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桥下by逐柳天司
逐柳天司  发于:2025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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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次了……!”裴居堂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但是一提起来又忍不住强调,“再想要考要研究生毕业了!”
“那不是还有国考省考地方选调吗,考上了再参加遴选也是差不多的,机会多的是,又不差这一个。”
“那些怎么能跟央选比!”
“那怎么办……”老裴也挺无力无助的,他有些说错话了的紧张,“爸,还能怎么帮你……”
裴居堂眼泪又夺眶而出,他咬了咬牙关没让自己的脆弱发出声音,“多大的事,考不上就考不上,先把研读了,读完研再考。”
“嗯……”
两边沉寂了三秒钟,老裴又再开口:“既然面试也过了,就马上回家一趟吧,家里出了点事。”
这通电话挂断以后,不出十五个小时裴居堂就在区里的机场落地了,他一出航站楼就看到了自家司机黄叔在外面等候多时的身影。
老裴在电话里没能给他讲清楚就去忙了,他也是上了黄叔的车,听对方全程道来了才知道是怎么个事。
他二叔被抓起来了,因为偷税漏税。
事情起因要追溯到两年前,因为上面财政拨款困难,造成了工人工资要改成了按年度发放的恐慌,许多工人都有离职倾向,这使得工程进度很难得到稳步推进,当时老裴又要调去另一个地方负责起工,他二叔就毛遂自荐主动接手了水电站这边的统筹工作。
为了解决工资发放的问题,他二叔就把工资发放制度改成了一薪两发,即设一名工人一个月的薪水为6000元,那么每月先发放3000,剩下的则合计到年底用奖金的名义一起发放,而当月发放的3000工资走的书面交易是全额发放。
这看似没什么问题,但是这一薪两发的第一薪却完全避开了纳税标准,员工个人所得税并没有完成缴纳是其一。
最关键的是他二叔向员工谎报依旧会按比缴税,实则却从年底第二薪的总和里私自克扣取走了工人本应该缴纳的个人所得税占为己有。
至于这事是怎么抖落出来的,其中还有更复杂的纠纷。
裴远和女朋友佟静的事在镇上也算人尽皆知了,两方父母也是彼此恨得要死,而佟静还有个弟弟叫佟阳,好巧不巧的是,佟阳发现了这件事,就要去向上级举报,他二叔在阻止这件事的过程,气急败坏捅了佟阳一刀。
现在他叔已经被带走了,偷税漏税的案件也还在核查中,佟阳生死难定的还躺在医院里,老裴之所以要把裴居堂叫回来,是因为爷爷已经被气倒了,现在在医院吸氧。
以及他那个常年卧病在床的二婶,也就是裴远的生母,也旧病发作了,黄叔说:“小远他妈没抗住,两个小时前走的,救护车都还没到就没了,那时候你在飞机上吧。”
黄叔又提起了前阵子他叔带人去何权青公司闹事逼走裴远的事情,也因为这件事,裴远再次和家里断了联系断了来往,他们也是几个小时前刚刚联系到远在外地的裴远,估计裴远也是快赶到而已。
裴居堂根本不能想象现在家里到底乱成什么样了。
老裴在三个小时前也被叫去接受调查了,他很担心老裴,毕竟老裴的年纪已经不是什么能经受得起刺激的岁数了。
一路上明明走的高速,裴居堂却晕车到直接在车里吐了出来,尤其是下高速后往镇子走的那段乡级公路,他一看到那些熟悉的山林田景就开始生理性的害怕和抵触。
车子开到桥头那里突然停了下来,裴居堂问怎么回事,黄叔好像也不清楚,两人连忙下车一看,发现裴远的车也停在一边,而桥上堵着一堆披麻戴孝的人,白茫茫的一片,有烧香烧纸的,也有哭丧喊魂的,直接把桥道给堵死了。
“大哥……”裴居堂声音弱弱的过去叫了裴远一声。
“怎么回事,怎么不过去?”黄叔急问。
裴远常年木讷的脸上涂满苍白,他崩溃到呆滞的摇摇头,无力道:“过不去……”
“什么过不去?”
黄叔懵着,他又过去一问,却被那群人横拦住了,看到人堆里有几张面熟的脸,他才发觉这是佟家人在闹白事为难人,就是不准他们姓裴的过去。
说白了,他们就是没打算让裴远回去看他妈,也没打算让他们一家人好走出去。
“凭什么不让我们过去!”一向和蔼可亲的黄叔也是气坏了,他过去拍了拍桥头那块石碑,又指着上面老裴的大名吼道:“你以为这桥是谁捐的是谁建的!你们有什么脸拦我们的路!”
上面的人不顶话了,但是也没有一点要让路的意思,黄叔估计上面没几个人是本镇子的,应该大部分都是外面请来的托居多,就是那种专业哭丧团的。
裴居堂也是气得浑身发冷,他哆嗦着手拿出手机就要报警,但裴远说他刚刚报过了,执法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但比执法队先一步到来的是何权青,他是从镇子那头方向过来的,他也不太轻松的挤过了那堆白色人群,然后才来到裴居堂身边。
他也没管这里有什么人在,就抱着人先安抚了起来。
“哥……”裴居堂脸埋进对方胸前低声弱弱喊道,他抽气很快,但依旧在强忍着情绪没让自己哭出来。
“对不起。”何权青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个,但他真觉得对不起对方。
随后何权青又过去和桥上的人交涉,虽然里面有个别熟人,但对方并没有通情达理的打算,“你跟佟阳以前不也玩得挺好?现在他人没了你跟凶手一边是什么意思?你也不怕他回来找你啊?”
何权青要么说,佟阳确实是他朋友,可裴远也未尝不是,事情闹成这样,好像无辜的人越来越多了。
桥头另一边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桥上的哭声也更加凄惨刺耳了,裴居堂头疼无比,又直接吐了一滩苦水出来。
裴远让何权青先把裴居堂带回去,他在这里等执法队就行,黄叔也觉得以后先这样,于是何权青就把裴居堂背到了背上,不顾那群人阻拦就要过桥去。
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自称是佟阳表叔的中年男人看何权青仍是要背着裴居堂过去,他直接指着何权青鼻子骂了起来,骂完了他无情无义以后,又开始骂裴居堂是外乡人应该滚出去。
何权青忍无可忍,直接将摆在桥梯中间的一口火盆踢向前方,飞起的火星和发烫的火盆像颗足球一样射了出去,立马将堵在前路的人分成了两列,何权青在两列仇视目光中,黑着脸背着人径直走了过去,裴居堂趴在对方背上,眼泪一个劲儿的直流……

第81章 现在是何老板了
何权青一路把裴居堂背到了家,杨桃听到孩子回来的消息立马就出来接了人。
整个屋里看着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裴居堂就是觉得乱糟糟的。
杨桃脸上明显有哭过的痕迹,裴居堂估计是因为老裴被传去调查吓到了她,杨桃又问他怎么搞得一脸青的,裴居堂摇摇头说晕车了而已。
“小远还没回来吗?”杨桃又问旁边的何权青。
何权青有点为难,磕磕巴巴说了裴远还被拦在桥头的事。
杨桃没力气去点评这种以多欺少的事情了,两个孩子跟着她去了后面那栋楼,裴居堂也看到了躺在堂屋地板上的二婶。
不过此时人已经用布盖住了,外面又覆着一张毯子,地板上还垫着两层洁白的棉花垫,火盆香炉油封一样不少的摆在遗体前,在他们老家那边是没有这种风俗习惯的,到这里来几年竟也潜移默化接受了这种殡葬方式。
杨桃又说让裴居堂歇会儿,然后去医院看看他爷爷,他爷爷人已经醒了,现在医院里只有他们家保姆琴姨在看着。
“那二婶……怎么办。”裴居堂脑子空空的,现在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他发现自己好像根本还没有应对生活突变的能力。
“等你大哥回来再决定吧,你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杨桃说。
何权青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他就说去看看裴远那边怎么样了,裴居堂跟杨桃就坐在地上烧了会儿纸,两母子都没什么力气,说话都是虚巴巴的。
“爸……他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他又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杨桃说得很笃定,却又像气话,“他要是有事,我马上跟他离婚,这个老东西……”
大概半个小时以后,裴远总算到家了,他跪在母亲遗体前丢了很久的魂,才一点一点掉出眼泪来。
“居堂,你先去吃点东西。”何权青看裴居堂站在一边也跟着难受,他连忙把人牵走,“你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裴居堂摇摇头说不想吃,杨桃又说自己去做给他,他这才答应跟何权青过去吃点东西。
监督人吃好东西后,何权青又返过去安慰起裴远,并跟对方商量起接下来的打算,毕竟人走了一直放在这也不是回事,到底是要按照他们外乡的规矩直接送去火化,还是算个好日子下土,都得好好打算,毕竟死生是大事。
家庭的重担突然落到肩上,裴远也是有点准备不足的,他不太能拿得定主意,就问何权青有没有什么建议。
何权青想了想,就问他以后还待在这里不,如果以后还在这里生活,人就埋这里,过会儿他就去请风水先生和乐师给伯母安魂算日子,如果他以后要回外乡去,就选个好时辰送去火化了。
出了这么大事,裴远已经不觉得他以后还能在这里有一个立足之地了,他就说送去火化,然后把骨灰带回老家安葬,至于佟家那边,他想把母亲的事安顿好了,再上门道歉协调。
何权青也觉得这个决定最好,他又让裴远准备一下,自己去找先生,裴远没意见。
看到何权青要去办事,裴居堂也跟着去了,他现在脑子太乱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何权青想让他回房睡一会儿,裴居堂摇摇头:“你不在,我心慌。”
何权青心想那只能尽快把事给办好了,“那好吧,我们走快点。”
何权青先是带着他去走访了一名也挺有威望的风水先生,不过对方却没有接他们的卦。
两人从他们家里走出来后,何权青才想起来这风水先生和佟家有亲戚关系,接着他又领人去了师伯的六黄庄,师伯表示也不想掺和这事。
“要是师父和师叔在就好了。”何权青有点着急,他只能把电话打给周通,又恳请对方问问能不能让师伯帮忙,对方爽快答应了。
接着何权青又给二哥和几个师兄打了电话,问他们能不能回来搭把手,几人通一下气都说没问题,何权青又把要用的东西列出来,让他们顺带给买回来。
下午的时候,师伯动身过来给裴远的亡母算了算,说是明天六点到八点之间都是化鹤西去的好时辰。
幸好这天冷,人再多留一夜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这晚上裴家灯火通明,虽然他们门前并没有琴姨当初跟裴居堂说的遇白帮白,毕竟他叔做了这种事,他们家不受待见也是在所难免。
“回房睡会吧,这里有我看着。”何权青给坐在自己身旁的裴居堂揉了揉肩膀,“五点这样我再叫你。”
裴居堂是很累,但他还不想睡,他不断重复将纸钱捏成条再放到火盆里的动作,“我还不想睡。”
做法事的几个师傅刚刚走,梁晖和祝骁也摘下肩上的头壳,两人也坐了下来歇息,他们借着火盆里的火各自点了烟,抽完以后才想起来问裴居堂能不能在他家里抽烟。
“没事没事,你们抽吧。”
“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嘛小老板,世事无常都是难免的。”梁晖安慰对面人说,“老七你也真是,也不好好说点安慰的,你看你这……那什么做的,也不太合格了,这很难说服丈母娘啊。”
裴居堂这才被逗笑了一下,“你们别乱说。”
“乱说什么,你看我们家老七多老实能干,人都还没过门呢就家长里短的给你们收拾起来了,这事过去了不得跟裴老板合计合计,收了我们老七吧,是吧哈哈。”祝骁也附和说。
何权青怪不好意思的,但也没出声,只偷偷留意着裴居堂的反应。
“谁要他进门……”裴居堂嘀咕着,又悄悄把脑袋靠到何权青胳膊上。
凌晨两点多的时候,裴远去忙明早细事回来了,他看到何权青和裴居堂还在灵堂前,就让他们先去休息了,剩下时间他自己守就行了。
何权青没有拒绝,他把手中最后几张纸钱放进火盆里,又轻轻抱起枕在自己腿上睡着的人出了灵堂。
杨桃得知裴远回来了就过来看了看,正好碰到何权青抱人出来,她就先领着对方出去了。
把裴居堂放到床下安顿好后,杨桃又让何权青去隔壁房间也休息一下,何权青说好,也嘱咐对方早点休息。
杨桃下楼去跟侄子商量了点事,又上楼整了条热毛巾准备去给儿子擦擦脸,不过到门外时看到何权青已经在代劳了,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放心离开。
给裴居堂擦完脸,何权青直接去的外面沙发睡,毕竟他一身灰的也不好上床休息,差不多凌晨四点这样,他就下楼做事了。
杨桃是五点起床下楼的,她准备去做早饭的时候,何权青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裴居堂没等人叫就醒了,他心里绷得紧,也睡得不怎么样,他们几人吃完早饭后,一行人将灵体搬上了车,又在清晨中点响一串告离的炮仗。
车子走上没两百米,就碰到了老裴返家的车子,惊喜中,一行人就先停了下来,老裴看起来好像又老了几岁,脸上的疲惫看着是连夜赶回来的。
“我没什么事,回头再说。”老裴抱着杨桃安慰了几句,又对几个晚辈说:“先把眼下这事忙完了再说。”
接着他又让何权青去开自己的车,跟在灵车后面一块出去。
然而没想到都是,他们再到桥头那里时,桥上又堵了一群人,跟昨天一模一样。
裴远率先过去交涉了一番,但对面态度很是强硬,并且正眼都不带瞧他一眼的。
“这算什么事嘛。”杨桃真是要被气哭了,她靠进老裴胸前,甚至有了点怨念,“自己捐的还不能过去了。”
老裴一边拍妻子的背,一边拿出手机翻起了通讯录,然后给镇长拨了个电话过去。
结果镇长人在外地来不了,但他让了个执法队的过来,两方再次进行了一番交涉,佟阳的父母仍是没有打算让步的意思,还嚷嚷要裴远偿命。
一大早的,河边堵满了人,太阳快要出来的时候,岳家赫载着佟静回来了,她一下车就喊说自己弟弟又没死,让父母别在这里胡闹了,然而面对一年多没见的女儿,佟家父母就是劈头盖脸的骂,要不是旁边人拦着怕是就要打起来。
裴远父不正母又亡的,老裴和杨桃不得不担起责任过去和女方家交涉协调起来,尽管老裴已经陈列出极其阔绰的弥补条件了,但对方一家铁了心不和解,也不打算让他们在吉时前过桥了。
裴居堂立在一边,帮也帮不了忙,插也插不进话,他一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再这么耗着要错过时辰了,虽然他并不是很相信不能在吉时过桥就不能去路平坦这种迷信说法。
但他又细想了一下,这也并非全是迷信,这里面蕴含更多的应该是人向外界寻求认可的尊严维护。
就在老裴都已经有点被骂得胸闷时,旁观的人群被一阵悠长的唢呐声拨开了一条路,紧接着一队乐师领着两头狮子穿过人群。
咂耳的钹声响了两声,浑厚的鼓声一起一扬打了三下,一时之间河边所有争吵声都被这摄人心魄的调子压下去了。
两钹三鼓,这是叫醒狮子起来开路的号子声,裴居堂清楚记得何权青是这么跟他说的。
直到这会儿,裴居堂才发现何权青不见人影了,他在人群里搜罗了一下,才发现一双眼熟的板鞋套在那头白狮脚下。
钹声连带着马锣声又响了两下,那一黑一白的两头狮子跟着锣声跳了两步,像是表示自己要出门一样,它们跟在乐师身后,狮步严肃而又有点沉重的走上了桥,而堵在桥心中央的一众孝衣也不得不为了他们让开了路。
“赶紧的,赶紧先过去了,太阳出来路不好走了。”岳家赫过去到车前,让在灵车驾驶座上的司机赶紧过桥。
事已至此,双方都好像得到了一个台阶,主要是没人敢上去顶撞狮子,因为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也没人敢做第一个,车子不敢撞人,人也不怕车子,但是一只狮子过来,你能怎么样?人总不能反咬祥瑞一口吧,谁敢呢?
灵车稳当的开过去了,裴家人也纷纷上车跟了上去,路过桥中时,裴居堂伸头出去往外一看,立在桥栏上的那只白狮对他眨了眨眼睛。
裴居堂也同“它”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去往县里火化场的路上还挺平坦,一路都走的高速,裴居堂一家三口坐在后座上,各自都有很多话想说,但又都累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下午两点多这样,裴远歇也没带歇的就要当天把他母亲的骨灰送回老家去,老裴劝了两句没用就放任侄子去了。
他们一家三口在火车站外逗留了一会儿,就直奔去医院看老爷子怎么样了。
老人身体情况还算稳定,但是情绪不太稳定,他们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忙了大半天,饭也没吃水也没喝的,不得不出去喘口气了。
然而裴居堂却说他没胃口,他想先回镇上去。
“又不是明天见不着了,非要着急这一下?”老裴直接戳开了儿子的心思说。
裴居堂急着见人是真的,但他更急何权青会不会出什么事,毕竟对方今天那样为他们家出头,怕是要遭人诟病。
“怎么不急,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人家替我们办了多少事!不信你问我妈啊!”
“嚷嚷什么。”老裴真是没招了,“现在给你那个谁打电话。”
“干什么?”裴居堂警觉问。
老裴又是心情复杂的一哼,这一哼里有妥协也有感慨,但他还是要强撑着自己最后的倔强,没好气说:“让人家过来一起吃个饭呗那还能干什么,那我不得好好谢谢人家何师傅吗?”
裴居堂哦了一声,但又强调说:“人家现在是何老板了。”
老裴:“……”

第82章 管用
何权青接到裴居堂的电话马上就动身了,车子走得高速没花多少时间,也就没让他们一家三口等太久。
他到饭店时,菜也刚刚上齐,裴居堂亲自下楼把他领上来,两人在进入包间之前,裴居堂又拉着他串通起话来。
“最后一个,就是如果我爸问你爱我吗,你就说爱,知道吗。”
何权青头发还是湿的,他出门前洗澡了,但是还没来得及把头发吹一吹,他点点头,又要解释:“这个我知道啊,这个……还不用你教,我特别特别爱你的。”
“怕你到时候不敢说而已。”裴居堂真是怕这张嘴该聪明的时候又笨起来。
“我敢的,就怕你爸不敢问。”
“巴不得他问呢。”裴居堂哼哼。
“哪有父母会问这种问题的。”何权青笑笑,但又不免有些局促。
裴居堂给对方抓了抓冷冰冰的头发,又把手伸进对方后颈下捂了捂,他在这人脸上亲了一口打气说:“别紧张。”
何权青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紧张的。”
两人对了一下眼神,准备就绪后就一同进了包间。
何权青进门就叫了人,老裴看到人总算来了,直接招呼:“坐吧先坐吧,人快饿死了。”
一切总算暂时安定了下来后,裴居堂这会儿也是总算有了胃口,何权青来之前的两个小时就已经吃过午饭了,他这会儿还不饿,心里战战兢兢的就等着被发落。
但这一家三口好像真是饿得不行了,每个人都忙着吃饭,而裴居堂口中的“被为难”情况更是迟迟没有发生。
何权青如坐针毡半个小时后,老裴才终于开口向他道了谢,这感谢话说得太有份量,直接给他整得站了起来,坐都坐不住了。
“你又没犯错,站起来干什么,坐下。”裴居堂拽了拽身边人的衣服。
何权青看了对面的两位长辈一眼,得到允许后他就又乖乖坐了回去。
但老裴这感谢话说完以后,竟然也没有下文了?过了一会儿老裴才说自己还得回去处理一下裴远他爹留下的烂摊子,该补税的补税,该调查的调查,然后又让裴居堂在县城里待两天,等他爷爷身体好了以后,再负责把人接回家去。
出去前,老裴又问何权青说他这两天方不方便,方便的话,到时候就由他替自己把老人家接回去。
何权青没有不方便的可能,老裴放心的点了点头,又莫名其妙对裴居堂说了一句:“别给人家何师傅添太多麻烦,知道吗。”
“?”裴居堂想问自己添什么麻烦了给的,但他听明白后也就:“哦。”
“对了小何,你家师父回来没有?”老裴人都出包间门了,又停下来问里面的人说。
何权青摇摇头,“还没有,我师父他今年可能不回来了。”
“这样……”老裴若有所思,有点犹豫,“你要是家里没人的话,过几天……”
里面两孩子看着他,却又迟迟等不来老裴继续说下去。
“你倒是赶紧说啊。”杨桃催促丈夫说。
老裴搔了搔头,口齿不清的扔了句:“你要是家里没人,就上我们家一起过年吧。”
何权青还没来得及高兴人就走远了,但想到今年家里估计只有二哥一个孤家寡人要自己过年了,他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
但是没办法了,他要去接受下一轮考验了,不得不先割舍一下兄弟情谊。
随后二人也从饭店出去了,裴居堂再去再去医院看了一遍他爷爷,他爷爷要求过两天就回家,裴居堂没意见。
不过老人又问起他的选调面试时,裴居堂就知道迟早要有这么一天,比起他自个,他爷爷比任何人都想让他当官,他是做好了应付爷爷的话术,可他没做好让何权青知道的准备。
“是还没考还是不考了?”老爷子追问说。
裴居堂低头看了看地板,感觉瞒也瞒不住了,于是小声说了句:“没考上,落选了。”
“啧,怎么就落选了?”老人家明显不信,“怎么成这种?”
裴居堂声音越说越小,“就是落选了,比不过人家有什么办法……”
老爷子又问哪里比不过,裴居堂:“哪里都比不过。”
“哎呀落选就落选呗……以后再考就行了。”裴居堂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老人还是安慰自己,“把研究生读完再考还能做更大的官呢,又不急这一会儿……”
他爷爷还是不太能接受的样子,裴居堂只好抖落出来说自己没接受在本校保研的资格,而是报了清北其一的研究生,年后就出笔试成绩了,他信誓旦旦说笔试没什么问题了,老人家才接受了刚刚那一茬,又表示这个决定做得好。
从医院回去时,裴居堂就等着何权青问他这事呢,结果何权青也没问,他干脆自己提出来了:“我不能去民政局当局长了,不能给你盖章跟我结婚了,你看怎么办吧。”
“那我自己画一个章行吗。”何权青给对方扣上安全带,准备开车回公司总部。
“那怎么行,伪造印章是犯法的。”
“我不刻民政局的名字。”
“那你刻什么,天地银行?”
何权青将车子平缓驶出住院部,他想了想,回答说:“就刻同意结婚四个字啊,直接可以盖在我们名字上面。”
裴居堂心情好了很多,他切一声,又忍俊不禁道:“还同意结婚……搞得像在养殖场里,往活猪身上盖一个同意审批猪肉入市一样。”
“那刻同意结婚,不管用吗。”
“……”裴居堂感觉自己都要被带偏了,“管用。”
时间说早也不早,说晚也不晚,四五点这样两人一同在何权青的公司休息间补了个觉,晚上九点多的时候才出来吃饭。
距离除夕还有一周,外边的街道上都挂满了灯笼,卖春联的把城市这一块那一块的都挂了一片红,哪哪都有点提前入年的味道了。
两人原本只是出来觅个食,后面又逛起了街,路过祝骁门店附近的街区时,二人就特意上门拜访了一番。
可能是年轻时没积够阴德,祝骁真喜提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他说自己一天要冲几十次奶粉都冲得手疼,虽然根本没人有空理解他就是了。
“哟,你不回来过年你上哪过年。”祝骁一听何权青跟他商量过年的事就明知故问说。
“我有事。”何权青低声说,怕被在一旁逗孩子的裴居堂听见,
“你能有什么事。”
何权青酝酿半晌,然后挺牵强的问了一句:“五哥我可能也要像你一样去上门了,你有没有什么经验说点给我……”
“你?”祝骁皱眉上下打量了对方一轮,“看不出来啊,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也有吃软饭的潜质?”
“我没吃软饭……!”何权青有点激动,“我就是去那个而已……”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不就是上人家家里过个年吗。”
何权青说不是那么回事而已,他摸了摸后脑勺,不怎么有底气但又很高兴的说:“就是……我以后可能也要有爸妈了,我还没准备好,所以来问你要怎么做。”
次日何权青和裴居堂一同前往另医院看望了佟阳,他人已经精神起来了,但还是不能下床走路,他人挺大度,没跟任何无辜的人计较,不过他也没打算跟裴居堂的二叔和解,该走的法律程序还是要走,不过裴居堂一家也觉得是应该的。
这一箩筐的破事到这里就算暂时落幕了,裴居堂心头的乌云终于烟消云散,他也坦荡接受了自己落选的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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