
变故陡生,云清无感觉自己的灵力好像漏了个洞,不过瞬间,便有流失殆尽之势。
这个感觉他委实过于熟悉。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
他下意识看向天帝所在的方向。
不行,他今日不能出错!
下一瞬,浑身雪白身形如狮子、头顶金色龙角的白泽在彤云间乍现,生生停滞了下坠的趋势,白泽重新衔起冰枪,彩云随着缠绕金色纹路的白足游走,或聚拢在一起,或散开留下一道道斑斓的足迹,浓淡相依间,犹如一幅天然带有神性的彩墨画卷。
下落的雪花纷纷扬扬,凡间众人看着雪花覆盖的农田,眼里满是希冀。
“原来是这样!元君表哥好厉害!”地儿激动地原地蹦了蹦,一双能看千里的眼睛里亮闪闪。
周围的众神和众仙更是没有看出方才惊险的一瞬间,见此情景,赞赏之意都化为了一声声惊叹声,不妨还有借此向天帝拍马屁者。
但天帝的眼里却并无喜色,从变故开始的那一刻,他紧皱的眉心便不曾松缓过。
仪式结束,云清无来到天帝身前,他知道自己的失误没有逃过爷神的眼睛。
“去领十道天鞭,你可有异议?”
云清无眼眸低垂:“没有异议,谢爷神。”
天帝此时即便外形是15岁少年的模样,但他看向云清无时,眼里的威压却丝毫不减:“清无,不要再有下次。”
其他人眼里露出疑惑,不解天帝此举,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道又一道的天鞭落下,在云清无的背脊上留下道道痕迹,天鞭所造成的伤害对于受刑者来说,是身体和神魂的双重痛感,不致命但很受折磨。行刑的神官面露不忍,但受刑者却一声也不吭,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痛感。
实际上,云清无也的确习惯了,在过去的这些年,爷神一直对他颇为严格,刑罚在曾经是家常便饭,但他知道爷神是为了让他记住教训,变得更好。
他不在乎这点皮肉之痛,但在乎爷神的态度。
仪式上,天帝眼里的失望不自控地在脑海浮现,他死死咬住下唇,身上的疼痛和内心的懊悔,让他原本如海洋一般的澄蓝的眼眸带上了一丝红意,犹如染上血意的大海。
大局为重,他不应如此矫情,这个罚,他该受。
等到最后一道天鞭落下,另一位守候在旁的仙君将一瓶药递给云清无。
“元君,这是陛下为您准备的。”
云清无忍着疼痛道谢,回房后迅速为自己上了药,原本骇人的伤口开始迅速好转。
爷神总是如此,罚得不容情,但事后也不忍他受苦。
云清无叹了口气,快速将衣服穿上,他该去有苏山一趟了。
现下他仙力减弱,只能拖着步子走到南天门,还未离开,却撞见几位一脸恐慌和悲愤的仙君相携走进来。
“各位仙君,为何如此恐慌?”
领头的一位男仙君见是元君,语气悲愤:“元君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那狐妖不分青红皂白,不但抓了我们的仙友,还当众虐杀,若不是我们动作快,也……也……”
说到激动处,语气都有些颤抖。
另一位接着道:“我等是见那些妖物竟然妄想称神,在凡间胡作非为,实在是令人气愤,这才忍不住出手降妖。”
“分明前阵子消停了,但这几天又有一群凡人在吹捧忤神,嚷嚷着要请神回家。”
“什么忤神,妖也配称神?!”
众仙越说越气愤。
云清无紧抿双唇,今日所有的情绪在此刻都化作了蓬勃的杀意。
冷—离—辞!
“哎元君!你去哪?”领头的仙君看着云清无的背影喊道。
云清无纵身一跃,冷声道:“算账!”
白泽雪白的毛发随风飞扬,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留下满眼惊叹的仙君们:“今日竟然有幸能够见到元君真身,不虚此行!”
有苏山。
炼丹房内,红色的火焰争先恐后地吐着火舌,拼尽全力地烤炙着架在身上的青色丹炉,
丹炉因为受热,浑身变得滚烫,缕缕烟气沿着丹壁向上攀登,径直扑在婴孩白嫩的脸颊上,映出一丝粉嫩。
婴孩身上缠绕着一条铁链,铁链的另一端悬挂在房梁上,有风拂过,婴孩就随着铁链前后晃荡。
冷离辞端坐在一旁的软床上,手中拿着绒布一下一下地擦拭着剑身,视线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咿呀嬉笑的孩童,金眸沉郁,颇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你真要把这小娃娃给炼了?”骨剑迟疑道。
“不然?坐着等死?”
既然云清无不在意,他就要为自己寻一条活路。
冷离辞站起身走到炉边,视线里带着冷意:“你笑什么,我这是要将你炼成丹,可不是在逗你玩。”
“呀呀呀~”婴孩看冷离辞走近,更加兴奋起来,伸手就要抓。
冷离辞一挥衣袖,小肥爪落了空,肥爪的主人不满地皱起了还没有什么形状的眉毛,委屈地看向冷漠的父亲。
冷漠的父亲不为所动,举起了手中的剑。
剑身示威一般抖了抖自己的身体,红光乍显,冲向悬空的铁链。
“砰!”
一声巨响,木制的房门在一股强力的冲击下,四分五裂地向四周散开。
与此同时,一抹白影冲了进来。
冷离辞反应不及,只觉一股大力袭向了自己的胸口,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被迫后退,躺倒在了床上,一只巨大的被白色绒毛覆盖的爪子死死摁在他的胸口上。
一时之间,空气里都盈满了冰雪的冷冽味道,将原本躁动的火焰气息掩盖了个彻底,周围的声音都多了几分寂静。
只余因婴孩被荡高而感到愉悦的咯咯声,做了几分点缀。
冷离辞抬眸看向压在身上的白泽,面色平静,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好似压在身上的只是一只大猫:“元君今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白泽低头逼近了一步,一双蓝眸里满是怒意:“我竟不知堂堂妖界之主竟这么想和我共赴巫山。”
说话间,白泽长而卷的鬃毛从冷离辞的脸上拂过,带来一丝痒意,冷离辞不悦地皱了皱眉,面上的平静出现了一丝裂缝:“滚开!”
“你杀仙不够,又在凡间作乱,为的不就是逼我来找你吗?现在,又想让我滚?”足下的力道重了几分:“怎么,万事都得随你心意?”
“嗤。”
冷离辞闻言,嗤笑出声,他一把拂开在脸上作乱的白毛,随即握住向下一扯,被迫让白泽的头更低了些,他眼中的笑意变成了冷光:“你为什么来找本尊,你自己心里清楚,别把各取所需的事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对你这个良家妇神可没什么兴趣。”
白色的兽爪利刃乍现,云清无低头看向身下淡定中带着张狂的妖,眼里闪过一丝恨意,若能向前一步,就此刺穿这半只狐狸的心脏,那一定畅快至极。
这样想着,他动了动爪,让利刃倾斜了几分。
“呜啊~呜啊——”
跟随着铁链荡过来的婴孩,伸手抓了一道白泽的尾巴。
声音和一丝细不可查的痛感将白泽从情绪中拉扯出来。
不行,他还不能和这只狐狸同归于尽。
妖怎么配?
利刃倏地收回,白色兽爪向后撤退了一步,眨眼间,巨兽白泽重新化为了清俊的青年,青年冷冷地看着撑起半身的冷离辞,对方视线里的冷意并未比他温暖多少。
半晌,云清无移开眼神,沉默着盘腿坐下。
冷离辞见此眼里多了一丝讥诮,嘴上却没有再说什么,就势坐了下来。
空气里带着寒意的雪山气味逐渐溢出,随后烈火焚烧的气味紧随而上,肆意抢占着领地,两股截然不同的气味将有限的洞内空间分割成两半,同时彼此又不甘于此,纷纷想要冲过界限,将对方的空间据为己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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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界地位传承原则(私设):家族继承制,每位神君可以自行选择培养继任者,天帝的亦然,但要求血脉纯正(判定标准是神缘),且选定的继承者在继位之前不能有后代,否则神缘会随着血脉延续到下一代,资格顺延。
第7章 双修or打架
半空中,白泽形态的神识前爪微微向前伸出,细长的尾巴向上晃动了半圈,它的双眼紧紧盯着对面火红的狐狸,似乎只要对方有所动作,它就会一跃而上,随时发出攻击。
妖识的八条尾巴向着四周伸展,耳朵竖起,一双金眸亦是死死盯着白泽。
冷离辞的原型并非是全然的红色,而是大量的红中掺杂了部分黑,他的八条尾巴中,有两条是全黑,还有三条是黑和红各占据了一半,因而他的妖识形态也是如此。
当八条尾巴同时展开时,黑红交杂下,彷如深渊炸开的焰火,艳丽又带着一丝邪性,与通体雪白,天生带着神性的白泽站在一起,就像光明与暗夜,无须多言,便知殊途。
一神一邪警惕地迈动着步子,一边观察着对方,一边在这场对峙中考据着对方的实力。
这架势,与其说是双修,不如说是预备干架。
但这样的局面并未持续多久,似是从彼此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一红一白之间气氛紧绷,两者之间的距离却是在逐步缩小,到了最后已是鼻息相闻。
划分为楚河汉界的两种味道有了相融的趋势,屋内好似点燃了一炷熏香,带着薄荷的清凉渐渐从中散开。
冷离辞闭着双眼,妖识的触感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他的五感,脖颈间的温热若有似无,鼻息间萦绕着不属于自己的清冽气息,就像……有人在与他交颈舔舐。
太亲密了……
他眉心轻皱。
近若耳闻的呼吸声一下又一下地触碰着耳廓,热意上涌,皮肤一阵酥麻。
冷离辞死死咬住下唇。
他厌恶这种失控的感觉。
这种厌恶如生长的藤蔓无法自控地蔓延进冷离辞身体的每一寸,这种抵触的心理将陷入亲昵的妖识一把扯回。
红狐低吼出声,蓦地向着白泽的脖颈间用力咬去,白泽侧身向着另一边滚开,怒目看着骤然翻脸的狐狸,如雷鸣的咆哮声自胸腔迸发,下一秒纵身一跃,向着红色身影扑去。
方才的旖旎暧昧尽数散尽,只剩下熟悉的剑拔弩张。
一神一妖同时睁开眼,一掌击向对方,洞内的器具物品顿时碎裂一地,洞壁震颤之下,不堪重负地爬满了裂痕,变得摇摇欲坠。
云清无唤出冰枪,他本就处于忍耐的极限,妖识的骤然一击彻底将他的那点忍耐化为了灰烬,强压在心底的怒火没了阻碍,变本加厉地升腾而上。
去你的,还是同归于尽吧!
在两股强压下,已经狼狈不堪的洞顶宣告守卫失败,开了个大天窗。
一红一白的战地趁势转移。
两人所到之处,乌云蔽日,万物凋零,活物纷纷逃回自家遮风避雨的小窝,拼尽全力逃离池鱼的命运。
“你的能耐也不过如此。”云清无深蓝的眸色里映出一抹嘲讽,手中长枪向前一刺,枪锋寒意凝聚而起,将奔涌而至的烈火抵挡在外。
冷离辞眼底沉了沉,内心恼怒之意愈盛,他翻身一跃,手中骨剑在烈火的缠绕下,无限延长着剑身,带着一股势如破竹之意,穿透寒冰,将枪身缠了个彻底,被阻隔的烈火趁机而上,尽数扑将过去,势要将那冰寒一般的神融化殆尽。
云清无神色一敛,果断将冰枪向上一抛,衣袖一挥,空气里数道冰刺已成。
眼看新一片的土地又要遭殃。
刺啦——砰!
方才还咬紧对方不松手的剑与枪倏地失去了活力,直直朝着地面坠落而去。
而他们的主人也没能逃过一劫,空中对峙的火焰与冰刺尽数消散,随着消散的还有他们的对身体的掌控权。
冷离辞敏锐地察觉到这次的消散与往常似乎并不相同,往常被那小崽子影响时,更多是外力造就的身体滞涩,但这一次他却感受到,身体里的灵力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散。
一丝惊慌从向来淡漠的眼眸略过,但很快这丝惊慌便被镇压下来,冷离辞快速扫过周边的环境,视线落到不远处的矮树上,在最后一丝灵力消散之前,他咬了咬牙拼力将自己的落点转移到了那棵树上。
眼下身体情况未知,若是今日被摔死,那他下辈子都不会瞑目!
不远处的云清无亦是察觉了这次的不同,他第一反应是想要故技重施,以原身作为缓冲,但不料,任凭他方法使尽,这副身体却依旧没有丝毫的变化,反而一来一去间,完全陷入了被动。
他眉心微拧,眸色却不见一丝慌乱,目光落到不远处的另一人身上,依照他对那半狐的了解,对方绝不会坐以待毙。
云清无抿了抿唇,从怀中掏出一卷金绳,向着冷离辞的方向一抛,金绳在散开的那一刹那,宛如游蛇一般,飞速跟上了目标,一把缠住了猎物的腰。
被缠住的人面露不悦,但已无力再分神,只能忍下这口气。
原本就不甚高大的树不堪重负地晃了晃身体,枯枝上的最后的几根残叶也落了地。
冷离辞面朝上,躺在枯枝架上,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另一“重物”不由分说地压了上来。
他闭了闭眼,狠狠一踹,毫不留情地将那“重物”踢了出去。
“重物”连遭两击,没忍住闷哼了一声,就势翻滚在地,原本一尘不染的天界储君,此刻白发上脸颊上都沾上了灰扑扑的污点,虽是狼狈,但看起来反而多了一丝地气儿。
浑身密密麻麻的痛感和疲累让云清无没了再动弹的心,干脆双手一摊,躺在了原地。
一时之间,寂静下来的树林里只剩下树上和地上平复呼吸的喘气声。
等到彻底平复下来,两人的情绪也冷静得差不多了。
云清无抬手揉了揉眉心,此刻他的脑袋里好似被点燃了一排爆竹,噼里啪啦令他头疼欲裂,他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
要是真就此和这半狐同归于尽,别说无颜面对爷神,就是他自己,就算诈尸也要抽自己一巴掌的。
“喂。”云清无半撑起身,看向树上的冷离辞,见对方看了过来,接着道:“给我你的信物。”
冷离辞移开视线,语气警惕:“做什么?”
“孩子,我让人把孩子带出来。”云清无知道冷离辞不会把孩子当亲子,但知道和亲身体会还是没法一样,他有些没好气道:“按照我们俩现在的状况,你还想走回去亲自把孩子带出来?你想同归于尽,我不想奉陪。”
冷离辞冷笑一声:“你们这些所谓的神,倒是一脉相承的虚伪。”
云清无不欲理会冷离辞的阴阳怪气,站起身拿出木哨,只要哨声吹响,洪渊就会知道他的所在之处。
冷离辞眸光一凝,翻身下树,一把将木哨拍落在地,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之意:“本尊允许你叫人了吗?”
他此刻毫无妖力,和一个凡人没有任何区别,他不信任任何人。
“那你有何高见?”云清无脸色不耐,声音也拔高了些许。
似是感受到二人之间紧绷的气氛,冬日里呼啸不止的北风都好似放缓了速度,陷入了停滞。
冷离辞拂袖转身,从怀中拿出一柄手掌大小的木刀,在空中一划,木刀所过之处立即出现了一道裂缝。
惨烈的婴孩啼哭声从中传来,打破了寂静,哭声一顿一顿,显然已经有些上不来气。
冷离辞面色冷峻,将手深入裂缝,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孩子。
是流离刀。
云清无眸光微动,流离刀乃扶桑神树树心所化,扶桑树亿年更迭一次,因此这树心脱落一次也需亿年,脱落的树心要顺利化为流离刀也需一定的机缘,因而这世间至今也不过三把。
保存在天界的那把流离刀体型如长刀,还有一把至今不知去向,而冷离辞手中这把更像是鲛人族的那一把。
一贯孤高的鲛人族能够将族宝拱手相送,冷离辞这妖界之主的位置,倒是比他预想中更要稳固。
“呜呜呜!”
思绪发散间,冷离辞隔空向他抛来什么东西,他下意识一接,低头一看,婴孩哭得通红的眼睛正委屈地看着他,因为哭得太久,脸上旧泪已经干涸结痂,新的泪水又覆盖上去,看起来全然不似第一面时的白净。
“你的孩子,还给你。”冷离辞撂下这句话,径直朝前走去。
“……”
云清无看着手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身体僵成了一团,手和脚感觉都随着灵力消散失去了感知。
但很快,失去的感知就尽数被他找回来了,因为孩子哭噎声越来越弱,剧烈的头疼也在警告他,再如此下去,他们就都离往生不远了。
“冷离辞!”
他调整了下抱孩子的手法,朝着前方喊了一声。
这一声落下,好似按下了某个机关,原本头也不回的人立即停下了脚步,只是仍旧选择了背朝着他。
云清无一愣,敏锐地发现了端倪——这妖的手正在无法自控的抖动,浑然与面上的淡定毫无相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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