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灯能用来祈福许愿,纪舒愿也想去放,他转头瞧向项祝, 用目光询问他的意见。
“行,买吧。”瞧着他可怜兮兮的眼眸,项祝并未思索便同意了,只是放个孔明灯罢了, 一个两文钱。
“娘,你们不去逛灯会吗?”他们安排的满满当当, 摊子前的丁红梅和项长栋还在收拾笔墨, 听到纪舒愿的询问,丁红梅朝他俩摆摆手,“我跟你爹带着巧儿逛,稍微逛一会儿就回去了,你俩多看一会儿, 不过也别待太久,夜路不好走。”
纪舒愿本来还在纠结,项巧儿肯定不能独自逛灯会,可若是他俩带着的话,总有些不方便,连牵手也得被她瞧着,虽说往日在家中也不少见,可在集上总有些不好意思。
幸亏丁红梅瞧出了他心中所想,将项巧儿带走,并未留给他俩。
“走吧。”项祝出声,朝纪舒愿伸出手,临走前,纪舒愿也没忘把买孔明灯的两文钱给项巧儿。
他不知晓放烟花位置,便任由项祝牵着手往前走。
或许多得是去看烟花的人,两人往前走的时候,不少人挡了他们的路,就算脚步未停,可却并未走太远。
纪舒愿被挤得有些难受,他握紧项祝的手,拧眉望过去,目光扫向侧边的小巷,他凑近项祝耳边低声说道:“夫君,我们从巷子走过去吧?”
他不知晓那边路通不通,便出声询问:“不知能否走过去?”
“能。”每年灯会他都会来,对这边熟得很,项祝松开纪舒愿的手,反而伸手揽住他的腰,两人身子贴紧,他手臂稍稍用力,纪舒愿便略微腾空,整个人仿佛被提起来一般。
不过总归是从人群中出来了,没那么多人挤着,纪舒愿觉着连呼吸都畅快不少,他沉沉呼出一口气,继续随项祝一同往巷子走去。
这巷子从外面瞧不窄,可一进去便觉着有些不对,竟越往外走越窄,最终只能侧着身子过,所幸两人都不是身材臃肿的人,这下才能安然穿过。
纪舒愿拍拍衣裳上在墙壁上蹭到的土,又转身帮项祝拍两下。
项祝就这样等着他拍,拍完后又握着他的手往上走,这儿是一个上坡,再往前好似还有石阶,踩上石阶抵达高处又踩着石阶往下走。
瞧着项祝的模样,他对此似乎很是熟悉,他游刃有余地走过几条羊肠小道,最终抵达桥的位置。两人站在桥上时,方才他们随着的那群人还未抵达。
“幸亏我们抄近路过来了,要是跟在他们身后,肯定都没位置站。”他俩现在站的地儿可是个好地儿,他俩正站在桥最中央的位置,也就是最高处,稍微一仰头便能瞧见天边的满月。
项祝揽着他的肩膀,将他圈进怀里,目光瞧一眼身侧同样看烟花的人,他还在往这边儿挤。
“嗯,我们还算是来得早的。”项祝手掌按着桥上的栏杆,将纪舒愿与那男子隔开,男子撞上项祝的手臂后,还觉着这人怎的这么霸道,竟将路给拦了起来。
他拧眉怒目圆睁瞧过去,看到身高体壮的项祝把纪舒愿圈在怀里,他瞬间歇了劲儿,看俩人一眼后往旁边挪了挪,嘴里怒斥着:“挤什么挤!再挤老子给你丢河里去。”
身侧人突然喊一声,纪舒愿整个人被吓得抖了一下,他抬手揉了揉耳朵,后背贴着项祝的胸膛,挫着手掌想让它变得更暖和些。
“怎的还没放?这都几时了?”
瞧着他急促的模样,项祝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一家酒楼:“那家酒楼每日酉时便会有人来敲锣,烟花是酉时一刻放。”
听着这话,纪舒愿便没方才那么着急了,他握着项祝的手指,四处环视着,左瞧瞧右看看,最终目光落在河边放莲花灯的几人身上。
“想放吗?”莲花灯与孔明灯效用相同,都是用来祈福许愿的,放一种便是,不然也太浪费了。
纪舒愿闻言摇摇头:“不放,等看完烟花后,我们去放孔明灯。”与莲花灯相比,还是孔明灯更划算些,至少孔明灯上方的空位置大,多许几个愿也能写下。
“好,待会儿去放。”项祝应声后,对面酒楼便如同他方才所说,将挂在楼顶上的铜锣敲响,三声铜锣声响起,河边便逐渐亮起光来。
烛火将那片地儿都映出亮来,纪舒愿远远瞧见摞在一旁的烟花,几乎要跟人一样高了。
纪舒愿趴在桥栏杆上,探头想往那边儿瞧,又被项祝按着肩膀按下来:“老实站着,掉下去我可不捞你,这栏杆不结实的很。”
本来还觉着趴在栏杆上能看得更清晰,听到项祝的话,纪舒愿立即不再靠着,而是握住项祝的手腕,乖乖站直。
放烟花的人从铜锣停下后,便开始备着烟花,纪舒愿看到他们把烟花摆放在空地,又挪开一定的距离,等时辰差不多过了一刻钟,他们顿时欢呼起来。
身旁的人定也是往年来过的,他们也随之喊着,只有纪舒愿觉得陌生。
“这是提醒,要放烟花了。”
项祝向他解释着这动静的含义,纪舒愿点头表示了解。
“啾──嘣!”烟花从筒中飞出,路过时留下一道白光,随之在空中炸开,炫丽的烟花铺满整个天空,将整个集市笼罩。
“哇,好好看。”纪舒愿仰着头,这种烟花就算是在现代也很是少见,可见制烟花的人是费了一番功夫。
这个大烟花许是用来开场的,途中的烟花都是些普通的小烟花,并没有第一个惊艳,纪舒愿顿觉无趣,可好奇心驱使他继续往下瞧。
看出他的无聊来,项祝向他稍微透露了些:“后面还有更好看的,再稍微等会儿。”
纪舒愿本就是这样猜测,项祝的话更是让他确定,他带着期待,望着河边的那群人,直到时辰过了挺久,他瞧见两人搬着一个木箱子,虽说有些看不真切,可直觉告知纪舒愿,这箱子里装的定是项祝所说的好看烟花。
好看不好看倒不知晓,确实是挺费劲儿,过了好一会儿,纪舒愿才看到盒子旁侧的几人后撤跑远,一人拿着木棍,点燃烟花的燃线。
带着火光的烟花“咻”地飞上天,随后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砰”地一下,烟花随之炸开,茶白色的烟花绽放,从中央向外蔓延,顺着天际垂落而下。
“诶。”纪舒愿后退着躲到项祝怀里,“这瞧着好像真要掉下来一般,虽说有些赫人,不过也的确是有趣的。”
这便是最后一个,等烟花垂落、完全消失于水面,桥上看烟花的人便纷纷离去,分散在街边。
瞧着比方才来时人少得多。
“难不成只是为了看烟花的?看完就跑了?”纪舒愿满头疑问。
不过这种事儿也不是不会发生,项祝应一声,将纪舒愿带到卖孔明灯的摊子前,拿过一旁的毛笔,顺手递给纪舒愿一支。
“有什么要许的吗?”项祝问纪舒愿,若是许愿的话,纪舒愿自然是想让菜有个好收成,能赚到银子。
他握着毛笔,在孔明灯前后画上银两和白菜萝卜的简笔画,等画完之后,纪舒愿将毛笔递回项祝手中:“夫君写几个字吧,我要许的都已经画完了。”
他画的时候项祝都瞧着呢,银锭子和萝卜白菜好认的很,他这许的愿也通俗易懂,不过是银子和菜罢了。
项祝上过一阵子学堂,他提起笔来,手掌压着孔明灯下笔去写,顷刻便写完,他把笔墨放在桌面上,便拿着走向河边去放。
纪舒愿探头看过一眼,上面写着:[一愿家中安康,二愿舒愿所愿成真。]
他方才倒是忘记将家人写进来,只顾着银两的事儿了。
孔明灯逐渐上升、远去,纪舒愿跟项祝肩靠肩站着,望向它逐渐缩小,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后转身走到集上。
正如项巧儿说说,路边确实有对对子的摊子,纪舒愿走到人群边儿站着,顺着他们的视线往里瞧。
擂台中央正站着俩人,确实在对对子,左右听不懂,纪舒愿便不再多停留,直冲冲往前走去。
他脚步未停,项祝却站在路边的簪花铺子前。
“最后两支了,十文钱全部拿走如何?”
上面的花样是竹节和牡丹花苞,瞧着也挺好看的,可一听到要十文,纪舒愿便摇头,突然觉得这簪子挺一般,不过不能说出声来。
他攥着项祝的衣袖,让他稍微低一些头:“罢了夫君,这十文钱还是别乱花了,有这十文钱做些什么不好,买簪子的确有些浪费,还不如买吃食。”
“吃食吃完不就没了,这簪子好好护着,等你往后不想戴了,还能拿出来卖呢。”项祝说道。
之前想着簪子不如吃食,可听项祝所说,他便觉得戴腻了再卖掉,这事儿也不错,他从口袋中掏出十文钱递过去,摊主朝他俩一笑,将簪子装好递给他们两人。
第84章 夜路
项祝接过簪子后, 直接从中取出那支竹节簪子,让纪舒愿转过身,将簪子插到他发间。
待他再次回身时, 项祝还未出声,反而是买簪子的阿婆开口讲了话:“这小夫郎戴着还挺好看的。”
“阿婆说得是呢。”项祝拍拍纪舒愿的肩膀, 让他转过身来,纪舒愿看项祝一眼,虽说觉着这阿婆定是为了卖簪子才这样说的, 不过听上去确实挺让人高兴。
纪舒愿向她道谢后,拉着项祝的手往归家的道路走, 生怕他再瞧见其他物件, 若是一瞧见便宜,他肯定又会有所想法。
方才他还走得挺快,没一会儿,他步子就慢了下来, 如同丁红梅所说,夜路确实不好走,不仅不好走,路上空寂无人, 虽说有月光照亮路,可还是让人有些发怵。
纪舒愿攥着项祝的胳膊, 身子贴紧他的手臂, 根本不敢松手。
“怎的如此害怕?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项祝笑着逗他,纪舒愿听到后握拳轻轻打他一下,“夫君,你别乱说话。”
他正怕着,听到项祝的话更怕了, 他想把步子慢下来,可又觉着身后危险,往前走也不是个好法子,便只能一直往项祝身上挤。
项祝无奈摇头,握住纪舒愿的手指攥进掌心:“有我在呢,若是有危险你先跑,我在这儿替你挡着好不好?”
他逗着纪舒愿,可纪舒愿听到这话并不高兴:“不好,你也得随我一同走。”
“对我如此担忧?”项祝将他的手握的更紧,带着他继续往前走,经过这一番插科打诨,纪舒愿确实没有方才惧怕了,步子也走得稳了些,身子也不再往项祝身上贴了。
“那是自然,你是我夫君,我肯定得担心你,不然我还能担忧谁呢。”纪舒愿点头,应了项祝方才得话,本意是想跟他一直说说话,让他别这么怕,谁知纪舒愿竟说得让他有些鼻酸了。
他猛地一拽,纪舒愿立即贴回他身上,这回是项祝不想让他离开,他手掌搂着项祝的肩膀,让他几乎动不了。
虽说贴着走得有些慢,可这样确实也是有好处的,不仅不怕了,两人贴在一块儿还能相互取暖,让身子变得更暖和些。
直到抵达院子门口,两人才稍稍分开些,推开院子门时,丁红梅正在灶房烧火,听到开门的动静后转头,瞧见两人的身影后,喊了声:“你俩回来了,路上是不是冷的很,快去沐浴,水刚烧热的。”
两人依偎着,并未感到方才有多冷,可还是用热水沐浴过后能睡得更好些,纪舒愿听闻松开手:“夫君先去吧,我跟娘一块儿烧火。”
他说着想往灶房去,谁知丁红梅却倏地出声:“这儿不用你,我自个儿就行,你跟老大一同洗吧,这水足够你俩人使得。”
这根本不是水够不够的问题,听到丁红梅的话后,纪舒愿身子僵住,望着项祝一动不动。
“既然娘如此说了,我们便一同去沐浴就是,又不是没一起沐浴过,难不成舒愿是在不好意思吗?”项祝凑近他耳根低声说着。
纪舒愿确实是有些羞赧,往日虽说两人也一同沐浴过,可从未让丁红梅知晓,这回却是她主动提及让两人一同沐浴之事,有种被扒开衣裳示人的感觉。
“娘在这儿瞧着,我有些不习惯。”纪舒愿也低声回他一句,眸光往灶房望。
项祝了然,推推他的肩膀让他回屋去拿衣裳,纪舒愿顺着项祝的推搡进屋,将两人的衣裳拿好,他轻缓地推开门,刚要探头就被压着额头后退了一步。
他仰头,瞧见项祝正站在他面前,向他说道:“娘先回屋了,我的衣裳拿了吗?”
“拿了。”纪舒愿把手里的衣裳递过去,项祝接过后,两人才往沐浴屋走去,浴桶中已经倒满水,纪舒愿猜测应当是方才项祝备好的。
距离上回两人一同沐浴过去许久,纪舒愿垂眸望着鞋尖,又转头看墙边的烛火,这烛火往日不显,今儿怎么觉着如此亮呢。
“愣着做什么?难不成是在等我帮你脱吗?”项祝拉开腰带,边说边往他这边儿走。
怕他真要帮自个儿脱衣裳,纪舒愿立即后退一步,伸出双手挡住他的步子:“不用了夫君,我自个儿来。”
他转过身,拉开腰带将衣裳脱掉。
他能感受到身后炙热的目光,可他还是不转过身更好,纪舒愿把脱掉的衣裳放在一旁干燥的地儿,脱掉鞋子后匆匆往浴桶去。
等温热的水漫过肩膀时,纪舒愿才舒缓地呼出一口气,刚抬眸,便瞧见项祝朝他走来。
他别开脸,盯着浴桶内的水线,水波荡漾一瞬,水线比方才更高了些,是项祝也进了浴桶中。
他曲起腿,脊背贴着浴桶边,伸手握一把水趴在肩膀上。
纪舒愿想着泡一会儿就好,不再用豆荚了,等泡好就溜回屋里,让项祝自个儿在这儿待着,他越想越对,可项祝明显动作比他快。
脚踝被攥住,纪舒愿下意识抬眸望去,便看到项祝身子前倾,将他整个人压在浴桶的角落里动弹不得。
唇齿碰撞,纪舒愿身子后仰,后颈撞上浴桶边缘,他痛嘶一声,项祝见状立即伸手压在他脑后,挡住浴桶边沿的同时又控制他,让他不能乱动。
夜间气温更是低,不久浴桶中的水便冷了下去,纪舒愿擦干身子,穿上衣裳后匆匆回到屋里,钻回被褥中。
才泡过热水的身子暖和得很,再加上方才的吻,让他更身热,即便是往日冰冷的被褥,他这会儿也能直接钻进去了。
等项祝进屋时,被褥已经被纪舒愿暖热,他掀开被褥,朝项祝摆了摆手:“夫君,快来,今儿可是我给你暖被窝了。”
他笑得天真烂漫,衬托的好似只有项祝有太不正经的想法,他把衣裳搭在衣架上,走到床榻旁先将烛火吹了,这顺着他的被褥钻进去,伸手环住他的腰。
原本还觉着没什么,项祝闭着眼睛,正酝酿着睡意,纤细的指尖从后背挪到肩膀,又转移至腰间,他感觉到衣裳正被纪舒愿往下扯,他的手指顺着腰腹还想继续往下摸。
项祝始终闭着眼眸,并未打算阻止纪舒愿,反而想瞧瞧他到底想做什么。
纪舒愿见多识广,即便只是手上功夫,项祝差点都有些扛不住,若不是知晓他年龄,项祝还以为他不是头回结亲,不住的调侃接憧而至,项祝攥着纪舒愿的手腕,翻过身将他手腕耳边。
纪舒愿侧了侧脸,挣脱两下并未挣动,不满地撇撇嘴:“被褥。”
“无妨,待会儿换一床被褥。”项祝并未觉着是什么大事,他这会儿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纪舒愿方才如此折磨他,这会儿该他还手了。
不过纪舒愿落在他手中时,可就不止是还手的事儿了。
纪舒愿本在等着项祝换被褥,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着动静,他刚抬起头,便瞧见项祝拿过方才他解下的腰带,还未询问用处,项祝便凑近了些。
手腕被一只手掌按住,腰带缠绕着,将他的两只手腕捆绑在一块儿,衣裳垂落在床榻上,项祝笑一声,凑到他耳边轻轻咬着:“该我了。”
项祝记仇得很,他不仅将方才纪舒愿的动作全部复原一遍,甚至还做了更过分的,本来被褥只是洗晾一番罢了,在他的如此动作下,这被褥怕是得拆开冲洗了。
过了元宵,日子便逐渐变得暖和起来,虽然还没这么快变热,但狩猎的日子始终要继续,纪舒愿打了声哈欠,将手中的手巾递给项祝,走到灶房将茶水灌进水袋里。
虽说喝不明白茶叶,可毕竟这茶叶是徐嗔送的,量也不多,转送自是不能的,于是他们便每日稍稍泡些,做农活或者出去玩累了,就回来喝几杯。
“我们今儿要不要去鲜食斋瞧瞧?”纪舒愿询问着,徐嗔年后来他们家,可他们并未去瞧瞧徐嗔,年关的事儿忙完,这会儿他们也有空闲了。
“可行。”项祝应声后,纪舒愿又想出来新的法子,“我们先去地里将萝卜和白菜各自拔出一颗,将它们送到鲜食斋去,让徐嗔先瞧瞧我们菜的模样,若是他看不上的话,我们还能另寻他家。”
这时辰天色还稍微暗着,可还是比那日的月光更亮些,纪舒愿但没觉着怕了。
两人商议过后,便决定先去趟地里,随后再去狩猎。
途中见着不少男子去狩猎,但两人往相反的地儿走,一时之间还真挺少见的,两人不管旁人对他们的猜测,他俩走到地里,将布掀开,从中拔出一颗萝卜后,又走去另一块儿地薅了颗白菜。
将白菜和萝卜共同放进布袋里,项祝拿着布袋,纪舒愿带着弓箭,两人并肩往前走着。
途中不免碰着猎户,纪舒愿总觉着他们好似在偷看他俩一般,纪舒愿不认得他们姓甚名谁,只是对名字模糊,于是在他们出声照顾时,他们便只能停下步子。
项祝手中的白菜萝卜实在太显眼,这猎户便询问他,为何将菜带来,难不成是怕去集上时太饿,用来填饱肚子的吗?
他这调侃不太好听,纪舒愿闻言拧眉瞪他一眼,刚想开口却被项祝拦住,他把纪舒愿的手握紧掌心,开始反驳他:“瞧你这话说的,菜嘛,自然是用来填饱肚子的,你既然这样询问,莫不是没见过菜,又或者你家中的菜是堵鼻孔的?”
纪舒愿听着有些不解气,虽说项祝长大便不再听从旁人的话,可这话说得实在文雅,他还想骂些更脏的。
“还是塞余窍的?”
听到这句,纪舒愿将方才的话收回,项祝骂的也不干净。
“你!”这猎户想骂项祝讲话粗俗, 可他本就是猎户,粗俗根本算不了什么。
瞧着他愤愤甩手上山的背影,纪舒愿笑得弯了腰, 手腕搭在项祝肩膀上:“夫君,你方才的话说得真好, 一下就将他的话堵在口中了。”
“总归是些粗鄙之话,哥儿别乱学。”项祝拍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将手放下。
纪舒愿收回手, 闻言摊摊手:“这有什么好学的,不是张嘴就会?”
项祝闻言一愣, 快走两步特意叮嘱他:“在家中时可别说这种话, 要是被爹娘听到了,必得骂你两句。”
“我自是知晓的,只有在骂旁人时才会出声,在家中又没人惹我, 不过若是夫君让我不高兴了,我肯定──”纪舒愿说着,还朝他呲呲牙,半晌后才补充完最后一句, “我肯定不会手软。”
“嗯,不会手软但嘴软。”项祝眯着眼睛笑, 眸光望着他张张合合的嘴唇。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这句话纪舒愿觉得能将它赠予项祝,他现在满口不着调的话。纪舒愿瞧着山边的日头,将这话忽略掉,催促他两声:“夫君快些吧,日头都要出来了。”
瞧着前方纪舒愿的背影, 项祝也缓步跟上,两人将狩到的猎物装在另一个布袋里,两个布袋都由项祝扛到集上,卖完猎物后他们便往鲜食斋走。
徐嗔今儿难得不在,两人原本打算直接转身离去,刚走两步却被人叫住,纪舒愿转过身,看到一张略微熟悉的面容。
“纪师傅,您是想把这菜卖过来是吧?”他尊称一声师傅,是看在他教过灶房做菜的份上,可忠言逆耳,该说的话他定是得说的,“要我看的话,您这菜长得模样还行,可也太小了,一盘菜都炒不了,萝卜倒是不错。”
“往后十多天是长得最快的日子,我这只是先给你们一颗来瞧瞧。”纪舒愿觉着既然他出来,肯定是能说的上话的人,他从项祝手中接过白菜,递到他面前扒开菜叶,“你瞧,我们这菜可是没被虫咬过的。”
往日的白菜里总归有些虫,因此采买的白菜最外层的叶子都不能要,虽说他们徐掌柜家大业大,不缺这点银两,可他家中也是种地的,丢了实在觉着可惜。
他顺着纪舒愿的手往下看,还真没瞧见有虫咬过的痕迹,他眼眸一闪,从纪舒愿手中拿过白菜,把菜芯儿扒开去瞧是否有别的话。
“你这菜是怎么种的?”这厨郎面露惊诧,纪舒愿闻言朝他笑了声,“自然是有些不可言说的法子了。”
他如此说,厨郎便知晓了,纪舒愿这意思是不好告诉他,他拿着白菜瞧了半晌,又向他伸手拿过萝卜:“等徐掌柜回来后,我会告知他你们来过的事儿。”
他说完,停顿一下又给他们一颗定心丸:“我会告知徐掌柜你们这菜不错的。”
有他这句话,他们卖菜的事儿就算是稳了,两人笑着向他道了谢,转身往家走去,途中,纪舒愿拍拍手上的灰尘,转头瞧着项祝:“你觉着那厨郎的话有用处吗?徐掌柜可不是那种听得进旁人讲话的人。”
“应该是有些的,总归他才是厨郎,就算徐掌柜听不进旁人的话,可厨郎的话总归能听进去点的,毕竟是他做菜。”项祝解释着。
的确如此,厨郎挑选看中的菜才更好吃着,毕竟选菜的法子都是日积月累下来的。
“若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菜地便不用愁了。”身上没有弓箭,这会儿纪舒愿一身轻松,甚至还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几步。
两人心情愉悦地回到家中,这事儿还未定下来,便不好多说,方才已经商议过先瞒着家里人,因此这时他们并未多提菜的事儿,毕竟醒来他们去薅白菜萝卜的时候,几人都没醒来。
还是不说为好,这样就算最终徐嗔不打算用他家的菜,也不会让爹娘太过失望。
过了元宵后,这天儿逐渐变得暖和起来,一暖和,地里的虫便卷土重来,纪舒愿从地里发现蚜虫时,并未太意外,毕竟这虫本就不能完全除去。
“又能赚银两了吗?”项巧儿反而是家中最兴奋的人,她能够帮着收银两和舀除虫水,而且最重要的是,等每日的活儿做完之后,便会给她两文钱,可是值得很。
“也赚不了多少。”纪舒愿摇摇头,不过这会儿还不该做太多除虫水,这两日只做了够他们自己家用的除虫水,趁这时辰,纪舒愿便让项祝去找了村长。
将除虫的事儿跟他说过一遍,他当即同意,不过又让他帮留了几桶除虫水,不过还未说什么时辰用。
留一桶除虫水不难,纪舒愿应声,一回生二回熟,这回村长轻车熟路地走街串巷,将项家的除虫水在售卖一事告知。
年前买过他家除虫水的村民不少,自是知晓要提前先告知所需的桶数,与此同时,还要将一部分铜板先给他们。
往日买过的村民并未多说,直接便将铜板给他们了,一些年纪大了的、第一回来买除虫水的人,他们对这除虫水倒有些担忧。
担忧的地儿不过是银两罢了。
“还未见着这所谓的除虫水,就让我们掏银子,怎的这样。”一人质疑出声,其他人也开始浑水摸鱼,一时之间,院里满是嘈杂的讨论声。
纪舒愿听得有些心烦,他本坐在椅子上,让项巧儿记谁家要几桶,他则坐在一边儿收银子,队列后方的嘈乱实在令人心烦。
总归不是强制他们采买,嫌贵或是不信的话,不买就是了,非要在这儿嚷嚷。
“啪啪啪──”
手掌合起发出响声,人群被这动静吸引过来,便瞧见纪舒愿站着,放下手后朝他们笑:“各位可能有第一回过来的,我便同你们说说清楚,免得说我骗银子之类的。”
“这除虫水做法不便,给了银子后我们得做一天,翌日才能过来取,若是你们不想要了或是不来取了,这桶除虫水便不能用了,生生浪费了这些,所以提前给的银子是不退的,毕竟也浪费了除虫水不是。”
看后方几人在撇嘴,时不时挑眉瞧他一眼,纪舒愿又说:“或许有人说了,怎的就浪费了,说不准我们昧了这除虫水,肯定给给自家地里用了。关于这个,你们可以去我们家地里瞧瞧,这除虫水都是我们先用过后才售卖的。”
他眸光一直盯着后方,或许是察觉到纪舒愿的视线,几人总算不再吭声,仰头听着他的话。
“总而言之,采买除虫水之事都是自愿并非按着你,说你不买不行,不信能除虫的也是,转身走出院子就是。”
一群人瞬间鸦雀无声,纪舒愿坐回椅子上,仰头示意前方的人继续出声:“哪儿家的,要几桶?”
“李家,三桶……”
不止院里的村民,项巧儿都被纪舒愿方才的话镇住了,她将面前村民所需的桶数记下,待他走后,凑到纪舒愿身旁轻声说着:“大嫂,你方才可威风,瞧他们都被你镇住了。”
纪舒愿可不是想逞威风的,实在是听得烦了。
“讲得令人烦躁,也挣不了几文钱,还得听他们说着,不如不买算了。”纪舒愿手掌搭在桌面上,说完后继续让下一人过来,将他家的桶数写下。
虽说纪舒愿说了这么一通,但方才讲话的那些人始终没走,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这村里只有项家一家有这除虫水。
“王家,两桶。”
听着声儿有些熟悉,纪舒愿抬头望一眼,立即想起这人来,原来是那日给鲜食斋送菜时碰着的猎户。
名字已经记下,可他始终没打算离去,纪舒愿抬眸疑惑:“怎的了?有事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