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温并没有被牵着情绪走, 而是缓缓道:“一年半前,我在外时, 你哥曾经寄给我一封信,信中的内容是询问我如何没有痕迹地除掉一个人。”
马歇尔不屑:“信呢?”
“信我看完之后就烧了。”费温说得坦荡, “我按照他的要求,给他寄了一些我新研制的药粉,并且告诉他,只要连续一个月,每日服用一点,就可以制造出暴毙身亡的假象。”
马歇尔不可置信:“你没有证据。”
“我回来为你父亲验尸时发现了不对劲, 事后,他找到我,并且告诉我,要我守护好这个秘密,他死之前还交给我一封信,说如果日后你为难陛下,就让我把信交给你。”费温拍了拍马歇尔紧扯着他衣领的手。
马歇尔无力松手,看着眼前人从衣服里侧的夹层里取出一封信,随即举到自己面前,他手有些颤抖,手悬在信上许久不动,随后他攥着信封,却没有打开,他双目通红,语气颤抖:“我哥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就是父亲,他一直视父亲为榜样,小的时候,他最常和我说的一句话就是,希望有一天成为和父亲一样的英雄,保卫罗塔,守护欧文一族的荣耀。”
费温垂头不语,因为他背对叶宴站立,所以叶宴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是我们三个里最听话最努力最上进的那一个,只要是父亲说的,他就会拼尽全力去做。”手中的信被他拽得皱成一团,马歇尔的视线死死锁在叶宴身上,眼神里充满了愤恨,“可是自从你出现后,一切都变了,我哥开始怨恨疏离父亲,甚至父亲死时,他都不曾为父亲流过一滴泪,都是因为你。”
说着,他就要冲到叶宴面前,却被费温一把拦下。
叶宴神情淡漠,异瞳里写满了疏离:“你早就知道他们之间出现了嫌隙,却选择躲在外面,五年了,你回来几次,对于你兄长这些年的苦你又了解多少?”
“是我哥不让我回来!”马歇尔吼道,“当年我回来就是为了缓和他们的关系,可是你,你却爬了我的床,害得我被我哥捉奸在床,那是我哥第一次打我,第一次……”
马歇尔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最后像是发不出声音。
那是他最屈辱的一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他对自己失望的眼神,更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见叶宴依旧是那副置之事外的样子,他攒起火气,猛地推开费温,几步走到叶宴面前:“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你的出现,你的不忠,才导致我哥和我父亲、和我越来越疏远。”
叶宴语气满是嘲讽,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道:“你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你的酒量并不差,为什么那天你偏偏就喝得昏了头,连房间都分不清,就算你分不清,送你回来的仆从难道也会认错吗?”
马歇尔双目欲裂:“你住口,再说下去,我会砍掉你的舌头!”
叶宴忽略他的威胁:“所以你早就猜到了,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是有人策划好的。”
“就算是那又怎样,你抱着我求/欢不是事实?”
“我自始至终,只是阿德莱特一个人的妻子。”
会议室陷入长时间的宁静,静到没有人呼吸。
马歇尔双目通红,红血丝爬满了眼球,看上去格外狰狞,他好像才大梦初醒一样:“所以那天你只是把我当成我哥。”
“我的印象里,我一直都在我的寝室,我在等阿德莱特回来。”
马歇尔听后,突然笑了,笑得弓起了身体,许久许久,他才又说:“你把我当成了我哥。”
看到他时至今日还在装傻,叶宴释怀地笑了:“你父亲一直把我当成你们兄弟二人的共妻,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他怎么可能错过那次机会。”
马歇尔不想面对这件事,选择沉默不语。
自己亲爹给自己下药让自己上嫂子的床,这种事情,太荒谬了。
“所以你哥不恨你,他知道那天晚上你不是存心的,你和我一样,是被你父亲设计陷害的。”
见他情绪平稳,叶宴趁热打铁:“那天晚上我们究竟做到了哪一步?”
沉默良久,马歇尔声音沙哑:“我们什么都没做,当时我很生气,但我身体发软,又站不起来,你搂着我似乎很难受的样子,下一秒我哥就冲了进来,把我从床上提了起来,他,打了我,紧接着我就落荒而逃了。”
回想起那天的一切,马歇尔依旧觉得屈辱,他潜意识很清楚,这件事情是他父亲策划的,同样的他也很清楚,他的哥哥有多么爱这个自己厌恶的人。
爱到明明自己身体好了许多,但为了他能多活一天,还是选择吃那些伤害身体的药,爱到开始憎恶自己自小到大都崇拜的父亲,甚至不惜——
叶宴看着他濒临崩溃:“你也只把我当成你的嫂子,不是吗,要不然你又怎么会这么憎恶自己。”
马歇尔双目失神:“是啊,我只是恨自己不能帮哥哥罢了。”
叶宴身体越加乏累,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所以你明明知道你父亲在你离开以后只会变本加厉地折磨你哥和我,但你依旧选择了逃避,才导致他们后来一错再错,直到阿德莱特动手除掉了你的父亲。”
马歇尔无力地瘫倒在地,他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明白了。”叶宴站起来,垂眸看着他手里攥着的信封,“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看看你手中的信吗,在你看过之后。”
马歇尔转向另外一边,似乎有意在逃避叶宴的眼神,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等叶宴走到会议室门口准备离开,马歇尔突然道:“你就不想知道,你的第一个孩子是谁打掉的吗?”
叶宴没有回头,只是说:“不重要了。”
回去的路上,叶宴一个人穿过这座生活了五年却依旧陌生的宫殿,等站在寝殿前,打算开门时,才发现他竟然回到了之前阿德莱特的寝殿。
他恍如初醒,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了门把手,随后,他没有回头,接着往前走去:“你还有什么事情想告诉我吗?”
叶宴身后不远处,是始终保持距离亦步亦趋跟着他的费温。
他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眸光闪烁:“我想,今天过后,马歇尔不会再针对你了。”
“他有什么话留给我吗?”
“他只要我保护你。”费温道。
叶宴笑了:“保护?费温医生虽然失忆了,但这种事情倒是记得一清二楚。”
“我……”
“我累了,想休息。”叶宴停下步伐,“别再跟着我了。”
叶宴回到寝殿,无力地抱着腿坐在床边。
窗外,太阳西垂,天边染上红晕,再被泼上墨迹,留下一弯明月,月光透过窗户直直照在书桌上,但原本坐在那里教他读书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这期间,巴顿进来过一次,说是安德森要见他,只得了叶宴的一个滚后,便识相地离开了,一直到叶宴在漆黑一片的房间开始止不住地发抖,门才被再次打开。
过一会儿,他就被人一把抱起来放在了床上,身上也被披了一件毛绒斗篷,等房间里闪着光,叶宴的视线才逐渐清晰:“克伦威尔?”
克伦威尔:“听说我的陛下今天遇到了一些事情,看来不太美妙。”
叶宴眼神空洞:“谈不上,只是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
“洗耳恭听。”克伦威尔点了一下叶宴通红的鼻尖。
“是阿德莱特打掉了我第一个孩子,这件事,你知情吗?”
克伦威尔在叶宴抬头的一瞬间移开视线,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大概知道。”
“马歇尔说他是为了保护我才这么做。”叶宴摇了摇头,“我其实一直都不懂为什么,你为什么能让我成为太子妃,为什么会知道我可以生子,又为什么华登非我不可,他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罗塔,为了欧文,我不明白,就算我能生子,那个孩子又能为罗塔做什么?”
叶宴当初能被华登发现,得益于克伦威尔。
当初叶宴的前主人失势消失,流落街头的叶宴成为了奴隶,经过了几天几夜的轮转,最后成为了地下市场的一个商品。
饿得没有力气的他躺在地上,双目失神,只能看见高台上一个个穿着华贵的人带着面具,看见他的第一眼就选择了放弃。
紫发异瞳,和常人不一样就是异类,是不祥,这话叶宴从小听到大,此刻也是一样,那些贵族看着他羸弱的身体,更是觉得他活不了多久,只觉得拍卖的人是在开玩笑,寻晦气。
直到有人用棍子撩起他的头发,漏出他的面容,才逐渐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随着价位越喊越高,拍卖场越来越焦灼,许多人都争得面红耳赤,难分高下。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才终止了这次拍卖,那个人坐在高台上,身形随性放松,说出的话却震惊众人:“无论谁出多高的价位,我都,翻倍。”
那是叶宴第一次见克伦威尔。
事后,他跟着克伦威尔到了祭祀院,克伦威尔给了他一些食物和水,看着他拿着食物躲在角落里,背对他狼吞虎咽,直到全部咽下,才擦了擦嘴转过身,用蹩脚的罗塔话和他道:“谢谢。”
那时的他明明已经十八岁,但瘦弱得皮包骨,脏兮兮的小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是明亮的。
克伦威尔给他擦了擦脸说:“我可以给你富足的生活,但你得答应我,从今以后,只当我是你的主人,可以做到吗?”
叶宴心想:管他呢,吃饱就行。
随后他就被带到皇宫,成为了太子妃,也是那时他才知道自己竟然有生子的能力,他一开始以为是克伦威尔为了哄华登随口乱编的,直到他第一个孩子流产,叶宴看着自己的肚皮上了裂开一条缝隙,血不住地往外流,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可以怀孕。
只是这种稀奇事连叶宴自己都不知道,克伦威尔是怎么发现的?
曾经叶宴问过他,但克伦威尔这人就喜欢装神秘,每次都说下次告诉你,一拖拖了六年。
以前没权没势,叶宴再着急最多也只能咬他几口出出气,但现在,叶宴好歹是罗塔的君主,手下人也越来越多,也有了一点底气。
果然这次克伦威尔没有再糊弄他,而是说:“早在一千年前,魔王萨维斯降临,众神迎来终局的审判,神明陷入五百年的混战,最终所有神明陨落,其中代表正义的守护之神以及孕育女神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孩子封印在蛋壳里,他们将自己的神力赐福于他,于是那个最后的神明带着孕育以及守护之力辗转,直到五百年后降临人世。”
“而你,就是这世间最后一个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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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上好呀老婆们
“你编出这种话来骗我, 觉得有意思吗?”
克伦威尔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如果你不信的话,就当我在讲故事好了。”
叶宴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敛眉没再看他, 只留下一个苍白的耳廓对着他。
“神明的陨落对于祭祀院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五百年前祭祀院在得到这最后一条神谕后, 便决定隐瞒, 一直到欧文一世成为君主, 他很快就发现了端倪,最后通过逼问才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最后一条神谕不只是说了这些吧。”
克伦威尔笑道:“当然不止, 五百年前,守护之神在去世之前, 曾看见了罗塔的未来, 他说罗塔在五百年后会遭遇重大灾祸, 所有的罗塔人都将限于水深火热之中, 唯有新神可以拯救罗塔。”
听到这儿叶宴打起一些精神:“什么灾祸?”
“具体的他并没有来得及说,只说为了应对灾祸, 他将自己的孩子封印在了蛋壳里, 只要祭祀院悉心照料,五百年后, 新神带领罗塔应对灾祸,便可以走向新的篇章。”
“所以……”叶宴淡声道, “他们赋予新神生育之力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再造神明,重建神域。”
“是,普通人是不能成神的,就算和神明勉强结合,生育半神,但神力较之于全神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但你不同,无论你和谁结合造下孩子,都可以强化人类的血脉,造成全神,只有这样才能重现神域的辉煌。”
“华登这么执着于让我诞下欧文一族的子嗣,为得就是巩固欧文的皇权。”
“只要保证神明之子诞生于欧文一族,他们就能千千万万代统领罗塔。”
“所以为了防止出现更多神明的后裔分走欧文一族的荣誉,只要我生下欧文的子嗣,他们就会对我赶尽杀绝。”叶宴抬眼看向克伦威尔,异瞳里虽然没有太多的情绪,但却透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克伦威尔没有回答,只是沉默。
“看来马歇尔说阿德莱特为了保护我,所以才谎称自己不能生育是这个意思。”叶宴笑了一下,“华登那么聪明,肯定不会留有后手,就算死了,也会想尽办法除掉我,所以他找了谁当那个杀手,长老院?”
克伦威尔这次没有选择沉默:“长老院的权利很大,可以处置有罪的君主,华登打算在你诞下子嗣后,让他们随便找一个罪名秘密将你处死,并且千叮咛万嘱咐,这件事一定要瞒着阿德莱特,只是他没有想到阿德莱特在他去世一年后也跟着离开了,还把皇位传给了你。”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为什么我现在只拥有一种神力?”叶宴依旧看着克伦威尔,审视的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剑。
“可能是因为五百年间你在外风吹日晒,导致一半的神力丧失。”克伦威尔没有回避叶宴的视线,看上去光明磊落,没有丝毫隐瞒,“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对于现在的你而言,想办法快速削弱长老院的权柄才是正经事,只要除了长老院,你就能稳稳坐在皇位上,否则孩子出生,审判的利刃终会贯穿你的头颅。”
叶宴收回视线:“我清楚。”
克伦威尔站起身走到叶宴面前,抚摸着他的脸,继而强迫他抬起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削弱一个长老院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毕竟还有祭祀院的存在,对吗?”
叶宴看着他:“你既然敢告诉我这些,就说明现在的祭祀院除了传达神谕外,还具有其他的不可替代性。”
“你太聪明了,雪莱。”克伦威尔的拇指轻轻揉搓他细腻的肌肤,“或许有一天你终会想到办法取缔祭祀院,但绝不是现在。”
叶宴只有一半的神力,在没有办法带领罗塔抵御灾害,找到神域时,他和普通人并没有差别,就算他站出来说自己是神明,只要克伦威尔想办法伪造神谕,到时候他就被以伪造神明罪绞死在刑具上。
所以说来道去,现在最应该处理的还是长老院,他得借助克伦威尔的权利削弱祭祀院,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有机会面对罗塔的危机。
只要解决了这必死的局面,叶宴任务完成,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至于什么神座,他根本不在乎。
只是罗塔的危机到底是什么?
原著里并没有出现神明的故事,叶宴的这个角色其实就是原创,所以原著无论如何都会走向毁灭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触及事情的本质吗?
又或者说,其实叶宴本身就是这其中的一环,只有他的到来,才会扣动世界的进程。
如果这样说,这些小世界其实是不可逆转和改变的,所有的世界修缮员本身就是世界进展的一部分,他们的到来不是可选择性的而是必须的。
这种猜想实在是很可怕。
因为那就意味着,他们所生活的世界,所认为的高等文明,其实是在被更高等的文明所推动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计算规划好的,他所认为的世界选择,其实是必然的结局。
这些问题只有等叶宴离开这里才能找到答案了。
马歇尔自从那天后就离开了寝宫,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走之前,他只给叶宴留了一封信,却不是阿德莱特的那封。
信里,马歇尔告诉叶宴,那封信他看过之后就依照阿德莱特的遗言,选择了摧毁,所以并没有办法给他看。
信的末尾,他还别别扭扭写了一行很小的字,叶宴仔细看,才发觉竟然是在和自己道歉。
叶宴没能看到信,又看到了他这行小气的道歉,也是有点火大。
这两天也没什么大事,而且有了人帮他,叶宴也不用凡事亲力亲为,倒是清闲了不少,偶尔去参加参加舞会,看看比赛。
不知道是不是费温的药起了作用,叶宴最近睡眠也好了很多,就是醒来的时候身体有些沉,好像被鬼压床一样。
对于费温,叶宴现在很清楚费温所说的失忆是假的。
这些天费温假借看病的名头找了他好几回,叶宴只说近几天身体很精神,并没有见他,但他也并没有因此放弃,在各个地方堵他,但叶宴都没有理会他的欲言又止。
晚上休息的时候,叶宴发现床头的药竟然没有了,他正纠结要不要巴顿去找费温拿些药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进。”
“陛下,费温医生求见,说是来送药的。”
“让他把药给你。”
“他说,这个药是有疗程的,陛下吃完了一个疗程,他得确定您接下来的情况才能继续开药。”
这家伙,故意的吧。
叶宴摆了摆手:“算了,让他进来吧。”
叶宴的肚子确实不显怀,但明显要比之前胀了一些,穿一些紧身的裤子会很不舒服,所以这些天晚上休息,叶宴都会穿一些裙装,今天也不例外。
在费温进来之前,他又找了一件披风,他刚把衣服穿好,费温后脚就进来了。
“陛下。”费温拿了一个箱子,进来之后,将箱子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叶宴盖着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我最近气色好了不少,都是费温医生的功劳,不过,我今天有些累了,医生能快些看吗?我想早点休息。”
自费温进来后,叶宴就没有正眼看过他,眉眼间有些冷淡,若是没有上次的谈心,那么这才是君臣间应有的距离,可他们明明上次那么靠近,再触及到眼前人的冷淡,费温难免觉得落寞,他觉得不应该,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陛下,我知道您在怪我。”
“怪你什么?费温医生尽心尽力照顾我,我感谢你才是应该的。”
“如果陛下不怪我,就不会和我这么生疏,上次就在这里,你说过,私下时,我们可以更亲近一些的。”
叶宴神色淡淡地看向费温:“那医生说说,你做错了什么事情,让我怪罪。”
“想必您已经知道我早就回来,在阿德莱特死亡不久,我就和马歇尔一同进城。当时我找到他,是因为怕他在阿德莱特的葬礼上大吵大闹,怕他和您争夺皇位,所以我帮他分析利弊,为了安抚他,我欺骗他事后我会找机会接近您,成为您的助手,掌握您的秘密。”
费温说得真挚,似乎并不是再说假话。
“我最讨厌别人带着目的对我好。”叶宴眉眼间尽显失望,“所以呢,你掌握了我什么秘密?是你告诉他,阿德莱特的父亲可能是我杀的?”
“没有,这件事我也很意外,我根本就没有和他提过,而且我接近您,成为您的亲信,并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阿德莱特给我的那封信,为了践行我的承诺,为了保护您。”
“你这样说,我不知道我应不应该相信你,我又该怎么保证现在你和我开诚布公会不会是计划中的一环。”
“我不渴求陛下相信我,从今天开始,我可以和您恢复到普通的君臣关系,我只帮助您调理身体。”
“费温,你和我之间不止这些。”叶宴看着他,“如果你所说的是真的,你敢说你进宫只是为了阿德莱特吗?你当真就没有一点私心?如果没有,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失忆了?”
费温缄口不言,沉默良久:“抱歉,我有我的苦衷,就像陛下,也有自己需要留下的底牌不是吗?”
叶宴怔住,他很快就明白费温所说的底牌是什么。
的确,他也有不能坦白的事情,比如他的过去,比如华登和阿德莱特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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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老婆们,晚上好呀
华登的死不是阿德莱特做的, 至少叶宴不认为是。
他不清楚他的丈夫阿德莱特是不是真的想要动手杀死自己的父亲,更不清楚阿德莱特是否知道这件事其实和心爱的妻子脱不了关系。
但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的双手并不是干净的。
没有进宫之前, 和费温初次认识的时候是,进宫之后, 和费温再次重逢也是。
当时他们初遇, 两人实实在在相处了三天, 三天内,他帮自己躲过了追捕, 救自己于水火,虽然他嘴上不说什么, 但叶宴很清楚他早已对自己的事一清二楚。
可这次重逢, 他却对过去一字不提, 无论叶宴怎么试探, 他都始终保持沉默。
他刚刚说那些话,是在点他的那段过去?还是他知道华登和阿德莱特的死和自己脱离不了关系。
如果他真的对自己的一切手段了如指掌, 那就很糟糕了。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要威胁陛下, 相反,我很愿意有一天能为陛下排忧解难,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费温看着叶宴有些许地失神。
无论他是想要利用还是有所谋算,是因为阿德莱特而守护还是为了马歇尔而卧底, 叶宴很清楚,他不能再留了。
“我知道陛下不信任我,我的身份特殊,又知晓太多的难言之隐,你会觉得我是为了帮助马歇尔又或者其他人而潜伏。”费温似乎绷着神经在克制什么,“但我自己很清楚, 我对您只有真心。”
叶宴眯起眼睛,费温无法得知他的情绪,只见他有些倦意道:“我困了,不想聊这些了。”
叶宴偏过头看着费温欲言又止后开始给他配药,动作流畅,但叶宴就是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费温是个左撇子,几年前给叶宴打针上药都是用的左手,这些天给叶宴看病也是一样。
但刚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叶宴的对话让他有些失神,他竟然用右手抓了药。
只是一瞬间,他似乎就反应过来换了只手。
用右手抓药不是问题,问题是他太过刻意且着急地换手动作,似乎想要隐瞒什么。
钟表滴滴答答走着,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昏暗的寝宫里,叶宴的神情隐藏在黑暗中,他盯着钟表,手指敲着手背。
费温似乎有些不适,动作越来越慢,一开始还有心思右手换左手,到后来,他似乎完全顾不上,急匆匆弄好药之后放在了叶宴床旁的桌子上:“还是之前的药量,陛下按时吃药就好。”
“劳烦费温医生了。”叶宴偏过头看向费温,只见费温对自己的视线有所回避,他着急忙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陛下时间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
“等一下。”叶宴叫住转身匆匆走了几步的费温,“医生,我想知道,明天还会下雨吗?”
一秒,两秒,三秒——
费温身体僵直,疑惑转身:“我并不知道明天是否会下雨,陛下,是想要出门吗?”
叶宴一颗石头重重砸了回去,他胸腔缓缓起伏,片刻他抿唇笑着摇摇头:“没事,我随便问问。”
看着费温毕恭毕敬地后退几步离开了这里,叶宴的笑容渐渐消失,神色冷淡。
多年前,他给自己的回答不是这样的。
是他忘了还是说,他有可能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
他走后不久,午夜的钟声响起。
和上次一样,费温又一次在钟声响起前连忙离开了。
一次是意外,两次很明显就是刻意而为了。
叶宴拿起桌子上的药瓶,倒了两粒药出来。
这些药确实很管用,叶宴这段时间休息睡得很沉,但是睡得好为什么身体还有些许的不适感。
是他想多了吗?还是说在自己睡着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夜半,巴顿守在叶宴门前有了一丝的困意,他安排了两个信任的侍从站在门口,随后离开了寝殿。
两位侍从站在那里,没过多久也有了困意,他们相继打了一个哈欠,没多久,眼皮开始打架,最后更是像是黏在一起睁都睁不开。
直到完全合上。
走廊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打鼾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明显。
不多时,一个身影出现在走廊深处,他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没有迟疑甚至昂首挺胸地到了罗塔帝国君主的寝宫前。
他轻车熟路地推开那扇门,进去之后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
屋内的人还保留着之前睡觉的习惯,床头点着一盏昏黄的灯,昏黄的光笼罩着药瓶上。
他拿起药瓶掂了掂重量,随后又将药瓶放回原地,还将标识摆放成和之前一样的位置。
今夜的他睡得十分安稳,呼吸平缓,眉头也没有像之前一样蹙起来,似乎在做一个不错的梦。
他走到床旁,将灯熄灭,黑暗中,他的视力并没有减弱,反而变得猩红的瞳孔看得更加清晰。
“他说,要我每天夜里来帮你关灯,这样你才能真的睡个好觉。”
黑暗隐藏了他不能说出口的渴望,他舔了舔变长的齿尖,随后走到了床的另一面,掀起被子三两下钻了进去。
他紧紧抱着身前人的身体,将脸埋在他的颈窝,贪婪地嗅着那股让他着迷的味道。
他忍不住松开咬紧的满是口水的嘴,异于常人像是猛兽的利齿骤然咬住那细嫩的皮肉:“我已经快要等不及你肚子里的东西出生了。”
他自顾自咬着他的肩膀,又顺着肩膀,又是亲吻又是啃咬他的后颈,顺着向上又咬上了他的耳垂。
湿热的呼吸打在叶宴的耳畔,瞬间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但身后的人丝毫察觉不到,贪婪地沉浸在温柔乡中,不断缩紧抱着他的手臂,甚至还难以克制地将叶宴的头转向自己,没有迟疑地咬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