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疑的用筷子戳了一下,那坨煎蛋扑簌簌落了一层灰烬。
周霆琛的眼神逐渐转为惊恐。
何金玉才懒得理他,抱着自己那碗面条一路滑远,在餐桌另一头默默吃饭。
屋里开着暖黄的灯,稀薄地打在他们二人身上,偌大的餐厅里,没有人打扰,也没有硝烟涌动的对峙,他们二人静静的分享不够吃的面条。
原本何金玉的计划是腾出时间跟周霆琛度假,趁机培养感情什么的。
但出了这档子事,何金玉不一刀捅死周霆琛都算开恩。在此之前何大少这个名号脱口便是带着上位者的矜贵,只有别人望其项背的份,但此后,在周霆琛那儿,就成了一个被男人压过的男人。
何金玉还不如捅死自己,当初明明该趁周霆琛熟睡再偷灌的嘛!
等见了另一位“主谋”,何金玉心里更烦躁了。
这是一个专属包层,里边聚了几个首都的太子党在这赌牌打球,空气中飘着股昂贵香薰和烟味。
何金玉闷头坐下,李韩扬立马蹲下倒酒,看见他何金玉脾气立马冲上来了,抬手把酒杯掀飞,哗啦撒了李韩扬一身。
“金玉,生气归生气,你迁怒韩扬做什么?”
服务生迅速拿出一件新的衬衫和毛巾。
李韩扬起来,勉强笑了一下:“郎哥我没事。”
郎庄点点头,转头道:“周少又怎么惹你了?”
何金玉面色不虞地皱眉,他倒是没多想,光顾着冲进来了,总不见得他哭诉一顿说周霆琛给他艹的屁股开花吧?
他还要脸呢。
况且他何金玉也不是想不开的人,不就位置反了吗,多大点事。人家周霆琛昨晚还给他做饭吃了,他生两天气得了。
干脆翘起二郎腿,半边身子懒洋洋的歪在沙发里,随口:“我就想随便逗逗他,他那脾气跟头驴似的,我哪敢真惹?”
李韩扬换好了衣服进来,眼光微暗:“大少说得对,姓周的不识好歹,大少您都对他这么包容了我前儿还碰着他跟何不凡一块见面,说什么船坞的事何不凡没有错,我呸!要不是何不凡大少能被网上那群人骂这么长时间?赔这么多钱?这样,大少,这事包我身上,我保证给你把他们制服的服服帖帖的!”
郎庄:“你还嫌事不够大是吧,周少跟何不凡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么会说这种话。”
何金玉已经不说话了,郎庄偷偷给李韩扬使了眼色。
包厢其他人又不是死的,纷纷竖起耳朵偷摸听着下文。顿时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何金玉身体前倾,低头给自己点了根烟,抽了两口,头发遮住了点眼眸里晦暗的情绪。少许,覆着薄茧的指尖掸了掸烟灰,叼着烟一步跨过矮脚沙发,三两步冲过去朝李韩扬就是一记猛踹!
“大少!大少这是干什么!”
“大少您别生气!”
“……”
包厢顿时骚动起来,这一脚力气不小,刚好踹到最柔软的胃部。李韩扬跪地,苍白的嘴唇发抖:“大少……”
何金玉眯起来点眼睑,乌黑的瞳仁反射着阴翳的幽光,他甩开劝架的几人,重新回到座位。
李韩扬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捂着肚子干呕。旁边几个不敢碰他,郎庄只好开口,“李韩扬,你嘴上真没个把门的什么都往外说,幸亏这一屋子都是自己人。金玉和周少什么关系?他们俩聊的什么说了什么,金玉不比我们门清儿?你充什么大头。”
怕事情再闹大,郎庄先按住了何金玉,“后院有辆大切诺基,你,带着他去趟医院,悄悄的。行了都散了,没什么事。”
郎庄和何金玉认识的最久,感情最深,除了何奕和宿凤,能排的上号的就他和周霆琛了。这群太子党很有眼色的把李韩扬弄走了,之后纷纷找借口去了另一个包厢。
何金玉被摁在沙发里,郎庄在中岛台调了杯GIBSON。
“我喝冰可乐。”
“啊……还有点雪碧,我给你加点冰块。”
“不喝!”
郎庄耸肩,将调好的酒水倒掉,解开马甲腹部的两颗扣子坐下,西装登时绷紧勾勒出他劲瘦的腰线,他这个人向来注重外表,每一个分寸都要拿捏的刚好。
何金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心里还在盘算着周霆琛跟何不凡的事。
郎庄微微垂眸,避开了他走神的视线。
何金玉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他俩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
“你信?”
何金玉连白眼都懒得翻:“他不敢。”
“那还是信。”
“什么信不信的,何不凡那白莲连条狗都能聊半天,他们聊了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可不稀罕!”
连郎庄都晓得他和周霆琛的关系,就他妈周霆琛跟个傻逼似的。不过要真说起来这人跟何不凡有什么不三不四的关系,他心里也是不太信的。
这俩人一个倔驴,一个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凑一块去能干嘛?
再者说,何不凡就算有那个心思,也没那个胆子。若万一有,何金玉还得真高看他几眼了。
郎庄弯腰敲敲桌面:“小刘的射击馆要开了,在临江街那块,我想法子给周少约出来,到时候是真是假自然不就知道了?”
何金玉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一双凌厉的黑眸里窜动怒意。
周霆琛,你要敢跟那白莲扯上一点关系,看我不活扒了那白莲的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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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景区那边推进的还挺顺利,等企划书审批下来,就可以开始着手招商竞拍了,资金一到位,就剩开工了。何金玉因为这事,心情稍缓,还算不错。
何金玉今天穿了件暗酒色西装,背后却印了一只特别花哨的孔雀,在周霆琛面前晃来晃去。
他特别嫌弃地拢了下衣领:“你扣子能不能好好扣?非要漏肚子吗?”
何金玉愣了愣,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我哪天不是这么穿?”
“……”
进了店,小刘便殷勤的给他们引到展柜,开始介绍起枪械来,他这进的都是贵货,况且全国正儿八经的射击俱乐部也没几家,遑论好枪了。
现在不比以前,枪械管理非常严格,所以他们大多数会去一些枪支管理松懈的国家玩玩。
小刘是个商人,最会揣摩这些太子爷的心思,不仅货是好货,包括这里的服务人员都是懂行的内行人,体验好了,他们自然也就来得多了,这攀龙附凤的机会也便来了。
小刘连说带比划的介绍他们俱乐部的好物件。
窗外繁茂枝叶将昼光切割成大大小小的光圈,影影绰绰落进地板、展柜以及周霆琛寡淡的脸庞。
他远离大部队,独自一人对着琳琅的枪械走神。
他看到了同在对面百无聊赖的某人。
其实就是衣服骚了点,何金玉依然穿出了高级质感。
正在周霆琛“偷偷”打量时,何金玉也跟着掀了一下眼皮,不耐烦的眼神还没收回去,俩人视线一触即分。
周霆琛垂下眼皮,这才注意到何金玉腰上缠了条LVSLIDE腰带,和西装一起勾勒出一个特别狭窄的线条,弧度非常漂亮,给他一种自己一只手就能狠狠压制的冲动。
周霆琛陆陆续续的吸进一口空气。
“喂。”他见何金玉在把玩一把m249,深深皱了下眉毛,“换一把,这个太重了。”
这款轻机枪非常笨重,全重约17磅,换弹慢,来俱乐部的一般不会选择这款。
周霆琛移开了目光,从展柜里拿了把勃朗宁的m1935型塞给他,这款虽然款式老旧,但精度不错,后坐力也较小。
“这二.战的老古董也给我弄过来了,怎么不拿个长矛给我?”何金玉嫌弃地扔了,转眼选了那款柯尔特的m1911款。
他家老爷子机房里有这个,说是在战场上缴来的战利品,他小时候最喜欢这把,外观磨砂黑、线条流畅,劲大,手感特别好。
接着几个人挑挑拣拣的选了自己中意的,李韩扬拿了把格.洛.克17,周霆琛拿了把升级款19式,郎庄由于病弱西施,何金玉生怕一枪把他自己崩晕了,特意嘱咐他哪凉快哪待着。
进了内场,他招来侍者要了两个耳塞给小桃,“等会受不了就出去等着。”
郎庄打着哈哈就过来了:“这不是挺会替人着想的?”
他走过去,撞了撞何金玉的肩膀,低声道:“何不凡来了。”
何金玉立马瞪了他一眼,郎庄立马无辜的摊手:“昨天韩杨想在你面前将功补过我干脆做个顺水人情,所以今天都是他安排的。”
何金玉“嘶”了一声,心里觉得奇怪,但想着既然俩人都到了,早解决早完事。
步子一迈出去,郎庄立马拽住他,无奈道:“你先等等,这么多人呢,等会吵起来了我们是玩还是不玩?缓会再问别吓着人家了,来,咱俩玩两把,我记得你小时候挺喜欢跟我比这些的。”
何金玉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就你?走路都费劲。”
何金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先按捺不发作,跟他聊起了小时候是怎么靠软硬兼施称霸秋冰别苑的。
对这些,一直以来被他标榜成终身最高荣誉。
郎庄是早产儿,从小身体就弱,虽然他比何金玉大了几岁,但小时候都是被何金玉当小妹妹养的。
当初李韩扬刚进秋冰别苑那会还因为这事笑话郎庄半天,何金玉护短,二话不说上去把人摁在河里一顿毒打,从那以后,李韩扬心甘情愿的加入他们小团伙。
这几个人一玩就到了现在,李韩扬眼睁睁看着何金玉从秋冰别苑的小霸王成长到如今的“何大少”,心里是无比拥趸何金玉的。
周霆琛属于最小的那个,也来的最晚,从来跟他们划清界限,可偏偏何金玉看的跟什么似的,郎庄似乎也青睐他一点,李韩扬就更烦他了。
听说后来大少还威.逼他?
大少那种人才不会喜欢,一定是姓周的自己死皮赖脸贴上去的!
不远处,李韩扬大马金刀坐在椅子里,高翘二郎腿,手里擦.枪动作愈发发狠。
眼神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另一边——
周霆琛低头在拆解手里升级款的19式。
李韩扬压低眼尾。
姓周的,你跟何不凡给我等着。
挨的这脚我一定要在你们两个身上还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怨恨的眼神盯的紧的缘故,周霆琛抽弹匣的手顿了一下,朝着某处畅谈的二人,过了几秒,再若无其事地转头将弹匣塞回去。
“哎?何不凡,我记得你好像也会使枪吧?那正好,今天既然来玩咱俩就先打个头阵,比一把怎么样?”
何不凡还在场地最不起眼的地方迷糊着,还是被李韩扬一眼看见,过去不由分说的把人拽出来,嘻嘻哈哈的胳膊一搭,压着人笑道:“咱这么多人呢,你可别扫兴啊。”
何不凡慌乱地看了一眼何金玉,又看了看其他衣容华贵的太子党们都朝这边看他,他立马紧张的扣手:“我、我、我不擅长的……”
郎庄赶紧摆手:“行了韩杨,咱几个在苑子里体摸爬滚打长大的,不比他们签合同的手,再说他也不常来这里,又上哪会?你不是摆明欺负人吗。”
虽然聊的是他们,但个个的眼睛可都盯着何金玉瞧,心想待会他会是什么反应。
因为李韩扬确实是在欺负何不凡,而何金玉又向来厌恶这个养子,接下来,何金玉势必会借着李韩扬的手狠狠在何不凡身上出口恶气!
不过何不凡生性软弱无能,就算被当众戏耍,大家也权当笑话看了。
何金玉倚着挡板,面无表情的盯着李韩扬这边。
周霆琛嫌恶地压下眉眼:“我跟你比。”
李韩扬眯起眼睛,盯着他手里的格.洛.克19,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好啊,你们两个一起来也行。”
小刘非常有眼力见的立刻引他们去场地。
终于,沉默半天的某人开口了。
“你跟小周比?”何金玉冷冷的看着他:“你配吗?”
李韩扬心里一跳,松开何不凡:“大少……”
何金玉环顾一圈,拨了两下头发,径直走到场地。
意图之明显,众人笃定他要代替何不凡跟李韩扬比试!立刻引起大家不忿。
“啊、这,”
“大少要跟李韩扬那小子比,这,也没必要吧。”
“那还不如跟我比呢,他都不如我。”
“艹、大少跟我关系好比两下怎么了?你们跟我能一样吗?都滚远点!”
“……”
他们几个乱糟糟的开始自己的吐槽,注意力全挪到了李韩扬的身上,似乎都忘记了刚才讨论的主角。
周霆琛敛回目光,放下了枪。人群暗潮涌动时,何金玉的目光一直定在他身上,见状,非常不爽地扭了扭手腕。
谣言并不会空穴来风,他是不信这俩人私下有亲密关系,却愿意信他们关系不错。
今天来本意就是为了要个能让他消气的解释,如今二人这般无异于火上浇油。
何金玉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指何不凡:“你,跟我比。”
闻言,何不凡自己也很惊讶。李韩扬脸色瞬间拉下来了:“什么!大少,他有什么资格跟你比?不是说好了咱俩一起吗。”
“他不配,你配?”何金玉拔了保险栓,示意何不凡过来。
“金玉……”
其余人闹哄着开始下注,这边就他俩离得近。何不凡以一种只有他们俩人能听见的声音喊道:“海运项目已经结束了,过几天庆功宴你能来吗?大家……都希望你能去检验我们的成果呢。”
“再说。”何金玉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直接示意小刘开始。
“可是,”
“可是什么?老头子送你来是给你机会挖我墙角,不是让你在我这婆婆妈妈整天烦我的。”
何不凡果然止了声音,慢慢低下头。
两个人小比一场,不细化环值,上限一律十分计算,每人六发,单臂持枪,小刘手持两条竹签让他们抽一根,何金玉看都没看,只带了护目镜,侧身,抬臂,冷冰冰的枪.口对准二十五米外的靶纸。
整个人看不出任何紧张,只微微眯起点狭长的眼睛。
众人屏息凝神,翘首以盼。
“砰砰砰——”
连开六枪!
中间没有丝毫停顿,子.弹强劲地刺过气流撞破靶板,形成一块密集的白光,随即,大屏幕涌上六条分值框。
五枪十环,一枪九环半!
非常漂亮的成绩!
靶纸被机械臂取下从窗口向大家展示,橘子大的靶纸中.央红心结结实实打了五枪,另一枪稍微偏移,钉在了九环之内。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顿时如炸开了的油锅。
瞄准器、耳塞、手套之类的都一一摆在桌面。何金玉摘了护目镜扔过去,把枪递给工作人员就去换衣服了。
身上一股火.药的刺鼻味,他一个穿衣服配色都得吹毛求疵的人,这会脚底都快踩冒烟了,将吵闹的起哄声远远甩在身后,边走边解扣子,进了屋挑了件搭配的衬衫。
“何金玉!”
周霆琛突然闯进来,他刚褪下衬衫,还在低头拆吊牌。
就这么冷不丁的撞上了,何金玉一点防备没有,白花花的皮肉在灯光下亮白如雪,高腰裤束得他腰肢纤细,紧实的裹着后腰那道完美的弧度。
周霆琛微微发愣,犹豫三秒,转过身:“抱歉。”
对于他的突然礼貌,何金玉一寻思,索性撂了衣服,就这么光着膀子往他跟前一杵。
周霆琛立马耳根涨红了,推开他:“何金玉,你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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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滑腻的触感如触电般打了周霆琛一个激灵,他迅速关上门,摁着门把的胳膊以一种诡异的弧度僵在半空。
何金玉一头雾水,用看“智障”的眼神连连摇头,“别面壁思过了,转回来。你找我干什么?”
“不凡哥还没开始,你不留下看结果怎么提前走了?”
何金玉动作一顿,咧嘴:“就刚才我那几枪他到死那天都打不出来,左右结果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他在衣柜里挑了件面料凑合的黑衬衫,质感暗沉的磨砂黑衬得他皮肤更加雪白,几乎能看得到下颚的青色血管。
何金玉对镜插兜,目不转睛:“你巴巴跟过来就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
“谁跟你说废话了!”
周霆琛蓦地转身,又陡然语塞。
何金玉说的不错,从进门到现在他的确在没话找话,但很正常。
周霆琛觉得既然和这个人发生了越界的行为,那他今天察觉到这个人不太开心所以跟上来看看,也没什么奇怪的。
在何金玉的伤好之前,他有义务对这个人负责。
“不说?不说是吧,那我说了。”何金玉特别有气势的往沙发一坐,手臂处袖口挽上去几截,昂起下巴:“你跟何不凡的事都传到我耳朵里了,你把能说的都说了吧。”
周霆琛凝眉:“你试探我?”
“试探个屁,我这叫质问。”
“……”
既然如此,周霆琛攥紧了拳头,闷头坐在对面,脸色肃穆:“周家破产之后,没遇见你之前,那段时间是不凡哥帮我挺过来的,也是他一直不断开导我,不然我早自暴自弃连学都上不成了。后来——”
他说着,瞥了眼何金玉缓缓邹到一块的五官,道:“我不想给他添麻烦,他也忙着照顾小芸,我们两个就很少联系了。”
那段最痛苦的时光是何不凡帮自己挺过来的,说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
周霆琛对自己认知清晰,只要时间足够,早晚能依靠自己研发的专利打个漂亮的翻身仗。想来报恩,跟何不凡在一起是最好的办法。
不过一切都乱套了,全被何金玉打乱套了。
周霆琛眼神露出无奈。好在何不凡不喜欢他,到时他帮赵芸找到合适的肾源,也算报答了。毕竟现在,就算何金玉答应他们两个,他也不愿意的。
何不凡没喜欢过他,他也不愿意跟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过下去。
他父母感情一般,破产那段时间母亲想过跟父亲一块跳楼,也没想过逃跑。那会,周霆琛便明白这世上真心最要紧,何不凡,对他没有真心。
他莫名的,紧绷的内心便松了一口气。所幸当时话都没说,以至于今天他还有足够的底气面对何金玉。
“叽里咕噜说了半天……”
何金玉举起腕表,抬眼问他:“就这些?”
在问他们两个的关系。
周霆琛眼珠微转,避开了他的视线:“什么都没有。没在一起过,没表白过,其他的爱信不信。”
“……”
何金玉心里骂了句“还挺狂”,随即起身:“那刚好到此为止。”
本以为是什么狗血离奇爱人错过,没想到只是两个极其寡淡的人经历过了一些无聊的励志故事。
周霆琛:“传进你耳朵里的那些话,你不问?”
“有什么好问的。”何金玉站直了,脊背挺拔,比寒冬里的笔直的松柏还要傲然。
“我说过,要因为这种事又吵又闹,我干脆一脖子吊死得了。”
何金玉再脾气坏,轻重还是分得了的,只要周霆琛跟何不凡没有感情纠葛他并不在意这俩人背后怎么蛐蛐他。
谁私底下不会对自己最讨厌的某某某议论两句?
他的大度包容不由得让周霆琛一时愣神,黑润的眼眸隔着镜片划过下意识的错愕。
从郎庄冷不丁约他时他就知道肯定是何金玉的意思,而见面时何金玉并未表现出亲近他的意思,他便隐约猜出,今天肯定有事等他。
当何金玉问及他与何不凡的往事,他确实慌了。
因为太了解何金玉这个人,若被他知道自己的对象跟哥哥瞒他有过这么一段过往,肯定会暴跳如雷,闹得鸡飞狗跳。
“……那我先回学校了。”他说着就要离开,何金玉就在原地,很自然伸手拦下他:“急什么,走,咱俩再玩两把去。”
没等周霆琛点头,忽然响起边一阵火烧眉毛般的敲门,仿佛急的下一秒就要冲进来似的。
何金玉骂道:“滚进来!”
“大少!何不凡少爷不见了,他们让我来喊您过去看看!”
“……”
何不凡性子怯懦,但行事不是轻浮的人,这突然不见了,何金玉心里也觉得奇怪。
监控查不到,郎庄他们也纷纷说没看见。
郎庄:“你走后就是中场休息,他是在那十分钟里不见的,我们图好玩热闹商量下注,都聚一块说话呢,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这才发现何不凡不见了。现在所有通道已经被安保封锁。”
何金玉检查了何不凡的枪支,眉心逐渐聚拢,将弹匣里的子.弹逐个拆下来,一颗没少。
周霆琛一脸阴沉的走来,“电话打不通。”
人找不到尚且还有解释,电话也打不通那事可就大了。
眼下所有人聚到一块,不管靠不靠谱,通通开始七嘴八舌的出主意。
郎庄抽出手帕,高品质的绸缎迅速吸走额间细汗,垂着的眼睫也跟着抽出几分病态来。他看向何金玉:“在这些人里,周少是和他最亲密的朋友了,连周少的电话也不接,估计是真碰上什么事了。金玉,要不要报警?”
何金玉瞥了周霆琛一眼,扔了手里的子.弹:“先不必,我去调监控。”
周霆琛自然也要去的,绕过郎庄时被人侧身拦下,“周少,”
郎庄眼神似笑非笑:“听我真心一句劝,以后最好离何不凡这人远一点。并非我在挑拨。大家都知道金玉喜欢你,有时候,你也要多考虑考虑他的感受。今天何不凡的失踪就是例子。”
周霆琛脸色不咸不淡:“不凡哥在哪,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郎庄笑眯眯的盯着某个越来越远的背影,抬手松掉领带,身上那股温热的香气陡然浓郁,“好歹在金玉面前替你说过这些年的好话,到头来还是免不了被周少疑心,您这么说,未免太寒郎某的心了。”
“是求情还是离间,你心里清楚。”
周霆琛实在不想再继续与他推拉扯锯,朝刚才那个方向走了。
郎庄站在原地没动,只注视人离开的方向,慢慢垂下手,拇指摁着领带柔滑的面料,指甲发白。
一路追过去。
“何金玉。”
何金玉眼神犀利的在繁乱的监控切口扫了一通,所有窗口显示正常,干净的连个人影也没有,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瞬间烟消云散。
他缓缓皱起眉宇:“果然,是有人故意的了。”
周霆琛:“你是说——”
何金玉眼神笃定:“李韩扬。”
果不其然,在询问小刘李韩扬的下落时,他立刻殷勤的带着二人拐进顶楼一个隐蔽的包厢。
李韩扬身高腿长,倚着嵌着挂毯的墙面,黑眸透过额前黑发端详缓缓按灭烟尾的指腹。
铺着厚重地毯的长廊万籁俱寂,甚至能听到燎烧皮肤的烧炭味。
何金玉下意识停脚后撤两步。周霆琛抽出暗中扶人的手,冲过去一把揪过李韩扬,反手给了他一拳:“你把不凡哥藏哪了!”
“何不凡?哦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何家的养子,跟你关系非同一般的那个是吧?看你这么紧张……你该不会喜欢他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霆琛恶狠狠地瞪着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欲言又止,憋了半天甩手松开了他。
李韩扬身形不稳,舌尖抵着被打的一侧,“哦~我好像忘了,你还不知何不凡为什么会给何金玉捅这么大的篓子吧,兴许你现在还觉得何不凡本事过人,能力非凡……真是笑死人了。那是大少为了伯父伯母能接纳你而交换的条件!你真以为何不凡是什么香饽饽吗?”
周霆琛确实不知道这事,连一丝风声都不曾听闻,李韩扬却连细枝末节都一清二楚。
他眼底好似巨石坍塌一块,脸上浮现出震惊于迷茫,下意识转头,而李韩扬抵着嘴角青紫,冲姗姗来迟的何金玉告状般仰起。
何金玉权当没看见,不耐烦道:“你们两个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你,赶紧把人整出来。”
“大少,我听说前阵子那个远航的项目何不凡好像给您赔了不少钱,我是真心替您感到委屈。伯父明知道何不凡几斤几两,却偏要塞给您,任凭他捅娄子都不闻不问,还得您亲自去擦屁股,要我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李韩扬龇牙咧嘴继续道:“他可没有何家的血脉,鸠占鹊巢了几十年,要不是他,大少从前也不必吃那些苦头。”
挑拨意图之明显,何金玉眉眼低垂,面色不虞:“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李韩扬扔了烟头,脸上露出一抹恶劣的坏笑,“大少,我说了要替您出口恶气,现在人就在里边呢。您跟我们可不一样,放眼整个首都城有几个不靠家境能比得过您的?”
他阴森的露出谄媚一笑,如眼冒绿光嘴角咧到耳根的饿狼,双手送上一枚闪着冷光的钥匙:“可现在连何不凡这种外来的野路子都能随意在您头上动土,今天您要是不做处置,这以后还让我们怎么看您啊!”
这话其实就有威胁的意味了。
作为从秋冰别苑“小团伙”里最崇拜何金玉的一员,李韩扬几乎是将他奉为圣旨般的存在,与狼群里的领头狼有过之而无不及。而如今领头狼的威严被“外来者”挑衅,而他此时不作出反应稳固“狼王”地位,麾下小弟们难免心生叵测,渐渐不服。
李韩扬本意在此,大有一种“不收拾一顿何不凡难以服众”的逼宫。
何金玉作为首都城最好面的存在最容不得的,就是被人质疑。他瞥了一眼钥匙,又在周霆琛警惕如炬的紧盯下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长廊尽头。
房门逆光被推开。