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苦着脸笑不出来, 余光间后门外晃过人影,如获大赦般地说:“……要上课了。”
江淮问:“下课就行吗?”
楚明实实在在不理解他江同桌对某些事情的执着度怎么会这么高,当初造他的时候是不是用钢筋封铸的“执着”点啊!
他轻顿:“……嗯。”
“行。”江淮挑了下眉:“我记着。”
跑完操人均热气机,裹挟着可以烫熟俩鸡蛋的能量值进教室。
上课期间四架风扇兼前面立式空调加后排中央空调同时开始工作。
江淮拧了下眉,把校服外套拢紧了些。
温度也太他妈低了。
他妈的21班的是群企鹅吗?
他把笔转着满怀不悦地抽出本数学习题册,指尖被冻得发凉,他目视前方看着讲台上打出个宇宙级喷嚏的大马猴。
没等他清理完鼻涕沫,江淮就举起手。
楚明:“……”
他趁大马猴还在埋头面红耳赤地擤鼻涕,抬手拉下了江淮举着的手。
江淮压着声音愠然看着他:“拉我干嘛?”
江淮的手腕是冷的,楚明收回手,把挂在椅背的外套递给他,没有说话。
江淮:“……”
他沉着脸接过外套,往外又套上一层。
没再举手。
大马猴这节课还停留在数列的收尾工作,以讲题兼题型总结为主。
江淮把袖口拉出来些包着半只手,抬手时鼻尖不可避免地嗅到外套上极淡的香气。
他轻挑眉,翻过一页在草稿本上写了些字,推过去。
楚明瞥了一眼。
你还挺香的。
——江淮。
楚明:“……”
他想也没想就写回去,字体是急于纠正他用词的飘逸款:
洗衣液的。
江淮看着这四个字,有些无语,写道:
这他妈不是一个意思吗?傻逼。
——江淮。
楚明觉得此时此刻标点符号是最无用的发明,如果定要说一点用的话,他会用一下六个点,表示无语。
他默默地收回视线,仿若无事发生地看着大马猴ppt上显示的那道题。
“利用等比数列的前n项和的公式证明,如果:……”
题瞟完就觉得没有做的必要,江淮低头继续看函数综合题,做着做着忽地听到楚明的名字。
抬眼就见楚明站了起来。
大马猴说:“楚明同学上来给我们写一下这题的过程,左边黑板。”
楚明微顿,目光垂向江淮。
江淮黑笔转了一圈,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让出他出去的空间。
正准备坐下就听大马猴说道:“江淮同学右边黑板。”
江淮:“……”
正埋头和周公干不正当勾当的同学们纷纷抬起头来,兴奋得眼珠子都快镶进江淮背上了。
窃窃私语逐渐广而众之。
江淮经过走廊时随耳捕捉到两句。
“我猜他粉笔不会落到黑板上,可能会飞到班主任脸上。”
“我赌他做不出来,没听说他高一都没上么,成绩再好也经不起这么跳啊。”
江淮挑起单边眉毛,走到讲台边瞄了眼那盒粉笔。
都是些断的,短截的。
楚明正在掏,掏出截白色粉笔时几根指头红黄绿蓝染了个遍。
江淮抽走他捏着的那根。
楚明:“……”
他默默地再掏一次,转过身来看向大屏幕上的这道题。
“其他同学也跟着做,”大马猴巡回在过道间,时不时往边上同学的桌面看一眼:“别光看热闹,等会我要找同学跟我说他们做的对不对,对在哪又错在哪,别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有些话老师说得嘴都快磨出泡了,同学的反应也只会是:啊,我耳朵上的茧又厚一层!
就像大马猴现在说的一样。
真正埋下去写题的屈指可数,而是夹缝中抬头看着讲台上的两位,生怕漏看了什么。
江淮始终看着题没动笔。
余光里楚明写了个“解”和“已知”,眉毛蹙着像在思考,食指指腹都快把粉笔头搓尖了都没见有数字或是汉字落下。
江淮:“……”
他往旁边走过去,胸膛几乎贴着他后背,伸手去够吸在左边黑板上方的黑板擦时,贴耳说道:“看作公比b/a,项数n+1,套公式。”
说完他把板擦顺走,两步回到方才的位置。
煞有介事地擦了擦自己这面干净如初的黑板。
底下时刻关注进程的同学们:“……”
大马猴没注意到,他背着手走回来时只看见江淮在挥舞黑板擦,善解人意地提醒道:“别擦完了啊,留出过程大家可以一起帮忙看哪里错了。”
江淮没说话,把板擦吸到顶上。
倒是几个前排的同学憋得咽喉肿痛,笑得前仰后合叽叽咯咯呵呵。
半分钟时间过去,江淮把粉笔截捻在手心,背靠讲台扫了眼楚明写的。
楚明单独列出了等比数列前n+1项和公式并把他提醒的那句话完完整整写在黑板上,便蹙着眉一副“真算不出来了”的表情。
江淮冷呵一声,绕过他下讲台时手绕过他的脸在他右脸上划了一道。
留下一条白色的粉末划痕。
“做完了?”大马猴回到讲台,看了眼楚明的忙轰道:“下去下去,写什么玩意儿——来看看江淮同学的。”
楚明默默地跟在江淮身后走回去。
途中好多双眼睛往他脸上看,还伴随着桀桀的笑声和听不太真切的说谈。
江淮坐下时往他脸上看了一眼,抬手抹掉那道白色粉末。
他妈的别说,楚明这脸还挺嫩。
江淮收回手。
楚明怔怔地也跟着抹了一道自己的脸,才惊觉刚才讲台上江淮的动作是在干嘛。
楚明轻捻指尖的粉末:“……”
江淮在草稿本上写着什么,没管大马猴在讲台上对着黑板贴身热舞,也没管时不时跳出来的随处传唱的他的名字,把草稿本推到中间。
就差把答案说给你,还证明不出来吗?
——江淮。
楚明看了一眼,回道。
成绩不太好,见谅。
江淮默住,他实在不理解这种公式在手、只需往里把a换成n的机械步骤有什么难度。
他轻拧眉看向楚明的那块板书。
大马猴还挺雀跃:“江淮同学过程精简逻辑明了,虽然现在不怎么考证明题,但只要考到按这种步骤去写是准拿满分的——至于楚明,我实在不知道教这么久是不是都教到猪脑子里了,基础的东西都学不会,怕是以后连个二本都考不起……题我就不讲了,学得会学学不会算了。”
江淮举起了手。
大马猴心里咯噔一声:“……江淮同学你说。”
内心戏还没演完的四十多名演员一致地扭头过去,心道:又又又来了!
江淮站起身来淡定地开口:“上个厕所。”
大马猴瞬间松了口气:“去去去,上完快点回来。”
等着看戏的同学眼睛里没了光,慢腾腾地扭过头去。
江淮把座椅推进去,扭头看了眼楚明,说:“一起。”
楚明嘴角抽了抽:“……”
江淮于是又举了个手,在大马猴阴晴不定的眼神注视下淡定地说:“腿疼,找个人扶。”
眼里无光的人瞬间找到了光源,脖颈高负荷运转,扭头看过去。
好歹当班主任多年,大马猴会过来他的意,恼怒地答应:“同桌扶下他。”
楚明:“……”
出教室的几步路始终有人把视线钉在他俩身上。
赵逵逵离后门进,在江淮经过时小声地吼了句:“兄弟我能扶啊!下次找我!”
江淮冷了他一眼。
走出教室江淮便把搭楚明肩头的手收了回去。
走到厕所洗手台前江淮抬起水龙头洗掉指尖手心的粉笔末,掀起眼皮看着镜子里的楚明,说:“你不冷吗?”
“嗯?”已然做好心理准备当江淮口中的猪的楚明愣住了。
江淮无语地往他脸上甩了点儿水:“一句话都听不明白,你没睡醒?”
“……”楚明抹掉水,低低地说:“不冷。”
江淮看着他:“也是,我看你内心挺火热的。”
楚明没忍住回视他:“?”
江淮轻扯了下唇:“什么话也听得下。”
楚明默着没说话。
他大概懂江淮的意思,无非是觉得大马猴那些话不是什么好话。
也是,按江大面子的性子,哪能听得这些。但凡说到江大面子身上估计那半截粉笔能戳大马猴鼻子上上演一出匹诺曹默剧。
但话是话,口耳本就同源,一管进一管出,听听于他而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
江淮见他不说话,屈指扣在他前额,冷声说:“我只教你一次。”
楚明脑中一片茫然,就跟那截粉笔成精在他脑海里变成白色脑水了似的。
江淮手指是湿的,贴在镜子上写了两笔,趁着没干说道:“等式左边是由n+1项组成的多项式,其实也就是公比b/a首项……的等比数列……”
楚明静静地听着,目光却紧紧跟随着他泛着清水光泽的手指指尖。
指甲留着一小截,弧度漂亮内里白净。
江淮讲完恨铁不成钢地屈指扣他脑门:“走什么神呢傻逼。”
楚明不动声色地把眼睛对准快消失的镜面,小声:“……在听。”
“那你讲一遍,”江淮双手抱胸冷眼看着他:“讲不出来我现在就揍翻你。”
楚明:“……”
实际上这道证明题真不难,简单套用等比数列求和公式再化简便得到要证明等式。
听楚明磕磕绊绊讲完,江淮没好气地把他拉出厕所。
楚明看着他的侧脸,微顿:“错了吗?”
江淮瞪了他一眼:“错了你现在能出厕所?”
楚明:“……”
他不知怎的,听着这满含怨意的语气,有些想笑。
然后没忍住笑出声了。
“很值得高兴吗?”江淮拧眉。
楚明从善如流地答:“……对不起。”
“又是这句,”江淮眉拧得更深:“再听到这句话我揍你。”
楚明眼珠在五点钟七点钟方向之间转了转,轻抿唇隐忍地在他背后笑了笑,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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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长长的一章[彩虹屁]
回到教室时江楚两根磁铁吸来了些好奇的视线。
但显然大马猴的磁力更强, 把视线系数暴力拽了回去。
刚拽回去就下课了。
赵逵逵摇着一肚子好奇水走了回来,把江淮前面那个小男生妙语连珠地说走,坐下来问:“哥们, 你俩逃半节课, 牛逼啊。”
江淮瞥他一眼:“你要羡慕自己去逃啊。”
赵逵逵:“……”
这话似曾相识,但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话说你俩谁便秘吗上这么久?”赵逵逵脑袋追到两张课桌间的三八线上,目光一个不慎落到草稿纸上那句话,下意识读出了口:“你还挺香的——我操, 哥们你真被楚哥的草莓刺激到了也准备下手了?”
楚明眼皮一跳。
江淮目光沉冷地看着赵逵逵:“是啊, 今晚就上|床。”
楚明:“……”
神经,有么你就上,上哪儿上?
赵逵逵惊得眼珠子都快弹射起步了, 他磕巴了两下才开口:“我操,这么猛!兄弟你是这个!”
他竖了个硕大的大拇指。
江淮无语地看着他:“傻逼。”
赵逵逵往他脸上凑了凑,说:“能跟兄弟透个底儿吗?咱班上的还是其他班的?打听清楚我好跟隔壁那些小妹子们交代。”
江淮:“……”
他轻拧眉:“关你屁事。”
“咱好歹打过两轮球, 虽然我没赢但交情深厚, ”赵逵逵说:“你就跟我说点浅面儿的,我不至于一无所知就行。”
江淮没有说话,兀自低头继续做题。
赵逵逵很知变通地往里探头:“楚哥你肯定知道吧?就一句话, 你就跟兄弟我交代一句话!”
楚明:“……”
他什么都不知道能交代什么, 只安静地垂下头开始做题。
“好吧好吧, ”赵逵逵可怜地扶额, 说:“那楚哥你的那位的呢?虽然暂时没有妹子挂念你, 但我还是想八卦八卦,你那位哪班的啊?”
楚明竖着的笔顿了下。
没等他说都是误会,就听江淮声音轻浮地说:“他妈的我啃的,他有屁的那位。”
楚明眼睛骤然睁大, 连写题思路都烟消云散渣都不剩了。
赵逵逵嘴巴张得能塞下一对鹅蛋顺便给下巴脱个臼,他连着操了几句才找到自己的声线:“这也太炫了,兄弟你快给我啃一个,我也找我那群弟兄炫耀去!”
江淮轻挑眉:“滚远点。”
“……好吧那我换个人,”赵逵逵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欣喜若狂地笑成食人花走回座位,开始物色他的兄弟团们。
等人走远江淮在空中转了圈笔,突然侧过身看着楚明。
视线黏在身上想忽视都难,楚明看过去。
刚看清楚衣领就被人一拽,江淮上半身倾靠过来,手指把他领口往下拨了些。
那道咬痕已经淡了,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楚明浑身上下没有一颗细胞不屏息:“……怎么了?”
江淮见问题不大,收回手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
楚明:“……”
每周两节体育课,周五上午最后一节课便是这最后一节。
江淮没去跑操,请假后只简单做完热身运动,便退到阴凉处。
楚明在他旁边站着捧了本数学习题册在做。
“哥们,打球!”赵逵逵垫了五十块钱租到篮球,跑过来说:“我的专业队伍,实力够硬,绝对让你玩个尽兴!”
楚明轻拧眉,下意识开口:“他腿……”
江淮打断了他,说:“走。”
楚明:“……”
江淮跟着他们往篮球场的方向走,楚明犹豫半秒后跟了上去。
今天一起上体育课的还有其他几个班的。
球场上一度很热闹,除却本班还剩下的几个啦啦队成员,别班围过来看球的男女生们就数不清也看不过来了。
人体声浪完全高过温度热浪的程度。
“3v3,兄弟局!”赵逵逵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们,邀来的四位里两位都是上次江淮的手下败将,剩下两位是别班的。
走过来时还带了一堆尾巴。
尾巴们眼神炽热,要把篮筐看穿似的,盯着这头。
赵逵逵运球到三分线外,起身跳投,“嘭”地一声篮球撞到篮板往外弹射出去。
全场:“咦!”(声调向下版)
赵逵逵连忙九十度鞠躬:“我保存实力中,等会开场给大家秀个漂亮的三分!”
全场:“……”
江淮收回看这边的视线,脱下外套挂在腰间,扯出两条袖子环腰打好死结。
手心手背分好组别,江淮和赵逵逵正巧队友。
“哥们稳了!”赵逵逵食指横擦过人中,说:“必胜局啊!”
对面主动带队的陈炜切了一声,说:“走着瞧!”
主持哨声吹响后,赵逵逵率先运球极速前冲,单方面对抗完两次防守后强势跳投。
场外顿时传来“哇哇”声,给赵逵逵哄得一度找不到队友,被江淮踹了一脚后才往回走到区域空间内。
赵逵逵抹汗:“你来吗?”
“行啊,”江淮调整重心,随意扫看了眼左膝后说道:“速战速决。”
“嗯?你急着干嘛?”赵逵逵用肩膀撞了他一眼:“女朋友等在场外?”
江淮扯了下嘴角:“滚蛋。”
运球满场绕跑时,江淮空着的两秒余光在场外找了下楚明。
楚明正站在外场树荫里,捧着的书没有翻开,阴影罩着看不清具体神色,但能感觉到目光是往他这边看过来的。
江淮轻勾了下唇,闪过对面那位猛汉利落切球。
投掷出去的那刻是个标准的抛物线,大概有个半秒的样子便能命中,能析透形势的队友已然停止进攻,而此时江淮却被人狠地一撞。
那人全身重量都扑到他身上,像颗炮弹似的砸过来,撞到他左侧胳膊。
球从框内落地,又骤然回弹升空。
江淮往旁边趔趄半步,他对这种撞防并不陌生,拧着眉扫向撞他的陈炜时,陈炜跟喝了二两假酒似的摔倒在地。
好死不死的,倒下去时脑袋砸中江淮左膝,而后骨碌着往下滑到地面。
江淮:“……”
“我靠靠靠!”赵逵逵连滚带爬地过来把地上的陈炜扶起来,见陈炜捂头闭眼蜷在一起,想也没想一巴掌招呼到他脸上:“醒醒醒醒!”
陈炜着实没想到自己等来的是一巴掌,被扇得睁开了眼,眼里满是错愣。
赵逵逵松了口气:“没事了没事了。”
说着他丢开陈炜站起身往江淮这边看了眼:“哥们你没事吧?”
江淮冷眼扫了下陈炜,“没事。”
场外观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陈炜被撞倒在地,而江淮站成一尊雕像在冷眼看他。
“能打打不能换人,”赵逵逵看了眼陈炜:“能打吗?”
陈炜无语地看着他:“……能。”
赵逵逵拍了下他的肩:“那继续。”
3v3仍在激烈地进行着,江淮攻防都相当到位,球在手时除了篮筐哪也不去,该防守时篮球瘪气也进不去篮筐。
打到后期五条吐着舌头的黑狗哈着腰对着江淮喘气。
江淮冷着脸往场外走去,走出线外才发觉球还在手上,转身单手投球。
篮球跨越半场“嘭”地进入篮筐!
炒菜一样油星子迸溅出闹腾腾的欢呼声……
楚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场内的。
江淮投完球转身就见楚明站在自己面前,低头扫了眼自己的腿,声音很小:“你腿没事吧?”
江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关你屁事。”
楚明默默地退到旁边:“……”
江淮低头想把腰间的死结解开,解的时候才发现刚才拴得太紧。
他正做着斗争,余光里赵逵逵走了过来,说:“哥们,你做什么惹到体委了?”
江淮拧眉:“什么?”
“明显针对你呢,”赵逵逵说:“你球打那么好能犯这么低级的规?”
旁边楚明轻顿,视线慢慢落到江淮腰间。
江淮把整条衣服往下拽去,想像脱裤子一样把校服脱到脚踝处,但发现臀部是个障碍点。
他默然:“……”
“你干嘛呢?”赵逵逵看着他生疏的动作,继续说道:“我总感觉他要搞你一波大的,你最近注意点言行啊。”
江淮冷了他一眼:“我注意什么?”
“言行,”赵逵逵说:“你这脾气估计除了我也就楚明能接受了……我操楚哥你在啊。”
楚明:“……”
江淮扫了楚明一眼,微抬下巴点了下他:“过来。”
楚明走过去。
“帮我解开。”江淮松开手,指了下紧紧缠着腰身的校服外套。
楚明看了眼他的系结方式:傻逼。
“看看看就是这种,”赵逵逵跳起来:“哥们你这个语气就很拉仇恨,我要是楚明听你这么吩咐我能在心里骂你一万句。”
楚明摸到校服袖子的手微顿,顿了半秒又恍若无事地继续。
“是吗?”江淮说:“那要怎么说?”
赵逵逵清了清嗓子:“你得温柔且放低姿态,这么说:楚哥,帮忙解开一下,谢谢。”
江淮:“……”
楚明:“……”
赵逵逵绘声绘色地教导完,那边队友把球飞掷给他,显然还来一组娱乐局,他忙点了个头:“你俩先玩,我去去就来。”
日头正晒着,刺辣的阳光把皮肤照得异样的白。
江淮垂眸看着即将解开的死结,往前俯身凑到楚明耳边:“谢谢楚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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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篮球知识不是特别了解啊,作者本人很迷三分,也很迷单手投球……这俩种球可能出场率会比较高。
人精力再旺盛也做不到打完一场球不喘。
江淮贴在耳边时呼吸卷着夏风的热烫, 略显粗重的喘息声藏匿在僵硬而卡顿的咬词之间。
楚明感觉进到耳朵里的不是声波,而是条热乎乎的痒痒虫。
他缩了缩脖子,迅疾地把校服从江淮腰间拽下, 掐在手里往后退开半步。
江淮伸手接过校服, 理展时挑眉问:“你喜欢这语气?”
楚明:“嗯?”
他怎么不知道……
江淮把校服披到肩头挡日头,瞟了眼球场上的赵逵逵,说:“他教我这么哄你。”
楚明无端被口水呛到,偏过头猛咳两声连连摇头:“……没, 没。”
江淮伸手揽过他肩头, 冷着声音说:“我腿没事。”
楚明立马接道:关我屁事。
显然江淮是在撒谎,江淮靠在他身上时重心一度是在右侧。
楚明目光落在他微颤的指尖和曲着的左腿上,无声地叹了叹气:江大面子。
午饭后江淮趴座位上四肢憋屈地午休。
意识有些散乱, 他听不清更感知不到外界的动静。
左膝膝盖的钻痛一阵一阵地抽到神经深处,他放在桌面的两只手不由地攥紧。
头顶风扇吹着,后排空调开着, 前几天午休需要搭件外套盖着的温度, 他现在却仍旧觉得热。
前额渐渐渗出冷汗,江淮狠狠地一口咬进小臂。
“吃点药吧,”楚明刚翻出课桌去接了杯热水, 把备着的塞来昔布胶囊取出一颗。
江淮没有任何反应。
楚明轻顿, 蹲在他座椅旁边, 歪着头从他弓出的空隙里向他看去。
只看清他下颌骨和泛白的唇色。
“有病吧, ”楚明趁他意识不清耐不住地骂了句:“没那本事逞什么强啊。”
说完他把温水推到旁侧, 视线往教室时钟上看了一眼,弯身把江淮两条胳膊剥离桌面挂到自己脖颈后,一脚踹开课桌拔出他的双腿。
把课桌恢复原位他单手托抱着江淮的屁股墩,另一手端着温水杯往外走。
没办法, 姿势比公主抱更娇气。
江淮意识不清地抱着他脖子,温热的脸伏靠在他颈窝里。
楚明把人抱着走出学校,打到出租车便直奔最近的医院。
把江淮交给医生后他无可奈何地给他妈打了个电话。
“我就知道他又要出事,傻逼东西,”他妈妈温和地说:“……小楚,阿姨马上过来。”
楚明挂断电话:“嗯。”
站在医院走廊尽头隔着窗欣赏了会下边的绿化,他把手机账号切出,换号跟大马猴请了个病假。
大马猴的消息进得很快。
-都什么时候了还请假呢,家长你进屋里看看楚明保准装睡呢,得管严不然管不住。
-我就批这一次,明天考试务必来啊,以后也尽量少请假。
楚明没回,把账号切回来,做了几次二氧化碳和氧气的交换运动后转身回到病房。
他其实比较好奇江淮妈妈去请假会得到什么回复。
——“啊孩儿咋生病了?怎么搞的,家长要多对孩子上心呐!学习固然重要,但没有身体学习好又有什么用……”吗?
他扯唇极轻地笑了笑。
正好江淮没醒他趴旁边补补昨晚没睡完的觉。
江淮清醒过来时鼻尖尽数是难闻的消毒水味儿,呛得他恨不能掏心掏肺。
他指尖敲点着床面,脑门还光森着就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女声:“醒了?”
江淮扭头看过去,目光越过趴睡在手边的楚明到达那位女士身上。
他妈说:“我煲了点骨头汤你喝点吗?先别好奇我怎么在这,汤不喝完老娘一丝半毫都不会告诉你的。”
江淮:“……”
江淮把自己撑坐起来,在小桌板上捧着饭桶喝完半桶骨头汤。
他妈明显很满意:“说吧,想问什么?”
江淮眼珠转了下,落在身旁乌黑的发顶上,声音嘶哑:“他怎么在这?”
“好哇老娘大老远跑来得不到儿的一句关心!”他妈心酸地说完,转而挂上笑脸:“小楚送你来的医院,你好了还得感谢人家……就是吧,这娃我喊半天没喊醒,睡太熟了。”
江淮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伸手,手心贴着楚明脑袋顶揉了揉,又问:“您怎么在这?”
“你受伤我能不来吗?”他妈瞪着他:“你怎么又打篮球,你要复伤多少次才能长点记性!我就问你一句:你这膝盖还要不要了!”
江淮默着没说话。
“要今天没有小楚你现在就硬了知道吗?”他妈吼道:“说一百遍都听不进去一点,你耳朵是通的吗?连没连着脑子啊?”
江淮顿了半晌才说:“我有数。”
“你有个卵的数,”他妈说:“不说了说着烦,别给我乳腺癌气出来!你班主任说你惹的事让其他同学写检讨,有这回事吗?”
江淮端着饭桶舀了一勺喝:“没有。”
“那我等会去学校跟你们老师对个峙,”他妈说:“你留点汤给小楚,我说你那点情商就跟你那半月板一样稀碎,我都没眼看。”
江淮:“……”
他妈风风火火地走了,交代完一些事情便去学校舌战群儒。
江淮把饭桶盖好盖子,无聊地看着病房的构造。
惨白,放几束白花能直接当殡仪馆的惨白。
江淮不由自主地把视线落回楚明脸上,指尖探到他含着热气的呼吸,“真他妈能睡啊。”
接近晚七点,楚明终于醒了。
他眼睛才睁到一半脑袋却先一步扬起来了,模糊的视线逐步聚焦,他抬手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
手举到半空还没往后抻,江淮的目光就落在他脸上了。
楚明:“……”
他僵住的瞬间腰背本该活络的几根骨头错位了似的,死酸。
“继续啊,”江淮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