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定一下崩坏漫画男主by何时赴百川
何时赴百川  发于:2025年10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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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地点。”伊森默默在地图上指了指:“他们让我想办法溜出去,寻找奥西里斯城郊外的一支商户车队。”
教授接过地图思考片刻,扭头和阿祖卡低声耳语道:“不是山洞,看来‘庇护者’公司已经发现月牙矿洞的情况了。”
在酷刑法术的加持下,心态彻底崩溃的西奥多·卢卡将奥西里斯城和“庇护者”公司之间的交易全部交代得清清楚楚。
和教授所推测得差不多,偷采煤精矿、人体实验、矿奴贸易、贪污受贿……他们还成功得到了和“庇护者”公司高层进行联络的方式。这群人很谨慎,如果没有信任的高层人员进行介绍,这些深层次的“合作”是完全接触不到的,“庇护者”公司就是一个单纯的煤精副产品生产公司。
而现在合作的帝国高层军官落入敌手,“庇护者”公司这群人恐怕不会轻易再进行联络——但是好在他们现在手里还掌握着莱昂内尔·莫尼的亲儿子。
于是就在接头当天,伊森默默带着裹得严严实实的龙骑士和幽灵本人前往奥西里斯城郊寻找那支车队。原本夏洛特也想来,但被人成功劝说呆在更加安全的奥西里斯城里。
一路上,伊森本就沉默寡言,外加那两位大人物身份特殊,他又不是夏洛特那丫头,更不会轻易和人搭讪,只得默默听着这两人用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进行交流。
说实在的,但凡想起这两位阁下的真实身份,伊森只觉得一阵恍惚,有些怀疑自己的脑袋是否还呆在脖子上。那两人倒显得十分平静,悠闲得简直像是在郊外散心,半路上龙骑士甚至还有闲心自原地消失一瞬,从一处稀疏的灌木丛中摸出几颗残余的莓果,仔细洗干净后塞进了幽灵的手心里,姿态亲昵而自然。
……伊森甚至有些怀疑,如果不是他就在一旁,对方恐怕会直接塞人嘴里了。
约定的时间一点点到来了,黄昏降临,太阳的余晖正努力涂抹着荒凉的山野,将黑松树的树梢勾勒出深橙色的影子。
一支规模中等的马车,正安静地停在一条干涸的河床边,车轮上沾满泥泞,用来防水的篷布略显陈旧,看起来像是一支风尘仆仆的商队。几名看似仆从的壮汉分布在车队四周,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遭环境,他们的手看似随意地搭在腰间,动作中却透露出训练有素的痕迹。

第364章 测试
一名站在车队前方、裹着厚实皮袄的中年男人笑吟吟地迎了上来,那双精明的小眼睛不动声色地扫过打头的伊森,和其身后的两位身形高瘦、令人琢磨不透的陌生人。
“三位这是……”
伊森没有寒暄,当即报出了接头人所提供的暗号。对方脸上依旧保持着那种商人特有的圆滑笑容,只是从口袋里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一枚约莫巴掌大小的、造型奇特的魔具。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颗层层镂空、结构复杂精妙的球体,仿佛被散发着金属光泽的血管经络包裹着,内里隐隐能瞧见正在缓慢搏动着的暗红色核心。
“抱歉,伊森少爷,这是例行公事,还请您理解。”皮袄男人笑眯眯地说。
也不知他按了哪里,那枚魔具忽而嗡嗡震动起来,自皮袄男人的手心中升起,凭空悬浮着,旋转着,三道格外纤细的红色丝线忽而自核心深处直射而出。
它们并非实体,如活物般在空中妖异地舞动着,其中一条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了伊森的额头。伴随着冰冷的探视感和自眉心传来的、突如其来的剧痛,伊森猝不及防痛哼出声,身形都稍微晃动了一下。
而那枚魔具的核心随即光芒大盛,爆发出鲜艳的红色光芒,瞧见这一幕的皮袄男人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还有两条丝线则在诺瓦和阿祖卡身边跃跃欲试,顶端的尖刺微微抖动,蓄势待发,眼看就要同样钻进二人眉心——伴随着一声如同气泡破裂般的轻微声响,那两条丝线忽然毫无征兆地从根部齐齐断裂,化作了点点微弱的红光。
下一秒,连带着整个魔具都仿佛承载了某种无法承受的恐怖力量,在半空中无声无息地化为了一捧细腻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微光的粉末,扑簌簌地落在了皮袄男人的手上。
皮袄男人的手剧烈一抖,如同被毒蛇咬了似的,迅速缩了回来。一时之间空气仿佛凝滞了,周围几名健壮的“仆从”顿时虎视眈眈着向他们三人逼近,手已放在了腰间的武器上。
“很不礼貌的血缘法术。”
其中更高一些的、被兜帽遮掩住容貌的男人平静地说,他姿态优雅地收回了手,微微抬起头来,露出了一截光洁的下巴:“难道这就是‘庇护者’公司的待客之道吗?”
皮袄男人忽而抬起右手,阻止了周围人不怀好意的逼近。
“误会!天大的误会!”他脸上的笑容变得越发热切陈恳,带着夸张的歉意俯身致歉道:“只是例行检查,没想到这粗劣的玩意儿居然惊扰到了贵客!我们来得太急了些,手段确实过于粗陋了些,真是让阁下见笑了,实在对不住!”
皮袄男人顿了顿,视线在伊森和开口之人之间快速扫过,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想必这位就是伊森少爷所提到的治疗师大人了?”
对方没有多言,只是微微颔首,显得冷漠而傲慢,却令皮袄男人心中稍安——一个实力强大的治疗师当然有资格高傲,若是太过热络友善反倒可疑。
“那么这位是……”
他探寻着望向另一人——黑发灰眼,面容平凡,令人过目即忘。
“我的助手。”神秘的治疗师颇有些不耐地冷淡回答道:“我们还要在这里浪费多久时间?”
皮袄男人露出了点尴尬的笑,他刚想说话,便被一个张扬的声音打断了:“凯恩,你的话未免太多了。”
马车篷布被一只带着精致小羊皮手套的手掀开了,一个年轻男人略显不耐地从马车里钻了出来。他并未立即跳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站在车沿上,挑眉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罗兰少爷。”被称作凯恩的皮袄男人毕恭毕敬地低下了头。一旁的教授微微眯起眼睛——罗兰·莫尼,他知道这个名字,莱昂内尔·莫尼明面上最受宠的小儿子,年龄轻轻,老莫尼就将手下三分之一的财富都交由对方打理。
而且这个名字在艾米莉亚·卡莱顿小姐口中出现过——这位据说甚至比十位帝国伯爵加起来都要有钱的小少爷正在“狂热”地追求她,甚至放出话来宣布此生非她不娶。
年轻人穿着一身一看便价值不菲的行头,剪裁贴身的天鹅绒外套,雪白的丝绸领巾上坠着硕大的紫色宝石,外面还披着一件厚实华贵的雪貂毛斗篷,看起来和陈旧的车队显得格格不入。
对方终于轻盈地跳下了车,当做工精致的靴尖难免沾到些许灰尘时,罗兰的眉头顿时嫌恶地蹙了起来,这让他俊秀的面孔显得分外高傲而挑剔。
罗兰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肩上不存在的灰尘,目光首先落在伊森身上,眼中盛满了毫不遮掩的、傲慢的审视,仿佛在看一件不甚满意的货物。
“你就是我那个父亲新认回来的、生母不详的‘兄长’?”他单刀直入地问道,吐字清晰,每一个字节都仿佛淬了冰:“啧,看来父亲真病得不轻,脑子都糊涂了,居然连这种‘载体’都开始启用了……也不怕染上什么不干不净的脏病。”
伊森沉默地回视他,目光微冷,双手握拳,一言不发。
“罗兰少爷,您别……”凯恩有些慌张地上前一步试图阻拦,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的两人,心中警铃大作。
为了避免引发公司股价震荡,也为了防止合作方产生别样心思,总督先生的病是不被允许向公众透露的。现在此时可有身份尚未被验证的“外人”,也就这位被总督宠坏的小少爷如此肆无忌惮地当众说出了口。
凯恩现在只觉得分外头痛,本来这种小事不必小少爷出马,奈何对方正在奥西里斯城附近处理黎民党引发的震荡,听闻此事后便强烈要求跟随前来。
“怕什么?”罗兰懒洋洋地说,眼睛终于从伊森身上挪开,转而饶有兴趣地落到了阿祖卡身上:“这位……治疗师大人,不是说了能治好父亲的病症吗?若是连病人是谁都不知道,那可有些说不过去了。”
他朝着三人所在的方向踱步上前,无视了周围下属严正以待的紧张表情,无视了伊森下意识紧绷的身体,最终在距离阿祖卡一步远的位置停下。
“治疗师大人不愿意露脸吗?”罗兰·莫尼的表情像是发现了崭新的玩具:“奥西里斯城形式很紧张吧,出城应该很不容易……”
他忽而伸手,试图掀开阿祖卡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兜帽:“是为了躲避搜查?还是说……你们是上了通缉令的黎民党人?”
罗兰的瞳孔忽然剧烈一缩,身体微不可察地僵住了。对方没有显露出丝毫杀意,但是某种可怕至极的压迫感一丝一缕地爬上了他的脊背,压得他差点身体一软跪下来。
……一位强者。
当之无愧的强者。
“嘛,只是开个玩笑。”
小少爷镇定自若地收回了僵在半空中的手,在周围快要结冰似的氛围里若无其事地笑了几声:“您周身气度不凡,怎么可能会是黎民党那群野蛮肮脏的奴隶呢?”
他好像颇感无趣地摇了摇头,目光漫不经心地转向了一旁的黑发青年,心中迅速做出判断:普通人,长的平平无奇,看起来弱不禁风——大概是伺候治疗师生活起居的仆人?无需在意。
于是他的目光如同掠过空气似的,连一丝停留的兴趣都欠奉,彻底将教授无视了。
罗兰·莫尼打了个响指,周围几名仆从应声从另一辆马车里拖出来了一个人。对方皮肤黝黑,双目呆滞,身躯佝偻得如同被无形重担压垮,身上只裹着一件沾满污垢和可疑褐色斑点的单薄外衣,裸露在外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暗紫色的、如同腐败淤血的斑块,以及大片大片渗着恶心淡黄色脓液的溃烂伤口。
病人的四肢很瘦弱,肚子却出奇得大,被人粗暴拖拽着却依旧毫无反应,若不是还能发出破风箱似的粗哑呼吸声,简直令人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具已经被折磨致死的尸体。
阿祖卡皱了皱眉头,他曾在视察矿区时瞧见过好几例类似的情况——一个遭受了“诅咒”、或者说“辐射病”晚期患者。
病人身上散发着怪异的恶臭,罗兰优雅地掏出手帕捂住了口鼻,摊开一只手,向着阿祖卡漫不经心地微微俯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请吧,治疗师大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测试——我是如此期待您的本事足以匹配您的神秘。”
他站在一旁,声音笑吟吟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如果您真如我这位‘兄长’所说,能够治好我父亲的病症,那么‘庇护者’公司绝不会吝啬任何报酬。”
“但是如果您只是想要浪费我们的时间……”罗兰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那可真是抱歉,为了‘庇护者’公司的未来和声誉着想,我们将不得不确保您和您的助手能够‘闭嘴’,对所看见的一切永远守口如瓶了。”

病人被一层温柔明亮的光芒笼罩着,身上的溃烂与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治愈,肚腹深处发生糜烂的内脏同样被渐渐修复,这让他的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些许活人应有的血色。
除了罗兰·莫尼和教授,在场所有人堪称敬畏地注视着眼前这一幕。这就是治疗师,带来生命与喜悦——罗兰小少爷却没有显露出太多激动的神情,这种级别的强大治疗师他见得太多了,但莱昂内尔·莫尼的诡异病症并不在于如何治愈伤口。
果不其然,待到治疗师收回了手,而病人的眼球已经在眼皮下微微转动起来,眼看马上就要转醒——罗兰·莫尼忽而随手拔出身边仆从腰间的佩剑,在自己人都尚未反应过来时,便毫不犹豫地亲自剖开了对方的肚子!
鲜血飞溅,一声惨叫,病人于被活生生开膛破肚的剧痛中硬生生惊醒过来,又在瞧见自己内脏暴露在外的惨状时顿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罗兰面不改色,用剑尖嫌弃地在尚且冒着热气的内脏里粗暴地翻找了一番,缓缓挑起了对方的肝脏。
那东西浸泡在带着强烈腐败恶臭气味的黄绿色脓液里,已经失去了健康饱满的红褐色泽,而是显得异常肿胀,呈现出一种不均匀的、污秽的灰黄色,其间夹杂着大片大片暗红或黑褐的坏死区域,正在神力的修补下渐渐退却。
一旁的几名仆从脸色开始变得不太好看,有几人显然想吐——哪怕是染过血的人,在瞧见活剖同类时也难免会感到分外不适。
看起来娇生惯养的罗兰·莫尼脸上却毫无异色,就像只是在欣赏花园的美景。他丢掉了沾满人体粘液的剑,任由那可怜虫像是被屠宰的牲畜似的,肚皮敞开着,孤零零地躺在布满泥泞与灰尘的地上。
“我不得不说,您比父亲请的绝大多数治疗师都要更加靠谱一些,至少内脏表皮的溃烂和出血都被止住了。”罗兰懒洋洋地说:“可是他的内脏还是在不可避免得烂下去,就像一个坏掉的橘子——我很好奇,这种自内而外、如同诅咒一般的腐败,您真得能够——”
罗兰的声音忽然哽住了。那柄被他丢在地上的剑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了治疗师的手中,那尚且滴着恶心液体的剑尖,正毫无征兆地抵着他的脖子,冷意直抵咽喉,甚至已经戳出了凹陷,随时都可能见血。
周围传来了仆从与护卫后知后觉的惊呼声,伴随着武器出鞘和手枪上膛的声音。
“——住手!”
“罗兰少爷!”
一滴冷汗顺着罗兰·莫尼的额角滑过。他看见了一双眼睛,蓝色的,如同寂静的海面,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在直面整个宇宙的盛怒。
“你就这样对待我的病人?”那个人平静地问道。
“愣着干什么?”一旁的凯恩打了个激灵,立即厉声朝周围的仆从呵斥道:“治疗师呢?还不快点将实验体的切口恢复如初!”
还好小少爷出行一向排场很大,该带的人都带得很齐全,其中自然也包括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的治疗师。
眼见几人手忙脚乱地去抢救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实验体”了,凯恩谄媚地笑着,强行挤到僵持着的两人当中试图充当和事佬:“误会,都是误会——哎呀,瞧瞧这事闹的。”
“您放心,您刚救下的人绝不会死,小少爷只是想向您展现一下‘腐烂病’的可怕之处。”他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快要哭出来似的苦笑,小心翼翼地试图用手指去抬那剑尖:“‘庇护者’公司绝不会亏待为了公司作出贡献的人,后续他一定会得到妥善的治疗与安置,您看这剑是不是……”
若是将这小祖宗划破了油皮,闹起来不管不顾的,那可就麻烦大了。
但是那柄剑依旧很稳,优雅地点在罗兰的咽喉上。那些恶心的液体已经一点点浸进了他的衣领,粘在他的皮肤上,这令小少爷的脸色开始变得极不好看。
“腐、烂、病。”神秘人一字一句道:“原来你们如此称呼这种疾病?”
他忽而收了剑,随便甩了一下便将剑上的污垢尽数甩落。罗兰却是神情大变,那些混杂着血液与胆汁的液体,此刻全部溅到了他的身上,弄脏了华贵的外衣,留下了一道道刺目的痕迹,其中几滴甚至流到他的嘴唇上——他恶心得要命,顿时弯下腰来,脸色惨白着剧烈干呕起来。
周围仆从慌乱来扶他,罪魁祸首却全然无视了罗兰的反应,反手将剑递到了方才被小少爷夺走武器的仆从面前。
“拿好。”
声音自兜帽下传来,依旧平静无波,那仆从手足无措地伸手接剑,姿态僵硬得就像在捧一堆烧红的碳,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伤了面子的小少爷报复。
罗兰差点没将肚肠翻出来洗洗,他终于勉强压抑住了那股恶心劲,咳得通红的眼中却流露出极致的冰冷怒火。
自从逐步接手父亲的财富以来,很少有人敢这样侮辱他,最好别让他摸清这家伙到底是谁……
而那个被他暗中诅咒的人,则在旁人大变的脸色下慢悠悠道:“腐烂病,矿工的诅咒……可惜,我更愿意称其为‘贪婪’的代价,‘庇护者’公司因何而生,便将因何而死。”
他接过身旁黑发青年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仔细擦拭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手指。
罗兰·莫尼神情骤然微变:“您知道这和……有关?”
他吞下了煤精一词,眼中终于浮现出了些许名为忌惮的情绪:“敢问该如何称呼您?”
“奥克塔维斯。”
罗兰·莫尼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了一点微妙的表情。
一听就是假名,当然这并非重点——重点是在古希尔维语中,奥克塔维斯指的是一种在深海海沟中出没的巨型怪物,是魔兽克拉肯的古老种,更加神秘,更加巨大,更加凶残。
换句话来说就是……超级大章鱼。
教授和伊森几乎是在一旁全程打着酱油,直到成功混上了“庇护者”公司的马车。与简朴的外形不同,马车内部构造堪称奢华——当然,特指罗兰小少爷的专属座驾。
有一说一,罗兰·莫尼所表现出来的胆识与魄力无愧于老莫尼的宠信,上一刻还被人用剑尖指着脖子,下一刻居然便毫无芥蒂地邀请“奥克塔维斯阁下”和自己同坐。
小少爷阴森森地看了那面无表情的黑发仆从一眼,一个低贱的下人居然就这样没脸没皮地跟在他们身后上了马车,简直毫无自知之明。但是治疗师却表现得理所当然,甚至微微侧身让出一点位置,令人坐得更舒服些。
哪怕希望与人趁机拉近关系套话,罗兰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着出言讥讽:“奥克塔维斯阁下,您的仆人倒是忠心耿耿,寸步不离。”
“他不是我的仆人,是我的贴身助手。”奥克塔维斯瞥了他一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罗兰总觉得马车里的气温忽然低了不少。
有什么两样?罗兰厌烦地想,但是他不想将时间浪费在纠结这种问题上,只好勉强忍下卑贱无用之人在眼前碍眼的不爽。
“前来此地,您应该经过了奥西里斯城吧?”他打起精神继续打探:“现在奥西里斯城全城戒严,想必甩掉那群该死的奴隶费了不少功夫?”
结果治疗师尚未开口,那黑发青年却是毫无教养地插嘴道:“看来您对黎民党很有意见?”
罗兰·莫尼森然瞥了他一眼,但治疗师一言不发,似乎也在等待他的答案,他只好勉强回答道:“何止是有意见?我和幽灵之间简直有血海深仇!”
幽灵本人微微挑起眉头,他可不记得自己和这位罗兰少爷有什么值得用“血海深仇”来形容的剧烈冲突,最多不过是支持矿工罢工闹革命,外加庇护艾米莉亚·卡莱顿小姐……好吧,断人财路,外加夺“妻”之恨——暂且不论是不是其自我认定的“妻子”——好像确实称得上血海深仇,尽管后者大概也能归咎于前者上。
果不其然。
“他夺走了我未来的妻子。”罗兰·莫尼面容阴沉地说:“艾米莉亚·卡莱顿,帝国最娇艳的玫瑰,本该注定成为我罗兰·莫尼的女人。我们都已开始谈婚论嫁,却被卑鄙无耻、藏头露尾的幽灵掳去了——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指染我的玫瑰!”
“若非幽灵从中作梗,艾米莉亚她早该答应了我的求婚,谁知道他使了哪些下作的手段,竟将她强行带走!”他越说越激动,手指都不由攥住了昂贵的丝绒座椅套:“我发誓,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将我的玫瑰从那恶徒的魔爪里救出来,至于那只试图觊觎绝不该属于他的东西的老鼠,我要让他用最痛苦的方式还下所欠的每一笔——嘶!”
马车忽然剧烈晃动了一下,阿祖卡早已不动声色地扶住了教授,罗兰·莫尼却是猝不及防猛得向前倒去,顿时磕肿了额头,咬破了舌头。
“抱、抱歉,少爷!”马车夫惶恐地在外面喊到:“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车轮下,我们没来得及躲开——”
在人面前丢大脸令罗兰气得够呛,奈何这一下咬得够狠的,他一时之间话都说不出口,因而也没注意到一旁的“奥克塔维斯阁下”慢条斯理收回的手指。

第366章 大戏
在法术的加持下,马车行驶得很快,甚至如同鬼影一般自黑压压的松树林中穿过。教授注视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越发昏黑的景象,心中暗自计算着坐标——他们已经离奥西里斯城越来越远。
“父亲在这附近有一座疗养庄园,”温暖舒适的车厢内,罗兰懒洋洋地解释道,略显挑剔地打量着外面荒凉的景色:“从刚才开始,诸位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属于‘庇护者’公司独有,为了确保安全性和隐秘性,暮星庄园外围设置了最为精密的法阵,确保没有任何一只不怀好意的‘老鼠’可以溜进来——当然,包括黎民党那群鬼鬼祟祟的家伙。”
老鼠一号:“……”
他平静地移开视线,表现得仿佛得什么都没听见。
老鼠二号则表面上在听,实则有些走神——教授看起来似乎有些困了,阿祖卡兜帽下的眉头微蹙。也是,这群藏头露尾的家伙设置的碰头时间在黄昏,现在一拖延,便已经到了对方本该休息的时间。他已经开始思考要不要给所有人施加个混淆法术,然后将人搂过来靠着自己稍微睡一会儿了。
两位大佬都懒得搭茬,原本一直缩在角落里不吭声的伊森只得充当缓和气氛的角色,他沉声道:“父、莫尼先生大概什么时候来庄园?”
这声“父亲”伊森实在叫不出口。
结果他那个便宜弟弟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闻言当即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抬高下巴嗤笑道:“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奈何不多。父亲的行程也是你一个载体配打听的?”
教授借着身体和外衣的遮掩,悄悄在身旁阿祖卡的手背上写下了一行字,指腹的手套短毛蹭得人痒痒的。
——不超过两天。
救世主敏捷地反手握住那只不安分的爪子,在手心里摩挲了一下。他当即心领神会,保持着“奥克塔维斯”冰冷傲慢的腔调,微微抬起头来,直到看得罗兰·莫尼脸上表情有些发僵,他才冷淡开口道:“我没有太多时间可以在这里浪费。”
“……当然,身为贵客,自然不会让您久等。”罗兰·莫尼瞥了他一眼,显然是没想到这位治疗师居然会如此有信心,这让他的态度更加恭敬了些:“父亲明晚会到达暮星庄园,在此之前您可以随意在庄园中歇息走动,做些准备工作。”
看吧,我猜对了。教授闻言立即给了身边人一个得意的眼神,某神差点没按耐住伸手抚摸揉捏他的后颈、再好好亲一亲的冲动。
当马车碾过最后一段山路后,伴随着法阵的光芒,他们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液体水晶,教授在某一瞬间忽然感受到了某种“探视”,但又很快被救世主的力量隔绝。
伊森却显得反应更加巨大。他脸色顿时煞白,血顺着鼻腔里缓缓渗了出来,浑身骨骼都在剧烈颤动,仿佛在承受某种不堪重负的重压。
直到这时,罗兰好像才发现了他的存在似的,当即假惺惺地捂住了嘴:“啊呀,抱歉,‘兄长’,我只顾着奥克塔维斯阁下和他的‘助手’,一时竟然忘了‘邀请’您。”
他用右手在脖颈处的紫色宝石上敲了敲,空气忽而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原本空无一物的视野突然扭曲、拉伸,周遭的松林如同融化的油画般剥落,又在刹那间重组——暮星庄园压抑庞大的剪影终于自暮色中沉沉浮现。
“感受到了吗?奥克塔维斯阁下?”无视了仿佛重回人间、剧烈喘着粗气的伊森,罗兰·莫尼的声音浮现出矜持的炫耀意味:“这就是‘庇护者’公司的最新产品‘帷幕’,任何未经庄园主人允许的强行闯入者,都会在触及‘帷幕’的边缘时被法阵标记,锁定,承载堪称主祷阶层强者的威压,而且仅需煤精供能——黎民党那些可笑的小把戏,在这里一点儿水花都溅不起来。”
奥克塔维斯淡淡应了一声,平静地收回兜帽下的视线,仿佛罗兰的解说只是一些令人烦躁的背景音。他这幅高深莫测、兴致缺缺的模样,反而让罗兰笃定这位治疗师一定身份特殊、见识不凡。
马车驶入了庄园厚重的铸铁大门,停在了主楼前。罗兰率先下了车,脸上则挂起一种虚假而热情的微笑:“奥克塔维斯阁下,欢迎来到暮星庄园!”
庄园内部远比它的外表看起来更加华丽幽深,巨大的大理石地砖光洁如镜,倒映出由穹顶上垂下的无数细小剔透水晶串成的华丽吊灯。墙壁上挂着厚重的深色织锦,描绘着宏伟的星图,每一颗星星都是由无数宝石点缀而成。
炉火噼啪作响着,几名制服笔挺的仆人如鬼魂般从阴影里冒出来,提着煤油灯,全程低着脑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罗兰·莫尼随手脱下的雪貂毛斗篷,不曾与任何客人发生对视。
其中两人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救世主身边,毕恭毕敬地伸手准备接过斗篷,还有两人则来到教授身边,作势要帮忙脱去他的外衣。
奥克塔维斯没动,他甚至伸手扶住了一旁的黑发助手的肩膀,将人往自己身侧带了一下,一个十分明显的保护与拒绝姿势。
“啊,我们的客人想保持神秘。”罗兰抬手制止了仆人,宽容地回答道:“没关系,这里允许‘神秘’存在。”
他的眼神却是分外古怪地滑过黑发青年那张平平无奇、令人见之即忘的脸。是这位神秘的治疗师口味独特,还是混淆法术?不,“帷幕”会识别一切主祷及其阶层以下的混淆法术,总不该是哪位圣者闲得要命伪装身份跑来和他找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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