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选夫by三风吟
三风吟  发于:2025年11月09日

关灯
护眼

徐宴礼找到他,眉头锁着:“你不该公开地、毫不留情地拂了皇室的面子,现在的国王,远非宽容大度之人。”
李兀抬起眼,这个道理他何尝不知道:“那我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本已困苦的人们,再承受一轮重税吗?近来疾病肆虐,田地歉收……我实在不忍。”
徐宴礼心底升起一股冰冷的危机感,这感觉让他喉头发紧:“或许……你该‘病’上一段时间。外面现在对你的歌颂,声音太大了,大得有些刺耳。”
李兀也隐约感到一丝惶恐,如同站在悬崖边缘,能听到脚下碎石滚落的声音。
但他知道,即便重来一次,他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的每一次出现,他温和的言语,他主持的弥撒,都仿佛是对一些焦灼心灵的人无声抚慰。
他并不知道,已经有人开始精心为他罗织罪名。
当意识到无法在正面击败李兀时,阴谋便成了最锋利的匕首。
构陷的罪名被一条条精心编织,其中三条最为致命。
异端罪,其中的原因是因为江墨竹,曾因一次占卜错误而从王室红人沦为通缉犯的占卜师。李兀的确与他有过接触,甚至曾在那间告解亭里,聆听过他的忏悔。
叛国罪,有人伪造了他李兀与敌国秘密勾结的信件,笔迹模仿得惟妙惟肖,意图指控他颠覆王权。那字迹逼真,可能出自他身边某个亲近之人之手。
道德罪,一名女子,带着精心炮制的“证人”,声泪俱下地指控他与之有染,甚至声称腹中已怀有他的骨肉。
这一点,最为恶毒,也摧毁他苦心建立的“圣徒”形象。
李兀发现自己几乎百口莫辩。
他与江墨竹的接触确有发生,那通敌信件,连他自己初看都几乎信以为真,而那名女子,不久前确实因被情人抛弃而寻死觅活,他出于怜悯,曾赠予她一笔钱财,鼓励她活下去,却没想到这善意成了刺向自己的利刃。
皇室控制的势力开始在贵族与部分民众中悄然散播谣言,将李兀描绘成一个包藏祸心的野心家、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民众的声音开始分裂,一部分人依旧坚信他们主教的清白,另一部分则被那些耸人听闻的指控所蛊惑,信念动摇,甚至选择了愤怒的背叛。
李兀第一次尝到了,被他深爱、并倾力守护的人们所怀疑、所抛弃的苦涩滋味。
在一个本该充满祥和与祈祷的庄严宗教节日上,神圣气息弥漫在整个大教堂时,一名伯爵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粗暴地闯入了圣殿。
在无数双惊骇的目光注视下,伯爵以国王的名义,高声宣布逮捕李兀主教。
那一刻,李兀被戏剧性地从高高的神坛之上,狠狠推入了冰冷沉重的囚笼。
不远处传来模糊却尖锐的叫骂,有人甚至用尽力气高喊着“伪君子”、“小人”。
那声音耳熟,李兀迟钝地想,似乎曾在那间告解亭里,哽咽着向他寻求过宽恕。
他被迫脱下了那件绣着金线、镶嵌宝石的主教袍,换上了一套粗糙、肮脏的灰色囚服。
布料摩擦着他许久未受过苦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刺痒的痛。
他被推搡着,关进了这座不见天日的地牢,空气里弥漫着霉烂和腐朽的气味。
铁链声响,构陷他的主谋,奥斯特伯爵,带着几名随从走了进来。
伯爵居高临下地看着蜷坐在角落草堆上的李兀,这个人沦落到如此地步仍旧做出这幅清高样子,脸上露出一个毫不掩饰的、得意的微笑:“你被关在这里,恐怕还不知道吧,外面,你那些虔诚的信徒,现在可都在用最肮脏的字眼骂你呢。”
李兀抬起头,脸色在昏暗里显得尤其苍白,声音却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平静:“我没有做过那些事情。”
“做没做过,现在可由不得你说了算。” 伯爵嗤笑一声,语气轻慢,“教皇已经亲自下令,收回了你的主教之位。你现在不是什么圣徒了,只是一个罪人,条条都是死罪。”
所有罪名里,最恶毒、最难以洗刷的,莫过于那桩道德构陷。
它不需要证据确凿,只需要一点香//艳的想象空间,便能让人长了千百张嘴也说不清。偏偏这个世界,人们是最热衷于相信并传播这种关系的。
李兀知道,他的人生已经被彻底摧毁了。那件主教袍,他再也穿不回去了。
即便真相大白,那被强行泼上的污秽,也永远洗不干净。
精神上的重压比任何□□刑罚都来得残忍。不过短短几日,他本就清瘦的身体便迅速地垮了下去,他眼窝微陷,腕骨凸出得吓人。
他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试图与上帝对话,经历的却是没有信仰的漫漫长夜。
李兀开始怀疑自己走过的路,付出的一切,是否真的正确。
他曾亲手救赎过、抚慰过的那些灵魂,那些曾用最热切目光仰望他的信徒,似乎只是一夜之间,就轻易地背弃了他,将最恶毒的诅咒砸向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躯壳。
关于如何处置他,博弈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得出了最终结论。他们决定对他施以火刑,声称要用最纯净的火焰,彻底净化他身上一切“莫须有”的罪恶。
走上刑场的那天,他脚下赤裸,粗糙的石子和尘土硌着脚心。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灰色囚服,勉强蔽体,寒风轻易地穿透布料,带走皮肤上最后一点温度。
李兀眼睛被厚厚的布条严密地遮盖着,剥夺了他对这个世界最后的视觉,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李兀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试图让思绪放空,准备以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去接受这个残酷的结局。
他甚至开始在心底默念起熟悉的祷词,寻求最后一丝虚幻的慰藉。
然而,就在这时——
他眼前的遮盖物被人猛地掀开。
预想中刺眼的阳光并未出现,也没有喧嚣的人群和狰狞的火刑柱。
光线昏暗,视野因为短暂的失明而模糊不清,但逐渐清晰的人影轮廓告诉他,这里绝非露天刑场。
面前的人而是——
-----------------------
作者有话说:徐大也是算神职,所以一直把喜欢压在心里。
商二最直白了。
江三老鼠人。
戚四最耿直。
然后四个分结局,一个总的,给我投投营养液吧,宝宝,我明天也争取日万[加油][加油][加油]我太牛了,写这种果然灵感最多,反正背景就是中世纪,不太严谨哈,我各取了一点背景,糅合了一下,有些是不共存的,看个乐子。

是徐宴礼。
徐宴礼一言不发,抬手便解下了自己厚重黑袍, 动作利落地披在李兀单薄颤抖的肩头。
他随即屈膝半跪下来,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一双便鞋,低头为他穿上,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李兀脚踝因镣铐留下的深浅不一的摩擦伤与淤青,那些红紫的痕迹烙在过分苍白的皮肤上, 刺目惊心。
徐宴礼的呼吸滞了滞,眼中翻涌着压抑不住的疼惜。
李兀其实并未遭受太多□□上的酷刑,但内心的煎熬与信仰的崩塌,已足够将他折磨得形销骨立。
不过短短时日,他整个人便苍白脆弱得如同薄冰, 仿佛轻轻一触便会彻底碎裂。这打击对他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
李兀立刻明白了徐宴礼在做什么, 他在利用自己审判官的职权与特权, 行劫狱之事。
他冰凉的手指猛地抓住徐宴礼正在为他系黑袍系带的手腕, 声音虚弱却急切:“不……你不能这样做。”
徐宴礼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神情是李兀从未见过的沉重与决绝, 一字一顿:“我不这么做, 你就要死了。”
李兀仰着脸看他, 那双曾经清澈温和的眼里此刻盛满了痛苦与不赞同:“你不必为了我这样的罪人, 放弃你一直坚守的一切……你追求的绝对正确呢?徐宴礼, 不要这样。”
记忆猛地被拉扯回许多年前,两人还都是少年时,曾在修道院回廊下有过争执。
与其说是争执,不如说是辩论。
徐宴礼那时便固执地坚持着世间万物应有其绝对正确的准则, 容不得半点人性的灰色;而看似最恪守教条的李兀,反而始终对复杂的人性抱有一份悲悯与尊重。
那时他们各执一词,谁也无法说服对方。
徐宴礼深深地看着他,那双总是冷静理性的眼眸里,此刻有什么坚固的东西正在寸寸碎裂:“我早就输给你了。”
“你说你是罪人?”
徐宴礼嗓音低哑,他忽然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容抗拒地靠近李兀的脸颊,拇指重重碾过那两片因干涸而苍白的唇瓣,力道大得几乎要揉碎李兀。
不等李兀从这突如其来的侵//犯动作中回神,徐宴礼已经俯身狠狠吻了上去。
这不是安抚,不是试探。
这是一个带着血腥气和绝望气息的吻,像是要将李兀胸腔里最后一点空气都挤压出来,连带着那备受煎熬的灵魂也一并吸吮吞噬。
唇齿间是冰冷的疯狂,是打破一切禁忌的决绝。
李兀僵在原地,任由那陌生的、带着凛冽气息的舌撬开他毫无防备的齿关。
徐宴礼撤开时,带出一道细微的丝。
李兀原本毫无血色的唇此刻红肿不堪,泛着不正常的水光,连带着那双浅色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屈辱又迷茫的水雾。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停滞了,像一尊骤然被风干的木偶。
徐宴礼抬手,用指节慢条斯理地擦过自己湿润的唇角,那动作带着一种慵懒,眼神却黑沉得吓人,似乎在细细回味方才那悖德的触感。
他看向彻底僵住的李兀,声音低哑:“那我现在……也是罪人了。”
李兀无从知晓那情愫究竟始于何时。
徐宴礼比他更严苛、更恪守教条,几乎将自身熔铸成一部活教典的人,究竟是在哪个日夜交替的罅隙,对他生出了这般悖逆神恩的心思?
他们本该是一样的,从灵魂到血肉,每一寸都早已烙印上神的徽记,彻底奉献。
可偏偏就是他。
徐宴礼:“我一直都忍耐着。”
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与李兀一同长大,在修道院冰冷的石墙与摇曳的烛火间彼此依靠,互相取暖。
他们还很小的时候,在修道院里,需要帮着干很多活。
徐宴礼话总是很少,但他会先利落地把自己分内的活干完,然后一言不发地走过来,默默接过李兀手里沉重的工具。
他们这些在修道院长大的孩子,大多是真真正正的孤儿,或是被遗弃的婴孩,像野草一样自生自灭。
有一次,他们在修道院外墙附近搬运石料,几个衣着光鲜的贵族子弟恰好经过。
那些少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戏谑,大笑着捡起地上的石子,朝他们扔过来,像驱赶牲口一样。
李兀没能躲开,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子擦过他的额角,立刻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血珠瞬间就渗了出来,混着尘土。
徐宴礼几乎是立刻扔下了手里的东西,一步跨过来,沉默地挡在了李兀身前,用自己尚且单薄的背脊,替他挡住了后续可能飞来的石子。
他们实在太弱小了,弱得像可以随意践踏的蚁。反抗是徒劳的,甚至只要流露出一点不满或委屈,换来的只会是更响亮的嘲笑和更过分的欺侮。
那时候,物资匮乏得厉害,整个修道院常常只能点起一盏昏黄的油灯。
老主对李兀更偏爱些,他时常将李兀带在身边,传授布道的技巧,讲解晦涩的教义。
也因此,李兀得以接触到老主教私人收藏的那些厚重书籍,羊皮纸的边缘被摩挲得起了毛,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到了深夜,当修道院彻底沉寂下来,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微弱呼吸声时,李兀会悄悄起身,将白天老主教教给他的在说给徐宴礼听。
那份超越寻常的情感,便在日复一日的细水流长中,悄然滋生,无声滋养。
真正异军突起,让徐宴礼清晰意识到这份感情早已变质的,是在外求学的那几年。
某个深夜,他伏案疾书,鼻尖忽然萦绕起一股虚幻的、清苦的鼠尾草气息,那是他们所在修道院里,常年弥漫的味道。
他无可抑制地想起下雨的时候,那个总是安静站在廊下,伸出手掌去接冰凉雨水的少年李兀,侧脸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格外苍白柔和。
徐宴礼一直忍耐着。
在完成学业之后,他其实有机会留在更大的地方。但是他还是回到了曾经的教区。
回到了李兀身边。
徐宴礼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用理智和冷漠筑起高墙。
他害怕哪怕一丝一毫的泄露,都会惊动他视若珍宝、却又注定不能靠近的爱人。
在他正式披上那象征裁决与正统的审判官黑袍之前,他早已在内心深处确认,自己本身就是最大的异端。
所以他心甘情愿地将这份禁忌的爱恋深埋,打算就此封存,带进冰冷的棺材,永不示人。
他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看着他的爱人被无数信徒狂热地崇拜,周身笼罩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光环。
又眼睁睁地看着那群愚昧盲从的世人,转瞬之间便将李兀从神坛狠狠拽下,毫不留情地践踏进污浊的尘埃里。
他不允许。
徐宴礼的眼神纯粹又冷冽,像是能割裂肌肤的西伯利亚寒风:“你不用接受我的爱。但如果今天逃不掉,我们就一起死在这里。”
他带着李兀开始了逃亡。
一路向着边境颠簸而去。
李兀经历了信仰崩塌与牢狱之灾,身心早已千疮百孔,如今骤然被救出,紧绷的弦一松,病势便如山倒般袭来。
他们依靠着徐宴礼昔日旧友的掩护,躲避着皇室巡逻队和教会无处不在的眼线,在黑夜间穿行。
李兀在高烧的混沌中,气息微弱地让徐宴礼找个地方放下他,或者干脆就此将他埋葬。
途经一个荒废的庄园,野生的百合在月光下开得肆意而寂静。
徐宴礼抱他下马车。
李兀望着那片白色,轻声说:“这里就很好……你以后若想起我,看到百合,便会记得我了。”
徐宴礼的倔强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攥住李兀冰凉的手,低头,将一个干燥而沉重的吻印在他瘦削的手指关节上,声音嘶哑:“你只是染了风寒,会好的,别说胡话。”
李兀无力地摇头,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他的神灵已死,内心的支柱早已粉碎成灰,这种伤,无药可医。
徐宴礼照顾他,弓下向来挺直的脊背,额头与他相抵,逼迫他喝下那些苦涩的药汁。
药汁顺着嘴角滑落,徐宴礼便用嘴唇去啄吻李兀的唇角,动作带着一种笨拙的、近乎原始的温柔,仿佛这样就能替他分担一些病痛。
徐宴礼将他往怀里又按紧了些,下颌抵着他冰冷的额角,声音低哑地重复:“会好的。”
奥斯特伯爵的追兵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死死咬在身后。
马蹄声和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彻夜不停,每一次颠簸都像是死神敲击的节拍。
为他们驾车的车夫,在一个岔路口猛地勒住缰绳,自己下了车,把马鞭塞进徐宴礼手里,自己则调转方向,朝着另一条意图引开追兵。
那车夫曾是李兀最虔诚的信徒之一。
他本该在几年前就自我了断的。当年他抛下妻儿远走他乡,妄想闯出一片天地,归来时,等待他的却只有两座孤坟,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带走了他所有的牵挂。
巨大的愧疚像毒蛇啃噬着他,他准备好了结残生。
是李兀在告解亭外,用了整整一夜,将他从悬崖边拉了回来,让他多活了这些年。
此刻,他用这种方式偿还了那份恩情。
远处传来兵刃交击的刺耳声响,很快又归于沉寂。他临死前要李兀一定、一定要活下去。
在几股不明势力的暗中干预和接应下,其中必然少不了商时序那用金钱铺就的庞大网络,他们一路险象环生,几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最终有惊无险地越过了那道象征着生死的边境线。
中途据说有位骑士为他们送行。
在他们终于踏上异国土地,回头望向那片逐渐远去的故土时。
李兀神情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在修道院阳光下,充满英气与朝气的少年戚应淮。
他微微抬着手,嘴角粲然地扬起,露出一点尖尖的虎牙,正用力地、毫无阴霾地朝他挥着手,像是告别。
越过边境后,他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陌生的土地。名字被舍弃,过往被深埋,只剩下两个最简单的称呼,在异国的屋檐下低低交换。
徐宴礼上过学也精通一些医礼,很快找到了一份工作。
李兀的身体,在颠沛流离中几乎被耗空,如今在难得的安宁和徐宴礼细致的照料下,那场几乎拖垮他的大病,终于一点点抽离。
苍白的脸颊渐渐有了微弱的血色,虽然依旧清瘦,但不再是那种碰一下就要碎裂的脆弱。
他们租住在一栋老旧公寓的顶层,房间狭小,窗户正对着一条安静的巷子。
清晨,徐宴礼出门,李兀会站在窗前,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
傍晚,他会准备好简单的晚餐,通常是土豆、面包和一点肉汤,然后听着楼梯间的脚步声。
生活剥离了所有光环与波澜。
没有信徒的簇拥,没有审判官的职责,没有阴谋与追捕。
日子像一条平静的溪流,缓慢地向前流淌。
偶尔,李兀会对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徐宴礼看到,也不会多问,只是递过去一杯温热的水,或者默默陪他坐一会儿。
最初那几年,每年总会有那么一两次,不知名的信封被悄无声息地塞进他们的门缝。
里面是厚薄不等的钞票,来源成谜。
徐宴礼只在最初李兀病得最重、囊中最羞涩时,收下过几次,换来了一些难得的药物和营养品。后来,他工作稳定,便让背后的人不必送来。
李兀的身体渐渐好转,不再终日缠绵病榻,但精神却时常困囿于过去。
某个夜晚,他额头抵着徐宴的肩膀,声音闷闷的,带着自我怀疑:“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或许,我一直都是你的拖累。”
徐宴礼侧过头,干燥而温暖的嘴唇轻轻吻过他的脸颊:“你会知道的,你只是太累了,需要时间。”
又一阵沉默后,李兀的声音更低了:“我们背叛了神……或许,我们本就该死。”
徐宴礼的手臂环过他清瘦的腰身,收紧了力道:“那就等神来亲自索取我们的性命吧。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让我们只为自己活一次。”
李兀的身体彻底养好了,日子一天天平静地过去。
相处久了,有些事便不可避免地发生。
肌肤相贴的夜晚,呼吸交缠的温度里,李兀曾在一片朦胧的黑暗中,带着些许不确定,轻声问徐宴礼:“你……会吗?”
徐宴礼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以前在大学时,听人说起过。”
然后他就好奇地研究过。
那时的贵族圈子里,沾染此等癖好的人并不少见。
徐宴礼这个人,起初是极尽克制的,动作带着审慎的试探,生怕惊扰或弄疼了怀里的人。
然而,面对的是藏在心底多年、如今终于能拥入怀中的人,那点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终究还是土崩瓦解。
力道也失了分寸,像是要将彼此都揉进自己的骨血里才肯罢休。
一切结束后,李兀浑身乏力地躺在徐宴礼汗湿的怀里,脸颊贴着对方温热结实的胸膛,能清晰地听到那里面传来的、与自己同样失序的心跳。
李兀望着头顶那片模糊的黑暗,心里一片空茫,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缓缓浮现:
我们这是……真的要背弃你了。
—————————
商时序part
李兀以为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推上那堆满干柴的刑场,直到有人将他塞进一个狭窄、颠簸的空间。
车轮开始滚动,他听见外面传来几道模糊的说话声,其中一道嗓音,低沉而熟悉,让他心脏猛地一缩。
紧接着,蒙在他眼前的厚重布条被人一把扯下。
骤然涌入的光线刺得他眯起眼,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商时序那张俊美却写满焦急的脸。
商时序几乎是扑了上来,双臂用力地将他箍进怀里,那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他的骨头,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贴着他的耳廓响起:“我来晚了,宝贝……对不起,我来晚了。”
李兀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发出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
马车开始加速,轱辘声变得急促。
商时序稍稍松开他,双手却仍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用担心,你现在很安全。以后,也绝不会再有任何人能伤害你分毫。”
李兀眼中浮现出巨大的困惑和一丝不敢置信的微光:“难道……他们决定放过我了?”
商时序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意,摇了摇头:“不是他们放过你。是我,用重金买通了狱卒,找了个身形相似的死囚,让他替你穿了那身衣服。”
商时序看到李兀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以为他是无法接受这种替代,便放缓了语气,试图安抚:“那人即便不上火刑,这辈子也绝无可能再走出地牢。我承诺了会厚待他的家人,保他们后半生无忧。你活下来,等同于也给了他们一家人一条活路,这……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李兀怔怔地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他听着这所谓的“好事”,一时不知如何评价。
于是,在世俗的认知里,“李兀”这个人,终究还是死了。
他几乎能清晰地想象出那个画面,火把被扔上柴堆的瞬间,围观的民众里,有人会愤怒地咒骂,有人会兴奋地呐喊,或许也会有零星几个曾受过他恩惠的信徒,会偷偷垂下几滴眼泪。
但这一切,都与他再无干系了。
商时序把这辆马车内部布置得极为舒适,脚下铺着厚实柔软的雪白羊绒毯,隔绝了路途的大部分颠簸和外界的一切声响。
李兀靠在柔软的垫子里,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死死紧绷的神经,像是被骤然剪断的弓弦,一下子彻底松弛下来,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空茫。
当晚,这辆不起眼的马车便悄无声息地驶入了商时序耗时数年、耗费巨资修建的私人宅邸。
那宅邸恢宏得近乎一座小型宫殿,在夜色中沉默地矗立,廊柱巍峨,花园幽深。
商时序找来了几个口风最紧、也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伺候李兀。
家庭医生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了身上那些细碎的摩擦伤和淤青。
李兀在弥漫着安神香料气息的浴室里洗了澡,换上了一身干净柔软的丝绸睡衣,勉强吃了几口清淡的食物,然后便陷入了几乎失去意识的、漫长的沉睡之中。
商时序一直守在他床边。
李兀睡的是他的主卧,这间屋子,这整座如同宫殿般奢华的建筑,几乎耗尽了他这些年积累的惊人财富。
他曾经只在最深、最不敢示人的梦境里,才敢幻想李兀有朝一日能踏足这里,住进他的领地。
而现在,李兀就真实地躺在他的床上,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呼吸清浅,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
或许真正极致纯净的人,本该是剔透无瑕、不染七情六欲的。
但商时序不管这些,他依旧深深地、近乎偏执地爱着李兀。
安稳日子没过两天,李兀就发起了高烧。
那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牢狱里,不知滋生了多少肮脏的病菌,之前的平静不过是凭一股意志力在强撑。
如今病势便如山洪决堤,汹涌而来。
商时序急得眼都红了,在宽敞得有些空旷的卧室里来回踱步,看着床上那人烧得泛红的脸颊和干裂的嘴唇,恨不能把这病痛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一遍遍用冷水浸湿的软布擦拭李兀的额头和脖颈,俯身在他耳边,声音嘶哑地不停念叨着:“宝贝,撑住……你一定要撑住……”
他对着一个意识模糊的人,诉说着积压了多年的、从未敢宣之于口的爱意。
商时序说他爱了他很多年,爱到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甚至说了好些平日里绝不会出口的蠢话,比如祈求神明将自己的寿命全部拿去,加到李兀身上。
直到李兀的体温终于降下来,呼吸变得平稳绵长,商时序悬在喉咙口的心才重重落回原处。
有那么几个瞬间,商时序是真的以为,自己拼尽所有,最终还是留不住这道即将消散的光。
李兀意识稍微清醒一些,从沉重的昏睡中挣脱出来时,商时序便立刻凑到他耳边,声音放得极轻,一遍遍地问,饿不饿?渴不渴?
李兀喉咙干得发痛,声音沙哑得像破旧风箱,带着明显的不耐,让他别再吵自己。
他当然是想活的,没人不想活。
商时序之前在他烧得糊涂时说的那些话,李兀其实都断断续续地听到了。
他不懂,为什么商时序会爱他,难道就因为很多年前,在那个破旧的修道院里,自己曾对他伸出过一只手?
那在李兀看来,实在算不上什么值得铭记终生的恩惠。
商时序照顾他,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不肯假手于人。他亲自端着温度刚好的羹汤,舀起一勺,轻轻吹凉,才递到李兀唇边,哄劝:“来,再吃一些。你瞧你,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李兀咽下那口寡淡的流食,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问:“受到火刑的人……最后会怎么样?”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