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鸟之吻by青律
青律  发于:2025年10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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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见了。”
叶今雨开始聊些医院手术之类的废话。
萧吉安静听着,内裤还挂在大腿一侧。
……嗯,合租的坏处。
叶今雨讲了一会儿,没忍住笑:“憋得很辛苦吗?”
“快滚!”
前者幸灾乐祸地关门。

萧吉睡醒时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床垫儿真该直接扔了。
怎么着,这里头装着五毒教北美分部基地吗。
他睁开眼时,大半阳光晃得眼皮发沉。
男人单手扯过窗帘,又看了一眼昨天就在发痒的手腕。
有三枚鳞片嵌在他的皮肤里,像是天生长出来的一样。
两枚深红,一枚深黑,质地不像普通的鱼鳞,还泛着贝壳般的质地光泽。
萧吉谨慎地碰了碰,起身穿衣服。
“今今——”
他的私人医生正在厨房里煎法式吐司,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浓厚的奶香味。
叶今雨背对着他,头都没回:“药膏在抽屉里。”
萧吉短暂忘了自己来干嘛的:“你没煎我那份?”
“谁知道你几点起。”
萧吉直接把手腕递到他面前:“我是不是要变异成美人鱼了。”
叶今雨本来以为他在说笑,侧目一看,瞥见鳞片时即刻皱眉。
……这是什么。
如果是病理性赘生物,难道要长得全身都是?
他熄火后戴了手套,低着头仔细检查。
萧吉不由得叹气,还好有这么个朋友。
想在纽约的医院排队看病,等叫号终于到他的时候,人估计都变成鱼怪在下水道里乱爬了。
“疼吗?”
“不疼,”萧吉低声说,“你也别拔,拔肯定疼啊。”
叶今雨停止取样的行为。
他仔细观察时,呼吸扫过对方的手腕内侧,有轻微的痒。
萧吉说:“现在已经不痒不疼了,但昨天摸着就不对劲。”
“先观察两天,别人问就说是纹身。”
叶今雨拍了两张照片。
“我认识皮肤研究的教授,今天帮你问问。”
他明显能识别出不对劲。
鳞片状皮肤病,和质感色泽都清晰真实的鳞片,绝对是两回事。
不是表皮病变,似乎是真皮增生?为什么会是这种颜色?
叶今雨看了一眼萧吉。
气色红润,呼吸平稳,脖颈下颌等部位皮肤光滑无异常,食欲在线。
“你确定没有开玩笑?”
“没有。”萧吉说,“不行我回国检查一趟。”
“……先等我消息。”
似乎是出于对病号的同情,他给萧吉也做了一份早餐,吃完自己那份便拎包出门。
萧吉低头拨弄了一下那三枚鳞片,觉得它像是天然就该长在这的一样。
很奇怪。
微信铃声响起来,他随手接听,是阿拉伯王子法赫德。
“萧,是我。”法赫德说。
没等萧吉回应,机主本人懒得再多说一个字,由旁边的英国小哥全程代为交流。
GIBC小组赛,虽然是哥大商学院的项目,但也和高盛&摩根士丹利有紧密联系。
比赛仅给出了两周的准备时间,随后便是72小时连续交易模拟。
交易内容覆盖美股/欧股/原油期货,允许做空和杠杆,最终会根据累计收益率,以及量化模型数据反馈给出最终评分。
昨天学校里刚宣布这项活动,今天就有橄榄枝抛来,还是纯金款的。
萧吉淡笑,说他那个神奇的朋友可不是哥大学生。
英国留子俨然是王子的电话客服,他那边停顿一秒,说阿卜杜先生并不介意,毕竟,你在去年小组赛里拿了第一名。
“如果你愿意的话,下午过来开第一轮准备会吧,地址我会发到你的邮箱。”
“好。”
他不再关注手腕,开始预先准备和比赛有关的一应事宜。
72小时的赛程有点反人类。
虽然买卖都有窗口时间,但没有人会在交易暂停的那十几个小时里,松一口气睡觉休息。
海量演算、风险评估,以及下一轮投资方案都要尽可能达到缜密与预见性的极限。
时间快到时,电脑里的初步方案已经写得无可挑剔。
萧吉最后看了一眼,只把相关内容复记了一遍,穿了件风衣快步出门。
纽约的冬天有点脏。
雪下个不停,但市容清洁有限,地铁口的台阶两侧有黑冰淌着泥水,路边乱扔的烟蒂、披萨饼,还有不知道哪来的教会传单,全都变作雪堆旁意义不明的腐烂冰雕。
萧吉看了一眼,不自觉地想,也许上东区不是这样。
可他也已经习惯了步行与地铁。
上海的冬天泛着一股湿冷,人们会盼望着看到雪,但往往事与愿违。
连绵阴雨会让寒意变做无处不在的湿黏,穿羽绒服太闷,穿风衣太冷,也并不适合外出。
纽约在北方,那感觉颇像沈阳——毕竟纬度类似。
妖风乱撞,借由纵横的摩天大厦产生放大效应,海啸般往路人身上轰过去,围巾抽脸都像不讲道理的凶猛一巴掌。
他站定,在路过的日料店前伫立。
寿喜烧的清甜香气温软飘来,但他似乎并不感兴趣。
好想吃点生的。
男人在看万花筒般的巨幅刺身海报。
带一点腥味的,保留食物本身味道的……连芥末都不用。
他继续往前走,却又定住,询问揽客的服务员餐食价格。
服务员带着热情的微笑以及标准的中式英语,说:“您看的这份主厨特选刺身盛合,现在只要599刀限时特惠——您看,这是北海道帝王鲑,长崎当天空运的马粪海胆,和那些大路货不一样哦。”
萧吉最后看了一眼那张繁花似锦的刺身海报。
他默然走了。
……好想家。
法赫德安排的开会地点在中央公园大厦的顶楼。
过完圣诞节时,萧吉还一度幻想过,叶今雨能有个未婚妻恰好在这儿有个空房子。
他重新踏入讲究精致的富人生活圈子时,举手投足仍是闲适自然,便如同浸淫于此二十八年,从未离开过。
岑嘉豪在帮法赫德挑酒,见萧吉出现,远远打了个招呼。
这个ABC一向是傲慢的,和白人们玩得亲如兄弟,对那些黄种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
从前萧吉做小组作业时和他分到一块,冷眼观察了一个月,发现他在群里说话不超过五句。
像是和外来华人多讲几句,祖辈在纽约立足的历史就成了笑话一样。
萧吉压根没理。
要不是那尊白骨骆驼,岑嘉豪未必记得他姓什么。
他环顾四周,看见远处有个漂亮餐台,还有个眼熟的同学也在。
孙雪英正倚在暖炉旁看书,瞧见萧吉时,两人笑着寒暄了几句。
这儿是半露天的地方,好在王子出手阔绰,四处不仅供暖充分,还有最好的餐食美酒任由取用。
“今天的三文鱼很好吃,”她露出饱足的神情,“鱼子酱也很新鲜。”
萧吉还处在雅痞风格的公子哥状态里。
“三文鱼?”
“那边,”孙雪英歪着指路,“主厨在现剥冰甜虾,好像是北极圈现捕的。”
萧吉两步就莽了过去。
八人小组陆续到齐,法赫德在虎摸新养的雪鸮鸟,身旁的英国留子尽职尽责地cue流程,和大家商讨关于商赛的准备流程。
岑嘉豪略有不满。
他觉得这英国人做事呆板,讲话的姿态也不够能主持大局。
所以他轻咳一声,道:“关于这场比赛,其实我自己有个简单的方案,希望能提供微小的帮助。”
众人即刻看向他。
萧吉左手拿着海胆,右手拿着贝壳勺。
见岑嘉豪在盯着自己,他温文尔雅地说:“你继续,我在听。”
岑嘉豪憋了几秒:“你先把海胆放下。”
“不太行,”萧吉说,“我低血糖。”
岑嘉豪:“……”
与此同时,长老会医院。
叶今雨查了一圈论文,没看到几例类似的病症,索性拿着照片去问埃斯教授,后者是皮肤罕见病的专家,今年有希望拿下业界的顶级奖项。
埃斯教授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答案已经很清晰了,但他和OAC是保密合作关系,不可能透露任何实话。
所以,他只是问:“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叶今雨冷笑。
重要个屁。
萧吉不在,他完全可以住在61街,周末直接去汉普顿度假。
也不至于手头就一张应急的信用卡。
青年立在落地窗前,落影犹如冬雪前的孤竹。
他眸色很深,似漆墨一般。
“那个人,是除了我父母以外……最重要的人。”
教授原本在想,要不直接给他一张OAC的名片,毕竟按这个情况,蛇化也是三个月内的事,此刻才有些诧异地抬头。
“他是你的爱人?”
叶今雨觉得好笑:“不至于。”
“十岁,还有十九岁时,那人两次救过我的命。”
十岁时,他们一群小学生去崇明岛郊游时,他意外迷路。
叶今雨从小就安静内向,又总是对外界有丰沛的好奇心。
他寻着震旦鸦雀一路闯进芦苇荡时,已经离大家野餐的位置很远很远。
那鸦雀罕见如大熊猫般稀缺,边缘羽色好似焦糖金边,叫声像清脆悦耳的钥匙串。
叮铃铃,叮铃铃。
他不知不觉地在芦苇荡里走得更深,直到看见起伏的潮水。
再一回头,便没有东西南北,连来时的路都看不见。
芦花织作灰白的云朵,缠绕着每一隅的视线。
天很快就要黑了。
叶今雨已经忘了,萧吉怎么能在迷宫般的芦苇荡里找到他。
但他那时候根本没哭。
因为他知道萧吉一定会来。
哪怕所有的老师同学都坐着大巴车走了,萧吉也一定会来。

萧吉小朋友闯到另一个小豆丁面前时,脑袋上都沾着一头灰。
他举起不知道哪儿来的对讲机,眼睛在黄昏里亮得发光。
“老师!找到了!从小木桥旁边的芦苇荡进去直走六百米就行!”
叶今雨小朋友憋着没哭,看起来又凶又自闭,一张胳膊把萧吉死死抱住,不肯撒手了。
他其实吓得要命。
萧吉很熟练地拍了拍好友的后背,就像幼儿园时两人抢草莓蛋糕败给大姐头那会儿一样。
“好啦,好啦,找到你了。”
四个老师一块儿过来接他们,其中有男有女,在深入芦苇荡时都有些心里发毛。
还是小孩儿无知无畏,成年人根本不敢往这么僻静的野地里闯。
“以后不可以一个人出来找同学!”老师敲萧吉的头,“你也不要命啦,万一都找不到了呢!”
萧吉任由叶今雨紧紧扒在自己身上,点头,然后扭头说:“听见没,以后不能乱跑了。”
叶今雨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后来叶今雨才知道,萧吉在他消失十分钟后就嗅出不对劲,十五分钟后就开始发动所有人一起找他。
那时候大伙儿都聚在广场上看大人们搭篝火,小孩们聚在一起拍照唱歌,都不舍得挪窝。
萧吉选择把所有人都从座位上拱起来。
“今今找不到了!”
“老师!今今不见了!”
“别看了起来帮我找今今!”
以至于有些隔壁班的小孩也被拱起来,满脸茫然。
“你是谁啊??”
“今今又是谁啊?!!”
好在那个年纪的小男孩都很好糊弄,有些人甚至以为今今是哪个需要拯救的公主,一群男孩扯着嗓子喊今今你在哪里。
老师们终于发觉不对劲,在确认过周围都没找到以后才分头行动。
从叶今雨发觉自己迷路,到他被找到,可能不到二十分钟。
叶家知道消息以后,特地登门道谢,提了十几样礼物,仍觉得不足表达心意。
于是当场认了萧吉干儿子,两家人的关系也自此开始深交。
再回想起这些旧事时,叶今雨的眉眼不自觉变得柔和。
萧吉一直都是这样。
他看着玩世不恭,没个正经样子,其实每一次做决策时都又快又准,舍得豁开面子,只关注最重要的事情。
在任何时候,他都会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埃斯教授考虑片刻,对他说:“这种病,我接触过相似的。”
“不用任何针剂,愉快生活一阵子,会自然消失。”
叶今雨听着诧异:“可这种鳞片……”
他察觉到对方眼神的深意,话语截断,颔首道谢。
恐怕还有不能说出口的内情。
再下楼时,他的救命恩人发来短信。
[萧吉吉]:我偷了点甜虾三文鱼带回家了,吃吗
叶今雨默然,内心撤回了对他的高度评价。
他已经想到这家伙顺走大盘甜虾的样子,不由得扶额头。
[雨]:……吃
萧吉确实打算拿个果汁杯之类的多装点。
他和今今是一块儿被流放到宁古塔的交情,有他一口就有哥们一口。
还没动手,一道雪亮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了过来。
萧吉皮笑肉不笑地抬头。
“岑先生有事?”
去当你的大指挥家,少管闲事。
岑嘉豪看他的眼神怜悯又嫌弃,只觉得抓了个现行,有点太过可悲。
“你不会是想……用这种杯子……把食物带出去吧。”
萧吉缓缓放下杯子。
他确实臭要面子。
“你说得对,非常感谢提醒。”萧吉真诚地说,“杯子太小了,我该弄个打包盒,多装点。”
岑嘉豪:“你——?!”
萧吉转身就去找法赫德,语气轻快地问。
“哥们,你们厨师今天提供的海鲜太牛逼了,我想给我那个朋友也带一点,怎么样?”
岑嘉豪站在原地,铁青着脸看他。
法赫德本来倚在沙发边打瞌睡,根本没听那些人聊的什么长短线技巧,此刻抬头道:“白骨骆驼的那个朋友?”
“嗯,他姓叶,和我住在一起。”
法赫德立刻坐直,说话不自觉地带一点虔诚。
“需要我接他过来吗,或者我让厨师过去给他现场料理?”
“不用,他还在长老会医院上班,我随便带点就行。”
“当然可以!随便拿!”
厨师远远看到王子本人的示意,恭敬道:“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萧吉微笑改口:“两个大打包盒,我想多带点海鲜回去。”
“好的!我帮您切好!”
岑嘉豪五官僵硬地看着他在自助餐会上即兴打包,双拳握得死紧。
法赫德能被一个拙劣的白骨骆驼蛊惑,完全就是萧吉这种人太投机取巧,善于蒙骗那些简单淳朴的有钱人。
他发自内心地为萧吉这种人感到Shame。
Shame!!!
ABC本人的内心已经崩溃了。
天啊,要点脸好不好,这是公众场合,你还在乎其他同胞的形象吗。
还要打包吃的带回家,你住在哪,布鲁克林贫民区?
萧吉完全忽略他的存在,拿了个餐盘挑了一路。
海胆要拿四个,回家再开。
纲取鲍淋上威士忌炙烧以后又鲜又香,多拿几个。
还有红魔虾和香煎溏心扇贝……
厨师全程微笑服务,铺撒足量碎冰让海鲜均匀保温,还贴心询问要不要拿点果切啤酒带回去。
萧吉有些遗憾地摇头。
太重了,懒得拿。
他拎着满满当当的两大餐盒,走向众人告别。
“那今天的会先开到这里,改天再聚。”
萧吉一开口,好几个人也准备一起走,纷纷起身拿起背包或平板。
“一起!萧哥!你搭地铁吗?”
“你刚才聊到的那个计算阈值很有意思,我们下楼的时候还能再聊一会儿。”
“刚好,我要回家上钢琴课了,法赫德,有空再聚,今天很愉快!”
岑嘉豪本来松了口气,准备在萧吉走了以后巩固一下小组关系。
一看大半人都要和萧吉一起走,他有种骤然失势的惶然感。
为什么华人留学生也好,本地还有外国留学生也好,有些人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萧吉,关系能变得这么自然融洽?
他不自然地和法赫德告别,后者已经半睡半醒,回了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岑嘉豪收拾东西,用最快速度挤进电梯。
大伙儿都在聊天,有个女生在邀请孙雪英一起去晚上的吸血鬼派对。
“抱歉,我很想去……”孙雪英露出为难的笑容,“晚上还有兼职。”
岑嘉豪看了眼在玩手机的萧吉,搭话道:“孙同学平时在哪工作?”
“保洁公司。”
“噢,那刚好,”岑嘉豪熟稔地把话题中心揽回自己身上,“也许我这边可以提供更好的岗位——时间灵活,待遇优秀,环境舒适,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加我好友。”
电梯里变得安静无比。
孙雪英腼腆地笑了一下,她的女伴则站在岑嘉豪身后,对他悄悄翻了个白眼。
“不用了,谢谢。”
一行人在中央公园前作鸟兽散。
等岑嘉豪走远以后,才有人小声抱怨。
“一股清高劲儿当别人瞧不出来吗,真以为自己是老纽约的八旗子弟了。”
“那个Calvin,他家里什么来路啊?听说是什么,高端资产维护顾问公司的总裁公子?”
能来哥大留学的人,哪个不是学识过人或者家境殷实,看到这种人的傲气只觉得好笑。
刚才那个女同学噗嗤一声笑起来。
“可不是吗,他家产业大着呢,“她懒洋洋地说,”AOPS——全程叫金碧辉煌保洁公司。”
几个留子听得愣神。
“你在开玩笑?”
“不然呢。他刚才一副要施舍雪英好工作的样子,去别墅里扫酒瓶罢了,也不知道在高贵什么。”
孙雪英无奈一笑,和大伙儿挥手告别。
萧吉没怎么听,他下楼时已经快忘了有这号人。
男人哼着歌,一路回到家里。
本来打算做点家务,再烤个面包什么的,外套一脱困意便涌上来,直接从下午三点睡到傍晚。
他这些天总觉得怕冷,时不时犯困一会儿,睡个没完。
睡梦里,有个模糊的赤红蛇影抬起长颈,对着落雨吐着信子。
晚上七点,叶今雨推开门,瞧见好友在揉着眼睛煮咖啡。
青年取下围巾,动作平缓优雅。
“帮你问过了,该吃吃该喝喝,过几天就没事了。”
萧吉即刻去冰箱取来海鲜餐盒,坐到他的对侧挑眉毛:“看,牛逼吗。”
他没把那鳞片放在心上,但看见叶今雨下班回家,莫名心情很好。
就好像到了此刻,那些珍馐佳肴才真正值得。
叶今雨眸子睁圆了,同样没想到今晚的菜色会有这么好。
“值得开瓶酒,”他去卧室取来自己的珍藏之一,又道,“酱油芥末拿了吗。”
萧吉习惯性说了声肯定有,手悬在虚空。
他和厨子都在猛装三文鱼,真忘了。
叶今雨失笑一声,去厨房拿了瓶八块钱的李锦记。
出租房里,家具破旧,桌面掉漆。
琳琅海鲜如华丽盛放的花,映亮了整个小家。
他对着他遥遥举杯。
“行,李锦记配东星斑。”

第90章 主攻视角·吉雨·6
李梓炫把派对邀请函发的到处都是,下课时还特意凑到萧吉面前,拜托他一定来。
“萧哥,这回请的DJ超劲,在格莱美都拿过奖!”
“你喜欢什么妹子我给你介绍,拉丁美妞儿法国妞儿随便选!”
萧吉对喝酒撒欢没兴趣,他想瘫在家里看剧。
“这次的酒都选的超好——还有甜品台和水果塔,拍照超出片的!”李梓炫对旁边的女生招呼道,“我过生日,都来捧场!”
某人提起兴趣。
“可以带朋友吗。”
李梓炫热情道:“那当然,包厢不够还可以再开,带几个都成!”
“行。”
回家以后,萧吉提起邀约,叶今雨有些诧异。
你是那种混Pub的人?
叶医生只用了半秒时间就看清对方的真实想法。
“你不要告诉我,”他缓慢地说,“你过去是为了蹭水果和晚饭。”
“我不想承认这一点。”萧吉说,“但是超市里一盒蓝莓五美元,糯米荔枝二十五美元一磅。”
叶今雨叹气,揉着鼻梁说:“我们住得离观光区太近,物价是比较贵。”
“唐人街的水果很便宜,要不……”
萧吉:“你拒绝我。”
叶今雨:“我丢不起那人。”
萧吉闷闷地嗯了一声。
也是,在国内什么没吃过见过,出来苦点罢了。
叶今雨看了他片刻,认命开口。
“行了,晚上穿什么。”
“轻奢就行,灰色系,”萧吉眨眼,“你想去?”
“陪你。”叶今雨不自然地陪他找理由,“好久没吃榴莲了,附近超市也没卖的。”
当晚,两人光鲜亮丽地去了酒吧。
李梓炫玩得很嗨,他今晚包场,派对刚开始就喝了半醉。
场上有火辣的拉丁美女在电子音乐里起舞,台下各国留子混在一起,大部分都不认识,嗨摇就完事儿。
一瞧见萧吉来了,还有他身后那个眼熟的高手,李梓炫当即翻身下台,亲自带两人去包厢,一路寒暄。
“这就是你小红书约的那个,十五美元勤工俭学的哥们?SALUTE BRO!”
叶今雨被动次打次吵得脑仁疼,听见这话时眼刀瞟向萧吉。
后者抬起双手表示无辜,站在李梓炫的背后,用食指指了指太阳穴。
这家伙喝多了,你信他的鬼话?
一片热闹里,甜品台和水果台都陆续布置完毕。
不过更多人都青睐于今晚的鸡尾酒特调,不少人打算大醉一场,蹦到低血糖了才过去吃几口点心。
某两位继承人在包厢角落里吃了半个小时的水果。
主打一个慢条斯理,温文尔雅,让人看不出来两人的真实目的。
舞基本没跳,荔枝芒果樱桃吃得半饱。
叶今雨并不打算停留太久,新一期的论文还没看完,有几个点他有些在意。
刚要开口,包厢外传来重物倒地声,还有人在惊呼。
音乐明显小了很多,更多人在焦急议论。
“应该不是枪击案,”萧吉本能地挡在门口,开门看了一眼,喊道,“今雨,那人出事了。”
两人即刻过去确认情况,但人们把李梓炫围得密不透风。
说了几句pardon没有用,萧吉火都上来了,像纽约人那样怒气冲冲地开口。
“Arf!!滚开!!”
凑热闹添乱的一帮人终于分开道路,聒噪的电子音乐还在嗨个不停。
李梓炫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喉咙,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
叶今雨一眼看过去,颈静脉凸起舒张,眼结膜充血,嘴唇发绀。
快窒息了。
他身旁有溅翻的鸡尾酒杯,小女友在旁边急得直哭。
“这是怎么了?被橄榄呛到了?有人会海姆立克吗?!”
叶今雨蹲下,双指一掐,看清李梓炫咽喉已经水肿到几乎没有气口,皱眉道:“你过敏了?”
李梓炫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拼命抓着他,却没法喊句救命。
“救护车叫了吗?”
“已经叫了,好像是过敏,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他的女友焦急道,“至少还要十五分钟才能到,他要紧吗?”
“不行,气道已经非常狭窄了,再等几分钟会有缺氧性脑损伤。”
叶今雨起身去饮品区拿了根酸奶吸管,音乐终于停下来,人们敬畏地看着他,没人敢挡着,也没人知道该做什么。
现场也有其他医学生,但大部分连本科都没毕业,也还没开启第一轮轮转。
下一秒,另一只手拦在叶今雨的面前。
萧吉单手开了手机摄像,对准奄奄一息的李梓炫。
“同意不追究他的任何责任,你点头三下,他现在救你。“
“不同意就摇头,等救护车。”
李梓炫瘫在地上,用磕头的劲儿点了三下头,生怕他看不清楚,又连点三下。
他已经彻底无法呼吸了,眼结膜充血到吓人,连轻微的气声都再难发出。
叶今雨用烈酒清洗剪短后的酸奶吸管,示意所有人都让开。
他独自跪坐在这个陌生人身前,双指卡在吸管的三厘米处,对准那人的喉咙。
修长白净的右手悬停几秒,猛然扎下去,尖利的锯齿状吸管口瞬间刺破皮肤,穿破甲环膜及气管腔,发出轻微咔的一声!
众人一片哗然,有些人直接捂上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下一秒,管尾喷出带血沫的气流,还混合着桑葚酒的气味。
李梓炫的胸膛一瞬恢复起伏,氧气重新从临时气道灌进肺里,让他从濒死的状态里缓过来。
叶今雨仍如同在手术台前一般沉着专注。
确认体征稳定后,他从兜里掏出医疗胶带,十字状固定皮肤边缘及吸管位置,问:“救护车快到了吗?”
旁边女生立刻打电话确认,生怕回答地慢了一些:“大概还要六七分钟!还有一个街区!”
“够了。”叶今雨拍了下李梓炫,“别说话,就在这躺会儿。”
李梓炫呆滞地躺在原地。
他活了。
他还多了个鼻子嘴巴以外的通风口,喉咙。
被扎破喉管的时候,甚至没什么剧烈的疼痛,像是打了个针。
只是感受到肺部的空气从喉咙进进出出,像是脖子中间长了个鳃。
——但至少他活了!!
富二代的眼中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他紧紧抓着叶今雨的衣角,直到被抬上救护车时都舍不得松开。
萧吉在旁边小声问:“你出来玩还带医用胶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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