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擦干净,换条裤子。”他垂眸俯视我,眼神如钩。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打从昨晚领完结婚证以后,薄翊川使唤起我来比之前要理直气壮了,连这种事都能面不改色的开口,要不是我知道他心里有人,我都几乎要因为他是想钓我了。
我抿了抿唇,端着水在他面前半跪下来,给他擦洗。
昨夜虽然已经看过一次,可自己亲自用嘴体验过这蛰伏之物一旦醒了是怎样一头生猛的凶兽,就有了另一番感受,等给他换完内裤,我明显感到自己耳根滚烫,绝对是脸红了——能教我早已入土的羞耻心都死灰复燃,除了薄翊川也真是没谁了。
第40章 自甘堕落
等给薄翊川擦洗干净收拾完,已到了凌晨三点,连窗外马六甲河上都安静了,我一晚上又给他当开荤技师又当全职护工,累的精疲力竭,再没了半点旖思,倒在他身边,一合眼,没多久就被困意淹没。
迷迷糊糊间,我的额心隐约袭来一丝痒意,仿佛有只蝴蝶落在了那里。我很想将它捉住,却睁不开眼,它扇了扇翅膀,转瞬又飞走了。
“阿惑,你为什么这几天老画蝴蝶啊?”
程世荣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我笔尖一滞,才发现走神间,作业本上又多了几只蝴蝶。我一把撕掉这页,揉成了一团。
一扭头,一张试卷被女人纤长的手指放在了课桌上:“薄翊泽,这次期中考你成绩下降得很厉害,从班级第一掉到班级倒数第二,怎么回事?都快要中考了,你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失误而已,Miss张,您别告诉我哥啊,中考我一定考好。”我嬉皮笑脸地接过试卷,一出教室就撕碎扔进了垃圾桶。
“哇塞,你这么大胆子?阿惑,你转性了?不怕你哥问你要成绩?”程世荣睁大双眼,揽住我肩膀,“上回酒吧那事,他回去没骂你吧?”
“管他做什么,下回我们再翘课,别去太远的地方,放学前能回就行。”我笑了笑,“走吧,去甜水店坐一会,烟带了吗?”
“哇,是薄二少,好有型......”
“我好钟意他的眼睛哦,混血真的太正了!”
“哎,上次你送的礼物和情书他收了吗?”
“没有啦。”
“我看学校论坛上有人说他是Gay,是不是真的啊?”
“看他那张脸比女生还靓,都初三了还没女朋友,说不准哦.....”
叽叽喳喳的小声议论苍蝇一样钻进耳朵里,我靠在椅背上,歪头朝邻座望去,是一群初一初二的小学鸡,男生女生都有,见我看过去,都紧张地挺直了背,有几个小女生还红了脸,低下头不敢看我。
我扯起唇角:“老板,他们那桌算我的。”
“谢谢薄二少!”
小学鸡们都站了起来,我便瞧见他们身后,还有一桌高中生也正盯着我瞧,其中有个男生的眼神亮晶晶的,都犯痴了,他发型很酷,透着叛逆劲,眉心靠左生着一颗痣,差半个指头,就是一颗观音痣。
我的心似被蝴蝶掠过,一颤。
我迎着他的目光,冲他一笑:“老板,那桌我也请了。”
午后阳光正烈,透过斑驳的棕榈树影落在脸上,唇上袭来湿热的触感,混着红豆冰的甜味,我恍惚心想,原来这就是和人接吻的感觉。
我垂眸瞧着上方少年通红的脸,手抚过他歪了一点的眉心痣——我就这么随随便便告别了我的初吻,和一个有点像薄翊川的男孩。
“你是不是还没和人打过啵啊,泽少?”他轻喘着,低下头来吻我的鼻侧,“你这颗痣,好靓,好魅,我钟意你好久了......”
我揪住他的校服领带,亲上他的眉心痣,翻身将他压在下边,少年贪婪地亲我的下巴,一直亲到我耳朵,忽然喃喃:“你这里怎么有道疤?粉红的哎,像一半蝴蝶翅膀,也好魅......”
“是吗?”我摸了摸被亲湿的耳根,“我都看不见这里。”
耳畔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泽少,你...胀不胀啊?”
“胀?哪里胀?”我垂下眼皮懒懒看他。
少年喉结滚动了一下,又翻身将我压回了下面,低头看:“我帮你爽一下?”
裤带被解开,微硬毛绒的发丝掠过小腹,午后的阳光照得我有些眩晕,整个人懒懒的,魂像是钻出了体壳,我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又觉得发生什么都不大有所谓。有一只很小的蝴蝶飞过来,盘旋在上空,我伸手想要捉住它,却被阳光晃着了眼睛,眼眶酸烫。
在闭上眼的一瞬,我突然听见一个熟悉而冷厉的声音。
“薄翊泽,你们在做什么?!”
我睁开眼去,薄翊川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满脸震惊,在他的身后,乔慕捂着嘴,眼睛里却充斥着不难分辨的幸灾乐祸。
“跪下!”
膝窝被狠狠踹了一脚,我双腿一软,登时就跪了下来,面前柜子里属于薄翊泽的牌位仿佛如我十岁那夜压在我的胸口,从未离去,我喘不上气来,几欲窒息。
“薄知惑,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今天是怎么回事!”
犯了错,变成让薄家蒙羞的存在,我就又变回“薄知惑”了。我笑了一下,斜眼睨向他:“怎么回事,就和你看到的一样啰哥。我跟人拍拖啦——”
“啪”,一耳光重重扇到脸上,我眼冒金星,耳鸣不止。
薄翊川瞳孔扩大,俯视着我,眼神和第一次在薄家屋顶上看见我时一般无二,只不过此刻除了厌憎嫌恶之外更添了熊熊怒火。
“你管那种肮脏事叫拍拖?你恶不恶心,知不知耻?我以为你上次会去酒吧真是被薄秀臣骗过去的,没想到你是自甘堕落要当烂崽!”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耳朵嗡嗡作响。
我没有想当烂崽,我只是喜欢那颗痣。那颗有点像你的痣,而已。
衣领被一把揪住,盯着我的黑眸寒凛,犹如刺骨冰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想以后像你阿爸一样做男妾以色侍人是吗?”
心似被尖刀猛然贯穿,我睁大双眼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不准。我不管你的本性有多下贱,你背着翊泽的魂,就得一辈子做好他的桥,实现他的遗愿,活得像个体体面面的薄家少爷!”他一松手,将我甩在地上,寒声下令,“给我磕头,磕到我说停为止,不然你就在这里一个人跪一晚上别想睡觉。”
说完,他拔腿就要走。
我哪敢一个人对着薄翊泽的牌位一晚上,吓得一把抱住他的腿:“我磕,我磕!哥你不要走,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
薄翊川蹙起眉心,垂眸看我,仿佛看着什么脏东西:“松开!”
我伏在地上,头重重扣地,一下又一下,仿佛十年那年初见薄翊川时,这几年的时光从未改变什么,我永永远远跪在这里。
“够了。”
我抿着唇,磕个不停,额头剧痛,渗出血来。
“我说够了!”
后颈被一把抓住,身子被扯起来,薄翊川盯着我的额头,眉心蹙得更深:“薄知惑,你是个疯子,还是变态?”
一丝血沿着鼻梁淌到嘴角,我抿了抿,笑了起来。
“哥,我要把头磕够啊。”
因为我不想一直跪在这里,跪在薄翊泽的牌位前,做他的桥,接受你的庇护你的管束,陷在对你不可自拔而无望的喜欢里一辈子。
我要毁了这座桥,薄翊川,即使,变成你眼中的烂崽。
薄翊川不知道我怎么想的,只冷笑起来:“这头你这辈子都磕不够,别以为你这么自虐我就会心软,再让我发现你有下次,就不是磕头这么简单了,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耳骨里传来一阵震动,将我从梦中惊醒。一睁眼,近在咫尺是薄翊川的侧脸,我的手臂竟环在他胸前,腿也搭在他身上,跟个树袋熊似的,而他居然睡得浑然未觉,就这么任我压着。
震动数长一短,是丁成发来的摩斯电码,问我另一个小组已经跟到了马六甲,要不要趁我和薄翊川落单对他下手。我心下一慌,缓缓缩回手,敲敲耳骨回绝了他。耳骨里不再震动,我又将手臂轻轻放回了他胸前。薄翊川没被我弄醒,安安静静的,看起来比平日温柔,我欣赏着他的睡颜,目光落在他的观音痣上,不由回想起了刚才的噩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人之将死,我这段时间的梦都是连着的,跟走马灯一样,又梦见了初三时候的事。
想着我不禁想笑,说来那会正值青春期,觉得这辈子都得不到薄翊川的喜欢都要当他弟弟的替活鬼不被他看见自己,就天都要塌了,非得要当个齐天大圣大闹天宫去,誓要通过“变成烂崽”的叛逆行径翻出他的五指山,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那时就是为了找存在感,实在是幼稚得很,而薄翊川口中所谓的“生不如死”,其实就是把我绑起来吊在薄翊泽牌位前,扒了我裤子,拿菩提枝抽我屁股,可能想用这种方法刺激我的羞耻心,可一来二去,我没给他驯服,反倒翻得更厉害了,三天两头要么跟高年级学长拍拖要么调戏小学鸡,不是被偷拍发上学校论坛被薄翊川发现,就是在教学楼后边草坪上衣衫不整地被薄翊川逮个正着,然后被他抓回去教训。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整整半年,我和薄翊川的关系恶化到了极点,再回不到以前还能偶尔坐在一起说笑的日子,我屁股上被他抽的红印就没消过,天天跟他打游击战,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薄翊川像变成了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犬,任我狡兔三窟他都能给我第一时间刨出来叼回去,我都怀疑他之所以后来能成为顶尖特种兵,我功不可没。
那时我料不到,那段鸡飞狗跳的日子原来也算得上是美好的,比起中考后那个暑假发生的一桩桩事,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愿意再回想那段黑暗不堪的岁月,我拽住了跑远的思绪,见薄翊川眉心蹙了蹙,睫毛轻颤,似乎要醒,我连忙闭上眼,继续装睡,听见他略有了变化的呼吸声,心率又有点不稳。
——也不知道我昨晚脸红成那样,他会不会多想?
第41章 知味
不过要是多想了也很好解释,同性恋会因为男人的那儿脸红起反应实在太正常了,何况他这种从脸到身上哪哪都长成黄金比例的极品。
装了一会,感觉他又没动静了,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却猝然对上了近在咫尺的深狭黑眸,心不由一颤。
“你怎么睡成这样?”他垂睫扫了一眼我环住他胸膛的手臂,神色透着晨起的慵懒,语气却恶劣,“趁我睡着占我便宜?”
“我哪敢啊?我这人睡觉习惯就这样,跟谁睡都喜欢挂人身上。”我笑了一下,正要把手臂和腿挪开,小腿一紧,被他一把攥住了。
我一愣,见他沉了脸色,喉结上下滚了一滚:“我不舒服。”
“哪不舒服?”我问。
他声音沙哑:“胀。”
我大脑宕机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薄翊川居然......这是在给我下服务指令?因为我昨晚给他开了荤,他突然发现我这家仆假老婆还有这项功能,反正吹起来男女都一样,眼一闭想着缇亚拿我当飞机杯使,完全不需要跨越什么心理障碍,使了一次觉得还挺好使是吧?
见薄翊川目光落到我唇上,我捂住嘴,摇摇头:“不行,还疼呢。我给你用手弄弄?”
他仿佛有点不满,蹙了蹙眉:“要腿。”
我又愣了一下,旋即悟了——我这手心有茧,糙得很,压根不像女人的手,他嫌弃,可我这腿就不一样了,没什么腿毛,皮肤也算光滑,方便他联想缇亚。
只这一晚上,他从一窍不通都学会挑三拣四了!真是悟性可嘉,进步神速。算了,本来结婚了就该享受夫妻生活,可怜他为了大局非得娶我做挡箭牌,也真是苦了他了。腿就腿吧,谁让我疼他呢,我无奈地暗叹,把腿往下挪了一寸,果然凶兽已醒,气势汹汹。
蹭了几下,见他还睁眼盯着我,下颌紧绷,颈侧青筋都凸了出来,表情有点难耐的样子,我意识到这是白天,他看得见我,跟黑灯瞎火的不一样,瞥见床边那条领带,我一伸手捞了过来,他脸一偏,显然是军人本能警觉与条件反射,眯眼盯着我手中那领带:“你做乜?”
“放心,不是要谋杀亲夫,我给你把眼蒙上,不然你怎么爽?”
他顶了顶腮,冷笑起来:“你这服务还挺周到。”
“那可不,都是经验。”我笑了笑,给他把眼睛蒙上了。这一蒙,我就不禁心跳一阵狂跳,茶金领带遮了他双眼,却露着他那枚观音痣与挺直鼻梁下线条清冷的唇,禁欲至极,也情色至极。
我没忍住,捏住他的下巴就凑了上去,双唇一触,他就浑身一震,一翻身将我压在了下边,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觉一双小腿被他双手紧扣,膝间一烫。这不是,腿.....那个什么啊吗?我瞠目结舌,这种凭直男本能会想到的爽法我这惯常做1的还真是想不到。
床架一摇一晃嘎吱作响起来,虽然只是用腿,却仍让我生出了一种做0的错觉,我登时软了,可实在不忍心这时打断薄翊川,毕竟倒车入库对身体不好,只得咬牙忍着,任他制着吻到头晕目眩。
可前中期我还算忍得了,能保持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到最后阶段他托着我的臀开始加速时,我却忍无可忍,双手胡乱抓挠,把他咬得满嘴是血,但这也丝毫没妨碍他登顶,等到湿意蔓延到尾椎时我终于原地爆炸,一把将他推开冲进了洗手间。从镜子里一看,哪儿哪儿都给磨红了,他的东西滴滴答答往下淌,和被轧了简直没两样,我洗干净,在洗手间独处了好一会才冷静下来。
推门一眼看见薄翊川摸着自己渗血的唇,嘶嘶吸气,颈侧肩上全是我挠出来的血痕,估摸着背上更恐怖,我又不禁心疼了。
可心疼归心疼,要是倒回刚才,我还是会忍不住这么干。
“不好意思啊,我床品不太好。对方太强势的话,我反应会比较激烈。”我抿了抿唇,“要不要叫人买点药?我们也还需要裤子。”
“太强势?”他扯了张纸擦了擦唇上的血,看向我,黑眸沉沉,“我阿爸很温柔?”
“啊,嗯。”我一愣,否认和薄隆昌做过就太假了,只好点了点头。
他不说话了,脸黑得像锅底炭,大抵又想到缇亚,在想象中和薄隆昌较劲去了,隔了好一会才拿起手机打电话让买药和裤子。
“少校,东西买来了。”
听见敲门声,我去开门时,那俩保镖都不敢抬头看我,想也知道是因为他们在门外听了一晚,这房里的动静对他们刺激不小,接过袋子,一份报纸也被递了过来:“少校,王室发布特别公告了。”
“拿来。”
什么特别公告?
见薄翊川展开报纸,我好奇看去,一眼便瞧见那醒目的头版头条:“前陆军元帅帕察拉公爵涉潜艇采购弊案遭调查,王室下令彻查“叛国级腐败”,8月16日晚7点,迦楼罗第七特种部队协特别案件调查厅突击搜查公爵家族在马六甲的百年宗祠,当场查获受贿物资.....
我一愕,帕公果然出事了,迦楼罗第七特种部队不就是薄翊川的部队吗?昨晚七点突击了帕察拉公爵在马六甲的百年宗祠?
是和我去办证之前他指挥的?坐在轮椅上都能这么狠?
“哇,大少好厉害啊,料事如神,雷厉风行,好犀利啊!”我鼓着掌,毫不吝啬的对他进行夸夸,怪不得他要在马六甲下船,原来不止是为了搞定我这个挡箭牌,顺便还把帕公老巢给铲了。
他抬眸扫了我一眼,脸色阴转多云,似乎心情好了点。
“叮”,他手机这时响了声,我瞥了眼,是电子简讯,看标题和报纸上是同一件事,我心说他还真是老派,能看手机新闻却要看报纸。趁他心情转好,我在床边坐下来,扯了扯他的袖子:“大少,我也算帮了你的忙,你是不是应该打赏一下我?”
“昨天不就问过你想要什么?”他扬起眉梢。
“新衣服,新鞋子,还有手机。我好歹现在身份是少校夫人,不是家仆了,怎么也得体面一点,免得给您丢人不是?”
薄翊川看了眼腕表:“走吧,去买你想要的。”
到了鸡场街的老牌手工西装店,我装模做样地在他面前试了几身套装,就躲在更衣室里给丁成发摩斯电码,让他通知埋伏在马六甲的另一个小组派人出来弄点三唑仑给我,等弄到了手机,晚上我就找机会给薄翊川下药,放倒他,窃取他的军方账号。
“阿实,磨蹭什么呢?”正在这时,薄翊川在外面问。
“啊,”我扣上大腿处的衬衫夹,把门打开条窄缝,露给他看,“在试这个呢,扣不上啊,大少,你能不能让人再给我那条新的来?”
薄翊川盯着我,静了几秒才喊人。
我舔了舔牙。上回就足以验证,我这双像女人一样光滑的腿本来就对他这种直男有一定杀伤力,今早他还用过,再看见,想必多了另一番感受,我得好好利用这一点转移他的注意力。
再开门,我就发现送来的不止袜夹,还有一套抹茶绿的亚麻西装。
我一愣,看向薄翊川,见他翻看着报纸,头也没抬,漫不经心的:“把这套也试试,衬你肤色。”
他居然主动给我挑衣服?
我心下一阵荡漾,泛起丝丝甜蜜。
换上这套西装,站在镜前,我不由讶异,刚才我自己挑的几套成品多多少少都有点不合身,不是肩线不合,就是袖长裤长不大合适,可这套绿色的却像是专门为我量身定做的,肩线袖长正正合适,扣子也正好是我喜欢的贝壳材质,优雅中透着一丝俏皮。
说来,薄翊川还欠我一套西装,是他曾说中考之后要找老牌手工西装店定做给我当升学加生日礼物的,可我终究没能穿上那身西装,也没能上高中,后来赚了佣金有钱了以后,我买了好多套西装,干爹也送了很多套,但终究没有办法弥补遗憾。虽然这不是他专门定做给阿实,也不可能是定做给薄知惑的,但我这未了的心愿也算圆满了。
出去站到他面前,我插兜,转了一圈:“怎么样,好看吗?”
“哇,少校夫人好靓啊!”“衬得少校夫人又白又高,少校真是有眼光!”不待薄翊川开口,旁边两个保镖已经鼓起掌来大肆夸赞。
薄翊川扫了这俩太番薯一眼,目光才落到我身上:“不错。”
“少校要不要试试那边那套绿的,跟少校夫人好配,情侣装哎!”
“你个憨货,要你提醒,少校肯定早就看到啦!”
然而这俩太番薯丝毫没有自己很现眼的错觉,待薄翊川话音刚落,就你一言我一语讨论起来,我下意识朝他们看的位置看去,果然那里挂着另一套西装,是莫兰迪绿,双排扣,领口肩部的设计带有明显的军装风,看起来矜贵又利落,与我这套确实挺搭。
心底不可自抑地钻出小小的渴望——虽然不可能和薄翊川有什么以后,但至少,我希望能以阿实的身份和他穿一次情侣装。
想着我笑了笑,瞥向薄翊川:“大少,那套确实不错欸,你要是不喜欢,就当送我啰。”
薄翊川看向那套,神色淡淡:“那不是你的码。”
“哎,少校,你去试试啦,肯定能穿!”俩太番薯还在怂恿,过去看了码数,回头冲他喊:“少校,是你的尺码欸!”
“你就去试试啰,”我朝他挑了挑眉,“你身上这套也该换了,昨晚你好像有弄到上面耶。”
“胡说什么?”他眉心蹙起,看了看身后,显然因我敢在公众场合说这么大尺度的话有几分尴尬,我勾起唇角,弯身扶了他起来,朝那俩太番薯招了招手:“去,叫老板把那套拿过来。”
与我料想的一样,薄翊川穿这套的确帅得人腿软,我在替他穿衣的过程中趁机揩了他好几次油,替他系领带时险些没忍住亲上去。
等买完衣服和手机,太阳已落了山,远远望见港口处的邮轮,我问薄翊川:“大少,是不是差不多要回船上了?”
“嗯,等乩童游船返航,你就换回去,还有时间食个晚饭。”
三轮车在马六甲河岸边停下,我们就近找了家西餐厅。
餐厅老板是个荷兰女人,许是那口带有荷兰腔调的客家话,让我不禁想起了早已埋在记忆深处的荷兰阿妈,因着想跟她多说几句话,我点了好多好多菜,我和薄翊川根本吃不完,好在他并没阻止我,只是吩咐把其中几道打包送给了楼下那俩太番薯。
华灯初上时,窗外又下起了雨,微风一吹,餐桌上烛火摇曳,我忍不住看向对面的薄翊川,恍惚觉得,我们像极了在约会。
红酒入口,穿肠而过时渗出丝丝酸甜,我假作不经意伸长了脚,和他双脚交错足踝相抵,薄翊川没察觉到,脚没缩回也没挪开,只专心切着盘中的牛排——和从前一样,他食饭一向安静,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传统,而我当年却十分聒噪,总叽叽喳喳话说个不停,但此时此刻我却满足于这种安静,足够我仔仔细细的记住这场“约会”的每分每秒,往后回忆起来,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刻便又添了一笔。
“你是混血,是吗?”
突然听见薄翊川的声音,我愣了一下:“啊?”
在烛火中遇上对面的黑眸,我才意识到他的确在和我说话。
我点了点头。
“阿妈是哪国人?”
想想以前薄翊川没问过我关于我阿妈的事,以阿实的身份跟他说真实情况也没什么关系,我老实答:“顶巧,就是荷兰的。”
“现在人在哪?你的老家?”他问。
我摇摇头:“她回荷兰好多年了。”
“想找她吗?”他问。
我一怔,鼻腔一阵发酸,笑了笑:“找过的,没找到。我只记得她的名字,连长相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叫什么?”
“Isa?怎么了大少?”我不禁好奇他问这做什么。
“我认识荷兰驻婆罗西亚大使馆的外交官,可以联系他帮你找。”
我心一跳,脱口问:“真的?”
薄翊川点了点头:“如果你能多提供一些信息,找到的几率会大一些,比如她的特征、血型之类的。”
我点了点头:“我想想,回头整理一下。”
佛祖啊,是你送这个我恋恋不忘的人到我面前来,在我人生的最后阶段一桩桩来填补我遗憾,来实现我心愿的吗?
可是这样,我会更加喜欢他,更加舍不得他的。
“不过,大少做乜要管这闲事啊?”我扯起唇角,调侃他,“要不是知道大少有心上人,我可能会以为大少想追我呢。”
他切牛排的刀子一顿:“是酬谢。你帮我当这挡箭牌,我当然要帮你做一些我力所能及的忙,我不喜欢欠人情。”
果然是这样。这答案不在我意料之外,我当然也不会因此失落,但看着眼下他这副正经八百冷淡疏离的模样,我就不免回想起昨夜和今早,虽然我的体验不大好,但那时的他却甚是值得回味。心尖发痒,我舔了舔犬牙,抖掉一只鞋,抬起脚,顺着他小腿往上撩去。
薄翊川身躯一僵,一把攥住了我脚踝:“薄老实!”
“怎么啦?”我歪着头满脸无辜,绷直足弓,脚尖挠他的膝盖。
他眯眼盯着我,突然拇指收紧,摁住我脚心,一阵钻心的痒意袭来,我膝盖一弹,高脚杯打翻在地,他却还不放手。
“你放开!”我试图缩回脚,薄翊川却变本加厉攥得更紧,拇指揉起我的脚心来,被枪茧擦过,阵阵痒意电流一样,逼得我像条泥鳅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好不容易把袜子挣脱了才将脚缩回来。这感觉简直像回到了年少时,我只要一捣蛋,他就化身猎犬,任我闹得有多厉害,他都能牢牢咬着我的咽喉。我瞪着他,气还没喘匀,有服务生过来弯腰收拾酒杯碎片,我便突然感到鞋子里多了个东西,分明是个小瓶子。
心咯噔一跳,我垂眸扫了一眼,见那服务生是个高鼻深目的外国青年,袖口隐约能窥见一个刺青,顿时了然。
“袜子给我。”我扬眉看他,“还是大少想留着做纪念?”
他面不改色,松手将袜子扔到我鞋上。我穿上袜子顺便小瓶子塞进袖口,用湿纸巾擦了擦手,拿起红酒瓶,给我和他一人倒了半杯,然后朝他举起酒杯:“Cheers,庆祝帕公倒台,大少立功!”
“Cheers.”他与我碰了下杯。
我喝了口酒,正盘算着怎么给他下药,又听见他问:“阿实,我问你个问题。”
“嗯?”
我看过去,见薄翊川晃动着杯中酒液,未抬眼皮:“如果,你有一个很钟意的人,这辈子非他不可,但他的心思从来就不在你身上,很有可能你穷尽一生都钓不到他,也追不到他,你会怎么做?”
我苦笑:“大少,你这太悲观了,追缇亚应该没有那么难吧。”
“如果有呢?”
我情不自禁盯着他额心那枚赭红的观音痣,渴念灼灼发烫,岩浆一般在心底厚厚的灰烬下涌动,如果从一开始我俩身份对调,如果我们没有薄隆昌横亘在中间,如果我们从未分离,如果我不是将死之人。
如果,一切不可能都成为可能。
我咽下一口酒:“我不是大少这种正派人,如果要问我,我不介意上点手段,骗也好逼也罢,哪怕得不到他的心,我也要把他人困在身边慢慢磨。人生八苦中求不得苦最难自渡,我自认是个俗人。”
薄翊川摇着酒杯的手一停:“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俗人,我也不能幸免。虽然如有可能,我更希望两情相悦,但假使事与愿违,无论怎样做都留不住人心的话,我的选择可能最后会跟你一样。”说着,他举起酒杯,又抬眸盯住了我,“祝我,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