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了吗?by一节藕
一节藕  发于:2025年10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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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去!”林梦之双手在栏杆外晃来晃去,“一开始不是说好了,去一个没有人能管我们,没有人能骑在我们头上的地方,汉州嘛,自然有京州来管,我们瞎操什么心。”
"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从现在每个人的状态来说,”薛慎环视一周,“随时。”
林梦之挨着乌珩滑坐到地上,朝对面抬了抬下巴,“你们俩,不对,是你们仨,你们仨怎么打算的?”
被问中的杨澳和杨瑜一下愣住了,尤其是杨澳,他本就没想到大家竟然不预备在汉州留下,所以他的心里一直也很乱,其实他很清楚,宁必真死了,再换一个管理者,换十个管理者,他跟杨瑜这种没有异能的人类,日子也不会真好过到哪里去。
所以,杨澳一开始想的便是宁必真死了,乌珩或者谢崇宜接手汉州,管理者是人品经得起考验的自家同学,这怎么也比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要好得多,可现在看来,他的算盘怕是要打水漂了。
“死亡之地是什么地方?”杨瑜开口问道。
“地震之后冒出来的一块新大陆,听说是一个很恐怖的地方,充满瘴气,遍地异兽,我听人提起的时候,它还是无主之地,现在不太清楚。”雪智说道。
“你们要去抢那块地方?”杨瑜震惊道。
“无主之地,怎么叫抢?”
杨瑜不再说话,竭力掩饰自己杂乱的表情,她低下头,眼中是抱着奶瓶睡得一脸的安然的孩子,这是她自降生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到现在,喝上的第一口奶。
仿佛下定了决心,她从后面使劲抓杨澳的衣摆,表情恳切地看着眼前众人,“那我们能跟你们一起走吗?”
杨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的薛慎摇了摇头。
“你们没有异能,还带着孩子,出现意外的时候,我们可能难以顾得上你们。”
“没事!没事!”杨瑜神色激动,“我们会尽力不给你们拖后腿,也会尽力保护自己。”
薛慎低头看着乌珩,“乌珩,你说呢?”
“随便。”
杨瑜大喜过望,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只不过,她的感谢被身后的脚步声赶回到了肚子里。
陈医生从空空荡荡的室内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找了一找才找到乌珩,他对乌珩说:“我已经尽力了,家属早点准备后事吧。”
“……”
乌珩眼神凉丝丝的,“说人话。”
“谢崇宜最好停止使用他的异能,两种,包括他后来觉醒的空间系,那样可能还可以活得久一点。”
“使用异能会怎样?”乌珩问。
“人类身体是有承受极限的,能力提升的同时,暗能量同样也在他体内暴涨,意识或者身体被摧毁只是早晚的事情。”陈医生说完,闻了闻自己的手掌,“总下雨,我都有股味儿了。”
窦露看看沉默不语的乌珩,问陈医生,“不能把那些东西从班长身体里清理掉吗?”
“或许可以一试,但这是我的专业盲区,你们得去找一些科学家来。”
“先出发吧。”谢崇宜的声音自他们背后传来,他脸色有些不好,但还没有到虚弱的地步,只是像是没有睡好。
窦露皱着眉,“那下面的人怎么办?他们把下面堵得水泄不通。”
“异能又不是摆设。”薛屺跃上墙壁,“蜘蛛侠大人先走一步咯!”
乌珩只带了谢崇宜,两人最快抵达他们之前停车的地方,谢崇宜拉开车门,想快点上车,只是,他刚一条腿迈上了车,身体就被人往后拽了一下。
“我会救你,”少年仰着脸,满脸都是亮晶晶的水滴,“我保证。”
有什么东西在谢崇宜的身体里决了堤。
乌珩脸上滑下来一道道水痕,摆明是雨水,但以为是泪水,也无不可,“不能用异能也没关系,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谢崇宜笑了一声,从乌珩灰绿瞳孔里看见了笑得难看得前所未有的自己,他收回车门上的手,捧着对方的脸,两张湿漉漉的嘴唇重重撞在了一起,像是代表着这份承诺正式见效的印章。
薛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车里,他翘着二郎腿,优雅端庄,“再亲你们就坐车顶。”
雨还没有停,地球的春天还没有过去。
“多地出现严重的洪涝灾害与数种不知名的瘟疫,台风频繁登陆,能量波动超一个月前七倍有余,多地出现进化型丧尸与变异动植物,攻击性较之三个月前增强数倍,还请……保护……互助……”
磁场一直在变化,加上雨势侵扰,信号塔也偶尔失灵,广播从断断续续到彻底消失后,车内安静得仅剩各自的呼吸声。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乌珩靠在谢崇宜身上惊醒,他看向窗外,外面是一眼没有尽头的绿色原野,他让藤蔓在外面抹掉车窗上的水帘,才看清绿色原野其实是玉米地,只不过已经倾倒得七七八八。
沿路丧尸也不少,听见声音就朝车子凑凑过来,都被车轮无情碾压,但只要没碾到脑袋,它们还是会冲着没能吃到口中的食物低吼。
“嘶——吱吱——”
安静许久的车内广播里,自己莫名其妙地响了起来。
“嗨,能听到吗?”生姜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宁必真解决了,辛苦大家了。”
坐在副驾驶的林梦之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短时间内死亡上万人,如果我们还察觉不到的话,那是我们的失职。”生姜用听似轻松的语气说道,“等你们抵达了死亡之地,有需要可以让小谢和我们提。”
林梦之偷看了一眼后面还在睡觉的谢崇宜和看似根本没在听的乌珩,凑到广播近处,小小声说:“你们知道谢崇宜身体的那毛病吗?”
生姜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跟乌珩性生活不和谐?”
“?啊那倒不是,”开车的薛慎看着闹了个大红脸的林梦之,解释道,“老谢情况越来越不好了,你们还没找到办法?”
广播那头的生姜沉默着,过了半天,广播才又有了声音。
“我们一直在想办法。”
广播挂断后,林梦之小心地偷看了几眼后排的乌珩,对方越不说话表现得越平静,他心里越他妈不是滋味,要一直都是一身轻就算了,就像那俩畜生一样,死的时候普天同庆,但谢崇宜不一样,他多希望谢崇宜能好好活着,要是谢崇宜真死了,他都不知道乌珩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虽然林梦之认为自己可以为了乌珩当男同,跟乌珩谈,但乌珩喜欢的又不是男同,乌珩喜欢的是谢崇宜,他代替不了——不过,也没人能代替得了他。
路况不好,沿路不是几人高的野草拦路就是裂缝和大水洼。
杨瑜怀里的孩子隔一会儿就哭,但她像是能感应到此刻并非在自己家里似的,哭声很低,咿咿呀呀,不吵,所以也不使人厌烦。
一连开了七八个小时,他们总算见到了一处亮着灯的村落。
他们在一处高低看见的它,处于葱茏的绿野中间,看着只有零星四五盏灯,想必是没什么人。
到了近处,他们才发现,这村子的围墙修得比汉州的还要高,林梦之落地就绕着村子跑了一圈,说这儿简直就像口天井。
要不说小呢,他们刚停车,都还没决定要不要敲门借宿,围墙上的铁窗就从里面拉开了一扇,后面露出了一张满是戒备的脸,“你们要干嘛?”
男人收了几颗能量核,便开门放了他们进去,他不像众人以前接触过的幸存者,不仅没有打听他们来自何处,对他们车内是否携带物资也没有半点好奇,只管拎着裤脚往前走。
“嘎嘎”“嘎嘎”
满是泥泞的稀软主路的左边一处院子,关着一群人高马大的大鸭子,它们双眼血红,望见生人,原地扇翅起跳,但却被男人面无表情地用一掌异能给打回到了院子里。
挨了打之后,它们安分了,不跳起来找事了,只是站在原地,伸长脖子,嘎嘎叫着恐吓生人。
“你们没吃饭吧?”男人回头看了眼还没跟上来的一群人,“晚上给你们做鸭子吃。”
太好了吧!
但这不对!
把他们做了给鸭子吃都显得正常点!
男人继续往前走,但身后明显没声音了,他停下脚步,站在高地处,“我爹他在半年前就算到了有一群人会在今天路过我们家,他一大早就让我在门口等你们,他有话跟你们说。”

第180章
“什么?走了!!!”一道嘹亮粗犷的嗓音响彻C区商场大楼,络腮胡扛着行李,“什么时候走的?去哪儿了?”
被问到的人也跟络腮胡一样的茫然,不知所措,他们从哪儿知道去。
络腮胡只觉气血上涌,他把行李袋用力掷在地上,末世能遇上好人不容易,遇上有能力又心狠手辣的好人就更不容易,反正现在北方基地被拆得七零八落,他们不论到哪儿都是后来的,他跟几个老伙计左思右想,横竖换地方待,他们还不如跟个有良心还有手段的。
结果等他们想好过来,早已经人去楼空。
要说没有失落是假的,拥有比宁必真还要恐怖的能力,居然没有对他们其中的任何人下黑手,像是只为了解放汉州而来——好不符合末世生态的一群人!
彼时,一把寒刃刚被泼了两瓢水,满天都是鸭子毛,男人手起刀落,按下挣扎的鸭脖子,咕噜噜放血,这鸭子快赶上男人的体型,却被摁得一动也动不了。
门缝当中,老人在床上朝着外面的方向伸出干枯的手臂,“水……”
男人要起身,乌珩转身推门进去了,“你继续做鸭子。”
乌珩进了房间,其他人也跟着进了房间,林梦之眼睛快,指着已经掉漆的床头柜,“水壶!”
有水壶,但是没有杯子,老人从厚厚的棉花被里努力朝外伸脖子,示意过来的人直接把壶嘴往他嘴里喂。
乌珩一下把壶嘴怼进老人嘴里。
“哎!!!”
老人把水一次性喝了个够,然后推开壶嘴,指指屋子里的几个凳子,让他们坐。
乌珩看了一眼这屋子,像是上个世纪的老房屋,房梁和瓦片搭建的屋顶,梁上布满灰尘,角落里有一张三角桌,上面摆了一堆瓶瓶罐罐,瓶瓶罐罐的后面是一台老式电视机,同样积了灰,一看便是很久没有启用过。
很简陋的屋子,但老人床上很是拥挤热闹,一眼就能看出垫了好几层被褥的床铺,一堆形状各异的枕头,还有两三层盖在身上的棉被,老人被包裹其中,头发稀疏,头皮和脸都皱巴巴的,五官被揉成一团,像极了一只无法再行动的老鸦。
屋子里总共就一个火盆四个凳子,他们这么些人也坐不了,大部分直接就靠墙坐地上了,地上还打扫得挺干净的。
"老爷子,"林梦之拍拍屁股挨着乌珩坐下了,率先开口讲话,“外面那是你儿子?”
老人口中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字音,不成语句,连说的什么单字都听不清。
薛慎给火盆里添了两块柴,“外面那人刚刚说过,这是他爹。”
“说过?”
“这是我爹没错,但是半年以前他不是这样,”男人语调平直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接着人也拎着剖干净的鸭子进来了,血水顺着鸭屁股往下滴,他从这间屋子去了隔壁的一间屋子。
只听“啪”一声,他大概是把鸭子丢到了什么地方,人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男人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举到众人眼前,“这是他末世之前的样子。”
几个脑袋几乎同时凑到了相框跟前,上面是一个外形比眼前男人更要威武壮硕的中年男人。
屏息看了会儿照片,几人又几乎同时抬头,“这难道不是你?!”
男人这时候终于露出了点表情,虽然是苦笑,他将相框放了回去,口中说道:“我爹今年还不到五十,所谓的末日降临后,他觉醒了能察知未来的特殊能力,但见鬼的是,使用这种能力,要以他的生命为代价。”
“不到一年的时间,我爹就老成了这个样子,所以他现在很少使用异能。今天你们到了,他不得不动用异能,但他需要先吃点东西,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进食过了。”
“你叫什么名字?”薛慎问道。
“敖舍。”
敖舍高大却有些伤怀的背影消失在了他自己关上的门后,屋内灯光昏黄,不是电灯,是老式油灯,灯罩擦得透亮,里面的油也透亮。
“咳咳,咳咳,”一片寂静之中,老人忽然又咳嗽了起来,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只见一只枯黄的手臂朝上指着,“水。”
“我去吧。”窦露从地上起身,拎着水壶,老人脑袋后垫了不少枕头,省去扶他坐起来这一个步骤,壶嘴照他说的喂进他嘴里就行。
窦露给老人喂过水后,没有立即走开,而是弯下腰,凑得极近观察对方——虚弱干瘪得像一颗失了米的穗子。
“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呃——”老人努力抻着嗓子,在窦露希冀的目光里,“尿——”
“……”窦露直起身,往回走,“来个男的。”
“我来。”林梦之大喇喇地跨到床边,他一把掀开被子。
老人的身躯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小,像极了八九岁孩童的体型,还是只有骨多肉少的那种,盖着衣裳,粗心些可能还要以为这床上是不是根本没躺人。
林梦之想到了奶奶,一时情动,直接就把老人打横抱了起来,抱起来后,他才想起来问:“尿哪儿?”
老人用手指了指门外。
林梦之倒没什么不自在,他把人大喇喇抱出去后又大喇喇抱进来放回到床上,重新盖被子时,他手腕却突然被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给一把攥住,老人浑浊的双眼透出亮光,开口吐词异常清晰,“情路坎坷。”
林梦之反应了一下,“你跟我说话?”
“应该是在跟你说话。”有两人凑了过来,其中一人道:“可是,你为什么会情路坎坷?不管是从哪方面看,你都是毋庸置疑的光棍儿和老光棍儿。”
“感觉爷爷只能说这么多了。”薛屺说。
坐在角落里的乌珩靠着墙,过多的雨水使他精神萎靡,烤了会儿明火他才觉得身上干燥舒服起来,旁边谢崇宜在地上垫了张毯子,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不过也有可能是昏过去了。
想到这里,乌珩小心地起身摸过去,在谢崇宜旁边单膝跪了下来,把手指伸到了对方鼻息下方。
还好,还有呼吸。
少年又静悄悄地摸了回去,心情好了点,胃口也跟着冒了尖,他从口袋里拽出一大根肉卷,啃得嚼得嘎吱咔嚓响。
“哥,我要上厕所。”沈如意满眼阴鸷,拉着愣神的沈平安,走到门外的空地。
他一直往前走,离大家越发远了,沈平安停下脚步,对着对方背影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沈如意转过身,踩着一路泥浆,怒气冲冲到了沈平安面前,他二话没说,一拳头打在了沈平安的脸上,沈如意没用异能,完全是小男生的那点力气,以至于沈平安的身形连晃都没晃一下。
“妈妈死了,为什么你看起来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沈如意质问道,“那个人,乌珩,抬手就把她杀了,你为什么都不恨他?”
沈平安眼神淡漠,“你是希望我为母亲的死缅怀还是希望我恨乌珩?”
“……我都要!”沈如意咬牙切齿。
“前者不需要你说,我非真的草木,后者,”沈平安眼中的淡漠散掉些许,声音也缓和了,“不可能。”
“他有男朋友,你个变态!”沈如意指着沈平安说。
沈平安黑漆漆的眸子盯着沈如意看了一会儿,上次见面之前,对方的身高还只将将超过他的肩膀,现在却已经与他鼻子齐高了,让他一时间差点忘了,对方不过也才十四岁。
“不是你想的那样。”否定后,沈平安也不想解释,以沈如意的见识,他的世界里没有除了拉钩上吊一百年和亲小嘴以外的感情。
沈如意失望地放下手,“你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我希望你可以跟我一起成长,而不是在原地踏步,你不愿意也无所谓,都是你的自由。”
“如果成长是变得跟你一样冷漠无情的话,那我还是保持原样算了。”沈如意用恨恨的语气说完后,撞开沈平安的身体,朝屋子那边走去。
他气喘吁吁地爬上房屋前的空地,看见水池子前面站着两个人。
一个林梦之,一个乌珩。
乌珩手中捧了一条粉白色的鱼,鱼肚子圆鼓鼓的,鳞片泛着珍珠般的光泽一样,跟手捧它的人的肌肤是相似的颜色,对方长发挽在耳后,凑近嗅着鱼身,然后被鱼尾巴扇了一下下巴,又叽里咕噜地拉开距离。
鱼从他手心跳了出去,没接触到地面就变成了一个粉白头发的男孩儿,脸色不算好看。
乌珩擦着手上的滑腻,解释道:“我只是好奇你好不好吃。”
这时候,林梦之已经给鱼缸换好了水,他抱着鱼缸,邀请秋李,“来,可以进来了。”
“脏。”秋李言简意赅地表达嫌弃。
“现在就这条件,还有水就不错了,你是不知道前面高温那会儿,尿都没得你喝,你还挑三拣四……”林梦之说道。
秋李直接转身进屋。
“哇,这哥们儿真的好难伺候!”林梦之看着乌珩。
乌珩把手伸进鱼缸洗了洗,余光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沈如意以及后面出现的沈平安,前者的表情在与自己视线相撞后,仓促避开,丢下一声冷哼,先一步冲进了屋子里。
林梦之抱着鱼缸,对走过来的沈平安意味深长道:“小孩子教育要趁早哦,免得最后长成乌芷那种小兔崽子样。”
三人一同进了屋,敖舍正好招呼开饭。
老人比所有人都先有动作,只见他一下子就把被子掀了开,从床上彻底坐了起来,两条干瘦的腿放到床边,神气十足地踩到底上,精神百倍地朝吃饭的屋子里走去,惊掉了屋子里众人的下巴。
“合着这老东西诓我们玩儿呢!”林梦之追上去要理论理论,却被大铁锅里的炖鸭子香晕了头。
“这是我们本地的麻鸭,变异之后个大肉嫩,下蛋也多,现在做血鸭最合适,”敖舍从碗柜里拿了一摞碗,揭开锅盖,给每只碗里都夹了好几只形似玉米但个儿要小不少的东西,“没有大米,只能暂时用没成熟的玉米当主食,芯子也能吃,你们可以试试,是甜的。”
窦露看着锅里,“还有姜蒜?”
“地里本身就有,末世一来我跟我爹就各刨了不少储存下来当种,前两个月才种下,现在长势很好,”敖舍也大方,说完后便又道,“你们离开的时候可以带一些走,地里不止姜蒜,还有不少绿叶菜。”
“先吃饭吧。”敖舍说。
乌珩吃玉米棒子如吃水果,玉米粒和玉米芯子一起咬进嘴里,甜得流汁,鸭子他也犯不着吐骨头,全都能嚼碎咽下去。
从汉州出发到现在,除了零嘴,这还是他们一行人的第一顿饭,每个人都吃得不声不响,哪怕是饭量最小的没有异能的人类,也吃掉了三四根玉米棒子和一大碗鸭肉,乌珩就自不必提,他只是塞了个牙缝,在其他人打饱嗝的时候,他的心已经飘去了鸭子窝。
“喝点花茶,金银花,我爹晾的。”
用过饭后,敖舍给每个人都泡了一大碗花茶,花朵很大,一碗就四五枝,但茶汤颜色已然鲜艳澄澈,清香扑鼻。
乌珩不喜欢,他见谢崇宜像是觉得不错的样子,把自己手里的也给了对方。
“谢谢哥哥。”谢崇宜一点都不客气,也不含蓄,语气恭敬,眼神却在吃人。
乌珩还在回味鸭子。
老人这会儿不再窝在床上,敖舍为他搬来了一把舒适的躺椅,调整了靠背后,他半躺在上面,身上盖着毯子,像一根盖住了苗的黄豆芽,只剩一颗瘪瘪的脑袋露在外面,他手中同样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屋外雨水淋着田野,叮里当啷,房间里竟莫名地悠闲了了起来。
“今晚就在这里歇下吧,明天一早再走。”老人叹了口长气,但声音比吃饭之前有力了许多。
但他说完后,叠着好几层褶皱的眼皮却慢慢耷拉了下来。
“喂喂老头儿,别睡,你不是说你老早之前就在等我们?”林梦之在旁边摇了摇他的肩膀。
老人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眼珠使眼皮格外凸出,他看起来像是睡着了,手中的茶杯却端得稳稳当当。
少顷,老人缓缓睁开了眼,他浑浊如泥浆的眼睛变成了蓝色,非靛青非天蓝,而是层次丰富的深蓝,而且已不像眼球,更像两颗缓慢旋转着的星球。
他最先看向的人是阮丝莲,谁都没想到会是阮丝莲,他看人的眼神与之前的玩笑之意全然不同,他周身出现了一种活了几百岁的倦怠平静感。
“怀孕很辛苦吧?”他开口便说,“一定要保持清醒呀,永远记住你人类的身份,而不是蛇母。”
“另外,这几个小东西是从神山里被你带出来的,好好将它们养大,保护它们,也是保护你自己,传说黑蛇会对对它们心怀不轨者施以诅咒。”
“你会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阮丝莲怀孕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知道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阮丝莲说过谢谢之后,微微垂下了双目,不想解释任何也不想回答任何问题。
下一个被看中的是窦露。
“可怜的,被诅咒的孩子。”
寥寥不到十个字,老人就看向了下一个目标。
两个都不算是好的预兆,后面再被看中的人已经不太能笑出来了,但还是很期待。
“蜘蛛有八条腿,只需要保证两条腿的健康,你就还是飞檐走壁的英勇无畏的人类拯救者。”
薛屺嘴角抽了抽,苦着一张脸,看向旁边的人,“哥……”
薛慎还来不及安慰弟弟,那双蓝色的眼睛就转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兰形棘心的你会拥有很幸福的一生。”
后面谢崇宜“噗嗤”笑出了声。
薛慎:“……”
老人咳嗽了两声,看向下一个,沈平安。
“生前默默无闻,死后高朋满座。”
屋子里一下安静得都能听见干柴被烧得开裂的噼啪声,前面说了好几个,但也没真的谈论到死亡。
林梦之伸着脑袋到沈平安跟前,“这不很正常,死了之后你儿子女儿孙子孙女重孙重女都来给你磕头,可不是高朋满座?”
“说得也是。”沈平安点头道。
说到应流泉时,老人道:“你会如你所愿,死得惊天动地。”
“哇,应老师,你背着我们天天在背地里给自己写什么小剧本呢?”林梦之搓搓腮帮子,觉得活跃气氛越来越不是人干的活儿了。
跟他们比起来,情路坎坷好像都不算什么事儿。
最后,他忽略掉了杨澳周意雪智等人,眼光笔直地看向谢崇宜,“昨日死,今日生。”在乌珩嘴角刚扬起来的时候,他发觉后半句是老人说给自己的,而不是说给谢崇宜。
“什么意思?”乌珩轻声追问道。
老人又垮下了眼皮,喘着断断续续长短不一的气,“水……”
茶杯不方便,林梦之赶紧去拎水壶给他嘴里灌。
但当他再睁眼时,眼神又变得有如一开始那般混沌,他似乎失去意识,口中呐呐,“春天就快要结束了,夏天将要来了,凛冬之后,一切都将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圆满的句号……”阮丝莲若有所思,“是指灾难结束了?”
老人的眼睛在混沌与明亮之间切换,他清晰道:“同悲万古尘,你们可以给人类最后的时代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一个漂亮的句号,但只会是句号,一定是句号。”
房间里变得比之前还要安静。
安静一阵过后,林梦之凑得比之前还要近,“老头儿,你这异能准不准?”
“当然准!”老人还没出声,敖舍就迫不及待为父执言,他不悦地看了林梦之一眼,说道:“这大半年要不是我爹,我和我们左邻右舍估计早死了。”
“我爹累了,我抱他上床休息,你们也去休息吧,二楼的房间都能使用,你们随意。”
敖舍抱了老父亲上床,盖好被子后,他拎着菜刀又出了门,说要再杀只鸭子炖一锅汤,给老父亲补一补。
留在屋子里的众人也没有立即去休息,反而还给火盆里添了柴。
“你们觉得……”
“等等,我先说,”窦露沉着脸,打断了林梦之即将出口的无聊屁话,看着阮丝莲,“你怀孕了?还是蛇?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阮丝莲娴静的侧脸纹丝未动,林梦之从旁边拉了窦露一下,“不要聊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啦。”
“那聊聊我们兰形棘心的学委大人吧。”窦露面色不虞道。
“针对我?”薛慎不确定道。
短暂又勉强的插科打诨没能彻底驱散不清不楚的预言带给人的失落,众人强坐了一会儿,还是不禁前后脚上了楼,各自埋进被子里,睁着大眼在一片漆黑和唧唧啦啦的虫鸣声中思考未来。
乌珩还不太困,对思考人生也不感兴趣,他千疮百孔的人生经不起细想。
所以他蹲在院子里给X挖蚯蚓当夜宵。
小臂粗的蚯蚓,拽出来丢出去,X吃得可香了。
蜀葵则趴在火盆旁边睡大觉。
谢崇宜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乌珩身后,少年挖土挖得极为专注,一连挖了好几条出来,才注意到自己。
乌珩朝后瞥了一眼,又继续翻土,声音如雨水潮湿绵软,“你不舒服就待在屋子里。”
谢崇宜在他旁边蹲下来,托腮看着对方挂了雨水忽闪忽闪的长睫毛,“想跟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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