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一贯面无表情,此刻板着脸,叶宴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只是,安德森还是有些眼力见的:“好,那我明日再来找陛下。”
说完,就拿着东西朝着门口走去,路过克伦威尔的时候,安德森目不斜视道:“大祭司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克伦威尔愣了一下:“什么?”
“吃些清淡的吧,味太重了。”说完,就不急不躁地离开了。
克伦威尔握着把手的手越发收紧,最后砰地一声合上了门,他站在门口,看着根本没把他们刚刚的暗流涌动放在心上的叶宴,明明气得牙痒,还是笑着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了一个新老师了?”
叶宴坐着整理自己的资料:“安德森是目前大臣里学识最渊博的人,让他当我的老师,很合理。”
“一口一个老师叫那么亲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刚刚坠入爱河的一对爱侣。”
克伦威尔缓慢地走到叶宴身边,说话不疾不徐,听不出喜怒,但叶宴很清楚这是他生气的表现。
如果不能让他听到满意的答复,那么今天叶宴就有罪受了。
果不其然,叶宴的下巴被他猛地抬起,克伦威尔表情意味不明:“我说过,和我说话时,要看着我的眼睛说。”
对于眼前人的怒意,叶宴似乎不慌张,反而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克伦威尔:“我有难了,先生想要怎么帮我?”
克伦威尔被他的笑勾得都要忘了自己刚刚是在生气:“捐款的事?我还以为你不打算找我。”
“论资产,谁能比得过大祭司。”叶宴声音放软之后,看上去像极了一只装乖的猫,他感觉到克伦威尔手劲轻了一些后,状似无意地蹭了蹭他的指尖,然后靠在椅子上,毫无戒备地看着克伦威尔。
克伦威尔刚刚怒气没勾起的欲/望,现在被眼前的样子吊着呼吸都沉了一些,他拉起叶宴,搂着叶宴的腰将他放在了桌子上:“以后要用钱就找我。”
“要报酬吗?现结。”
克伦威尔听懂话语里的意思:“这可是你说的。”
第二天上午,叶宴正在庭院里溜达,眼下正是寒冬,又刚下了雪,皇宫里白茫茫一片,即便裹得全身一丝缝隙都没有,还是冷得他忍不住想打喷嚏。
巴顿见状:“陛下,还是进去吧,您怀着孕,再感染风寒可不好。”
叶宴点头,转过身刚准备回去,就看见远处一个穿着蓝色衣服的人朝着他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人。
他的走姿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些熟悉。
还没等叶宴找到这熟悉感从何而来,珀金就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他走得着急,还有些喘:“陛下。”
“珀金?你怎么来了?”
“前几日我看陛下身体不适,我想应该是宫里的御医不擅长这些,所以找了我一个一直在这方面钻研的朋友来。”珀金让开,让身后的人走上前,“他一直在外,前几日收了我的信才匆匆回来,昨天晚上才到,今天就急忙想要见陛下,为陛下排忧解难。”
身穿红衣的男子向叶宴行礼:“陛下。”
再抬头时,一张熟悉的脸让叶宴差点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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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新上场的医生就是这个世界的正牌[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116章 火葬场文里的未亡人(7)
雪下了一整夜, 整个世界都被镀上了一层厚重的银白,天空阴沉沉的,灰白的云笼罩在白墙砌成的皇宫上, 更显得庄严凝重。
满天的白色间,有几个伫立不动的像是雕塑一般的身影, 其中一位披着一件雪白的羊毛披风, 半长微卷的淡紫色发丝挂着些许晶莹的雪花, 使得原本就白皙的脸此刻在雪色的浸染下更显得楚楚动人,巴掌大的脸上, 五官像是被神明精心雕塑过一样,分布恰到好处。
他琉璃一般的异瞳里充满了疏离, 那股沉静和冷漠, 独属于拥有至高无上权利的人, 使得在场的三人没有一个敢直视这惊为天人的美貌, 全都微微垂眸,将视线停留在他被腰带勾出的纤细腰肢上, 或者修长笔直的双腿上, 又或者是掩盖在厚重雪地里的过膝长靴上。
直到钟声响起,停驻的飞鸟忽而向上盘旋, 才让怔住的叶宴从回忆里清醒过来。
前后的时间不过几秒,意识到现在的自己可能流露出和平常不符合的强大气场, 他没有慌乱,反而从容地打破被凝结许久的空气:“珀金,不介绍一下吗?”
清亮的随和的带着浅淡笑意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三人无不松了一口气,尤其是本就怀揣着其他心思的珀金,甚至在冰天雪地里后背被浸湿了一小块。
他并没有过多怀疑, 只是把原因归结为自己的心虚,所以才会觉得刚刚的那个柔弱皇帝散发出一种杀戮的血气。他几乎要冻僵的脸像往常一样附上一个自然的笑:“陛下,这位是费温·坎贝尔。”
坎贝尔,目前最富有的贵族,拥有着最多的土地、马匹和奴隶。坎贝尔公爵膝下两儿两女,其中最小的儿子天性自由,16岁那年就骑着马离开了家,只偶尔寄给家里一封书信。
费温就是坎贝尔公爵最宠爱的小儿子,也是本文的第四个男主,费温在原著不像其他三个男主那么有野心,只是喜欢骑着马到各地游玩,凭借自己的医术治病救人。
这条线之所以依旧会导致国家被灭,最主要的原因是,在女主选择和他一起离开后,国家内部动荡,各个势力争执不休,最后国家衰败被灭亡。
原著里,费温出场较晚,在女主心灰意冷时替她疗愈,两人感情才升温的。
没想到因为叶宴这个变量,直接导致费温提前出场。
原著里是没有叶宴这个角色的,因为是高级世界,没有办法让叶宴直接成为书中的某个重要角色,只能进入这个世界后捏造一个新的身份,而且为了保证极大程度上减少意外发生,连系统也没有跟进来,只有一个基础的面板。
好巧不巧,当时叶宴为了省两万块钱,没有买一个设定,而是选择了随机。
回想起这一路的艰辛,叶宴不仅有些悔恨。
而叶宴之所有觉得费温熟悉,是因为在他还没有进入皇宫成为王后之前,曾和他见过一面,但当时,叶宴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叶宴浅笑:“听说坎贝尔公爵有一个常年在外游历的小儿子,想必就是费温医生了。”
费温温和笑着应是,接着说:“很荣幸见到陛下。”
费温虽然生性不喜欢拘束,但是举手投足间都是十足的贵族笵,他仪表堂堂,身形高大但不过分壮硕,和珀金相差无几,但没有珀金因为家族落魄而导致行为举止带着明显的讨好,也许因为在外游历的缘故,也没有像安德森那副高傲自大,更没有克伦威尔那股子虚假的善意,整体更加绅士随和,风趣幽默。
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
“听闻你对医学方面颇有见解,只是我的情况比较复杂,不知道是否在费温先生的研究范围内。”
“陛下不必担心,我自然入了宫,就有信心帮助陛下身体康健,诞下健康活泼的王子。”
换做别人这么说,叶宴只会觉得他刻意讨好,自大,但叶宴曾经见识过费温的医术,自然知晓他的本事,眼下自己饱受孕期折磨,还有些许人对自己虎视眈眈,有一个得力的医生在身边确实不错。
费温身为男主,叶宴还要完成他的火葬场线,自然不能赶走,只能留下,即便对于叶宴而言,他是个定时炸/弹。
不过二人眼下已经见了面,如果费温认出他且真的想要对他做什么,叶宴也没办法。
“那就有劳费温先生了。”叶宴说完,对着身旁的巴顿说,“带费温先生去见艾登。”
“我先陪着陛下回去。”
叶宴阻止巴顿想要搀扶的动作:“不必了,我让珀金陪我进去就好。”
“珀金先生毕竟对皇宫不熟悉,还是让我搀扶陛下。”
叶宴看了巴顿一眼,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珀金为我介绍了费温医生,解决了我的烦忧,作为感谢,我想要珀金先生进入皇宫,成为我的侍从。”
在场的三人都似乎有些惊诧。
不同于贴身内侍,侍从一般都是贴身保镖,很多都是皇帝的亲卫,备受重视,可以说是一个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职位。
珀金似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如此好运,只是和皇帝见第二面,就能完成自己的第一步计划,虽然他欣喜若狂,但是还是收敛着装模作样道:“陛下,这样是不是不和常理。”
“只是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
“愿意。”珀金连忙道,“当然愿意,能够常伴陛下左右是我日思夜想的事。”
“你才见我两面,就日思夜想了?”叶宴见他窘迫,也懒得拆穿,只是告诫身旁的巴顿,“带费温医生去吧。”
巴顿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应是后离去。
只剩下叶宴和珀金二人往宫殿走。
珀金沉浸在喜悦里,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身前的人因为积雪的原因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格外费力,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有些看不透这位年轻的皇帝,竟然生出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慌乱。
但是想起几天前舞会,他们的陛下被安德森阁下堵在门口数落,就减轻了一些怀疑,也许他只是身旁没有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才需要培养自己的势力,而自己恰如其分的帮助正好让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合适的人。
眼看着雪莱差一点滑倒,珀金连忙上前扶住他:“陛下,雪天路滑,还是让我扶着吧。”
“想必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选择你。”
珀金不语。
“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我虽然是君主,但很多事情并不能由我做主,一般的贵族势力庞杂,我不能保证他们陪我在身边是为了帮我还是为了利用我。”叶宴毫无保留地说道,“可你不同,你为人正直,家室简单,就算有所图谋,不过是为权利和地位,这些,我还是可以给你的。”
珀金似乎没有料到叶宴会这么直白地说出口,他慌张地行礼:“陛下,我为陛下找医生,只是因为我……”
叶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你能安安分分留在我身边,我就能给你想要的一切,包括帮助你复兴你的家族。”
珀金看着叶宴那双异瞳,像是被吸入了一场风暴,但他感觉到的却只有振奋,他单膝下跪:“我一定尽兴竭力为陛下排忧解难。”
等走到议事厅后,叶宴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安德森就急匆匆地带着几个医生赶来了。
安德森看到叶宴身边的珀金,先是一愣,然后道:“陛下,我带来了几位医生请陛下过目。”
“老师来得刚好,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新侍从,珀金。”
“侍从?”安德森本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道,“陛下,我想和您单独谈谈。”
叶宴示意珀金先出去,等门刚一扣上,安德森就迫不及待说:“陛下,我觉得这事不妥。”
“我知道老师在担心什么。”叶宴靠近安德森,“但老师你知道的,我需要一个能保护我的人,而珀金就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至于你们担心的那些问题……”
“老师,你知道我不会的。”
安德森看着快要贴近自己的人,猛地后退了一步:“陛下,这是您的事情,我只是提一个合理的建议,既然您已经决定,我只能尊从。”
“珀金为我找了一位医生,那位医生我觉得很适合,至于老师带来的那些医生,如果他们愿意也可以留在皇宫。”
“找到了?”安德森抬起头,语气里竟然有一丝难以遮掩的失落,但是很快他就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陛下觉得合适就好。”
“老师还有什么事情吗?时间不早了,我想去用个午饭,要一起吗?”叶宴眯眼笑着,看上去懵懂又青涩。
安德森突然感到自己的嗓子有些干涩,他不适地撇开视线:“我还要去安排那些医生,就不陪陛下用午饭了。”
说完,安德森就匆匆离开了,走到门口,心头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才随着一阵凉风散了些许。
珀金虽然刚上任,但是该有的礼节都做到了位,可安德森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适。
最后只是丢下一句“好好照顾陛下”就离开了。
安德森离开没多久,巴顿就带着费温回来了。
叶宴和他们一起吃过午饭,午饭后,叶宴回到书房看书,单独留下了费温。
对于费温,叶宴始终觉得不放心。
几年前的一个雨夜,叶宴和费温偶然相遇,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偏偏那段难以启口的过去里有眼前人的参与。
万一他嘴长得和别人说一两句,叶宴这位置也就坐不长了。
叶宴正想得出神,突然,身边的人开口道:“陛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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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我又来了[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晚安老婆们
第117章 火葬场未亡人(8)
叶宴手不自觉攥紧, 瞬间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浮现,但很快他就恢复镇定,抬眼不慌不忙地和站在桌子前的人对视:“是吗?我对费温医生没什么印象, 会不会是我长得太过普通,所以让费温先生误解了什么?”
费温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轻笑了一声, 看着叶宴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笑:“陛下这就是玩笑话了, 您的容貌若是普通,那我岂不是丑陋到难以直视。”
叶宴没什么心情和他开玩笑, 他靠着座椅,双手交叠放置于翘起的大腿上, 那双手虽然被黑色手套包裹得严严实实, 但十指修长反而更让人浮想联翩。
他眼眸里的笑浅淡了些, 审视的目光落在费温身上:“费温先生突然和我说起这个话题, 应该不是想和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吧?”
费温面露悲伤,叹口气:“前段时间, 我出了些事情。”
“什么事?”
“我不小心摔下马, 撞到头,导致我忘了一些之前在外游历时的事情。病好之后, 我遇到好多人都觉得似曾相识,但每次上去打招呼, 都会被人觉得我是在搭讪。”
费温说着笑了,然后行了一个礼:“所以,陛下,刚刚是我唐突了,希望您不要见怪。”
叶宴观察着面前的人,他的行为举止都恰到好处, 说话有进有退,分明和几年前没什么区别。
他是真的失忆了?还是装的?
装失忆是为了什么,向叶宴表明立场?
叶宴眼前也不能完全确认他到底存着什么心思,只能边走边看了,他语气温和:“当然不会,好了,我们聊些正事吧,我的基本资料费温医生应该有了解过吧。”
费温点头:“怀孕五十天,饮食不佳,经常头晕呕吐,身体酸痛。陛下的反应确实要比常人大一些,不过——”
“不过什么?”
“除了是怀孕的缘故以外,更多是因为陛下近些日子太过操劳。”费温看了一下桌子旁垒起的书籍,“陛下思虑过重,导致睡眠治疗不佳,所以才会那么疲惫,所以我觉得,比起如何用药缓解身体上的疼痛,不如陛下先解决失眠的问题比较好。”
费温的医术他是了解的,但不知道他竟然还对心理学有些研究,竟然还能看出他失眠。
“我刚登基不久,事情繁重,很难做到不忧虑。”叶宴试探道,“不知道费温医生有没有什么好的方法?”
“陛下睡着之后是不是还有多梦的现象,时常醒来都发虚汗?”
“有些。”
“我可以帮陛下开一些安神的药,但是,这只能作为缓解,想要根治,心病还须心药医。”
“好,我了解。”
等送走费温,巴顿一进会议室就发现陛下拧眉失神,眼神变得冷冽。
“陛下,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你去查一下,费温在回来之前,是不是出过什么事故,最好去一趟他家里,问问他的仆从们,这次他们小少爷回来有没有和之前有什么差别。”
“陛下,如果他有问题,要不要我帮您——”
说着,他做了一个手势。
叶宴看过,声音冷淡:“以他的身份地位,可不是好解决的,我们现在可不比以前,不是谁想杀就能杀的,收收你的杀气。”
巴顿收回手:“陛下既然不信任他们,为什么要把他们留在身边?”
叶宴转过身,正对着巴顿,只一个眼神,巴顿就立刻心领神会,没有迟疑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陛下,我失言了,请惩罚我。”
叶宴确实觉得他话多,想要惩罚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巴顿丝毫不紧张,还有点期待?
想到这一层,他不仅打了个哆嗦,然后做了一个手势,让巴顿靠后一些。
巴顿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后退几步,和叶宴隔开了一些距离:“陛下,我——”
“我知道,你不想要珀金留在我身边。”叶宴看着他缓缓道,“我留他自然有他的用处,而且你们之间也并不冲突,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你帮我做过那么多事情,你永远都会是我最亲近的人。”
听到最后几个字,巴顿克制不住地笑了,跪着向前几步,他抬手,兴奋地想要握住什么,但最后只是讷讷地收回手,攥着自己的衣服:“陛下,你知道的,我愿意为您做一切事情,只要您需要,我永远都是您最锋利的刀。”
叶宴很不喜欢有人突然靠近他说话,尤其巴顿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像是虔诚的信徒,不,更像是饿急了看见猎物的猛兽。
这个眼神让他十分不适。
“是吗?那如果我问你,他现在在哪儿,你也会告诉我吗?”
说到“他”,巴顿的笑忽然僵住:“陛下,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不要和我装傻。”叶宴踩在巴顿跪着的膝盖上,“你知道我在说谁,你的,我的,我们的,前主人。”
“陛下,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巴顿喉结滚动,似乎有些克制,看上去十分紧绷。
“你来找我,不是奉了他的命令吗?”叶宴脚上用了些力气,但巴顿脸色却没有变化。
感觉像是自己踩在棉花上一样。
“雪莱,不,陛下,自从他出事之后,就彻底消失匿迹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更不是奉了他的命令,我来皇宫,只是因为我想要保护你,像之前我们在外面一样,保护你。”
“我进宫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怎么偏偏那么巧,你知道了,还那么顺利地成为了我的贴身内侍?”
“我和您说过的,是克伦威尔阁下带我入宫的,至于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我保证,我不是任何人的眼线,我只属于您,陛下。”巴顿说得十分恳切,可不知道为什么,叶宴总是时不时能看见他的獠牙,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张开利爪,把自己扑倒在地,吃干抹净。
自从他认识巴顿以来,叶宴对他的印象就是觉得他很奇怪,和他说话总是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好像听不懂人话一样,偶尔还有些神经质,有时候叶宴吃饭的时候,他就隐藏在角落里发出一些咯吱咯吱的奇怪声音。
曾经,叶宴觉得他可能是他们的主人捡到的一个野人,吃人的野人,甚至一直都没有改变之前的习性。
而叶宴细皮嫩肉的刚好符合他的口味。
那时的叶宴活得很痛苦,没有什么和人说话的机会,唯二能见到的人,就只有他,和那个变态的主人。
虽然叶宴看不透巴顿,但至少,在他每次受伤后,巴顿都会给他上药。
可即便这样,叶宴还是恨他,恨他们。
所以在叶宴看见克伦威尔将巴顿带到皇宫时,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
直到现在,这个想法依旧存在。
叶宴收敛自己的眼神,继续看自己没看完的书。
这个世界难度比之前要大,他需要守护一个国家。
而他肚子里的东西还不足够他在这个连语言都陌生的地方存活下来,只能不断地充实自己,只有看得书足够多,他了解得足够透彻,才能最大程度上减少错误。
但是这段时间他看书看得太多太杂,就像是费温所说的那样,有些心力交瘁。
至于叶宴多梦失眠,这就是他之前的问题了。
夜晚,叶宴看完最后一页,眼睛有些模糊,他收好书,闭上眼睛,给自己做了一套眼保健操。
别说,还真管用。
做完之后,他看着桌子上费温给自己开的药,想了想,最后还是就着温水吞了下去。
也许是药效起了作用,这次叶宴躺在床上没多久就双眼有些睁不开,还没等他思考什么,就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他似乎又一次陷入了一个悠长的梦境,和之前总是梦到多年前的事情不同,这次他梦到的地点竟然就是皇宫。
他梦到自己刚入宫的时候,被强迫穿上女装,因为女装尺寸较小,他被压在墙上,强行塞进尺码不对的蓝色裙子里。
穿好衣服,身边的人就开始给他梳头发,他们的手劲太重,抓得他头皮都要被扯起来,甚至还薅掉了几根头发。
因为口音问题,叶宴听不懂他们的话,但叶宴看得懂那个眼神,他们在歧视自己,歧视自己一个男人,需要扮作女孩来讨好别人。
等穿戴完毕,叶宴被推搡着带到了一个地方,刚一进去,门就关上,因为不安,叶宴慌张地想要开门,但漆黑中,一个声音响起,让叶宴只能迅速转过头。
只见,屋子里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他用审视的眼神看着叶宴,像是看一件商品。
他问他:“你是雪莱?”
叶宴听到自己回答:“是的,陛下。”
“很好。”那个中年男子走到叶宴面前,明明没比叶宴高多少,却还是给叶宴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让叶宴只能看到他比常人大一些的鼻孔,“从今天起,你就是太子阿德莱特的妻子,罗塔帝国的太子妃,你的任务只有一个,让太子和你上床,诞下一个健康的王储,在任务完成之前,你不能离开这个屋子半步,听明白了吗?”
叶宴点头。
天旋地转,梦境扭曲,眼前的空间裂成碎片,再清晰时,叶宴身体发软地躺在床上。
不多久,门被打开,一个脸色苍白消瘦但还算英俊的男人走了进来。
是阿德莱特,五年前的阿德莱特。
阿德莱特和叶宴记忆中一样,面上充满了不甘,他站在黑漆漆的屋子里,没有说话只是来回踱步。
记忆中,阿德莱德进屋之后,没有正眼看过他,最后只是疲惫地说了一句:“互不干涉。”
可是这次却不一样,叶宴的眼前越来越黑,黑到什么都看不见,连踱步的声音都消失了。
下一秒,一双干枯的黑紫色的手冲破黑夜,猛然朝着他伸了过来,叶宴被吓到浑身发虚,都没有来得及躲开,只能任由那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一道惊雷,劈过天空,照亮了面前人的神情,苍白的面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漆黑的眼眸。
像是被谁挖去了眼睛。
他干燥的唇一张一合:“雪莱,你来陪我!”
越来越窒息,叶宴的大脑缺氧,蹬着双腿无力地拽着床单,好像下一秒就要彻底晕死过去。
就在他真的要失去意识前,又是一道雷劈过,叶宴猛地睁开了眼。
他心脏砰砰乱跳,像是一颗藏不住的炸/弹,撞得他五脏六腑都抽痛得厉害,他拽着被子,藏住自己的脸,漏出一双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点了一盏昏黄小灯的屋子。
发现屋子里确实没有人以后,他的呼吸才逐渐找到频率,他缓缓坐了起来,紧紧靠着床头,生怕有一丝缝隙。
紫发散乱,黏在他的脸上,一双异瞳圆溜溜得连眨一下都不敢,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转头,猛然发现自己的床头上放着一个水杯,水杯里的水甚至还冒着热气,而书桌上,那个他喝完之后丢在那里的水杯已然消失不见。
而阿德莱特还活着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在叶宴睡前,在他的床头放上一杯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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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晚安呀老婆们
第118章 火葬场未亡人(9)
哐当一声, 盛满了热水的玻璃杯滚进了绒毛地毯里,声音很闷,但是下一秒, 门就砰地推开,巴顿几步走到床边, 看着满地的狼藉, 立马反应过来去查看雪莱的手。
雪莱的手抓着被子, 满是疤痕的手上此刻有一片颇为明显的红肿,但他像是混无知觉一样, 缩在被子里,满脸惊恐地看着这个辉煌的寝殿, 口中喃喃道:“他没有死, 巴顿, 他回来了, 他要找我报仇,他要杀了我!”
雪莱的声音不大还有些哆嗦, 看见巴顿凑过来, 他猛地抱着他的胳膊,像是拽住了一根浮木, 他仰起头,白皙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恐, 双眸瞪大,泪水在里面打转,下睫毛上挂着一滴泪珠,亮晶晶的,巴顿甚至能从这双眼睛里看到自己。
无所遁形。
雪莱哽咽着小声说:“他回来了,他没死。”
巴顿似乎瞬间就分辨出他语境的人是谁, 先是伸手擦了擦叶宴眼角的泪,顺了顺他黏在脸上的淡紫色发丝,然后温和地说:“不会的,陛下,他死了,你忘了,我们亲手看着他死的。”
雪莱太过惶恐,都没有注意到巴顿话语间的错误,只是死死拽着他,眼角的泪顺着脸颊,沁入他的凌乱的发丝间,他的声音变得委屈:“我看见他了,他掐我,他说,他要带我一起走,巴顿,我看见他了。”
巴顿将他抱在怀里,现在的雪莱虽然比十年前高了一些,圆润了一些,但还是很瘦,轻薄的睡衣下,骨骼硌着他的手,巴顿弯着身子,将雪莱包裹在自己的怀里,一边顺着他的后背,一边说:“雪莱,你太累了,看错了,他回不来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