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宿敌,但有孩子by北边有鹿
北边有鹿  发于:2025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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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宛如死物的骨剑发出一阵铮鸣声,贪婪地将血液吸食殆尽。
“美味美味,再多来点!”
冷离辞混沌的意识刹那恢复了清明,他走下床拍了拍云清无的脸,意料之中的毫无反应。
这时,原本寂静的小院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冷离辞不动声色地回到椅子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等到脚步声临近,将摇篮里的木偶抱起,随后又走远,冷离辞这才下了地,紧随其后出了房间。
眼前的画面却让他微微皱起了眉。
只见抱着“孩子”的正是刘嫂,瞿文、瞿平皆站在她的身后,跟随其向外走去,三人皆闭着双眼,身形僵硬,宛如牵线木偶。
冷离辞站在房门口,看着三人离开小院,半晌,他抬步跟了上去。
云清无被投射进来的阳光刺醒,他抬手使劲揉了揉自己的鼻梁,试图驱赶心中的燥意。
半响,他想起什么,倏地坐起身,跳下床。
房内只有他一人。
屋外传来熟悉地说话声,以及碗筷碰撞的声音。
“阿娘,今早吃什么?”
“给你炸了油条,你多吃点好上工。不早了,我去叫一下云无。”
说着刘嫂的脚步声向着房间靠近。
云清无掀开布帘,迎了上去,打了声招呼,目光快速略过厅堂,仍旧不见冷离辞的踪影。
这么早,去哪了?
他的视线落在餐桌上,只有瞿家父子在,三人脸上都带着笑容,好似回到了昨日之前。
“刘嫂,你有看见我阿弟吗?”云清无忍下心中的怪异,坐了下来问道。
此话一出,刘嫂面露疑惑:“阿弟?”
云清无拿筷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众人一眼,却见所有人眼中都透着一丝茫然,好似他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
“对,冷辞。”
三人面面相觑。
瞿文开口道:“云兄弟,你……一直是一个人啊。”
云清无心里咯噔一跳,面上却保持着冷静,他仔细观察着三人,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不出一丝撒谎的痕迹。
他试探问道:“林儿呢?怎么不在?”
“林儿?林儿是谁?”瞿文担心地看着云清无,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
云清无的心凉了半截,换了一种问法:“瞿兄弟,你是家里的独生子?”
瞿文点点头。
刘嫂接话道:“是啊,我们家就瞿文一个孩子,云无啊,要不我叫大夫给你看看?”
云清无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吃完饭,他回到房间,仔细将这两天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小刀与瞿林失踪的第一日,并无异常,那么变故的关键节点应该不是孩子失踪,其他的失踪案件也能佐证这一点。
那么事情的关键就只能是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或许是冷离辞发现了什么线索……
思及此,云清无心中有了打算。
他向刘嫂借来一根绣花针,今晚他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一探究竟。
晚食后,云清无双腿交叠端坐在床上,将绣花针夹于指尖,等待着黑夜的彻底降临。
“叮铃—叮铃铃——叮——”
二更天的铃声如约响起,清脆的声音在山林荡开,犹如散下一沓又一沓的静音符,睡前的亲密小话,孩子的睡前玩闹皆在这铃声下,渐渐沉寂。
细小的绣花针猛地随着身体的弯曲向下刺去。
云清无半闭着的双眼陡然睁开,混沌的意识恢复了清明。
他将针头还沾着一点红的绣花针放在桌上,抬脚下了床,屋内一片寂静,他放轻脚步地走到隔壁房间,掀开布帘,只见瞿平夫妇安稳地睡在床上,看起来毫无异常之处。
他松了口气,走出了院子,却在走出的瞬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白日一丝妖祟之气都不曾有的地方,此刻却妖气漫天,整座城池一丝人气也无。
云清无沿着阶梯向上,白天热闹的市集此刻盛满凄厉地哀哭声,酒肆、茶坊、药铺纷纷紧闭着大门,慌乱着急的敲门声、撞门声从本该无人的屋内传来。
夜风吹过路旁空置的小摊,小摊上的铃铛叮铃铃地独自奏乐,更添一分死气沉沉的不寒而栗。
客栈大门紧闭,屋内灯火通明,灯影之下是不似常人扭动的躯体,从那失控的变化弧度能够看出屋内之物应是极度痛苦煎熬。
白日开门迎接客人的地方此刻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吞噬一切的炼炉。
云清无眉心压了压,这些哭声不是来自人,而是妖。
他向四周看去,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从每一处屋柱,每一块地板,每一缕空气中,凄厉诉说着自己的苦痛和不甘。
每家每户门上的白泽画像在震动中抖动着自己的身躯,彰显着自己的神威,牢牢地占领着自己的领土。
云清无看着“自己”,内心复杂。
泽国是一个巨大的炼妖炉。
在凄厉的哀哭声中,突兀地夹杂着节奏极有规律到刻板的脚步声,有人在由下至上地攀登阶梯。
云清无转过身向下看去,脚步的所属者是一位穿着单衣的青年男子,男子虽然睁着眼睛,目光却是毫无神采,呆滞异常,显然处于非正常的状态。
男子的怀里抱着一个5岁大小的孩子,云清无认出那孩子就是前日市集上,向瞿文展示自己做的灯笼的小少年。
此刻小少年闭着眼睛躺在男子的怀中,没有了意识。
他脚步动了动,想要上前阻止,却见男子身后的不远处又出现了同样抱着孩子的居民。
云清无脚下动作只迟疑了一瞬,接着朝着男子的方向走了几步,他需要进一步确认。
男子的前路被阻挡,也并不绕道,只是僵硬地原地踏步,好似自己依旧在朝着目的地前行。
云清无趁机将食指放在孩子的鼻下,眉心生出皱褶。
孩子没有呼吸。
他看着后面快要后来居上的人,最终让开了一步。
男子对障碍不自知,对障碍的离开也毫无反应,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云清无紧随其后,他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妖魔在这里作乱!
人群到达山顶,白日称得上是守卫森严的区域此刻无人把守,门庭大开,抱着孩子的人们一前一后畅通无阻地进入大门,朝着里面走去。
就当云清无以为,他们会径直进入宫殿时,他们又调转了方向,进入一片花园之地。
此刻正值冬日,但花园里的鲜花却是一片春日景象,这么说也并不准确,因为这里绽放着的不仅有春日的牡丹,也有冬日的寒梅,几乎同时集齐了四季之艳。
凡事都过犹不及,此刻这些过盛的生命力在云清无看来,只余诡异,毫无美感。
穿过花园,一处隐秘的地下洞穴显露出了真身。
带头的男子率先向下走去,其余人紧随其后。
云清无站在洞穴门口等了半晌,进去的人又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只是手中已没有了孩子。等到他们沿着原路返回,他这才向着洞穴深处走去。
洞穴内部长长的阶梯直通向下,中段的路程里几乎没有光源,漆黑一片,好在他本身拥有天然的夜视能力,依稀能够看出周围的环境。
刚开始只是普通的泥土,愈往深处,洞壁的修葺痕迹愈加明显,显然是有人定期打理。
经过一个弯道,洞壁上开始出现油灯,昏黄的光线勉强驱散着黑暗,云清无眸光微顿,在昏黄光亮之下,洞壁上被凸起的黑影分割成不规则地数块,好似无人医治的陈年伤疤,丑陋又骇人。
他走近了些,认出这些黑影是攀爬在洞壁上的不知名树根,且越往下,树根的数量就越多,脚下原本还算平整的路也因此变得崎岖。
在地上的树根逐渐变得和洞顶一般高时,云清无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一棵足以和宫殿高度媲美的巨树矗立在眼前,这里不是一处洞穴,而是山地的内部。
有妖物掏空了这座山地,给自己建造了一处巢穴。
此刻巢穴里光线昏暗,只余树上和半空中漂浮着的点点光芒支撑着这里的明亮。
云清无凝眸一看,呼吸不自觉变得急促,垂在身旁的手紧握成拳。
这些光芒之下竟是一副又一副地冰晶棺材!
棺材中无一例外,都是0-10岁不等的小孩。
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好似一串又一串的风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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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有点挤,更新时间延一小时[玫瑰][菜狗]

云清无不再迟疑,他闭上眼睛,鼻翼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用嗅觉寻找着熟悉的气息。
半响,他睁开眼睛,视线锁定了临近出口的树枝位置,瞿林就在那里。
但此处还是没有小刀的气息。
云清无从怀中掏出一把砍刀,这是他临出门前从瞿家小院顺来的,他的灵力依旧没有恢复,无法使用冰枪。
此刻也只能将就着用。
所幸瞿林所在之处处于较为低矮的位置,砍刀足够。
他纵身一跃,向着目标树枝用力一挥。
树枝断裂,小小的冰晶棺材顿时掉落在地,在落地的一瞬间棺材融化为了一滩水,瞿林小小的身躯就安静地躺在中间。
云清无走上前,想要看看瞿林的状态,然而当他靠近的一瞬间,原本闭着眼睛的小女孩陡然睁开眼,一掌直面击了过来。
在即将击中的瞬间,云清无侧身一躲,同时双手握住瞿林的两只手向后一扳,致使对方无法再攻击。
不等他再有动作,一阵飓风突然袭来,一时之间悬挂着的小棺材剧烈晃动起来,风铃声响彻不停,犹如山的哀鸣。
在飓风之中,尖利的尖叫声响起,原本安静的树枝顿时活了过来,枝丫不断蔓延着朝着云清无的方向裹挟而来。
“妖物,休要再作乱!”云清无身形灵活,避开树枝,他咬破手指,快速用血在砍刀上写着符咒,原本笨拙的砍刀立即有了光芒,在一股大力之下,径直飞向飓风的中心。
一声闷哼声响起,飓风的强度缓和了下来。
仅依靠外力的灵力虽然不能和从前相比,但让妖物显露真身却是足以。
只见那妖物浑身长满羽毛,人身,头上顶着九个头,双翅煽动,朝着云清无的方向就要重新发力。
是姑获鸟。
但又与一般的姑获鸟不甚相同。
云清无飞身闪躲过攻击,猛烈的白光从身上轰然炸开,身形庞大的狮身鹿角巨兽猛然向着空中的姑获鸟扑去。
一声尖鸣,更多的树藤向着白泽缠绕而去。
白泽摆动身躯,树藤不及收紧,尽数被挣开断裂,掉落在地。
二人体型有着巨大的差异,姑获鸟所有的杀招落在白泽的身上都会削减几分,但云清无此刻毕竟没有灵力,依靠本身在力量上的优势也堪堪只能够维持局面相对的平衡,他也无法制服对方。
他必须找到对方能够一击即中的弱点。
云清无一边应付着姑获鸟的攻击,一边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很快他捕捉到了那个突破点。
他发现只要他靠近巨树的树干,对方的攻击就会更加激烈,好似一刻也不能忍受,要以最快的速度将他驱离树干,同时无论哪个头作为主力,其余的头的目光都会时刻落在树干身上。
眼前的姑获鸟与寻常不同,她身上的妖气并不算纯粹,根据他对妖的了解,眼前的大概率只是半妖。
半妖通常分为两类,一类如冷离辞,是源自妖与人的结合,生来便是半妖;另一类则是依靠外力强行化妖,眼前的这个就属于后者。
对于后者来说,他们若要维持妖力,则需要持续以外力结合,他们无法长久离开这个外力。
所以,只要找到这棵巨树的“心脏”,便能一击即中。
在云清无又一次不得不远离树干时,他必须承认,现下他无法做到。
“啊——!”
洞口传来一人惊慌的声音,随之是因惊慌摔倒在地的闷响。
云清无看向洞口,眼神一振,来人竟是瞿文。
“瞿文!地上有砍刀,你找找树干上有无发光之处,用砍刀去砍!”
瞿文吞咽了一口唾沫,看向白泽,慌乱的目光里带了点崇敬:“白……白泽大神。”
云清无见瞿文不动,催促了一声:“快!”
瞿文理智回归,飞快从地上爬了起来,捡起地上的砍刀朝着树干跑去。
姑获鸟见此,挥动着翅膀就要冲过去,但被白泽的冲撞硬生生挡住,无法前进一步。
瞿文顺利跑到树干之处,他仔细地查看着树干的每一处,越看脸色越着急,树皮写满岁月的痕迹,但就是不曾有发光之处。
一阵又一阵的鸟鸣声从姑获鸟数个头的嘴中齐鸣,刹那间犹如万鸟归巢,齐齐涌向巨树,巨树受到感召,树枝在瞬间延长数倍,同时集结成网,势要将瞿文绞杀其中。
“瞿文,小心!”
白泽狠狠用角向前一顶,想要借此咬住姑获鸟,令其停止攻击,但姑获鸟身姿灵敏异常,再度躲过。
云清无心下一沉,他不能拿瞿文的命来冒险。
正当他准备调转身体,去救瞿文时,一切危机戛然而止。
“白泽大神,我找到了!”
瞿文欣喜地声音响起,与此同时姑获鸟发出一阵惨叫,原本气势汹汹地树枝皆收了回去,枯枝掉落一地。
机不可失。
云清无立刻跃身,将姑获鸟牢牢摁在爪下。
“说!这些孩子怎么回事?”
姑获鸟浑身颤抖不止,一直以背面示人的人头悠悠转了回来,嘴唇翕动不止,却无一言。
云清无在看清人脸的一瞬,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幻羽?”
他脚掌力度不自觉松了一些,思绪一片混乱,然而不等他思考出个结果,只听“咔嚓”一声响,他的脚后跟被套上了一个木环。
他回头看向瞿文,心里某个念头生起,却还是想要求证。
瞿文粲然一笑,还是这张脸,但属于少年人的阳光却已不见,代替的是经历岁月历练后的沉稳:“阿泽,别来无恙。”
云清无眸光微动,因为不可置信,声音都轻了许多:“阿……晃?”
“是我,阿泽。”孟晃笑着点了点头,上前欲帮着控制幻羽。
云清无下意识上前挡了一步,化为人形。
孟晃见此嘴角的笑容微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究竟怎么回事?”云清无思绪回归,戒备地看着孟晃。
无论是幻羽,还是孟晃,他们早已经在三百年前就随着南泽国的覆灭而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孟晃后退一步,笑容敛了敛,看向地上还在兀自挣扎的幻羽:“三百年前是我的错,是我不信你,才让妖邪有可趁之机。
当年你走后,天降大雪,我亲眼看着南泽国在这场灾难里走向灭亡,我想,既无法寻求生路,那么至少死去后的魂魄要在一起,所以我用了你留下的万灵袋将他们的灵魂尽数收纳,只是没想到,一百年前我竟然重新有了意识。”
孟晃看向自己的手,上面聚集着一缕黑气:“不但如此,我还拥有了灵力,这里天然是块宝地,这一百年来我都在努力让南泽国复活,你看我成功了,他们不但活了过来,还重新拥有了长生的能力!”
说着,孟晃又向前一步,眼里是隐藏不住的亢奋:“现在你既回来了,就不要走了好不好?”
云清无目光复杂地看着昔日的兄弟,知道他此刻已经堕入了妖道,但若要细算责任,他自己也是其中的因,没有资格去追究这个果。
孟晃见他迟疑,眼眶泛了些红:“我们已经失去他们一次了,如今有重来的机会,难道阿泽你不想要吗?”
云清无眼睫轻颤,随后低头将幻羽扶了起来:“幻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孟晃见状松了口气,知道这是阿泽态度松动了。
他上前一步,将一缕灵力注入幻羽的额头,原本还在挣扎的人立即陷入了昏睡,他轻轻抚了抚幻羽的头发:“是我的错,我去的太晚,只来得及收下幻羽的五魂四魄,所以我不得已只能用采生割耳的巫术将她嫁接在姑获鸟的身上,这样至少在白日她还可以正常生活。”
云清无早已经猜到答案,但答案被证实时,藏匿在他心间百余年的针尖依旧破口而出,在他表面愈合的旧伤疤上狠狠划烂。
孟晃看向空中悬挂着的小棺材:“姑获鸟的习性晚上无法压住,但是你放心他们是我的子民,我不会让他们有事。”
“这个木环上有妖气。”云清无似是相信了他的说辞,转而看向自己脚上的木环。
从方才所见到此刻,既然泽国是一个巨大的炼妖炉,那么也会是一个坚固无比的囚妖之境。
果不其然孟晃闻言,眼眶又红了些,好似积攒了太多的委屈:“阿泽,南泽国不能没有你,这个木环是你欠南泽国的承诺,承诺你不会再弃我们而去。”
云清无看着木环,沉默半响,末了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孟晃笑了起来,将幻羽抱起放在不远处的床铺上,随后揽过云清无的肩膀:“阿泽,我带你回家。”
“小刀和冷离辞在哪?”云清无并不抵抗孟晃的亲近。
孟晃脚步一顿,笑容凉了凉:“那冷辞是狐妖,你难道忘了南泽国是怎么消亡的吗?如果不是妖作乱,我们不会沦落至此,所有的妖都该为此付出代价!”
云清无安抚地拍了拍孟晃的背,就像过去无数次那般,孟晃面色稍缓,语气里带了祈求之意:“阿泽,你会重新守护我们的,对吗?”
“我会。”
云清无抬头看向空中沉睡着的子民,温声道。
但会以他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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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单字数更新完啦,周四或周五再见[垂耳兔头][垂耳兔头]

第15章 骨血
在孟晃的带领下,云清无第一次走进了位于山顶的宫殿,如果说从远处看与当年的元羽殿只是略微相似,那么内部的装潢则几乎能够以假乱真。
廊檐上悬空错落的铜铃在一阵又一阵的山风下,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云清无轻轻抚过白玉宫柱,上面雕刻着的是南泽国曾经走过的历史变迁,只是和记忆中的相比,眼前的宫柱一尘不染,没有了人气。
而他作为南泽国的图腾,依旧占据着这里的绝大部分,大到穹顶雕刻,小到廊檐上的风铃,都有着他的身影。
“阿泽,你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就是在这里相遇的!我那时候不懂事想在你的石像上画画,结果石像动了,反而吓了我一跳。”
孟晃指了指高位下矗立的两尊白泽石像。
云清无看着石像,深知这也不是当年的原物:“当然,那时我刚刚就任,也不懂事。”
似是看出了云清无的怅然,孟晃不由分说将云清无拉到王位之上,他面目坚毅:“阿泽,我会弥补一切,让一切都回归原样。”
“阿晃,你打算怎么做?”
孟晃坐下,看着宫门之外的夜色:“三日后就是祭祀大典,届时我会将那些妖物献祭给这座城池,给予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说起这些,乖巧的神色下多了几分亢奋。
“对了,还要多亏你带来了冷离辞,他的妖丹与那些小妖都不同,只要将他融入城池,南泽国或许就能彻底复苏,至少五十年内不需要再依靠这些恶心的妖物来维持稳定。”
云清无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复杂神色。
这无疑是一个除掉冷离辞的机会,他既无法杀冷离辞,那么借由孟晃之手永除后患未尝不可。
但孟晃真的做得到吗?
还有小刀……
“冷离辞是妖界之主,实力不容小觑,我正是与他打斗才落到此处,如果他能如你所说成为这里的养料,我不会阻碍你,甚至可以帮你,但阿晃,你不要轻敌。”
孟晃闻言松了口气,站起身向下走了几步,姿态从容:“阿泽你放心,他现在已经被我困在了阵里,不过是待宰的鱼肉。”
云清无跟着走下阶梯:“但你不可以伤害小刀,那孩子……与我有点关系。”
孟晃早有猜测,但亲口被阿泽证实,眼里仍旧有些难以置信:“那孩子身上留着一半神血一半妖血,那一半神血是你的?”
云清无颔首:“此事说来话长,小刀是无辜的。”
“你怎么会和一个妖弄出一个怪物?”孟晃一双杏眼瞪圆,随后又难解地看了一眼云清无的下半身:“而且你们分明都是男子。”
云清无:“……”
他倏地转过身去,遮住了孟晃企图打量的目光。关于小刀真正的来源,他不能和此刻的孟晃说明真相。
也不能给到对方追根究底的可能性,于是只能信口胡诌道:“那狐妖体质特殊,小刀的出生是一个意外,狐妖虽然可恨,但那毕竟是我的孩子。”
“哦我知道了。”孟晃点了点头,眼里有些不忿:“必定是那狐妖贪图你神的血脉,对你行强迫之事,拿你当工具!”
云清无:“……”
这话听着也并没有很舒服。
但好在,孟晃松了口:“我原本准备将她一起献祭,但既然阿泽你不愿意,我自不会伤害她。”
说着孟晃向着门外走去:“我带你去接她。”
云清无跟着孟晃穿过长廊,向着更高处的一处偏殿走去,这处的门是一块巨大的石板,严严实实隔绝着里面与外界的联系。
孟晃将五指摁向门上凹陷之处,石板笨重地向上拉开,新鲜的空气趁虚而入,里间的哀哭声、咒骂声以及冲天的妖气也随之传出。
这是一处专门关押妖祟的监狱。
“要想让这些妖物甘愿成为祭品,必须先摧毁他们的意志。”孟晃率先进入殿内,
云清无观察着这座监狱,里面的妖种类繁多,一部分已经面色涣散,一部分正在兀自陷入生不如死的苦痛,忍不住显出了妖身,还有一些甚至只是幼童。
但这些并没有激起云清无太多的情绪,这些年里,为了撰写《万妖图》,他分解过各种各样的妖身,对这类场景已是麻木。
孟晃脚步停了下来:“喂,鸟妖,把你怀中的孩子给我。”
云清无看向隔间,只见一位长发披散,衣衫凌乱,已经藏不住鸟羽的妖窝在角落里,她的手里紧紧抱着一个襁褓。
是小刀。
鸟妖闻言浑身颤了颤,明明意识已经濒临崩溃,但还是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小刀,甚至干脆背过了身。
孟晃见此抿了抿唇,打开了监狱,不欲再和鸟妖多说,直接上手抢。
“不……不……休……想。”鸟妖用身体将小刀护得死死的,孟晃的温和刹那消失,他暴戾地用脚踩向鸟妖的身体,黑气在他的手中聚集成刀,毫不留情地刺向鸟妖,与此同时另一缕黑气一圈又一圈地缠向鸟妖的脖颈。
鸟妖惨叫出声,但即便如此,她的身体也未让动分毫。
“阿晃,让我单独和她说几句话。”云清无虽然不在乎妖的死活,但他不愿意小刀沾染血腥。
孟晃停下动作,闭上眼平复了一下呼吸,再睁开时身上的那股暴戾已经消失了,他退出隔间,给云清无让出了一条路。
云清无走到鸟妖身旁,蹲下身,放轻了声音:“小刀是我的孩子,我不会伤害她,你可以相信我。”
鸟妖没有动,嘴里呓语着什么。
云清无低了低头,想要听得更清楚。
“尊上……孩子……我会……护住孩子……”
她见过冷离辞?
云清无看向这个面目伤痕的鸟妖,从怀中拿出一粒丹药,强迫她服下。
他需要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鸟妖服下丹药后,混沌的眼神清明了些,她将小刀抱得更紧了些。
“你叫什么?”
“丹……牧”
“好,丹牧,你见过冷离辞是不是?”云清无放低了声音。
“尊上……尊上……”丹牧呢喃了两句,毫无预兆地痛哭了起来:“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贪玩,要不是我,尊上不会被抓呜呜呜。”
云清无怔了怔,第一时间觉得他们二人说的不是一人,他一点也想象不出那半只狐狸会有容忍别人拖累的时候。
只听丹牧继续哭诉:“我太没有用了,还是让小殿下跟着我被抓了呜呜呜。”
但涉及到小刀的尊上,除了冷离辞也的确是没有别人了。
云清无从这断断续续的话里,大概拼凑出了冷离辞那天的境遇,想必是和自己一般跟随着居民来到了这里,因为救丹牧惊动了瞿文,瞿文以小刀作为诱饵,最终将冷离辞困在了某处。
就是不知道一向谨慎的人,为什么此次能够中招。
他的视线再度落到丹牧的身上,这也是一只半妖。
那心狠手辣的半只狐狸竟也会有惺惺相惜之情吗?
这与自己无关。
云清无清了清思绪,回到这次的主要目的上。
“丹牧,我也是小刀的父亲,我不会伤害她,你可以放心把她交给我。”说着,云清无将手腕递过去,示意丹牧可以验证。
丹牧迟疑地看着眼前的手腕,没有行动。
“呜哇?”怀中原本睡着的小刀睁开了眼睛,圆圆的眼睛一亮,接着将胖胖的小手挣扎出来,想要握住云清无的手腕,但因为太短始终碰触不到。
“啊——啊”,着急之下灵气在手掌聚集,片片雪花从中飘散开去。
云清无看着眼前的画面微怔,这场小小的落雪好像落在了他的心尖,融化了一片。
这是他的骨血。
他第一次有了实感。
已经无需验证,但是……
丹牧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位对尊上追杀多次的死对头。
丹牧:“……”
尊上只说自己的血脉融入镇古青灯变成了孩子,可没说这孩子还有个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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