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启动对段氏集团的全面调查,尤其是跟一个叫李启明的人有关的所有项目,查他们的关联交易、财务漏洞,税务问题,哪怕是一分钱的去向,都要查出来!”
“另外通知所有合作方,跟段氏合作的,就从我金氏集团的合作方里除名,什么时候自己处理好了,什么时候再谈!”
“另外,联系医院的关系,把楚红月当年的原始病历、用药记录全都调出来,一小时内我要看到!”
挂了电话,他又拨通了一个海外号码:“Jessica ,帮我查段氏那个段程在海外的资产,尤其是知名银行的账户,任由你们用任何办法,把他的资金冻结。”
我要让他知道,如此对待我金瀚海的家人,是什么下场!”
安排完这一切,金瀚海才坐回沙发上,轻轻摸了摸楚颂的头:“颂颂,别哭了,有爸爸在,爸爸会为你妈妈讨回公道。段家欠我们的,我会让他们一点一点还回来!至于段怀英……”
他顿了顿,看着楚颂泛红的眼眶,“你自己的事情,按你自己意愿来处理,但是,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就完了,他段家所有人,必须付出应有的代价。”
楚颂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心情。
他没法面对段怀英,他不想见到他。
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珍视的宝贝,突然被发现沾着最让他痛苦的回忆,想扔,舍不得;想留,又扎得慌。
段怀英在路上开着车,漫无目的绕了一圈又一圈,回到空荡荡的家时,已是深夜。
客厅的茶几上还摆着楚颂早上画楼下小猫咪的速写本,段怀英走过去,拿起速写本,指尖轻轻拂过画纸,泪水掉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他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威士忌,没用杯子,直接对着瓶口灌了一口。
他不怎么喝酒的,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烧得他喉咙发疼,却压不住心里的绝望。
他想起楚颂在护城河边的样子,想起金瀚海拉着楚颂的样子,想起李启明和段程的嘴脸,一股阴暗的念头又在心里滋生。
把那些人都处理掉,是不是楚颂就能原谅他。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猛地甩了甩头。
控制不住地想起更多极端的画面:段程在办公室里得意的样子,李启明拿着假病历的样子,还有楚颂妈妈躺在病床上虚弱的样子……
他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他犯病了。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书房,打开抽屉找药,手抖得连药瓶都拿不住,药片撒了一地。
“颂颂……颂颂,你别离开我。”
他喃喃自语,视线越来越模糊,耳边开始出现嗡嗡的响声,像是有无数人在他耳边说话,一片嘈杂,带着尖锐的爆鸣——“你对不起楚颂”“你才是凶手”“楚颂永远不会原谅你”“下地狱吧”。
“boss?您在家吗?”
门锁咔嗒声传来,万宁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本来已经回去了,但想到那样的情况,见段怀英半天没消息,不放心又折了回来。
找了一圈,看到满地的药片和脸色惨白的段怀英,赶紧冲过去,帮他捡起药片,火速倒了杯温水,“boss,吃药,深呼吸!”
段怀英撑着坐起身,颤抖着吞下药片,过了好一会儿,呼吸才慢慢平稳下来。
他看着万宁,深深地皱眉,你怎么来了。
“boss,”万宁赶紧安慰他,“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段总和李启明的错,不是您的错!”
段怀英的神经官能症在m国时就有了,最严重的时候差点死掉,这些年一直靠药物控制,这次的打击太大,才会突然发作。
万宁想了想,掏出手机,拨通了金禹的电话——金禹不仅是段怀英的合伙人,还是他最信任的朋友,此刻boss身边不能没有人,他怕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对面的人接起了电话:“喂?小万宁啊?想哥哥了啊?你那边10点了吧?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啊?”
金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状态,他最近在m国处理事情,和国内的时差颠倒。
万宁可没闲心跟他叙旧:“金先生,是我,boss他……他的病犯了,还一个人在家里喝酒,您快来看看他!”
“什么!犯病了?”自从跟楚颂天天在一起,他已经很久没犯过病了,今天是因为什么呢?
金禹瞬间清醒!
“我现在在国外呢,我马上就订回国的机票!你在他家是吧?你先看好他!别让他干什么极端的事儿!”
挂了电话,金禹火急火燎收拾东西,又立刻拨通了段怀英的手机,响了好半天才等人接起电话。
“喂。”
金禹语气激烈:“段怀英!你特么趁老子不在又干什么事了啊?楚颂呢?”
“……他走了。”
哪怕是通过电话,金禹都能听出他现在声音里的绝望和自毁倾向。
“我靠,我才走了几天呀,又发生什么事儿了?你俩前天还好好的呢?等一下……”
他大胆猜测:“楚颂不会是知道什么事儿了吧?!”
段怀英仅剩下略带沉重呼吸声的沉默,回答了一切。
“艹,还真是啊!段怀英,给我清醒点!楚颂现在需要的是真相,是解释!不是你tm的自我放弃!你要是再敢喝一口酒,我就把你在M国画廊藏的那批楚颂的画全捐了!”
段怀英拿着手机,听到“楚颂的画”,身体猛地一僵。
那批画是他这些年偷偷收藏的,有楚颂高中时的素描,有他给粉丝发的福利,每一张都被他好好放着。
“我该怎么办,颂颂他……他不想见我……”他大概这辈子都不想见我。
“怎么办?找全证据!找段程和李启明的罪证!”
金禹的声音在电话里回荡,“我们能查到一次,就能查到第二次!那些黑的,白的,不干不净的,全都给他找出来,段明远都能进去,就不信不能把他们也送进去!”
“你振作点,既然楚颂知道了,那金氏那位也会很快知道,他绝对会下手的!而你必须在他之前把这些事情做完才有机会!才能展现你的诚意!你要是再这样下去,楚颂就真的永远不会原谅你了!”
金禹的话像一记警钟,敲醒了段怀英。
“……知道了。”
挂了电话,段怀英慢慢站起来,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整理这些年查到的关于段程和李启明的资料,这些资料来自各种渠道,他一直藏着,怕刺激到楚颂,现在,却成了他唯一能挽回楚颂的希望。
要是他能再早一点出手,没有这样的侥幸,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到这个地步?
万宁看着段怀英的背影,松了口气,赶紧去厨房煮粥,从下午到现在连滴水都没喝,怎么行啊?
如今,是时候和段家决裂了。
第二天一早,金禹就风尘仆仆地从M国赶了回来,直接去了段怀英家。
“活着呢,活着就好。”
他看着桌上整理好的资料,点了点头:“不错啊,你这儿的东西比我想象的还多,这些资料够让李启明喝一壶了。”
段怀英果然是段怀英,这么要命的事儿,他能拉回自己的理智,已经不容易了。
“我已经联系了当年楚颂妈妈的主治医生,他愿意出庭作证,还有医院的原始病历,我也托人找到了,现在就差段程的直接证据。”
就算那个医生不愿意作证,他们也有办法让他愿意。
“段程……”段怀英皱起眉,“他很谨慎,所有的指令都是口头传达,没有书面记录。”
“没关系,”金禹歪着嘴角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我在M国查到,段程当年给李启明转了一笔折算后三百万的海外汇款,用途写的是‘服务费’,真敢写啊,但时间刚好是楚颂妈妈病历被改的那几天,这就是最直接的证据!”
你们自己做得不干净,就别怪我查出来了。
段怀英拿起手机,想给楚颂发消息,却又犹豫了。
金禹看着他人没大事儿的样子,拍了拍万宁的肩膀:“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呢,大晚上了,辛苦你了。”
“我没事儿,这是我应该的。”
他是赚着老板发的工资的人,本来就是分内之事,更何况,老板对他也不错。
万宁明显能感觉到老板回国后,状态和在国外完全不同,整个人有了活人气。
老板需要楚先生,可以这样说,楚先生,是他好好生活的唯一希望。
段怀英握紧了手里的U盘。
只要能让楚颂好受一点,他什么都愿意做。
金禹看见人没大事也就放心了,又开始嘴欠:“哎哟,看你这样儿,你这是哭过啊。”
“闭嘴。”
“自己偷摸哭算什么本事啊?你得去楚颂面前哭呀,你哭了半天他都看不着,不是白哭了。”
“滚。”
金禹吊儿郎当地往沙发上一躺:“行,知道您是段怀英了,您有的是手段,有力气骂我就放心了,真怕你死这儿。”
金瀚海家,楚颂辗转反侧了一夜,此刻正坐在窗边,看着外面升起的阳光,手里拿着妈妈的照片。
金瀚海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颂颂,爸爸查到了,段程在海外的资产已经被冻结,李启明的账户也被监控了,很快,他们就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楚颂抬起头,看着金瀚海:“爸……”
金瀚海摸了摸楚颂的头:“颂颂,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哪怕所有人都不能依靠,你还有爸爸,爸爸永远当你的后盾,永远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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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世界破破烂烂,父爱缝缝补补[紫心][玫瑰]
第56章
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设在京城中最豪华顶级的酒店宴会厅, 施华洛世奇水晶灯在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来自上流社会的衣香鬓影的宾客们端着酒杯穿梭其间,空气中弥漫着高级熏香的气息。
楚颂感觉这个地方,大概连呼吸都要钱。
他跟在金瀚海身边,身上穿着量身定制的米白色西装, 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珍珠纽扣, 是某大牌今年高定新款, 只不过楚颂也看不出什么分别。
华服衬得他本就精致的五官更显贵气, 像个从小就被精心呵护的小少爷。
“爸, 我……”楚颂环顾四周,不太适应这种场合。
“别紧张, ”金瀚海侧过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安慰他,“爸爸不是让你以后接手爸爸的公司,你想做什么依然可以去做,今天带你来的意思,就是让大家认识一下我金瀚海的儿子,以后没人再敢怠慢你。”
楚颂在那些没有父亲的年月里, 在外面一定受了不少委屈,这次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楚颂是他金瀚海的宝贝疙瘩, 谁也碰不得。
楚颂点了点头, 手指却还是不自觉地扯了扯西装下摆。
周围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落在他身上, 有好奇, 有羡慕,也有打量,甚至还有鄙夷,楚颂很轻易能分辨这样的情绪, 大概是以为他是什么金瀚海登不上台面的小情人。
有爸爸在,他什么都不用怕。
——金瀚海这样告诉他。
对,不用怕。
两人刚走到宴会厅中央,就有不少商界大佬过来跟金瀚海打招呼,对方操着不甚熟练的华国语:“金总,好久不见啦,这位是?”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笑着看向楚颂,眼神里满是好奇。
金瀚海拍了拍楚颂的肩膀,语气带着骄傲:“我儿子,楚颂,以后还请各位多关照。”
儿子?居然是他儿子?周围许多人大惊失色,真是儿子?那怎么不姓金啊?该不会是……
“伯伯你好,我随母姓。”楚颂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落落大方地回答对方。
金瀚海点了点头。
还真的是?有些人脉的上层社会的人士都了解,金瀚海这些年一直在找他的家人,看来这就是了。
金瀚海:“孩子还年轻,我也没指望他能继承什么,有什么不周的地方,各位做叔伯的可要多担待。”
“原来是金总的公子,真是一表人才啊!”老者赶紧夸赞,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难怪金总最近这么低调,原来是在陪公子!”
“公子看着就文雅,跟金总一样有气度!”
金瀚海眉开眼笑:“颂颂跟我这种成天跟生意打交道的不一样,孩子喜欢画画儿,业界也算有点儿名堂,总归他高兴就好。”
今日份的金总可真算得上慈眉善目了,哪还像那个手段雷厉风行的金瀚海,看来真是对这个儿子宝贝的紧。
楚颂礼貌地跟众人点头问好,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既不显得过分热情,也不冷淡,恰到好处的分寸。
我金瀚海的儿子,就是这么优秀。
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金总,好久不见,太巧了,没想到今天能在这儿碰到你。”
楚颂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但凡有些阅历的人,就能知道这样的人,心中全是算计。
金瀚海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暗暗握了握拳,连表面的和谐也不愿维持:“不巧。”
这样的宴会,段氏出席一点也不稀奇,怎么可能是巧遇,分明是借着机会故意上来搭话。
他们父子现在连都看这个人一眼都觉得恶心。
但既然是弄垮一个大集团计划,就得一步一步地来,小不忍乱大谋。
段程没注意到金瀚海的情绪,反倒眼睛一直盯着楚颂。
怪不得给他儿子迷得神魂颠倒的,不可否认,长得的确好看。
语气带着十分刻意的亲近:“这位就是令郎吧?说起来,令郎和我儿子段怀英还是高中同学呢。”
在场有脑子转得快的人就开始寻思了。
既然这位金家的公子是刚被找回来,那么高中……应该也上的不是什么高端学校?
既然如此,那段家这样的家庭,他家的孩子怎么会和一个普通的“平民”到一个学校?
不得不说,引人深思啊,指不定又是什么豪门秘辛呢。
但这些事情,段程现如今可顾不上,楚颂现在是金瀚海的儿子,不是当年那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小孩子了,只要段怀英跟楚颂有关系,就能搭上金氏集团这条线,最近段氏的危机就能迎刃而解。
楚颂从看到这个人的一刹那,身体就瞬间僵住,情绪崩塌,目眦欲裂。
眼前的男人,就是害死妈妈的凶手,是主谋!
他想起妈妈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想起那些被篡改的病历,一股怒火从心底涌上来,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冲上去质问段程,最好能给他两拳。
“颂颂!”
金瀚海及时拉住他,用眼神示意他冷静,然后凑到他耳边小声说,“沉住气,现在不是时候,有爸爸,放心。”
楚颂深深地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冲动,爸爸说过,要让段程付出代价,不能让他这么轻易地结束。
段程没察觉到楚颂的异样,还在自顾自地说:“要是怀英跟令郎合得来,以后咱们两家可以多合作多交流嘛,毕竟都是年轻人,好沟通……”
楚颂:“你儿子,我不认识。”
不认识?这可是当着众人甩段程的脸面了。
还没等段程又说什么:“你怕是记错了,”金瀚海突然打断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到,“我儿子以后不会走我的老路从商,况且我们金家跟你姓段的可没什么交情,更谈不上合作,毕竟家世背景差太远,我们金家……高攀不起。”
到底是谁高攀不起谁,高下立现。
这话像又一记耳光,狠狠打在段程脸上。
周围的宾客瞬间安静下来,纷纷看向段程,眼神里带着窃笑和嘲讽。
谁不知道段氏集团最近因为挪用公款和海外账目的事焦头烂额,黑料缠身,股票跌得绿得发光,还想攀附金氏集团,自不量力。
段程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嘴角的笑容僵住,尴尬得无地自容:“金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金瀚海淡淡一笑,拉着楚颂转身就走,“我们还有朋友要见,自便。”
楚颂回头看了一眼段程,只见他站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周围的宾客都在议论。
这点算什么,段程,你欠我妈妈的,拿命换都不够呢。
段怀英赶到晚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他本来不想来这种虚伪的场合,却被万宁告知“楚先生跟金总一起去了晚宴,段总也在”,瞬间就坐不住了,拿起外套就往酒店赶。
他在宴会厅里四处张望,终于看到了楚颂的身影——楚颂跟在金瀚海身边,穿着米白色西装,像个小王子,只是脸色有点苍白,似乎不太开心。
段怀英刚想走过去,就看到楚颂转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赶紧跟了上去。
这个时间这里没什么人,洗手间外的走廊很安静,只有壁灯发出柔和的光。段怀英叫住楚颂:“颂颂……”
楚颂听到他的声音,身体猛地一抖,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段怀英快步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声音带着急切:“颂颂,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我有话要跟你说。段程和李启明的证据我已经收集好了,当年改病历、换药物的证据都在,很快就能送他们进去,我不会让你妈妈白白蒙冤的。”
楚颂慢慢转过身,眼睛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妈妈已经不在了,就算他们进去了,我妈妈也回不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满是痛苦和绝望,“段怀英,我不想见到你,看到你,我就想起你爸爸做的那些事,想起我妈妈的痛苦……”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楚颂抬手擦了擦,却越擦越多。
段怀英看着他哭,心脏像被刀割一样疼,连呼吸的频率都变得艰难了。
心痛和激烈的情绪让他生理性地流泪。
楚颂仅仅是对上了他的眼睛一瞬。
段怀英……他也在哭?
他想伸手抱楚颂,却又不敢,只能站在原地,眼圈泛着红色,声音沙哑:“颂颂,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对不起没用,但我会用行动证明,我会为你妈妈讨回公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愿意原谅我。”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楚颂的话冰冷又绝情。
自己当年对着他说的那些绝情的话,回旋镖一样地扎向了自己,那些快要尘封的记忆又翻涌起来。
糟糕,感觉更不好了。
段怀英捂住胸口,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他的手抖得厉害,连站都站不稳,他扶着墙,接着更是全身都在抖。
楚颂愣了愣:“你怎么了?”
看着段怀英半跪在地上,楚颂没来得及反应便跑了过去,对方抓着他的手腕,手心的温度冰一样,低得吓人。
楚颂被冰得一激灵:“你别吓我,你怎么了?!”
他之前应该没有什么身体问题啊!
段怀英靠在楚颂身上,深深呼吸着,抓着他的手腕不肯放开。
金禹说得没错,只有这样,才能让楚颂不推开他。
但他的难受是真的,刚才看到楚颂哭,心里的痛苦和愧疚瞬间涌上,引发了躯体化症状。
这样严重的症状居然在接触到楚颂之后有所缓解。
他调整呼吸,半晌:“我可能是……不太舒服,”段怀英的声音越来越弱,“颂颂……能不能拜托你送我去医院。”
楚颂看着他苍白的脸和痛苦的表情,心里的挣扎越来越激烈。
他恨段怀英的隐瞒,恨段家的所作所为,但看到段怀英难受的样子,他又狠不下心不管。
一咬牙:“等着别动,我去叫救护车!”楚颂愤愤地掏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
“别……别叫救护车……外面人太多了。”
对呀,段怀英这样的身份,一旦被拉上救护车,明天指不定又传出来什么风言风语,如果只是段氏,那也没什么问题,他身上可还有KS。
可他怎么样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楚颂不为所动。
“你能送我去吗?”段怀英拉住他的手,眼神里带着恳求,“算我欠你一次,求你。”
楚颂看着他的眼神,心里一软,冷着脸点了点头:“能起来吗?我送你去医院。”
他转身想去找金瀚海说一声,却被段怀英拉住:“别告诉金总……我怕他担心……这里离医院很近,你等一下就可以回来。”
金总如若知道自己此刻出现在这里,那还得了。
楚颂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他半扶着段怀英,慢慢往酒店门口走,对方许是真的没有力气,将身体大半的重量都压给他。
“你自己不能走吗。”
“对不起,我实在不太舒服,给你添麻烦了。”
楚颂:“行了,别废话了。”
段怀英的车他又开不明白,那自然只能是叫车了。
司机行驶到固定地点,看见段怀英皱着眉被人扶着的样子:“上车,慢点啊,这是咋了。”
显然是在问楚颂这个看起来健康的人。
我也想知道他是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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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好的][狗头]
段怀英急切地伸手把他拉住:“你能先别走吗。”
楚颂没说话,但脚步停下了, 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看到段怀英坐在检查床上, 医生用血压计缠住他的胳膊, “测一下, 正常呼吸, 别说话。”
数值出来时,医生都皱了皱眉, 又拿听诊器听了听:“血压偏低,心率也快,你之前有过类似症状吗?”
段怀英靠在枕头上,脸色苍白得像纸,声音虚弱:“……有过,之前,吃点药就好了。”
他没提药的具体种类, 数量,也没说发作的频率,只把目光落在楚颂身上, 又带着些许缱绻地缓缓移开。
医生:“吃的什么药。”
刚才段怀英半跪在走廊的样子还在眼前晃, 那只抓着自己的手像是从冰窖里伸出来的, 现在听到这句“有过”, 心里莫名揪了一下。
段怀英!他到底瞒着自己多少事?
他楚颂看了一眼,没有正面回答。
医生见他不说话又问了其他几个问题,比如最近的情绪状态、睡眠质量,段怀英的回答越来越含糊, 最后干脆闭上眼,靠在枕头上喘气。
医生又皱眉:“你是家属?”
楚颂:“我……”
医生:“小徐,你在这儿看他一下,给他做其他相关检查。”
没等楚颂回答,医生就急匆匆拉着楚颂走到走廊,压低声音说:“你们家属也太不注意了啊!他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身体不舒服,是神经官能症引发的躯体化症状,还伴有抑郁倾向,而且很可能有自毁倾向的苗头,早就该来住院调理了,怎么拖到现在?”
“自毁倾向?!”
楚颂愣住了,声音都变了调,定了定神:“怎么会这样?他之前……看着挺正常的。”
“正常?如果你们家属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那大概他平时都是装的,而且看样子,他一定知道自己有这个病,但从来没跟你说过。”
医生叹了口气:“这种病多是长期情绪压抑加外界严重刺激导致的,尤其是针对特定的人、特定的事,刺激一旦触发,症状就会加重。他身边是不是有特别在意的人,或者有解不开的心结?”
“特定的人……”楚颂的心猛地一沉,脑海里瞬间闪过段怀英之前的反应——每次自己跟他提到妈妈的事,他都会不对劲。
那这次是什么原因呢。
“你们来之前,他没有受到什么刺激。”
刺激?自己之前跟他在宴会厅那样……算吗?
那个“特定的人”,有没有可能,就是自己。
楚颂突然想起上次在段怀英家看到的药瓶。
当时段怀英说是“维生素”,现在想来,那些看不懂的文字,大概根本就是治疗他这种病症的药,那个所谓的褪黑素,也是在他睡不着的时候才吃的。
他到底一个人扛了多久?那些自己没看到的日子里,他犯病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能治好吗。”楚颂问,问完了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
“不好说啊,这毕竟不是一种很传统的病,得先找到根源,解开他的心结,再配合药物和心理治疗,”医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根据一系列病人的表现,我看得出来,他现在很依赖你,大概你多陪陪他,比吃药来得更管用也说不定。”
医生都说不定的事情,那是真的很严重了吧。
楚颂没说话,转身走回急诊室。
段怀英刚好睁开眼,看到他进来,眼神亮了亮,伸手想抓他的手,又意识到楚颂对他的抗拒,只能小声说:“颂颂……你没走啊。”
“医生说,你需要留院观察,要住院。”楚颂走过去,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语气尽量平淡,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段怀英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他的嘴唇,连带着脸上,都没什么血色,平时凌厉的眼神都变得温顺,他还哪里像狼,明明是受伤的大型犬。
段怀英看着他,似乎知道自己开口要说的话不合时宜似的,声音很轻:“颂颂,刚才在宴会厅,最难受的时候,我闭上眼,好像看到你妈妈了。”
楚颂眼睛瞪大:“你别乱说!”
这句话狠狠地刺了他一下,楚颂后退了几步,看着段怀英,既难受,又有点说不出的酸涩。
他别过脸,声音有点哑:“别胡说,你这种人,我妈妈才不会跟你说话。”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楚红月见过段怀英的。
楚颂还记得,段怀英跟妈妈说:“阿姨,您一定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